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白毅先生元素不相识，只少年时在殇阳关匆匆得见过几面，那时仍是友好时期，他同先生举止很是亲近，对方军帐都是随意出入的，先生也曾提过他与白先生曾同在军校求学，交情匪浅。我对白先生的印象还留在十几年前，白先生那时常穿一身白衫，言辞寥寥，刚正严肃，让我望而生敬。
白先生是有些老了，仍是着白衣，因为天寒的缘故，在白衣外披了件黑色棉衫，我看着有些眼熟。他不配饰物，姿态严正，但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我听说白先生在解I放后被关押了很长时间，近年才出来。牢狱生活多多少少在他身上留下了些痕迹，他身形越发的瘦削，但精神还好。
他请我进屋，问明我的来意后笑了一笑，这么多年我自问也经了大风大浪，面对他却仍有些紧张，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先生的课堂上。
“息衍的旧物是在我这里，”他为我倒了碗茶，下意识地抚了抚身上的黑衣，我这时才认出来那是先生的一件旧衣，“不过是些衣物图书罢了……当时白某身份尴尬，只能取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那些收藏用物我是留不下的。”
他坦然自承，我免不了有些发窘，却也放下了一点拘束：“白先生肯为先生尽一份心力，我这个做学生的已经是很感激了，先生对身外之物也不看重。”
他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地扣着桌子，半垂着眼睫，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我不便去打扰他，只能心里忐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良久白先生才回答我：“是的，他这个人向来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却什么也能做得很好，当年在稷宫时也不见他专心功课……”
说到这儿白先生忽然收了声不再说下去，只摇了摇头，唇边微不可见地带起一丝苦笑来。
我是很认同白先生这几句话的。昔日在先生门下求学的时候，先生就是对万事都很随意的样子。他平日衣食用度相当挑剔，但若是只有粗茶淡饭也能怡然自得；他侍花弄草很是上心，但哪家孩子攀折了他的花树也不见他动怒。我总觉得先生是神仙也似的人物，只有神仙才有那种疏离厌倦的淡定和万事不挂心的潇洒。
若不是先生对理想的火热的追求，我都要觉得先生真的不是人了，有牵念有追求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