00
初见的伊始，记忆里的空气的燥热依旧轻蹭着皮肤，玻璃杯里的冰水却微凉，一如少年清越似冽泉的声音，掺着与夏季格格不入，不同寻常的气息。
并不恼悔自己不谙水性，尽管遇到了那片琥珀色海后，险些溺亡。
年华自此慵懒地睁开了眼，紊乱的思绪栖在它轻颤的睫毛。衔着你名字的鸿雁跋山涉水，驻我心口，涩于呢喃。
流年更迭，沧海桑田，巫山云变。
莺时冰月，情怀谱曲，辗转成歌。

01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电风扇运转的嗡嗡声及收音机机械无起伏的女声，空洞如怪兽饥饿的胃。落地窗已拉上了窗帘，仍有阳光千方百计躲过障碍，于缝隙跌落在并不凉快的米色地板，微微晃眼。
我仰躺在地板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出神。脑袋下是刚看完的小说漫画，并不柔软的触觉，却也懒得起身更换。
＿＿中国和日本还真是一衣带水，撇开别的不谈，夏天的燥热倒如出一辙。
懒洋洋地侧过头，瞥见桌上完成度七七八八的暑假作业，我微眯起眼。
＿＿开学就不会太无聊了吧。不过倒要趁着闲时好好熟悉下新家附近的街道呢。方向感本来就不强，要是真像迷糊的羔羊找不着北，那还真是……
之前迷路的记忆一闪而过，微烫的脸似乎让空气升温了许些。
＿＿嗯。还是出去走走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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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C谢谢ww

“出来吧。”
就在我徘徊在“正当防卫”和“恶意伤人”的十字路口,思索着如何给那白衣赤发的少年定论时,几步之遥的巷子里传来清越的声音。语气里不容置疑的笃定像吐着芯子的蛇无形绕上我汗湿的手。
……什么?
短暂的几秒被无限延伸,像此刻我藏身的柱子拉长的斜影,抵达光阴遥远的彼端。喧嚣冷寂后的短暂宁意并未沉积下多少安心,风伏在我的胸口,心跳的鼓点杂乱无章。
被轻而易举识破所有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视死如归地走出自以为是的隐蔽所,那少年早已迎光而立,身影朗如修竹。原先匿于小巷阴暗光线的脸睑也明晰起来。
倒真是极好看的眉眼,特别是罕见的渐变色眸子,抬头对视的那一刹那,我恍惚看见了一片海。
琥珀色的,暗流涌动的,难以名状的海。

“啊啊,本以为是那群家伙的党羽,原来是过路的witness(目击者)啊。”少年挑眉,口气有小小的讶然。我有些发窘,讷讷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反倒是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又一次开口,“这样吧,虽然是正当防卫,被说出去可不好。附近有一家店的冷饮不错,嗯,就当封口费如何?”
说不出拒绝的话,口干舌燥的难受感也不容我假惺惺推辞。我便顺水推舟跟在少年身后缓慢地走。
事后想起,我也不由好奇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这样毫无警觉不作迟疑。明明是刚刚以一敌三行径恶劣的少年,我却依旧在他笑意清浅的眸里失去判断的方向。
只记得当时两旁的电线杆、站牌都缓缓向后退去,白云安静地呆在天边一隅。光线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时深时浅如蜃景。说不清是阳光太过刺眼,抑或是前面触手可及的红色太过明亮,我竟有些眩晕,一时分不清风的走向。
那时我尚未知道,那抹亮红会在我今后的年华,开出怎样熙熙攘攘的似锦繁花。

