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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chp.4【史小军/龙小羽】
史小军继续写他的报告，无比顺畅，不到十分钟就写完了，剩下时间就抽着烟，一边把稿纸上的烟灰弗掉。
龙小羽肌肤的触感，滚烫光滑的似乎还留在他的指间，那双眼睛失去焦距，雨水洗过一般湿漉漉的，像是受惊的小兽，史小军还曾拦腰把他抱在身上，龙小羽将头埋进他肩膀，唇擦过他的皮肤，像一个个轻若羽毛的吻，依旧是一声不吭。
太过克制了，然而唯一能证明他就在史小军怀里的是他越来越烫的身躯。连史小军都不免跟着克制起来，尽管他心里的野兽几乎要破笼而出，想要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史小军瞧着窗外荷塘上的水鸟，想着，龙小羽的躯体是不是跟鸟一样轻，怎么总有种松开手人就会飞走的错觉。他还有点怕龙小羽在他怀里碎掉，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生怕伤了龙小羽，在床上他可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微笑了，这让迈步进来的点子觉得如遭雷击。
时间往回退个几年，史小军和点子也不是没有过好时候。
史小军长得招人，在俱乐部基本上他坐到哪，舞池里的姑娘们眼光就飘到哪，点子也许不是最好看的一个，但绝对是最大胆的。
史小军不跳舞，只是跟一群狐朋狗友拼酒，拼到四周歪七扭八的倒了一片，他还稳稳当当地坐着，斜瞥着群魔乱舞的舞池，那抹嘲讽似的笑容在disco灯下面若隐若现，点子第一次见到之后，连续几天梦里都是这个场景。
下定决心之后，她就跟上了史小军。史小军他们一帮走到哪，点子就跟到哪，听到他们的起哄声和口哨，点子也毫无惧色。史小军觉得她挺好玩。
说到底史小军也是小孩，只是从老爹身上模仿来的气场太压人，姑娘们只敢偷看他，到了点子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一出现，大家才发现史小军一追就上手。
他俩几乎形影不离，走到那一步也是水到渠成。之后，点子说害怕会怀孕，史小军就豪气地带着点子去把证领了。
然后果不其然被老爷子胖揍一顿。
假如史小军真有什么看上了点子的地方，就是她的爽快劲儿，但结了婚之后发现那根本不是优点。
史小军考警察，她也跟着考警察，史小军被分进公园，她找人活动跟进公园，假如史小军在路上跟哪个姑娘说话多了半句，她能当街给那姑娘两嘴巴。她自己倒是仗着爽快敢当着史小军跟人搂搂抱抱的，大概是觉得把史小军治的死死的，她的确有时候……有点迟钝。
史小军没跟她动过手，惹急了顶多砸东西，捡贵的砸，他知道点子心疼得要死，砸过之后就乐了，把乱扑腾的点子按进怀里。俩人好好的，不过是因为史小军他没开窍。
后来，阿兰出现了，史小军醍醐灌顶，俩人吵得越来越厉害，史小军砸的东西越来越贵，后来有一天，史小军提了离婚。点子当时就疯了，屋里动静大得邻居报了警，结果接警的还是他们同事。这事难看成这样，史小军被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日子还得过。”老头儿最后说，言外之意你敢不好好过掐吧死。
后来，就是龙小羽出现在小书屋的前一个月吧，点子突然温顺下来，下了班好好给史小军做饭，虽然做得难吃，史小军也没说什么，将一桌饭菜一扫而空。可温柔也好暴烈也好，点子使了浑身解数也没用，史小军就像整个人灵魂出窍了一样。
点子最后说，一个月，咱俩好好的，要是还不行我就签字，有二话我是你孙子。
话是放出去了，但点子心里委屈，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这委屈，她可不是会把委屈藏在心里的人。
