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泰晤士河河畔依靠着伦敦塔桥冰冷的墙壁，看着对岸的建筑物接二连三地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威斯敏斯特宫的钟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受到惊吓而仓皇逃窜的鸽子逗乐了在草地上嬉戏的孩子。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直到刚刚还在嬉笑的孩子忽然发出骇人的尖叫，吸引了周围的人前来围观。我也跟了过去，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到最前面的位置。刚刚脸上还带着天使般甜美笑容的孩子现在正用她那颤抖的食指指着河面，脸上还带着令人怜惜的泪水。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昏暗的河面上正浮着一具尸体。用一具来形容或许不大准确，因为确切地说那只是一个人的左半边身子和一个被啃掉了一半的脑袋而已。她，不，用第三人称也不大准确，因为我认得那个浮在河面上的可怜人儿。姑且让我先用“她”来指代那个可怜的家伙吧。
“她”现在正浮在河面上，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我。那原本是颗漂亮的就像蓝宝石一样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可现在看起来和死鱼的眼睛没有什么两样。“她”的左臂上面画着一朵黑色的蔷薇花，谢天谢地，当初买颜料的时候那个老板没给“她”劣质产品，否则那朵蔷薇大概会和“她”半露在外面的胃一个颜色。“她”亚麻色的头发现在简直就和刚刚晒干的麦草一样，杂乱地漂在水面上。
这样的光景连我周围那些自诩英勇的绅士们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那些文弱的淑女和孩子们呢。我把视线移回了那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身上，她现在正紧紧抓着母亲的裙子嚎啕大哭，小小的身子还止不住地颤抖。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我心疼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不过我地举动似乎让她更加地害怕，就连原本攥在手里的几朵小花都跟着她抖了起来把仅剩的几片花瓣都抖到了地上。
不久之后，伦敦警局的警官们就赶了过来。我认得其中一位警官，前不久，他还陪着他的未婚妻来看望过我。只是，我没想过我们这么快又会见面，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那位警官似乎有些惊讶于我的死法，只不过才看了我一眼就跑到一旁吐了起来。我想我的确死得不大优雅，赤裸着身子，就连内脏都一览无遗。可是，一见到女士就做出这种行为，我只好为了他可怜的未婚妻叹息。
戴着卡其色小圆礼帽的警官承受能力明显要好一些，他下到河里，牵起我仅剩的左手一点一点地把我拽上岸来温柔得就像在对待一位淑女。或许警察天生都不解风情，刚刚还温柔得像位绅士的警官一转眼就把我丢到了一大块白布上面，还命令人把我裹得像粽子一样。现在，我只能和围观的人一样欣赏我那个被啃了一半的脑袋。
正在我担心自己那个半挂在身子外面的胃会不会被这些鲁莽的家伙弄碎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大檐兜帽的变态大叔正伏在我身上流着口水。我有些恼怒地看着他，打算把这个无礼地家伙从我身上拉开。圆礼帽警官走过来把那个变态带到了离我差不多一米左右的地方。我想他大概是不想闻到我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败的味道。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盯着自己的脸，准确地说是自己的半张脸。还算完好的那一半脸上还能看得出我画的蔷薇花瓣的大致形状。该死的，安德鲁卖给我的颜料果然不大靠谱。暗红色的腐肉挂在我右边脸的颧骨上面，几只不懂事的蚂蚁还在试图把它扯下来。我正想帮助那些可怜的小家伙的时候，那位变态大叔走了过来，蹲在我的尸体旁边用手轻轻地拂去了那些小家伙。小家伙们落在锯齿形的草叶上看起来没有大碍。
真是个怪人，我这么想着。
在夕阳完全沉入水底的时候，圆礼帽警官和几个警官把“她”搬上了大叔的手推车。我实在不怎么放心把“她”就这么丢给一个怪人，只好跟了过去。
说句实在的，从泰晤士河畔到大叔开的葬仪社路程不算短。我真搞不懂那么瘦弱的病秧子大叔干嘛非得跑去那里接“她”。
正当我看着门口的暗紫色招牌发呆的时候，大叔已经把“她”搬了进去然后又走了出来擦拭他的手推车。而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平心而论，大叔像个正常人的时候还是很有魅力的。不过，看久了，我竟然有些怀疑这个大叔是不是能看见我。这种疑虑是有根据的，譬如他出来的时候刻意侧着身子避开了我，又譬如他偶尔会瞥向我所在的位置。
于是，我决定试着和他说话。
“呃……那个……先生？”我想尽量不吓到他。
“怎么了吗？美丽的客人~小生刚刚可是听见您叫了小生好多句变态呢~”大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嘻嘻地看着我。
“啊……那个……那个……”我忽然觉得十分窘迫，大脑也有些混乱。人类处在这种状况下的时候，一般都会做出一些难以控制的事情。
譬如，我问了他一句：“我是不是死得不大优雅?”
大叔愣了愣，“噗嗤”地笑了一声然后就难以自控般地发出骇人地笑声。仅仅过了几分钟左右，刚刚我还在仰望的招牌已经近距离地出现在我眼前，招牌上面骷髅空洞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对我的不满。
真是个怪人，我这么想着。