然而一切并没有我想象的如此简单,整个下午毫无平和可言。仿佛无意间闯入了少有人烟的山谷,蛮横的脚步打破了原有的安宁,于是恼怒的山谷回我以无止尽的回音。
“再捂着冰水都烫了。”
貌似善意的提醒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出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我咬牙对罪魁祸首怒目相向,对方却摊手以示无辜。狭长的眸子微眯,浓厚的笑意似打翻的蜜罐,醇厚几滴沁入瞳里,璨若流光,胜过朝阳几缕。
简直就是阴谋得逞的狡黠的猫。
愤愤想着,我再回头把目光黏上手中杯,杯中水,水中冰。店内取光不错,简单的玻璃杯在阳光下也显得剔透喜人。我踌躇着,僵持着,手中杯子转了数十回,仿佛等到外面微醺的阳光洋洋洒洒化为夜星寥寥数笔,仍不敢轻易啜饮。
天知道经他手的食物会混杂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是这般惊疑不定小心翼翼,倒也遂了他心意。
……被戏弄的感觉真真让人窝火。
正无力扶额神伤自己智商余额不够时,偏对手善察颜色,将补刀的话说得轻笔淡描,“怎么?——还担心我下药不成?”
前后相隔无几,我听后未多作迟疑,拿起杯子浅抿一口,冰水的凉意由口舌蜿蜒至心扉。之前警觉下早已忍耐已久的口干舌燥愈加不可收拾,我索性就势一口气牛饮下近乎半杯水。
不妨赌一把,赌这水Quality Safety。
……只是心底依旧有不安藤蔓般隐隐滋长。
“我可没说我不会搞小动作哦。”
轻不可闻的声音自对面而来,我抬头看向面前笑得玩世不恭的少年,握着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啊?
“我可没说不会搞小动作哦。”
少年再一次重申,明明是轻如流涧潺潺的声音,却在我耳畔鸣雷一般炸开。澄澈的琥珀色瞳仁酿着醉人的鸩毒,危险至极。

＿＿＿TBC

盯着杯中剩下的小半杯水，我猜顷刻间我的脸色该是惶然的煞白。冰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为水柔情的血骨，流淌其间再难分离。
而我仅剩的理智消弭于赤发少年接踵而来的玩笑里。
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每一句话都亦真亦假难以捉摸，分明在做很过分的事却可以笑得一脸纯良，带着孩子气的欢欣愉悦。
——披着圣光行恶的撒旦。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完全在我预料之外 ，我强迫自己勉强冷静下来，思忖自己喝下去的到底是什么。慢性毒药？还没那么糟。泻药？啊这个略可怕……涔涔冷汗从额边渗出，我苍白的医药知识完全提供不了我多余的线索。腹中臆想的疼痛隐隐而至，我终是乱了阵脚。
“刚才的话是逗你的。”
轻笑声响起，我将信将疑得看向笑得一脸得意的少年，刘海遮掩下的双眸，玩味一览无余。
无明业火随他上弯的嘴角弧度被勾起。
恼的不是他，是自己。
太过倔强的好强，使我潜意识里把这当成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最终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人，是自己。
嘛，我认输。

匆匆买单后便着急离开，推开店门走出没几步就差点羞愧难当地蹲在地上抱头。
……简直挫败。
引以为傲的小聪明和自以为是的镇定在那家伙面前统统喂了doge，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识破了恶作剧并因此而小得意……最后却还是被！骗！了！
可恶再也不要遇见那家伙！再也不要！
唔不过这是哪……我似乎对附近不熟啊原路呢……
就这样呆滞地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几分钟后我慢腾腾地把脚往后挪，一小步一小步接近我刚才逃离的地方。
把自己重送虎口真是愚蠢。
如果我识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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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卖我个人情？”
赤发少年似乎对我的求助并不惊讶，低着头用试管轻搅杯中浓稠的牛奶。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不像其他一些同龄的男生，不作修理的指甲藏污纳垢，令人望而生畏。
“如果你喜欢这样理解也无妨。”
我耸肩，表示无所谓。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方向感极差的自己无头苍蝇般直冲乱撞说不定处境会更糟。虽然眼前这人的确不知底细，但目前向他求助更为妥帖。
我暗自把心里的算盘敲得劈啪作响，但口上什么也没说。赤发少年也和我一样缄默，我只好等他开口应允或回绝，看他面前杯子里的草莓牛奶水位渐低。
眼看一杯牛奶即将见底，我正疑心他会不会又点一杯而且钱由我付时，下一秒听到对方咬着吸管，含糊不清的回应。
“好啊。”