史小军有小半年没在她面前这么笑过了，那笑容一看就有鬼，点子顿时觉得一股邪火腾地烧了起来，手里的一缸小米粥就那么朝史小军砸了过去。
史小军算是领教了胡同小姑娘的厉害，点子一边抄起手能够到的东西砸人一边破口大骂，骂那花样史小军都自叹不如，然而他却觉得松了口气，悬在脑袋上的刀可算砍下来了。
正是同事们上班的时候，小沈正门口停自行车，看这架势赶紧跑进来拉点子，老陈从窗户那儿看见直接跑没影儿了。
所长怒气冲冲地进来的时候，史小军刚好被一个烟灰缸砸中脑袋。
史小军想，娶了这么个女阎王，丢工作反正是分分钟的事儿。
缝完针史小军和点子去办了离婚手续。
出民政局的时候，天下着大雨，路面水积的很深，史小军打开伞下意识地挡住旁边的人，被一把推开了。
点子红着眼睛，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史小军想开口，说以前的感情不是假的，他从来不是个装假的人，有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也没法在感情消失的时候装作一切正常。
他想说，没照顾好你是我的错。
说脾气改改，会有人对你好。
都有什么意义呢?他确信点子一点也不想听这些，于是他把伞塞给点子，把衣领弄立起来，就朝着雨幕冲了过去。
点子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喊：“史小军，你不得好死！”
他没回头。
龙小羽正呆呆地看着雨。
北京太干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北京下这么大雨，北京也是这样，干脆，要么就晒到地面冒烟，要么就哗啦哗啦像是要把华北一整年的降水都泼下来，龙小羽眯着眼睛，试图看清雨水从天上
史小军继续写他的报告，无比顺畅，不到十分钟就写完了，剩下时间就抽着烟，一边把稿纸上的烟灰弗掉。
龙小羽肌肤的触感，滚烫光滑的似乎还留在他的指间，那双眼睛失去焦距，雨水洗过一般湿漉漉的，像是受惊的小兽，史小军还曾拦腰把他抱在身上，龙小羽将头埋进他肩膀，唇擦过他的皮肤，像一个个轻若羽毛的吻，依旧是一声不吭。
太过克制了，然而唯一能证明他就在史小军怀里的是他越来越烫的身躯。连史小军都不免跟着克制起来，尽管他心里的野兽几乎要破笼而出，想要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史小军瞧着窗外荷塘上的水鸟，想着，龙小羽的躯体是不是跟鸟一样轻，怎么总有种松开手人就会飞走的错觉。他还有点怕龙小羽在他怀里碎掉，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生怕伤了龙小羽，在床上他可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微笑了，这让迈步进来的点子觉得如遭雷击。
时间往回退个几年，史小军和点子也不是没有过好时候。
史小军长得招人，在俱乐部基本上他坐到哪，舞池里的姑娘们眼光就飘到哪，点子也许不是最好看的一个，但绝对是最大胆的。
史小军不跳舞，只是跟一群狐朋狗友拼酒，拼到四周歪七扭八的倒了一片，他还稳稳当当地坐着，斜瞥着群魔乱舞的舞池，那抹嘲讽似的笑容在disco灯下面若隐若现，点子第一次见到之后，连续几天梦里都是这个场景。
下定决心之后，她就跟上了史小军。史小军他们一帮走到哪，点子就跟到哪，听到他们的起哄声和口哨，点子也毫无惧色。史小军觉得她挺好玩。
说到底史小军也是小孩，只是从老爹身上模仿来的气场太压人，姑娘们只敢偷看他，到了点子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一出现，大家才发现史小军一追就上手。
他俩几乎形影不离，走到那一步也是水到渠成。之后，点子说害怕会怀孕，史小军就豪气地带着点子去把证领了。
然后果不其然被老爷子胖揍一顿。
假如史小军真有什么看上了点子的地方，就是她的爽快劲儿，但结了婚之后发现那根本不是优点。
