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不像我呀？”五哥哥甩甩乌黑油亮的马尾，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心期待我说出些赞美他的好话。
“嗯……没有你好看。”说实话我真心以为，五哥哥的正身比那条油漆蛇好看多了。
他一双大眼睛里简直要开出花来了！
“真的吗？”他压抑不住小孩子得到同龄人承认时特有的狂喜，“是真的？”
“真的，没骗你，”我看看那幅画，再看看他，“唔…….不过有个地方，还是蛮像的。”
我知道他满心期待着我说“是威武的翅膀”，可我让他失望了。
“…….就是那口歪七歪八的牙……”

他气鼓鼓地瞪着我！水汪汪的眼睛里，花都要烧成火花了！
“燕——静——安！！”

乖巧如我，当然是配合地点点头咯。
“真的？！”那一刻，五哥哥神采奕奕，庙堂中任何一幅美轮美奂的彩画，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小安安，你真好…….待会儿路过小摊子，哥哥买糖请你吃……”
“啊还有！既然那些都不适合我，”五哥哥心花怒放，有些口不择言了，“如果我再欺负你，就让我回去的时候被大姐用藤条打屁股。”
“乌鸦嘴，只有被捉住的人才会被打屁股，”我用小手指戳戳得意忘形的他，“当然…….也许是你一个人和我跑散了，被抓回去打屁股，那可不成，你是剑圣，你说了要保护我的。”
“嘿…….咱们还是看看画吧。”他招架不住了，伸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举一动，尽是憨态可掬。
原来我这五哥哥，小小年纪就打定了主意，要纵横四海、顶天立地，与他手中、心中之剑，一同走上前无古人的剑道巅峰。
那你呢…….茹蕙娘亲？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看见了那些庄严的壁画，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人间的画师的确好生了得，一只只神兽仙禽，油彩中泼墨而生，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只朱雀，披一身金红色的华美羽毛，望风一展翅，花火绚烂，光焰烈烈，那样的威严高贵，那样的仪态万方，胜过仙界百花林中，群花盛放。
真得有些接近你的绝美哦。

举牌:看完了，话说镇楼是桑梓海？

【桑梓·静·安】
【第一辑·或跃在渊】
【一】
其实，我想太多了。那一年，爹爹与茹蕙娘亲，并没有隔花初见，一眼万年，亦没有一见如故，恍若旧知。那一天，身在白虎族的爹爹，窝在书山墨海之间，看字看得乏了，就往楼下淡淡暼了一眼，望见一袭红衣灼灼，金饰灿灿生辉，一时间觉得解闷儿了，便又拿起苇编竹简，静心品读。
他虽不说，我却隐隐能猜到，那些肌肉发达的白虎族，整天喊打喊杀，才不会花心力去整理藏书。那么多写满鬼画符的竹简卷轴，堆满了一整间屋，阴森恐怖，说是坟场也不为过。若没有爹爹花心思拾掇，他们那时所藏的兵法韬略，传至今日，必然生毛发霉。如果哪只小虎崽抱怨起来，我可只能说活该啊咧。
好好，就此打住，爹爹不会喜欢看我幸灾乐祸的样子。

