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殿下，您要去下界？”
“是的，请你尽快办理手续。”
凯洛儿伸手将一摞金币放到桌子上。
“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去办。”
亚兹曼挥手将两个三对翅膀的主天使打发去办理手续，然后将桌子上的金币紧紧的塞在口袋里，冲着凯洛儿笑的十分谄媚。
凯洛儿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心跳却不自在的开始加快。
“殿下，办理手续还需要一会，您要不要先去休息？”
“不需要。”
“是。”
亚兹曼抖了抖身后的翅膀，心底有一些不解。
下界？
好好的第七天不住，偏偏去下界？
那地方他只去过一次，那时候他还是一名四只翅膀的能天使，是天界的炮灰。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他每回听到下界这两个字，翅膀都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那种羽毛被腐蚀的痛楚，还有身体被束缚，灵魂被污染的恐惧。
下界，那是所有天使的噩梦。
“尊敬的殿下，通往下五天，和通往下界的手续已经办理好了。”
“嗯，谢谢。”
凯洛儿将东西收好，随即振翅飞向第五天。
后面亚兹曼和他的员工躬身相送。
无尽的白与金之间慢慢出现了森林，土地，独栋或者庞大的城堡建筑被一条条繁华的街道代替。
拥有两对或者三对，或者颜色各异的翅膀，天使们三三两两的走过，他们望着凯洛儿的神色热切又尊敬，甚至对于她的到来，街边开始自发的演奏优美的乐章。
这是第四天，耶路撒冷城。
凯洛儿出生在第七天圣浮里亚，拥有最尊贵的身份，却一直喜欢繁华热闹的第四天。
凯洛儿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六对翅膀在天界比她快的只有光，转眼间，第一天到了。
橘黄色的光芒照耀着亘古伫立的天门，守门人却一代代更替。
“斐希尔殿下。”
“凯洛儿殿下。”
“我要下界，劳烦斐希尔殿下。”
“凯洛儿殿下，父神知道吗？”
斐希尔是天界的守门人，所有天使都很尊敬他，他虽是一名智天使，但所有的炽天使们也尊称他为殿下。
“斐希尔殿下，你忘了父神知晓一切。”
凯洛儿轻轻扇动着翅膀，微风将她银色的长发吹的像张开的斗篷。
“你说得对，凯洛儿殿下，可是我听说，上次圣战您曾在暗渊受过伤。”
斐希尔红色的头发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温暖又柔和，凯洛儿看着他，清澈的眼底仿佛能倒映出他的灵魂。
“我已经痊愈了，斐希尔殿下，请将天门开启吧。”
“好的。”
斐希尔在心底默念口诀，天界的大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那一瞬间凯洛儿好像听到了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凯洛儿殿下，祝您好运。”
斐希尔微微弯腰，向她送行。
“谢谢。”
凯洛儿还礼，随即翅膀一震，优美的身影在天界留下一道决绝的金光，义无反顾的飞向外面混沌的世界。

Chapter 3
温暖的橘黄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浅灰、淡蓝，和阴暗。
炽天使是神最爱的孩子，他们的身体是世上最纯净的神力凝结成的，她们是神的传热者，天生的光和热。
凯洛儿扇动着翅膀，快速的掠过一簇簇云和光，渐渐的周围只剩下她自己的颜色。
她想起两个月前，第一次下界的场景。
……
神与魔每一百年就会大战一次，战争会持续一个月，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中断，一个月到就会停止，多一天也不会打，天界称之为圣战，而魔界称之为送上门的杀戮。
……
圣殿上，优美动听的神音回荡着。
“你们是最高贵的炽天使，你们拥有世上最强大的神力，神需要你们去惩罚那些黑暗中的罪恶，孩子们，征战吧！”
“征战！”
……
浩浩荡荡的天使军团从天界之门降落至下界，他们分成几个方阵，周围围绕着不断挥洒着金色花瓣的天使，捧着华丽竖琴不停拨弹着优美音符的天使，高声吟唱着赞美神赞美天界赞美诗的天使……
他们穿着华丽繁复的白色长袍，扇动着美丽的翅膀，飞过红海，飞过广袤无垠的里依诺海，飞过布满沙尘暴的雷克平原，飞到充满阴暗潮湿的暗渊。