史小军考警察，她也跟着考警察，史小军被分进公园，她找人活动跟进公园，假如史小军在路上跟哪个姑娘说话多了半句，她能当街给那姑娘两嘴巴。她自己倒是仗着爽快敢当着史小军跟人搂搂抱抱的，大概是觉得把史小军治的死死的，她的确有时候……有点迟钝。
史小军没跟她动过手，惹急了顶多砸东西，捡贵的砸，他知道点子心疼得要死，砸过之后就乐了，把乱扑腾的点子按进怀里。俩人好好的，不过是因为史小军他没开窍。
后来，阿兰出现了，史小军醍醐灌顶，俩人吵得越来越厉害，史小军砸的东西越来越贵，后来有一天，史小军提了离婚。点子当时就疯了，屋里动静大得邻居报了警，结果接警的还是他们同事。这事难看成这样，史小军被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日子还得过。”老头儿最后说，言外之意你敢不好好过掐吧死。
后来，就是龙小羽出现在小书屋的前一个月吧，点子突然温顺下来，下了班好好给史小军做饭，虽然做得难吃，史小军也没说什么，将一桌饭菜一扫而空。可温柔也好暴烈也好，点子使了浑身解数也没用，史小军就像整个人灵魂出窍了一样。
点子最后说，一个月，咱俩好好的，要是还不行我就签字，有二话我是你孙子。
话是放出去了，但点子心里委屈，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这委屈，她可不是会把委屈藏在心里的人。
史小军有小半年没在她面前这么笑过了，那笑容一看就有鬼，点子顿时觉得一股邪火腾地烧了起来，手里的一缸小米粥就那么朝史小军砸了过去。
史小军算是领教了胡同小姑娘的厉害，点子一边抄起手能够到的东西砸人一边破口大骂，骂那花样史小军都自叹不如，然而他却觉得松了口气，悬在脑袋上的刀可算砍下来了。
正是同事们上班的时候，小沈正门口停自行车，看这架势赶紧跑进来拉点子，老陈从窗户那儿看见直接跑没影儿了。
所长怒气冲冲地进来的时候，史小军刚好被一个烟灰缸砸中脑袋。
史小军想，娶了这么个女阎王，丢工作反正是分分钟的事儿。
缝完针史小军和点子去办了离婚手续。
出民政局的时候，天下着大雨，路面水积的很深，史小军打开伞下意识地挡住旁边的人，被一把推开了。
点子红着眼睛，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史小军想开口，说以前的感情不是假的，他从来不是个装假的人，有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也没法在感情消失的时候装作一切正常。
他想说，没照顾好你是我的错。
说脾气改改，会有人对你好。
都有什么意义呢?他确信点子一点也不想听这些，于是他把伞塞给点子，把衣领弄立起来，就朝着雨幕冲了过去。
点子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喊：“史小军，你不得好死！”
他没回头。
龙小羽正呆呆地看着雨。
北京太干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北京下这么大雨，北京也是这样，干脆，要么就晒到地面冒烟，要么就哗啦哗啦像是要把华北一整年的降水都泼下来，龙小羽眯着眼睛，试图看清雨水从天上
他俩很少说话，史小军每次拉上卷帘门就直奔主题，龙小羽沉默着接受，他们没怎么交流，但心里却是相通的。
他们都等着，下次见面也许是另一番境地，再下一次，再一次……
所里的同事开始慢慢孤立起史小军来。
敢正面跟他起冲突的还是没有，哪怕他们心里觉得所谓”那种人“见得多了，公园里到处都是，没一个长了骨头的，可史小军一个冷眼扫过来还是不敢妄动。他大概是个异类吧。在所里是，公园里也是，所以所里园儿里都对他敬而远之。
史小军有时候也觉得，这些人未免幼稚，喝水杯子什么的，玩儿呢？
说完全不在乎也是假的，他毕竟是前呼后拥长大的人呢，点子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自己身边的人也都一个个不见了。