此时太阳已在远远的屋舍顶部休憩，云霞依偎在它身边。路沿的电线杆踮起脚向天空张望，在窥看未显现的星光。有未归巢的不知名的鸟儿在电线上发出几声啼叫，寥寥似只言片语的情话。
“嗳。”
濒近黄昏的时分，少年清越的声音驱散了空间充斥的宁静，填补诗意的空白。我收回细数落单鸟儿数目的心思，疑惑地转头看向他漂亮的眸子。
“嗯？”
“为什么从一见面起就一直离我几步之遥？这么防范还放心我送你回家？”
依旧是再轻佻不过的语气，声音却着实好听。每一个音节都宛若为我斟上的酒，不醉人肠醉人心。
“啊防范是有的啦。”
我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想法，皱皱鼻尖道出实话。
“不过最重要的是，你’正当防卫‘时给他们用了胡椒粉，我鼻子对那东西过敏。”
我苦恼地抹了抹鼻子，明显感觉身边人一怔，随即耳边响起他扑哧的笑声。
仰起脸看见的是一张年轻的洋溢笑意的清秀面容。嘴角勾起真实地弧度，不是见面初虚假的眉眼弯弯。光影糅进了他的发梢，耀眼的赤色胜过天际绯红瑰丽的霞翳。
“真有你的。”
笑够后赤发少年的第一句话听起来如此像意味不明的褒奖。虽然我不怎么明白折磨我已久的鼻炎有什么地方值得肯定，但也毫不客气地当成赞许收下。
“那你呢？为什么认定我只是witness而不是伪装的党羽？我可没在脸上写上‘我路过而已’呢。”
话音刚落，少年脚边的石子以一条抛物线的漂亮弧度飞出，准确无误地砸在 不远处的白线上。他打了个响指，风在他一尘不染的衣角雀跃。
“哦，那个啊。”
“因为我示以你’毫无防备的后背‘，你却没有任何敌意的进攻啊。”
赤发少年不以为意地笑道，深邃的琥珀瞳仁不见波澜，如同深不可测的渊海。
谁知道那海底，蛰伏着怎样警惕的蛟。
“真有你的。”
我装摸作样地效仿他的语气，却因为不善模仿而招致对方毫不留情的讥讽。
夕阳便在你一言我一语中缓慢下沉，拉下白日结束的帷幕。虫鸣终于大胆地此起彼伏，他的声音渐渐湮灭在夜风里，拖长的尾音也如夏季的尾巴般，再难触及。

＿＿＿TBC

※番外※
(OOC预警/前方高能)
＞＞
未曾饮下那名唤“背叛”的酒
＞＞
据说，亲吻的起源来于意/大/利。
那里的男人亲吻自己的妻子，若芳唇沾酒香，则视为背叛。
.
赤发少年玩笑般讲着野史，并不在意会给别人产生什么误导。
可惜我什么都没听清，只当他在嘲笑我半杯一醉的酒量。双颊绯红，微醺的醉意怂恿我摇摇摆摆站起，往少年方向厚颜无耻地凑过去。
高脚杯里的葡萄酒随着我的动作激烈地摇漾。
唔……
刚才业君说了什么……
混沌的大脑还未能详尽明了地思考，一时重心不稳我便帅气地……
把自己摔了出去。
“不经喝别逞强啊。”
少年不满的嘟囔在耳边响起，漫不经心拉近的距离轻易使酡红染上我的耳廓。我把头发凌乱不堪的脑袋挣扎抬起，却还是软软地倚在他身上。
……业君到底在说什么啊
……唔可是他身上的酒香真
好闻……
在意识逐渐涣散之际，我感觉唇边触到什么异常柔软的东西，像初绽的花瓣，像新生的羽扇。
醇厚难稀的酒香让我沉沉睡去。
不知归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