黑暗就像自带了令人恐惧的邪恶气息，长着红色尖角，身披黑色长袍的恶魔，仿佛天生就与生活在光明和温暖中的天使们对立。
“看看这些白色的蜻蜓们手里拿着什么？”
“那是竖琴！”
“哦！看那个！那篮子里装的是花瓣吗？”
“查克尔，快看看那篮子，花纹像不像你家马桶旁边装手纸的那个？”
“希尔斯，你忘了查克尔家根本没有马桶！”
“哈哈哈！这帮天界的小蜻蜓是来开聚会的吗？”
“瞧瞧他们穿的衣服，哦！那真是令我厌恶的颜色！”
“他们晃得我眼睛疼！”
仇恶并不需要多深刻，多明确，只一眼就会让天生对立的生命彼此将对方厌恶到灵魂。
战火在一瞬间爆发。
下界贫瘠的神力让天使们捉襟见肘，很快他们就发现平常能轻易凝聚的神力渐渐变得弱小直至消失，低级的天使们甚至只能靠飞行来闪躲不断袭来的魔力攻击。
炽天使是唯一可以抵御这种神力侵蚀的天使。
“凯洛儿！”
“伊南。”
“你在发什么呆？”
看着伊南默念口诀帮她躲过了一次攻击，凯洛儿的心跳一点点平复下来。
“伊南，我们撤退吧。”
“凯洛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伊南，这样下去只会让更多的天使们死去，我们不是无敌的。”
“凯洛儿！你中了魔咒吗？你忘记父神的话了吗？”
耳边是一次次神力和魔力对轰产生的巨大爆破声，凯洛儿将手中的圣剑拔出。
「对，我没有忘记，所以就让我来验证，父神的话，是不是真的。」
“伊南，我相信父神。”
“凯洛儿，你去哪？”
耀眼的六对黄金羽翼快速扇动，轻易杀入对面敌对的阵营，密密麻麻的黑色生物占据着最好的地理位置，他们将所有力量发泄在这只胆大妄为的天使身上。
“她有六对翅膀！”
“她是炽天使！黄金羽翼的炽天使！”
“我讨厌这种金光！杀死她！杀死她！”
凯洛儿看着被自己轻易轰碎的肢体，再一次举起了圣剑。
她是炽天使，不惧黑暗，不惧阴冷，因为她就是光和热的缔造者，父神说，她是无敌的。
不停的挥剑，灵活的翅膀不断扇动改变着方向，凝聚的纯净神力轻易阻挡着一个个向她袭来的攻击，再击碎下一个身体。
心跳不停加快，握着圣剑的手慢慢开始颤动。
她杀红了眼。
……
“凯洛儿！她在干什么！？”
“伊南！凯洛儿飞到对面去干什么！？她想死吗？”
“不，我不知道！雷斯弗，加兰！我们要去救她！”
“父神不会允许我们那样做。”
“雷斯弗！难道要看着凯洛儿死去吗？”
“伊南！冷静点！凯洛儿不会死的，你忘了我们是炽天使！”
“对！我们是炽天使，我们是世上最伟大的存在！父神会保佑我们！”
“伊南——”
“看！那是什么！”
“哦！不！”
“凯洛儿！！！”
耳边除了巨大的爆破声以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冷哼。
凯洛儿听到了伊南撕心裂肺的大吼，和无数天使的悲鸣，她握着沾满血腥的圣剑，缓缓转身，她看到了代表邪恶的深紫色，紧接着，是庞大如天际的水柱，那一刹那，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劈成两半。
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她看到那些高大的恶魔露出狂喜的笑容，不受控制的身体从高空快速下坠。
暗渊下面是水。
是恶魔的天堂。
是天使的地狱。
咸涩的味道几乎瞬间占满她的鼻腔，身体一动不能动，圣剑脱离了手指，她睁着眼睛看着天空离她越来越远，而黑暗一点一点将她包围。
父神，你不是说，我是无敌的吗？
黑暗中，一滴泪慢慢的融进海水。

Chapter 4
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漆黑。
她死了吗？
不，这不是地狱，地狱不会这么安静，她杀了那么多恶魔，他们不会放过她。
微微动了动手指，就觉得一阵拉扯的疼痛，凯洛儿扯了下嘴角，又是一阵疼痛，她伤到哪了，全身吗？
紧接着，那些迟钝的疼痛一点点传递过来，首先就是腹部。
灼热感仿佛搅动着所有的内脏，让她再次想起自己被那深紫色的水柱击中的深刻疼痛。
她努力想弯曲身体，却做不到，哪怕连看一眼伤口，都做不到。
嘴巴里慢慢有了血腥味，紧接着一大口鲜血从喉咙里喷出来。
凯洛儿轻轻的咳嗽几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愚蠢的炽天使，你后悔了吗？”
深渊里突然响起了邪恶的声音，慵懒的语调，带着狞笑，突兀的回荡在耳边。
凯洛儿听出来，是之前一招将她打进暗渊的声音。
“为什么要后悔。”
嘴里是苦涩的血腥味，凯洛儿缓缓张嘴，口气像是回答，又像是在询问。
“你快要死了，难道还不后悔吗？”邪恶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数之不尽的回声，一声声敲打在凯洛儿心上。