期待师兄更完的一天，完了我加精可？

啧啧，天晓得那群管事的白虎是怎么回事，一个个打人又痛又毒，偏生小白蛇燕逸渊又没有虎崽子们的好身板，轮番几趟下来，遍体鳞伤那是免不了的。现在想想，有件事儿真是值得庆幸，那就是——白虎们不喜欢吃蛇羹，否则，直接把皮开肉绽的小蛇扔进汤锅涮了吃，再打两斤白酒，一定能让他们尽兴得第二天再吃不下别的。
白虎掌事们凶残蛮横的责打给我爹爹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以至于多年以后，他还时常对五哥哥说，男孩子——公蛇——不能好吃懒做，否则不但打不过坏人，万一被坏人捉去，打得皮开肉绽之后，还会拿肉和骨头炖汤，吓得五哥哥小脸儿都绿了。也难怪五哥哥有那么深的剑圣情结，原因之一该不会是被爹爹唬着了吧？
五哥哥害怕，就自个儿害怕去吧，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深究过，当年真正受过皮开肉绽之苦的人，他和我的亲爹爹燕逸渊，在那个时候，一声不吭，一言不发，默默地忍受着白虎们在他身上发泄狠劲。属于千雪灵蛇的水晶色血液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可他，却始终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白虎们听不见他充满痛苦或怨怒的嘶吼，而我知道，他的眼睛里，有如星一般明亮的辉光。
挨完痛打之后的第二天，他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若雾霾散开，午后暖阳洒下一片温暖。
然后，他会一如既往地，走到窗台边，拿起书，浅笑如浮光般旖旎而迷人。
他在书中寻觅着光，而他，亦成了另一个人眼里，那书山墨海之间，唯一的光。
枫伯伯说，他与燕逸渊，就在那个平凡无奇的午后，在那间略为晦暗的书室，相遇。
这是年少的燕逸枫第一次亲自来白虎族藏书楼。他显然是头一回见到那么多的书，一面惊叹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文字写的东西时，一面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晕头——常言书山有路勤为径，但是在书堆成的山里先定好自己的位置还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燕逸枫似乎患了密集恐惧症，一时间竟有些迷惘，不知他来究竟是要干些什么。正当他茫然无措时，忽然听到一声温柔的轻唤。
“嘿。”

燕逸枫原版的形容是，他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是这世间最乖顺的小猫咪。
但这声音也让他清楚地想起，猫咪的眼睛，是神秘而犀利的。
“《黄石天书》就在你右边的书架，”那个轻灵如歌的悦耳声音再次响起，“第三排，靠最右边数第三卷。”
“谢谢。”小白虎燕逸枫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不急于取书，“不过，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想看呢？”
“胸怀大志之人，自当辅以奇谋神策之书，”那动听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我想你会有兴趣的。”

燕逸枫自然而然地笑了。他的确有兴趣了，不仅仅是对那部书，更是对指引他取书的人。
他向着书架最右侧前行，却在指尖触及《黄石天书》的一刹那，忽然鬼使神差般停住。
他微一偏头，想见之人，便映入他眼帘。
一刹惊艳。
“呵…….呵呵。”燕逸枫连‘初次见面，多多指教’之类的话都忘记怎么说了，只呆呆地望着眼前人，憨憨地笑着，露出些莹白的牙。
幸亏白虎族内部没有狗仔队之类的玩意儿，要不然，若有哪只白虎能把枫伯伯当年这憨得有些愚傻的可爱模样画下来，传至今日，必然能值千金。
而那一刻，倚墙独坐，手抱书卷的金发少年，见他笑，亦跟着微笑，静美若池中莲华。
只待人拈。
“嗯……嗯，”那本欲拈花的小白虎呆了半晌，好容易才从嘴边蹦出一句话，“你……你是男娃子，还是个小妹子啊？”

如果有人问我是不是个汉子，我早气得跳起来了。这么一比，马上就显出了当年那位金发少年的涵养，他眼角眉梢的笑意，丝毫未减，还是那般自然，那般纯粹。
“难道方才，你有听见哪个姑娘呼唤你么？”
燕逸枫这才惊觉，眼前这长得比许多白虎丫头还要美的金发家伙，声音却甚有磁性，仿佛连最渺小、最细微的铁砂，都能被这声音的魅力紧紧吸住，再不愿从他身边离开。
“哦……嘿嘿，”燕逸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神中有几分歉意亦有几分玩心，“不过，你长得当真比小姑娘还俊。”
“多谢夸奖，”金发少年依旧和颜悦色，蜜蜡琥珀般温煦的明澈眼眸中，却有一线光芒，凛凛一闪，“的确，这世间的姑娘们，都是可亲可敬。女红针脚，织布裁衣，莫不需要心细如发，方可为之。若缺了这一份心思，小，关乎布匹纹理之成；大，则关乎通经断纬之道。”
“呵！好一个通经断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燕逸枫可不是寻常的白虎笨蛋能比，一下便听出了对方话中的真意，“曾经听人说过，有个无能的家伙窝在这儿无所事事，今日一见，光凭他本人说的这番话，我已能断定，他比那些嘲讽他的人有能耐得多。”
“我却不敢肯定，那来取《黄石天书》的白虎少爷，是否真能建立超越历代白虎监兵神君的功业，”金发少年微笑如故，丝毫不为这突如其来的褒扬所惊所动，“毕竟，听其言，还需观其行。”
“呵！这样的话，若不是亲耳听见，我当真不会以为是你这种看似没骨气的文弱小子说的，”连那时的燕逸枫自己大概也不清楚，有人如此语中藏锋，为什么自己竟没有半分愠怒，“不过，你真不怕，惹火了我，被我吊起来打？”
有风，轻轻撩拨着金发少年飘逸的发丝，带起一线线柔和的、宛若利剑之锋的华光。
“白虎监兵神君，领千万天兵神将之众，其威也，当出于敬，而非压迫，”金发少年微笑如檀香袅袅之烟，面对燕逸枫眼中精光，亦全无畏惧退避之色，“若是少爷您打算吊打我，只能说明，您还没有足以担当神君之职的气量。”

