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人醒过来一次以后又睡着了。
医生起来帮崔荣宰换了药，做了点早餐，去屋子里叫王嘉尔的时候发现小喇嘛正站在落地的窗户旁发呆。
“诺布，怎么了？”
医生试探的走过去，把手放在王嘉尔的腰侧。
“他刚才醒了。”王嘉尔说道，“把我认成了别人。”
“估计是药劲还没过去，看错了也有可能。”医生看着窗外，天仍然阴着，地上的水洼映着树枝，在坑面上勾勒出个歪扭的黑色轮廓。
“他是当初抓你的那帮人的头。”王嘉尔转头看了看那个躺在简易病床上的人，“你知道他叫什么？”
医生没有说话。
王嘉尔右手勾着自己腕子上的佛珠，中指和无名指捏着那小小的记留子，一扯一拉，弄出些轻响。
“林宰范。”
医生轻声说道，凑着王嘉尔的耳侧。
“天生天养。”王嘉尔低声喃喃，莫名就想起小时候在寺外第一次看见贡布的时候，他被他母亲送过来，那天夜里下着大雪，他点着酥油灯伸手去戳包在襁褓里的贡布，婴儿的脸很凉也很软，他抱起贡布，贡布的母亲已经走远了，他来不及追了，只好把贡布抱回寺里，雪下的又大又急，不停的往他的脸上贴，化成了水又黏成了冰。
贡布就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
他说贡布不要哭，从今天开始跟我到寺里去，师父说了，那些被阿爸阿妈抛弃的孩子都是纳木卡的孩子。
他说完了以后贡布就不哭了，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指要往嘴里送。
天生天养。
他和贡布都是天生天养。
贡布一直想去拉萨，他去拜佛的时候贡布要跟着，但是年纪太小只能留在寺里，王嘉尔去大昭寺替贡布给他阿妈和阿爸点了盏酥油灯。
在之后，他遇到了医生，也遇见了追医生的那帮人。
等他下一次去大昭寺的时候，却是给贡布点一盏长生灯。
贡布被0.38in的子弹射中了心口，给王嘉尔挡枪。
那伙追医生的人看见医生这么护着王嘉尔，就在寺庙设了埋伏。
他把手捂在贡布眼睛上告诉男孩睡一觉就好了，贡布说：“门巴（*1），我知道纳木卡要我回去，你不要哭，门巴，我去找纳木卡了，你不是说我们都是纳木卡的孩子。”
“是，我们都是。”他手捂着男孩的眼睛，“现在纳木卡是黑色的了，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蓝色的，一直是蓝色的。”
“像是我阿妈袍子的颜色？”
“是，像是你阿妈袍子的颜色。”
他的指腹感觉到男孩的脸颊一点点变凉，就像那个雪夜他第一次见到贡布的时候，他用手戳那个小小婴儿脸颊的触感。

==============全文已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