“死？我不会死。”
像是执念般，凯洛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有个地方已经碎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话！！！”
仿佛海啸般巨大的笑声回荡在耳膜上，凯洛儿被震的又吐了一口血，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压迫在她身体周围，然后她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紧紧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说你不会死，那我现在就掐死你，然后在地狱里折磨你！”
“不，不会，战死的天使灵魂会回归圣地，不会去地狱。”
银色的长发散落在地上，被迫仰起的脸此时能看清对方眼底凝聚的怒火，凯洛儿看着，将心底一瞬间升起的情绪缓缓压下。
“狗屁圣地！你们这些愚蠢的天使！那不过是耶和华又一个可笑的把戏！”
冰凉的手指缓缓拧紧，凯洛儿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正在流失的生命力，神力在这样阴深的海底里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她要死了。
缓缓闭合的眼角慢慢溢出温热的湿润。
“该死的！你怎么会哭？”
身体突然被摔倒地上，凯洛儿不断的咳嗽，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来。
“该死的！再这么下去你就真死了！我还怎么拿你跟天界谈条件！”
在凯洛儿最后的清明之际，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揽起来。
一片冰凉。
……
昏迷中，凯洛儿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是单调的白色，金色，日复一日，毫无变化，她站在原地，从出生到死亡，没见过别的颜色，她没有感情，没有欲望，麻木的活着，突然有一天，一抹泛着光芒的暗紫色凝聚在她眼前，一些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接二连三的浮现，她的心脏突然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你醒了？”
一个性感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凯洛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边是剑鞘完整的圣剑。
“这是哪？”
凯洛儿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她缓缓坐起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握紧圣剑。
“这里是海底五万里，暗渊最伟大的王都，欧浮斯加！”
“欧浮斯加。”
凯洛儿摸了摸身上的黑色袍子，低低的重复了一句。
她的外伤好了，只是神力依旧被禁锢着，只能一点点慢慢的修复着体内支离破碎的内脏。
“你穿的那件衣服颜色太难看，王将你交给我之后，我就叫人给你换了。”
凯洛儿看着站在床边的人，魔界的人并不像天界书里所形容的可怕与丑陋，他们只是不像天使那般纯洁，他们的皮肤大多是深色的，耳朵很尖，五官是充满了侵略性的美丽。
“你是谁？”
“我是王的侍者，是这座王宫的管家，当然，你也可以叫我艾多大人。”
“你说的王，是撒尔吗？”
“炽天使，我想你在之前的圣战之中没有伤到脑子才对，难道暗渊之中还会存在第二位王吗？”
凯洛儿轻轻的闭上眼睛。
「撒尔，竟然是撒尔。」

Chapter 5
“我要见他。”
“王说你醒了自然可以去见他。”
凯洛儿看着床上的圣剑，想了想没有带上。
艾多看着这一幕，加深了嘴角那丝笑容。
“艾多，王宫究竟有多大？”
艾多带领着凯洛儿走过一个个巨大的廊道，入目的是雕砌着无数花纹符号的华丽建筑，然而就像是与天界作对似的，这里所有的建筑，主色调全是黑色和红色，厚重的基底形象，像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邀请，诱惑无处不在。
“你见过完整的暗渊吗？”