燕逸枫目光如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金发少年打量个遍，仿佛要看进他灵魂最深处去。忽然，爽朗的少年又“呵”一声笑开了，畅快如海上浪花初绽。
“哈哈！今日，不虚此行啊！”燕逸枫再没有了试探之意，所有迷茫疑惑，尽付于豪放一笑，“你这个朋友，燕逸枫交定了。”
“蒙少爷抬举，实属三生有幸，”金发少年眼中亦见欣喜，“逸枫少爷胸怀宽广，非寻常之辈所能企及，先前语言有所不敬，还望多多包涵。”
“哼！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和那群家伙传言中说的，很有些不一样，原来竟是因为，你早看透我的脾性了，”燕逸枫佯怒笑骂，眼中，却不自觉地含了几分敬意。谈笑间，他却忽又想起一事，瞳中光芒连闪，却多了些困惑之色。
“对了，你叫什么？从没听人提过你的名字。”
文法上看，这句话造得相当通顺；礼节上看，这句话也没有哪里冒犯。但偏偏就是这样一句简简单单、平淡无奇，甚至还挺亲切的话语，让那金发少年眼中灼灼亮光，忽然黯淡。
“怎么了？”眼见金发少年忽然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燕逸枫立时感觉有些不对，声音立时凌厉，而词句之间，却是极尽关切，“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替你取了个极恶心的名字？我可以去替你教训他们！”
“不，不是的，”金发少年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夹杂了风霜雨雪，一头秀发平平贴在背上，宛若被寒风冷雨摧折的细叶弱枝，“他们不曾说起过我的名字，其实……我也根本没有名字，亦不知，父母为何人，家乡在何处…….我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白蛇，依附白虎神族以保一时安稳……”
他忽又抬起头——眼神之中，明光灿灿，宛若璀璨繁星所化之光雨飞矢。
“但——我知道在未来，我想要走出多远。”
燕逸枫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在观赏着一件稀世奇珍。
“既然胸有大志，”真难以想象，一只毛糙的小白虎，竟也可以在一瞬之间，平静如湖面，“那为什么面对那些心性远不如你的家伙，又从不反抗呢？”
他以目光摩挲着金发少年朴素的衣衫，仿佛在试图安抚着这受苦受累之人的心灵。
“功成，不急于一时，”金发少年镇定如常，“若是忍不得一时之苦，一时之辱，只会给自己增添更大的麻烦。不如潜心向学，静观其妙，伺机而动，有朝一日，才终能跃出无尽深渊。”

举牌：因为考试+开学各种扫地忙，停更3日～

【贴图】
【白衣皎皎，如月朦胧】
【燕逸渊】

【PS所有贴图来源于《天涯明月刀》】

接下来？接下来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也许枫伯伯从那个时候开始，养成了用他一双虎掌拍爹爹肩膀的习惯，每次都不忘记加上一句，“嘿，真是够单薄”；也许爹爹会一本正经地坐好，和枫伯伯聊《黄石天书》到底写了些什么无聊或有聊的内容；也许枫伯伯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书堆，亦不会忘记，回眸一暼。
西天云霞，光影交织，斜晖脉脉，明兮，丽兮。
而那最动人的一抹色，却是小楼前，一笔深金。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这段往昔，因为我已了然。
这一天，燕逸枫无意中捡来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弟弟，燕逸渊平白地遇上了一个意气飞扬的哥哥，此中，只属于他们的意外幸福，回味无穷。
也许，并不是整整一天，而是一月，一季，一年，乃至…….一辈子。
一辈子的亲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