@靖默的剪刀手

话说楼主总在饭点写这种东西，最近胃袋比较不好受……我不是变态，不是……

“再不快些处理的话，小生的客人都要被苍蝇小姐啃得精光了呢~”他边说着边用手挥了挥赶走了落在“她”身上的苍蝇然后转过身拿了一个小木箱的工具出来。我探出脑袋看了看他的工具，和我平时画人体彩绘的用具差不了多少。只是我的用色大多偏暗色，因此暗色系的颜料会多些。他下笔很轻，仿佛怕弄疼“她”一般。
虽然已经是没有痛觉了，我还是在心里稍稍感激了他一番。
“这朵月季，您想继续保留吗？”
“该死的，那是蔷薇，不是月季！”
“可真的野生蔷薇没有那么大……”
“见鬼！我怎么会知道？随便吧，怎么样都好，反正是要埋起来的……”
他没有说话又回到了先前安静工作的样子，只是嘴角一直向上勾起似乎在回味什么可笑的事情。
“不是这个颜色，还要再暗一些……”
“真是位聒噪的客人！”
“看在我已经死了的份上，请您先忍受一下吧……”
其实我很能理解那种被人指手画脚的感觉。特别是在自己专心作画的时候，旁边要是有人吵个不停真是叫人难受。
“谁不是呢……”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让我以为刚刚的话是自己的错觉。
“嘻嘻嘻嘻~您当真了吗？”他又露出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嘴角的口水十分精准地滴到了“她”的胃袋上。
之前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客人教会了我一句中国的俗语，用在他身上应该十分贴切。
“祸害遗千年。”

【中元小剧场，与正文无关】
“啊哈哈哈……真是神清气爽的早晨啊~”
就在我还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时候被一个诡异的男声给吵醒了。虽然这家葬仪社的主人也常常发出骇人的笑声，不过这次打扰我清梦的罪犯明显不是那位正流着口水笑趴在地上的变态。
“您是？”我尽量保持着友好的态度。
“早上好哦~尸体小姐~”眼前那个穿着怪异的男子看起来并不比葬仪屋正常多少。
“真是失礼的称呼啊！”我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咦嘻嘻~您似乎并不清楚那个人是谁呢？”葬仪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好了茶，备好了饼干。
“是谁？”
“哎呀，小生的情报可不是白给的呢~”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一块骨头饼干放进嘴巴里。“那么，把那个啊给小生吧~嘻嘻嘻~”
“哈？”
“噗嗤——”站在一旁看戏状的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也难怪您认不得小人呢……”
我闻言看向他那里，试图找出和那个人有关的记忆。可是那个人的下一句话却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我们啊，在遇见的时候，您就已经死了啊……”
死了吗？我其实并不大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发生过什么。据说人在遭受难以承受的痛苦的时候，会选择性地遗忘。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嘛，不过，这不重要呢。尸体小姐……”那个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琥珀色的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今天啊，在小人的国家里，是属于你们的节日呢……”他顿了顿继续说：“中元啊，是归家的时间呢……”
“嘛，就是这样。那么我们上路吧，小姐~”葬仪人抱着一个骨灰罐，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拭去上面的灰尘。
“上路是什么意思？”
“总之呢，今天是你们的节日，好好休息吧~”
“店就拜托了呦~”
“请安心。”
离开葬仪社的时候还是傍晚，落日的余晖把云彩染成漂亮的金色。
葬仪人一言不发地走在路上，搭扣的长靴叩击地面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
第一次觉得地葬仪屋或许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无法对任何人诉说的哀伤的秘密。
“到了呢……”
“这是……先代伯爵的墓……”
“是的呢，也该放回去了……”
“别随便把别人的骨灰拿走啊！”
哈？！变态就是变态啊！

@靖默的剪刀手

【预告】
“undertaker?!你这该死的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小姐，您难道不觉得这是惊世骇俗的杰作吗？”
“对于我来说，只有惊和骇，你个混蛋!”
…………end…………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呢？还是先保留神秘感吧，周六更新。