“没有。”
“这么跟你说吧，整个暗渊的底部都是王都，而王都的中央就是王宫，面积大约是王都的二分之一。”
凯洛儿没再说话。
许久，艾多将凯洛儿带到王宫的正寝宫门口后退下，凯洛儿揉了揉自己酸痛不已的双腿，暗叹自己总用翅膀，双腿已经快退化了。
“天使真脆弱。”
“是啊，你看她那瘦弱的小腿，仿佛轻轻一掰就折了。”
“她的翅膀好奇怪。”
“对，那颜色好丑。”
“形状也好丑。”
凯洛儿愣愣的站在门口，突然发现一直在说话的是寝室门口的三只路灯，凯洛儿看了看自己金黄色的巨大翅膀，默默的收拢了所有羽毛。
一直闭合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邪魅的声音传出来。
“进来。”
凯洛儿看着黑暗幽深的门内，抬腿走了进去。
走过一个又一个挡着厚实的红色窗帘的巨大窗户，凯洛儿停在铺满了柔软地毯的房间门口。
“你怎么不进来？美丽的炽天使。”
邪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贴近的距离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凯洛儿吓了一跳，几乎瞪大了眼睛。
过近的距离瞬间拉远，凯洛儿听到他声音里毫不遮掩的厌恶。
“我讨厌你的眼睛！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凯洛儿握紧了拳头。
“放了我。”
“你在开玩笑吗？”
邪魅的声音响起，声声回响在凯洛儿的心上。
“我的朋友们会来救我的。”
“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在你掉进暗渊之后就下令撤退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凯洛儿慢慢惨白了脸。
“就是这样！是不是很想哭？觉得很悲伤？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是不是？”
邪魅的声音再一次贴近，显得有些急切，这次的距离近的仿佛能闻到对方的味道，凯洛儿的身体轻轻颤抖了起来。
“你要拿我跟天界谈什么？”
“你不怕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一片昏暗中，凯洛儿看到对方露出阴影之外的高挺鼻梁。
明明是最邪恶的暗渊之王，皮肤却莹白如玉。
不同于天使的光明，白的仿佛世上最亮眼的钻石，带着毁灭般的硬度。
“你很好看。”
“什么？”
像是没想到凯洛儿会这么说，邪魅的声音迟了一瞬才响起。
“你长得很好看。”
凯洛儿想起在天界看到的大恶魔画像，随即又笑着说，“真的很好看，比天使还好看。”
邪魅的声音迟迟没有再响起，凯洛儿缓缓抿起嘴角，却被下一秒捏住了下巴。
“别收回去。”
嘴角被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擦，凯洛儿抿了下嘴唇碰到柔软的指腹，手指在瞬间离开。
“你今晚睡在这。”
耳边响起最后一句话，人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凯洛儿缓缓抬手摸了摸被碰触过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东西。

Chapter 9
“你想看什么？”
邪魅的声音响起，凯洛儿看着周围变化的景色，想了想才说。
“你们这有小吃街吗？”
寂静了一会，低低的笑声传来，微微摩擦着凯洛儿的耳膜，不知道怎么的，竟让她觉得有些脸红。
“炽天使，你们天界难道已经高傲的不吃饭了吗？连吃的都没有？”
凯洛儿知道他是在取笑她，可是反驳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我们当然吃东西，不是所有的天使都是高傲自大。”
下巴被微微抬起，视线里出现那人的脖子、下巴，停在那人晶莹的鼻尖上，后又被放下。
“真不想跟你说话，真是奇怪，我干什么跟你废话！赶紧看，看完回你的天界去！看着就烦！”
凯洛儿攥着拳头，努力忽略掉心里那些越来越不对的情绪。
这次的速度太快，凯洛儿没能再看清掠过的景物，再次停下来之后，鼻端能闻到浓浓的食物香气。
一排排奇形怪状的招牌和店面连绵不尽，热气和灰烟袅袅上升，每一个小店都显得热火朝天，门口都有很多排着队的恶魔正等着用餐。
凯洛儿看到很多样子奇怪的食物，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她随手就拿出一个金币，却又顿住了。
