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这是《论语·里仁》的第十四章。“无位”、“莫己知”都是孔子及其门人遭遇的真实情景。孔子未能得君行道,乃至周流列国,厄于陈蔡。门人如子路不免“愠见”,而孔子只是“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
如果我们来设想一个特别好的社会,出于常理常情,我们便会希望德行超卓的人能有更清贵的位置配称他的德行,希望才能出众的人能有更合适的位置善用他的才能——我们总是期望最良善最圆满的可能当然而充沛地实现,如同期待一棵树枝荣叶茂,繁花秀实。然而,如孔子那时候便礼崩乐坏,有德有才者不但难以身居与其才德相称的位置,还可能被误解,不被世人所知。朱子尚且感叹他那时候气运愈薄,在今日,这种失序的状况更不鲜见。
如此,在孔子看来,学者应当怎么做呢,倘若这位学者所学的是“成德之教”的话?
两个“不患……患……”当即表明,学者不是要完全抹去忧虑这种情绪,而是要分清楚,我们应该忧虑什么,而不必忧虑什么,应当做什么。孔子说,不必忧虑的是“无位”、“莫己知”;应当忧虑的是“所以立”,应当做的是“求为可知”。
“立”即一个人堂堂正正、双脚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立于位,不仅仅是拥有某个职分,比如当了老师乃至校长,而是能够堂堂正正稳稳当当地把这个职分撑起来,比如其德其能完全能胜任老师或校长的职分。关于“知”,我们来想想,倘若一个人喜欢说反话,那么,这个人的亲朋好友可能因为熟悉他,不会听错他的意思;而其余的人则很可能就直接把他的话当真,从而误解他。这个时候,这个人苛责别人不了解他就并不合适,因为“说反话”,并不是符合常理常情的。而倘若一个人孝亲敬长,其他人居然认为他很奇怪、有所图谋,那么,别人的这种误解,便是本来不应该产生的。由此,我们作为个体的人所有的,哪些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希望别人了解,乃至别人本就应当了解;哪些别人其实并不“当然”应了解呢?前者是心同理同的,而后者则是出于私己的。人对于前者能够且应当了解,那么,对于彰显出前者的人事的了解,便也是能够且应当,不容推诿的。
由此,不患与患、求的事情的区别,用孟子的话来说,便是“求无益于得”与“求有益于得”。我们能不能身居某个位置,别人会不会知道、了解我们,并不仅仅取决于我们自己。我们看似能为此做些什么,甚至用上未必正大的手段,但并不定然能达到目的;我们涵养推扩心同理同者,并使之习熟在身,则是只取决于我们自己,只要去做就一定能做到的。所以在这一章末尾,朱子引用程子的话,说:“君子求其在己者而巳矣。”也唯有这样,我们配称那个位置,配当得到别人的了解,都决于天而不决于人,从而定然且当然。人不知之,天必知之。天若知之,人岂不自其人之为人则当知之!人不与我位、不知我,则是人之患,非我之患。这便是我们为“立于位”、为人知我能够且应当做的全部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