像他这样的人大概十分长寿吧，我这么想着然后不由地盯着他的手发呆。怎么说呢，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双手。哦不，应该是和这双手极为相似的手，一双同样枯瘦到可以清晰地看见皮下血管的手，一样留着细长的黑色指甲的手。我甚至还记得那双手的触感，冰凉的恶心的触感。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弯下腰干呕起来。
“您怎么了呢？这难道不是惊世骇俗的杰作吗？可爱的小姐~”
“没什么……我的天啊！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个该死的混蛋！”
在我对这位变态大叔做出过激的事情之前，请让我们来好好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原本横插在肋骨上的胃袋被那位变态小心翼翼地切了下来。现在，我可怜的胃袋正被那位变态装进一个盛满了奇怪液体的透明玻璃罐里。而桌上已经摆了四个规格不一的同等材质的罐子，分别泡着我的心脏，眼球，肝脏……以及……
“那是您的小肠切片……”
对，我的小肠切片。
“您打算做什么，先生……”
“如您所见，这简直是小生这半个世纪以来遇到过的最棒的杰作~所以啊，小生得留下点纪念品呢~嘻嘻嘻~”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她”空了大半的腹腔，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啊~肺也不错呢~”
那位变态边说着边拿出手术刀和尖嘴钳开始切割我只剩一半的肺叶。
我又看向他忙着在切割我身体组织的手，却不觉得反感。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吧，“她”受到怎样的对待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您想要什么样的葬礼呢？”
他把那些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到置物架上然后走到旁边的水盆洗手。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不需要什么葬礼了……”
他洗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在挂在旁边的毛巾上擦了擦手。
“真伤脑筋呢~您的报酬小生可不想偿还呢……”
“什么？”
“葬礼可是人生中最后的、最棒的仪式了呢~小生的职责是把各位美丽的客人打扮得更加美丽~”
“刚刚您可是把您口中美丽的客人给切得乱七八糟的了……”
我看着“她”的身体不由地苦笑。
“您支付了报酬，小生就有义务为您筹办一场与之对等的葬礼……”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磷绿色的狭长的眼睛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请您好好期待吧~可爱的客人……”
“我累了……”
总觉得和那个变态是讲不清楚道理的，还是找个地方休息要紧。
“绝对会是一场轰动伦敦的葬礼，美丽的小姐~”
“您刚刚说了什么，先生？”
“没什么。在小生为您办好葬礼之前，请您先住在这里吧……”
“非常感谢您。”
我随口客套了一句。
“没什么的，反正您支付了足够的报酬呢……和笑料一起~可真是丰厚得很呢~”
神神叨叨的，难以琢磨的变态。

我想我死得不大优雅。
乌鸦叼走了我的眼珠，
蛆虫在上面跳舞，
黑色的玫瑰剥落成残败的模样。
我空洞的眼眶凝望着世界，
看不清楚这世界的模样。
我耳朵里那些刺耳的声音，
不是我临死前的悲鸣。
我的心脏暴露在阳光下面，
一点点腐烂、风干。
我想我死得不大优雅，
冰冷的手指在肋骨上划过，
那是来自死神的问候。
——————————————第一章终——————————————

冬日的伦敦，太阳出现的日子越来越少，阴云占去了大部分时间。我趴在窗沿上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雾蒙蒙的天，烟灰色的云，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偶尔有飞鸟掠过我眼前的天空，打破这一片宁静。
就像石子投入广阔的大海一般，即使泛起波澜也只是一瞬而已。
“小姐……”
“嗯？”
“您似乎忘记了，我们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哦，多亏了他的“好心”提醒，我才记起来自己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非得去吗？undertaker……”
“您知道，小生一个人可搬不动呢……”
该死的，那你其他时候是怎么帮客人入殓的？！
他似乎看透了我在想什么，悠悠地开口说:“这回和往常可不一样呢……”
我转过身子看着站在阴影里面的他，期待着他的下文。
“毕竟，您是那样一件杰·作……”
毕竟，我死得是那样可怕。
没有任何一位思维正常的人愿意帮助他办这场葬礼。甚至没有人赞同他为我举办葬礼。
草草掩埋，对我来说似乎也不算特别失礼。
“那怎么可以？！那样对待一位淑女，可是失礼至极的事情……”
从选木料到棺材完成过了整整一个月，我能做的事情就是每天看看“她”有没有发生更加惨烈的变化。
“嘻嘻嘻～小生至高无上的杰作……”
他嘴角挂着口水一边笑着一边走过去看“她”。
很奇怪，“她”在这一个月内不仅没有腐坏，似乎还更加有“生气”了一些。
不过，一旦问及这个，他就会开始大谈他的防腐之道以及尸体的日常养护之道。
至高无上的杰作啊……我还真是搞不懂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怪人，说到底都还是个怪人。
不然，怎么会要求我给自己入殓……
不然，怎么会觉得“她”是什么杰作……
不然，怎么会……
“嘻嘻嘻～小生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您看得如此入神……”
“有、疤痕……”
口不择言，我大概真是死了都没有一丁点长进。