那天他和龙小羽在一起的时候，突然用手铐将龙小羽扣在床上。
龙小羽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一瞬间就湮没了，史小军狠狠地动作着，手铐撞击着墙壁。
一瞬间龙小羽似乎变成了阿兰，史小军脑袋嗡了一声，回过神的时候，龙小羽纤细的脖颈就在他手掌里。
他能摸到龙小羽搏动着的动脉，龙小羽的脸已经有点泛紫，他慌忙松了手。
龙小羽剧烈地咳嗽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扑簌滚落。史小军将手铐打开，把他抱在怀里。
”你……“史小军将他的眼泪慢慢吻干了，”你怎么就……不跑呢……“
”你会死在我手里的……“
龙小羽默然看着，他想，那也挺好啊
他们都等着，下次见面也许是另一番境地，再下一次，再一次……
所里的同事开始慢慢孤立起史小军来。
敢正面跟他起冲突的还是没有，哪怕他们心里觉得所谓”那种人“见得多了，公园里到处都是，没一个长了骨头的，可史小军一个冷眼扫过来还是不敢妄动。他大概是个异类吧。在所里是，公园里也是，所以所里园儿里都对他敬而远之。
史小军有时候也觉得，这些人未免幼稚，喝水杯子什么的，玩儿呢？
说完全不在乎也是假的，他毕竟是前呼后拥长大的人呢，点子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自己身边的人也都一个个不见了。
那天他和龙小羽在一起的时候，突然用手铐将龙小羽扣在床上。
龙小羽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一瞬间就湮没了，史小军狠狠地动作着，手铐撞击着墙壁。
一瞬间龙小羽似乎变成了阿兰，史小军脑袋嗡了一声，回过神的时候，龙小羽纤细的脖颈就在他手掌里。
他能摸到龙小羽搏动着的动脉，龙小羽的脸已经有点泛紫，他慌忙松了手。
龙小羽剧烈地咳嗽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扑簌滚落。史小军将手铐打开，把他抱在怀里。
”你……“史小军将他的眼泪慢慢吻干了，”你怎么就……不跑呢……“
”你会死在我手里的……“
龙小羽默然看着，他想，那也挺好啊
让史小军有点踟蹰，”到底是怎么啦？“
”你……穿着警服。“
史小军有点哑然，过会儿他笑了笑，“怎么，怕啊？”
龙小羽摇了摇头，有点凄然地说，“不……不是的。”
史小军将警服上衣脱下来放在椅背上，包着纱布的胳膊露了出来，他里面只穿了一件T恤，有点紧，被雨水打湿，显出很漂亮的肌肉轮廓。
龙小羽楞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渗血的胳膊，史小军趁机朝他又靠近了两步，把人揽进怀里，龙小羽果然在发抖，他的蝴蝶骨就压在史小军的手腕下面，史小军又想起那些掠过荷塘的水鸟，觉得那精致的骨骼像是马上要生出翅膀来。
史小军邪邪地笑了笑，手臂下移，一用力把他抱上柜台。
激烈的亲吻，龙小羽的魂魄在水气弥漫的空中被一把拽了回来，他揽住史小军的脖颈，剧痛袭来的时候拼命喘息了几声，带着哭腔。
史小军将他抱起来移到床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碎裂成一片片，尖锐地疼着，又像是浸满了水。这感觉很陌生。
史小军抚摸着龙小羽的额头，手指缓慢地梳理着他的头发，一边将细碎的吻落在他脸上，“疼吗？”
龙小羽摇了摇头，泪珠在他长得过分的眼睫上挂着，史小军笑了，用力地亲了亲他的嘴角，“说谎。”
龙小羽涣散的眼神落在天花板上，“这疼……很好。”
“是吗？”史小军又开始动作，又狠又快，“你喜欢疼啊？”
龙小羽没有回答，史小军自己其实也很痛，他的胳膊又开始淌血，有一些透过纱布粘在龙小羽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却也让他更加兴奋，痛快。