伸手，没躲，扯了扯衣服。
“我没有钱。”
下一秒手心里多了一个圆形硬币。
紫金色，前面是波浪形状的繁复花纹，反面刻着代表金额的数字。
3Anla。（别问我那几个字母是什么→_→）
凯洛儿拿着硬币买了两盒冒着蓝色火焰的乳白色的像是冰淇淋的东西，将找来的一大堆硬币放进兜里，想了想把另一盒递给旁边的人。
仿佛停了一个纪元，等的凯洛儿几乎要拿回来了，手上的东西被拿走了。
凯洛儿暗地里勾了勾嘴。
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凯洛儿吃了好多东西，每买一份都递给旁边的人一份，凯洛儿一直没抬头，也不知道他都吃没吃。
其间她奇怪怎么都没人跟他说话，身边的人停顿了一下才说，“如果耶和华不坐在圣殿里，而是带着一个全身藏在黑色袍子里的人跑到第四天或者第三天吃东西，奇不奇怪？”
凯洛儿没说话。

Chapter 12
一片浮光中，耀眼的白与金迷蒙，层层叠叠的白云之间，仿佛没有顶的华丽建筑坐落在高空中，神圣又刻板。
日复一日的水花伴随着不断飘洒下的金色花瓣，富丽繁华的圣殿深处，响起了神的声音。
“凯洛儿受伤了。”
“神，我看不到凯洛儿。”
“哦？难道他们杀了她？”
“神，我也看不到凯洛儿的未来。”
“耶稣，你想说什么？”
“神，您是世上最伟大的存在，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不可能。”
“神，凯洛儿终究属于天界。”
“不，她是炽天使，她不会那么做。”
“神，有些事并不是主观上的。”
“她不会的，她已经回来了。”
神的左侧，耶稣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圣殿里，只有远处不断喷散下的瀑布声，亘古不歇。
……
“凯洛儿，你好点了吗？”
耳边是伊南的声音，凯洛儿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不再漆黑的世界。
明亮的光照耀着头顶上的繁复雕刻，折射出一道道不同的颜色，凯洛儿看着其中的一束紫色，眼睛一眨不眨。
“凯洛儿。”
“伊南，我没事。”
“凯洛儿，圣战已经打完了，我们昨天都去圣殿向父神复命了，你今天也去吧。”
凯洛儿将一直望着墙壁的眼神移开，对上伊南有些担心的目光，缓缓弯了下嘴角。
“好，我一会就去。”
伊南拍了拍胸口，将凯洛儿扯起来笑着说。
“凯洛儿，你刚才的样子我竟然以为你会拒绝，你这次受伤，父神会为你颁发荣耀的！你不要担心。”
“嗯，我不担心。”
凯洛儿回头看了眼墙壁，那上面的颜色又变了一轮，只是紫色已经不在了。
凯洛儿缓缓捏紧了拳头。
伊南看着又寂静下来的凯洛儿，嘴角依旧笑着，眼底却像是融了沙子般深沉下来。
「凯洛儿，你忘了神镜一直在我这里对吗？呵。」。

Chapter 14
凯洛儿出生在天界最高贵的地方，小时候她跟炽天使待在一起，一起学习神力，学习天语，她地位尊贵，从小就饱受敬仰，就像本该如此一样，她活的越来越无忧无虑，也越来越乏味，不知道究竟从哪一天开始，她开始讨厌天界一成不变的颜色，摆设，建筑，甚至礼节，环境，还有围在她身边，虚与委蛇的奉承，恶意讨好的夸赞，她开始看不惯，看不惯身边的一切，包括曾与她一起长大的朋友，最后包括她自己。
于是，她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天界，怀疑父神。
圣战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尝试了，然后她失败了，于是她知道，其实她的怀疑是正确的，可是是谁错了。
受了重伤的身体，在暗渊下面的日子，偏偏成了她过去记忆里最深刻最鲜明的印迹。
返回天界的日子，变得一天都待不了，她想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徒劳无功，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
所以，她还是来了，没有人来拦她，但她知道，父神什么都知道。
所以……
“察尔森，你杀不了我。”
身处在冰冷的暗渊之内，凯洛儿周身飘荡着些许鲜红，望着察尔森的眼睛仿佛染上了最冷硬的寒冰。
察尔森远远的看着面前的炽天使，冷冷一笑又带了那么点无奈，他摇摇头，猩红的双眼邪邪的抬了抬。
“炽天使，滚回去，别再说什么无聊的话了。”
“为什么，拦着我？”
凯洛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圣剑，血液顺着手臂涓涓流入剑柄，再消散。