他“噗嗤”地笑出声来而后仿佛顾及到在女士面前笑出声是不礼貌的行径而极力忍耐着。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黑色的佛珠垂下来相互碰撞着发出微弱的声响。他用关节分明的手掩着的嘴巴，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着腰间的衣料。
或许是因为被手掩着，他含糊不明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什么动物的哭泣声。顺着额角流下来的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的东西更让人觉得他是在哭泣而不是在大笑。
“嘻、嘻、嘻嘻～小姐……”
我知道他接下来大概又会发表一些高深莫测的言论。为了让我的耳根子稍稍清净一些，还是岔开话题比较好。
“呐，undertaker……”我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你打算把我……er……不，是把“她”放到哪里去？”
他把头慢慢地仰高了一些，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白教堂是个很合适的地方，小姐。”
“他们不是已经回绝了……”
“所以我们才得等到晚上呢～嘻嘻嘻～一定非常非常地……嘻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丝毫没有掩饰地大笑，诡异地笑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面回荡着，惊走了落在窗沿上小憩的乌鸦。
黑色的羽毛从窗户外面飘落进来，磷绿色的眼睛看着它在空中旋转，平移最后落到布满尘埃的地上。
我站在“她”的身边，凝视着那只剩下一半的脸，腐烂的肉已经有些发黑，透过空荡荡的眼眶似乎还能看见颅内的景象。
“undertaker……”
“嗯？”
“走吧……”
一切都会如您所愿，请您期待着吧，一场与报酬相当的，轰动伦敦的葬礼～嘻嘻嘻～
新月高挂在空中，黑色的猫轻巧地跃到墙上而后消失在夜幕里。

“不……我不要进去！”
我不敢想象这种尖锐刺耳的声音会发自我口中。事实上，在那些看不见黑暗里面蛰伏的奇怪生物的幸运的人听来，这里只有风吹动树枝的声音。
“为什么呢？小姐，明明都到门口了呢……”
他的语速刻意放得比平时还慢似乎在期待一个满意的回答。
我张了张嘴，大力喘息着自己早就不需要的空气。
为什么呢？为什么惧怕教堂？
不，不对，不是这个地方……
“那么，是在哪里呢？”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了标志性的狡黠的笑容。
我想如果现在给我一面镜子，我除了能够看见自己跟个疯子一样失控尖叫的可怕嘴脸以外应该还会看见那个人诡计得逞的欠揍的笑脸。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严肃而认真地问他：“您究竟对我了解多少？”
恐惧？不安？或者两者兼之。
真可笑，作为一个已死的人居然还会有这种情感。
果然他不顾形象地笑趴在地上，瘦弱的身子蜷曲着抖动着。我脆弱的神经似乎也跟着那个频率抖动起来，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
“好久不见了呢～嘻嘻嘻～小亚娜～嘻嘻嘻～”
他用低沉的含糊不清地声音叫着那个该死的让人厌恶的名字。
不……不不，这不可能……
那些该死的人，那个活坟墓……不……
我下意识地瞥向“她”那双空洞的眼睛希望求得一丝安慰。
可事实上，我只从那张腐烂不堪的脸上看见了自己是多么无助，就跟十年前一个样子……
还真是没有长进……一直都是……

“您？”我憋了许久只憋出了这么一个字，却想不到接下来该继续说些什么。十年前就在大火里面烧成了废墟的地方，现如今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就连石阶上的裂痕也和之前的一模一样。难道真的存在什么不可思议的魔法复原了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惊异？害怕？感伤？可笑？
总之我大概是有些失控了，但在我对面的那个葬仪人刚刚是不是？是不是露出了笑容？
“唔？妄图让大火把一切的痕迹都烧毁吗？真残忍呢～”
这句话又重新在我脑海中浮现了出来，他当时的表情还是和“简直是咎由自取呢～”这样的话更匹配一些。
“亚娜……”
“嗯？”
“我的……我的名字……”
“这样啊……”
“曾经的名字……”
我有某种不详的预感，说不好是什么，但是这和十年前我要被送上绞架的时候是一样的感觉。
“您真的打算这么做吗？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亲爱的，留下她只能是祸患……”
“……”
“仁慈的主会宽恕我们的……”
“仁慈的主？它对我可从不仁慈……”
那次，是我第一次听见那东西说话，何其轻蔑的言语，和眼前这位倒是有种微妙的相似。
“您可还没告诉小生呢……”他的脸上露出了那种阴谋得逞的笑容，“为什么亲爱的亚娜小姐会来这里呢？”
“大概……大概是为了赎罪吧，先生。”我笑了笑，何其勉强。
虚伪至极，这就是人类，不比那东西高尚的人类。
或许，乖乖上绞架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