他猛烈地达到了高潮，几乎让他眼冒金星。
史小军这次累得够呛，很快便坠入黑甜乡。
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死在马路上的梦，这次更加昏沉，他有点惊慌失措，直到龙小羽走过来，跪在他脚边，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首江南的民歌又一次响起来，暗暗的，低低的，像情话，又像在招魂。
史小军在安然中慢慢醒了过来，那调子也没有停止。
龙小羽就躺在他怀里，轻轻地唱着那首歌。
”你……穿着警服。“
史小军有点哑然，过会儿他笑了笑，“怎么，怕啊？”
龙小羽摇了摇头，有点凄然地说，“不……不是的。”
史小军将警服上衣脱下来放在椅背上，包着纱布的胳膊露了出来，他里面只穿了一件T恤，有点紧，被雨水打湿，显出很漂亮的肌肉轮廓。
龙小羽楞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渗血的胳膊，史小军趁机朝他又靠近了两步，把人揽进怀里，龙小羽果然在发抖，他的蝴蝶骨就压在史小军的手腕下面，史小军又想起那些掠过荷塘的水鸟，觉得那精致的骨骼像是马上要生出翅膀来。
史小军邪邪地笑了笑，手臂下移，一用力把他抱上柜台。
激烈的亲吻，龙小羽的魂魄在水气弥漫的空中被一把拽了回来，他揽住史小军的脖颈，剧痛袭来的时候拼命喘息了几声，带着哭腔。
史小军将他抱起来移到床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碎裂成一片片，尖锐地疼着，又像是浸满了水。这感觉很陌生。
史小军抚摸着龙小羽的额头，手指缓慢地梳理着他的头发，一边将细碎的吻落在他脸上，“疼吗？”
龙小羽摇了摇头，泪珠在他长得过分的眼睫上挂着，史小军笑了，用力地亲了亲他的嘴角，“说谎。”
龙小羽涣散的眼神落在天花板上，“这疼……很好。”
“是吗？”史小军又开始动作，又狠又快，“你喜欢疼啊？”
龙小羽没有回答，史小军自己其实也很痛，他的胳膊又开始淌血，有一些透过纱布粘在龙小羽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却也让他更加兴奋，痛快。
他猛烈地达到了高潮，几乎让他眼冒金星。
史小军这次累得够呛，很快便坠入黑甜乡。
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死在马路上的梦，这次更加昏沉，他有点惊慌失措，直到龙小羽走过来，跪在他脚边，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首江南的民歌又一次响起来，暗暗的，低低的，像情话，又像在招魂。
史小军在安然中慢慢醒了过来，那调子也没有停止。
龙小羽就躺在他怀里，轻轻地唱着那首歌。
拂晓 Chp.7
龙小羽被拍卷帘门的声音惊醒。他通常睡得很浅，这一惊他已经靠上了墙壁，拧亮了枕边的手电筒。
敲门的声音杂乱，有好几个人，这蛮横的敲法听上去不是史小军。
那么是终于来了。
那一瞬间龙小羽的心脏似乎要冲破胸腔，恐惧像是黑色的海水一样蔓延了他，但那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纷乱的呼吸就平静下来。
意外的是，此时他心里略略有点遗憾的，是想起了史小军的脸。
初遇他穿着警察制服，说话时习惯地推帽檐，一本正经的样子，慵懒又透着狡黠的京腔。
他将龙小羽猛地推在卷帘门上，右手撑在龙小羽头顶，带着难以抗拒的威势压下来。
他斜躺在床上快速地翻《浮生六记》，皱着眉，“这都什么玩意……古文？我古文不及格。”
他挑着眉坏笑，“你喜欢疼啊？”汗水凝在额角。
……
有点沉重。
外面的人开始踹门，龙小羽套好衣服，平静地走过去开门。
四个人站在门前，背向路灯，没有穿警服。
龙小羽愣了一下，为首的男人将他猛地推进屋，几个人鱼贯而入，有人把他按在床上，有人拉下了卷帘门。
