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颂猜从没注意过他,俞耕耘想,也许他早就把他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
四个月后,俞耕耘接到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
一番治疗之后总算保住了性命,俞耕耘这才想起去看病人的脸。
是他。
为什么?他这才出院几天?
颂猜在俞耕耘抓捕与治疗中慢慢的被治愈了。
出院时,颂猜对他说,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低头看住他,十分认真地说:
“我是一个熊,我知道,你也是。”
颂猜被他奇怪的表情和奇怪的话搞得一惊一乍,还没等缓过神,又听他说:
“颂猜,我要追你。”
颂猜很快就发现,他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他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打发的追求者。
俞耕耘一次一次地跑来他家找他,他一次一次地拒绝,正话反话,明示暗示,好脸色坏脸色,全都试遍了,全都没有用。
他说,我妈妈不准我谈恋爱。他说,我知道你家的事,但我不是和你妈谈。
他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啊。他说:我说给你听你就认识了,我是中医院的助理医生,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他说,我快高中了,即使在一起也会很快分开。他说,只要两个人想在一起,总是可以在一起的。
他连“我不喜欢男生留长发”都说了,结果他第二天就剃了个板寸出现在他面前,问,这样好不好?
……
简单的说,这就是个“一根筋”和“少根筋”之间一个追一个逃的老套故事。
最后,颂猜实在没办法,不得不由持久战转为游击战,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外面打架接任务,即使人在家,也不接电话。
俞耕耘常常在楼下等他,见到他就走过去说几句,倒也不过分纠缠,有很多话想说的时候,他就写信。
过了一天又一天,颂猜依旧不动心,连冬瓜都看不下去,劝他说你就从了吧,人家俞耕耘哪里不好呀?不如交往一下,就算真的不成,权当补了一堂恋爱课,青春也算圆满了。
颂猜摇头。
这种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到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原本是个很平常的晚上。
高一,颂猜晚自习回来,毫不意外地在楼下看到了俞耕耘,他靠在一辆自行车的后座上。
他垂着脑袋加快脚步,只差用书包挡住脸了。俞耕耘当然看见他,兴冲冲地走过来,一边跟着一边逗他说话。
他置之不理,只想尽快回楼把他甩掉。
刚刚踏进楼门,忽听他在身后说:
“颂猜,你是不是都烦我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总是飞扬的,自信的,甚至自信得有点讨厌,可刚刚这句话里却带了原本不属于他的苦涩和伤感。
一时心软,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无奈地对他说:
“我没有烦你,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你去做你的事吧,不要来这里浪费时间,好不好?”
他的目光有些黯然,声音也低了下去,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喜欢你。”
颂猜第一万零一次地回答他:“可我不喜欢你啊。”
“哪都不喜欢吗?”他问了个傻乎乎的问题。
或许,那时他一咬牙,说出哪都不,就可以长痛变短痛,了结这段痴缠。
可看着他的表情,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这个心,只好勉强安慰他:
“也……也不是啦,我觉得……你笑的时候就挺好看的。”
其实这话听上去再敷衍不过了。
他却立刻露了个大大的笑容给他,眼中的忧伤都还没来得及收拢。
颂猜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温柔地塌陷了。……
十四岁的颂猜,心里有道坚硬的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十六岁的俞耕耘,笨拙又莽撞,他认定了这道门,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也要一次次地撞,直到有一天,隐藏的机关被触动,那扇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那样一个奇妙的夜晚,即使在物是人非之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仍会令他的心柔软。
两年后的今天,同样的夜,仍然有星,有月,有花香树影,有香樟的陪伴。
却唯独不见当初的少年。
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再为他泪流满面。
……
踏雪剑忽然发出阵阵剑鸣,颂猜直到有人来了。
“可爱熊,香槟要不要?”
有人坐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