“就是撒尔大人不想见你，还不懂吗？”
察尔森看了看仿佛卸下所有防备的凯洛儿，朝周围的所有大恶魔摆了摆手，一瞬间只有水流不停搅动的声音，缓缓将凯洛儿包围在中间。
凯洛儿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的伫立在中间，只有不断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液证明着她跟暗渊的与众不同，突然一团金光从她的背后弹出，那耀眼的颜色速度太快以至于让周围的恶魔只能伸手去挡。
察尔森低咒一声，奋力向凯洛儿冲过去，带着魔力的喊声传到了所有恶魔的耳朵里。
“把她带到暗渊外面去！”
就像在漆黑无比的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凯洛儿一振翅就冲出了暗渊，冰冷的雨水打到脸上，凯洛儿失魂落魄的站在水面上，暗淡的光线照在凯洛儿被鲜血染红的身体上，显现出在暗渊下面的对战中，她并没有捞着一点好处。
察尔森嘴角带着一丝邪恶的微笑，混不在意自己被耍了的事实，抬手安抚了后面气势汹汹的恶魔大军，又想起了现在在暗渊底下遭罪的某位，嘴角的邪恶更胜。
“你自己出来了更好，我确实杀不了你，但是你也别想再下去，快回你的天界去吧，暗渊不是你们天使待的地方。”
凯洛儿嘴角动了动，却没发出什么声音，雨滴把暗渊的水面砸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浅坑，不断刮起的飓风卷起一米多高的水浪，拍打在凯洛儿身上。
凯洛儿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她不想回天界，她哪里都不想去，她只想见到那个人。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即使她当时身受重伤，却在第一眼看到那双眼睛就忘不掉了。
她从来没见过紫色的眼睛，哪怕当时那双眼睛里承载着满满的怒意和嫌恶。
即使他对她恶言相向，甚至粗鲁诋毁，可是她就是着了魔，忘不掉，也不想忘。
虽然，她现在知道了，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一滴水顺着下巴滑落，凯洛儿愣了愣，然后抬起手将圣剑收好，最后看了眼脚下深不见底的暗渊，身后的六对翅膀缓缓张开，金光浮动，随即振翅飞向上空。
察尔森看着那道金光变远直至消失，低头苦笑了一声，带着恶魔大军回到暗渊下面。
「他这算是完成命令了吧？可是这种感觉，真是他妈的一点也不好。」

Chapter 15
温暖的橘黄色仿佛带着圣光，一点点加浓，最后变得粘稠，充满了周遭所有的天空，凯洛儿停在天门之前，苍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温柔的暖风将她唇边的发丝吹起，身上白色的衣袍沾满了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凯洛儿看着天门前方，最后笑了笑，湛蓝的眼底倒映着天边血红的夕阳，紫红一片。
“凯洛儿，你背叛父神了对吗？”
浩浩荡荡的天使军团将天界之门前方占的满满当当，没有花朵，没有琴声，也没有优美的赞美诗，比圣战更像圣战。
一眼望不到头的天使军团前面，站着一排拥有六对翅膀的炽天使，曾经与凯洛儿长大的朋友和至亲。
凯洛儿摇了摇头，只觉得一切又荒唐又无奈。
“伊南……”
“伊南，你还跟她废话什么？凯洛儿私自下界，与暗渊私通，父神的话你难道忘了吗？”
“凯洛儿，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竟然可以不要脸到私自下界去暗渊下面，怎么样？没见到你心目中的小情人是不是觉得很难过啊？”
“安弗亚，你忘了我们的凯洛儿殿下还从没谈过恋爱呢，天界的天使们她都看不上，于是第一次情窦初开就爱上了个大恶魔，这忍不住从天界下到暗渊，怪得了谁呢？”
凯洛儿握紧了手中的圣剑，听着他们的话颤抖着眨了下双眼。
“是父神让你们来的吗？”
“凯洛儿，你还有什么资格叫父神，你以为圣战期间你在暗渊下面做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吗？在雪地里跟恶魔滚雪球玩的很刺激吧！”
“雷斯弗，你没必要说出来。”
“伊南，你难道还相信她吗？在神镜里面看到的画面你都忘了吗？如果这样，那在她刚刚被送回天界的时候，你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也忘了吗？”