接着有个人走到床边，弯下腰打量他的脸。
那是个年轻女人，细细的眉毛挑的很高，一双丹凤眼，她看了龙小羽一会儿，轻轻笑了。
“老林没说错，果然是个勾人的长相。”
龙小羽马上就明白了，“你是点子。”
“哟，他还跟你提过我。”点子直起身，“但是他没告诉你，不是谁都他妈可以喊我点子的。”
“我只知道你这个名字。”龙小羽回答。
点子强撑着的平静很快就破掉了，她的表情有点扭曲，“我就说这世道变了，真他妈不要脸，好好的非要去当兔儿爷，你就这么喜欢男人？”
压着龙小羽的人腾出手给了他一拳，重重地击在胃部，龙小羽呛咳了一声，剧痛袭来，他疼得发不出声音，脸涨得通红。那人又将他死死按回床上。
痛苦好一会儿才淡下来，龙小羽透过浮上眼底的水雾，看着点子像个被簇拥的女王，长发垂在肩上，朦朦胧胧的竟有点罗晶晶的感觉，可那眼睛里的神色完全不一样，罗晶晶是柔弱的，水光潋滟，你看了就想把她拥进怀里，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而点子，她眼里满是恶毒的恨意，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她的小跟班开始扫荡这间小屋子，将书架上的书漫不经心地翻过，撕开，然后干脆扫到地上用脚踩，还有人翻龙小羽的外套口袋，可惜，他身无长物。
点子盯着龙小羽，却讶异地发现那双眼睛里平静无波，没有疼惜也没有痛苦，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甚至没在挣扎。
“别他妈看我！”点子突然觉得羞怒，上前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脸偏过去，发帘遮住眼睛。
按着龙小羽的手都颤抖了一下，那人讪笑了一声，“给妞儿这么打够跌份儿的，兄弟，何苦呢？”
“你闭嘴！”点子怒不可遏，冲过去将屋里唯一的玻璃柜台推翻，玻璃砸在地上一声巨响，碎了一地，还崩到了她的脸。
龙小羽看着，殷红的血点从那张漂亮脸蛋上慢慢渗出来，那颜色让他如坠梦境。
点子觉得这戏有点演不下去，她也跟着史小军去园子里抓过那些人，往往史小军一发狠，那些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那个阿兰更是过分，像一滩泥软在史小军身上，她的小警察会猛地推他，恶声恶气地“站直了！你丫干嘛呢？老实点！”
想到史小军她觉得一股酸涩涌上眼睛，可面前这人，他就像是一口深井，她的怒气无处发泄反而更加炽烈，在自己意识过来之前，她已经摸出了口袋里的刀。
“哎哎哎？”制着龙小羽的人赶紧扑过来拦她，”这严重了啊，严重了，不值当的！“
”你松开我！“点子尖叫着，那声音让她自己都有点震颤，一边啪的一声把弹簧刀按开，不管不顾地朝龙小羽冲过去。
那人从背后抱紧了她，朝龙小羽吼”傻啦？快跑啊！“
龙小羽笑了。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我以前不知道，警察还有你们这样的。“龙小羽低着头，慢慢地坐直了，点子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四肢百骸突然凉了下来。
”不过这个世界，从我离开家开始，就都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我告诉你……在这儿就算我弄死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点子执拗地发着狠，除了句尾有点发飘基本没漏破绽。
龙小羽点了点头，“我信。我的命原本就不值钱。“
他终于抬起了头，”我不想抢你的，史小军要是你的，我也抢不走。可他从来都不是，他只属于他自己。“想了想，”不过你提醒了我，我大概……“