记忆像是被拨动的发条，慢慢倒回去，倒回凯洛儿被打进暗渊的那一刻，神镜是天界的圣物，具有知晓过去和未来的能力，在凯洛儿被撒尔送回天界的那天，伊南联袂所有炽天使请求神将神镜赐予他们一看，神允了，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天使们不会容忍他们之中的一个同伴跟魔界有瓜葛，同样，神也不会留下这样一个巨大的隐患来动摇天界的尊严，即使在这之前，神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凯洛儿，你真是天界的耻辱，枉我曾经那么相信你！”
“伊南…”
“别叫我的名字！凯洛儿，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凯洛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昔日里最好的朋友，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伊南，你嫉妒我。”
“凯洛儿，你在开玩笑吗？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怎么会嫉妒你？”
伊南的眼角仿佛淬了冰，湛蓝色中浮现的全是冰冷和嘲笑。
“死？”
凯洛儿摇了摇头，突然大笑出声，本来平静的眼睛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讽刺。
“你们说我要死了？哈哈哈，你们自以为是的以为会杀死我？你们不是相信神吗？神说过炽天使不会死的！你们忘了吗？啊？”
“你背叛了神！根本不配为炽天使！杀了她！”
望着前呼后拥向她冲过来的天使军团，凯洛儿顿了顿，眼里全是无奈和慌乱。
“伊南，雷斯弗，你们别逼我。”
耀眼的金光扇动，手中的圣剑根本来不及迟疑就开始挥动，带起了一片片白光和红光。
“凯洛儿！放下你的剑！你要对天界所有天使动手吗？”
剑光防不胜防，刺目的白光接二连三的砍到凯洛儿身上，本就竭力的身体不堪重负，血液顺着嘴角滑落，凯洛儿望着面前昔日的朋友和至亲颤抖着再次举起圣剑。
“啊！！！”
身后突然一痛，凯洛儿摇晃了一下身体，转身看到伊南举着圣剑再一次送入她的胸口，惨叫声不受控制的冲出口中。
漫天的血光飘洒在空气中，凯洛儿看到伊南淡笑的脸孔，耳边是她熟悉又陌生的语调。
“凯洛儿，其实我不想这样，可是谁叫神将神镜给我了，我自己看到多没意思，当然要所有人都看到你跟恶魔的鹣鲽情深，才能祝福你不是么？所以，好好去地狱待着吧，天界不适合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痛，原来被圣剑划入身体这么痛，还有什么更痛的在拉扯着她的神经，凯洛儿望着向她涌来的耀眼攻击，深深的闭上了双眼。
「也许她存在，就是个错误。」
「她不适合天界，不适合地狱，所以也许死亡才是真正适合她的。」
「也许撒尔，早就明白了，只有她还看不清楚。」
「只有她。」

Chapter 17
意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凯洛儿诧异的抬了抬眼睛，就发现自己和撒尔周围被一圈纤薄却清晰地荧光包围着，外面现在全是迷蒙的金光和丝线，而那些挥动着圣剑和神力的天使们仿佛被禁锢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要带他们走。”
…
“你拦不住我。”
…
“炽天使又怎么样？我曾经也是，并且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
“这话你骗骗别人就得了，她可以在蓝池里进行接下来的蜕变不是么。”
…
“就这样吧。”
凯洛儿听不到声音，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暗渊下面的王宫之内。
撒尔抱着她，正快步走过一个个巨大的红色落地窗。
“撒尔。”
“闭嘴！”
凯洛儿挑了挑眉，无奈她现在全身上下就像个不断流血的漏勺，所以她闭上了嘴巴。
撒尔一脚踢开暗红色的巨大房门，几步走到蓝池边上，然后看了凯洛儿一眼，一脚迈了进去。
原本就碎裂的衣袍瞬间湮灭，凯洛儿紧紧搂住撒尔的脖子，疯狂往身体里钻的力量冲刷着灵魂带起的疼痛使她惨叫出声，洁白的皮肤上开始出现大块金色的伤口，然后被更多的莹蓝填补，一半神力，一半魔力，不断侵蚀着，不断改变着，慢慢的魔力替换了神力，开始一点点修复和补充新生的身体，剧痛渐渐退去，凯洛儿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旋转着花纹的紫色瞳孔，无声的笑了一下。
“撒尔。”
“为什么不听话？”
凯洛儿咬了咬牙，觉得身体不那么痛了，缓缓退出了撒尔的怀抱，却又被紧紧的揽住。
“你为什么不听话？嗯？你想吓死我吗？又或者，你觉得你死了我不会怎么样？”
撒尔的眼睛紧紧盯着凯洛儿，凯洛儿微垂了头，任蓝池中的精华不断冲刷着她的身体，也努力忽略她此时正一丝不挂的被按在撒尔身上。
“一开始，为什么不见我？”
“路西法大人说，如果你不堕落我永远都不可以见你。”
凯洛儿愣了愣，近距离望着撒尔莹白的皮肤，一时有一点晃神。
“……为…为什么？”
“你是炽天使，堕落之后不能默默无闻，而魔王需要考验。”
考验？
“你是说，路西法大人要重用我？”
“重用倒不一定，反正自路西法大人堕天之后你是第一个敢再次堕天的炽天使。”
凯洛儿挑了下眉毛，直觉撒尔说这句话好像还有别的意思，不过还来不及多想，她的唇就被堵上了。
身体被禁锢在光滑的池子边缘，冰凉的手掌贴着她的腰缓缓抚上后脑，凯洛儿闭着眼睛，等待着撒尔带着她沉浸到不一样的感觉中去。
柔软无力的身体被紧紧的按压在冰凉的胸膛上，凯洛儿感觉到撒尔的心跳，微微笑了笑，将舌尖顶入撒尔的口腔里。
一瞬间只觉得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掠过脑袋，撒尔的吻像狂风掠境般不断扫荡着柔软的唇瓣，双手抓着柔软温热的腰肢不停的揉捏。
“凯洛儿，你是我的。”
柔嫩的肌肤慢慢变得粉红，已经变成黑色的瞳孔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与紫色的眸子交相辉映。
冰凉的手指仿佛也被传递上温度，滑过一片片细嫩的肌肤，带上更灼人的热度。
“上去。”
抵着撒尔的肩膀，凯洛儿低低的说。
水声颤动，撒尔抱着凯洛儿落到蓝池之外，随手招来一件柔软华丽的长袍盖到凯洛儿身上，大步迈出这里。

Chapter 18
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凯洛儿有些恍然。
半干的发丝在床上散开，柔软的身体被压在身体与床之间，凯洛儿抬起手搂住撒尔的脖子，微微一笑。
带着湿度的吻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可能是新生的身体，一切都来的那么明显，哪里都敏感。
当撒尔的手抚到胸前，淡淡的湿气喷洒在耳边，柔软的耳朵被吻住，带来的麻痒让凯洛儿惊呼出声。
撒尔笑了笑，邪魅的声音就像参杂了醉人的酒精，让凯洛儿觉得快要从心底燃烧起来。
冰凉的手指沿着细嫩的肌肤滑到纤长细瘦的双腿，慢慢被拉开。
撒尔紧紧盯着凯洛儿的眼睛，此时那里面水光一片，晶莹的，漆黑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这双眼睛，那么倔强，是湛蓝色。
就像慢动作，他看着她苍白美丽的脸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微笑，就像在他眼前绽放了一朵绝世的烟花。
“Saer，I love you . ”
“Kelloer！”
控制不住的力道作用在身下这具身体上，撒尔只觉得从来没这么快乐过，活得太久，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波动过了，自从见到凯洛儿，他漫长生命里的那些认知开始一个个被打破，从第一次她温热的眼泪滴到他的手上开始，一切就已经开始不同了。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
“凯洛儿，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了，陪着我下地狱吧。”
“好。”
华丽神秘的紫色瞳孔中，暗沉的花纹不断扩张着，凯洛儿目不转睛的望着撒尔，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旷世虔诚。
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冰凉的身体被染上燥热，凯洛儿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被带起的热潮随着不断脱口而出的尖叫幻化成最优美的符号，一声声传递进撒尔的灵魂。
久久，久久平息。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