”算了。“他叹了口气，”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点子看着龙小羽，就那么坐在床铺上，全身的弱点都暴露给自己，坦然而无所畏惧，甚至带着点笑意。简直就像……另一个史小军。
龙小羽被拍卷帘门的声音惊醒。他通常睡得很浅，这一惊他已经靠上了墙壁，拧亮了枕边的手电筒。
敲门的声音杂乱，有好几个人，这蛮横的敲法听上去不是史小军。
那么是终于来了。
那一瞬间龙小羽的心脏似乎要冲破胸腔，恐惧像是黑色的海水一样蔓延了他，但那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纷乱的呼吸就平静下来。
意外的是，此时他心里略略有点遗憾的，是想起了史小军的脸。
初遇他穿着警察制服，说话时习惯地推帽檐，一本正经的样子，慵懒又透着狡黠的京腔。
他将龙小羽猛地推在卷帘门上，右手撑在龙小羽头顶，带着难以抗拒的威势压下来。
他斜躺在床上快速地翻《浮生六记》，皱着眉，“这都什么玩意……古文？我古文不及格。”
他挑着眉坏笑，“你喜欢疼啊？”汗水凝在额角。
……
有点沉重。
外面的人开始踹门，龙小羽套好衣服，平静地走过去开门。
四个人站在门前，背向路灯，没有穿警服。
龙小羽愣了一下，为首的男人将他猛地推进屋，几个人鱼贯而入，有人把他按在床上，有人拉下了卷帘门。
接着有个人走到床边，弯下腰打量他的脸。
那是个年轻女人，细细的眉毛挑的很高，一双丹凤眼，她看了龙小羽一会儿，轻轻笑了。
“老林没说错，果然是个勾人的长相。”
龙小羽马上就明白了，“你是点子。”
“哟，他还跟你提过我。”点子直起身，“但是他没告诉你，不是谁都他妈可以喊我点子的。”
“我只知道你这个名字。”龙小羽回答。
点子强撑着的平静很快就破掉了，她的表情有点扭曲，“我就说这世道变了，真他妈不要脸，好好的非要去当兔儿爷，你就这么喜欢男人？”
压着龙小羽的人腾出手给了他一拳，重重地击在胃部，龙小羽呛咳了一声，剧痛袭来，他疼得发不出声音，脸涨得通红。那人又将他死死按回床上。
痛苦好一会儿才淡下来，龙小羽透过浮上眼底的水雾，看着点子像个被簇拥的女王，长发垂在肩上，朦朦胧胧的竟有点罗晶晶的感觉，可那眼睛里的神色完全不一样，罗晶晶是柔弱的，水光潋滟，你看了就想把她拥进怀里，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而点子，她眼里满是恶毒的恨意，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她的小跟班开始扫荡这间小屋子，将书架上的书漫不经心地翻过，撕开，然后干脆扫到地上用脚踩，还有人翻龙小羽的外套口袋，可惜，他身无长物。
点子盯着龙小羽，却讶异地发现那双眼睛里平静无波，没有疼惜也没有痛苦，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甚至没在挣扎。
“别他妈看我！”点子突然觉得羞怒，上前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脸偏过去，发帘遮住眼睛。
按着龙小羽的手都颤抖了一下，那人讪笑了一声，“给妞儿这么打够跌份儿的，兄弟，何苦呢？”
“你闭嘴！”点子怒不可遏，冲过去将屋里唯一的玻璃柜台推翻，玻璃砸在地上一声巨响，碎了一地，还崩到了她的脸。
龙小羽看着，殷红的血点从那张漂亮脸蛋上慢慢渗出来，那颜色让他如坠梦境。
点子觉得这戏有点演不下去，她也跟着史小军去园子里抓过那些人，往往史小军一发狠，那些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那个阿兰更是过分，像一滩泥软在史小军身上，她的小警察会猛地推他，恶声恶气地“站直了！你丫干嘛呢？老实点！”
想到史小军她觉得一股酸涩涌上眼睛，可面前这人，他就像是一口深井，她的怒气无处发泄反而更加炽烈，在自己意识过来之前，她已经摸出了口袋里的刀。
“哎哎哎？”制着龙小羽的人赶紧扑过来拦她，”这严重了啊，严重了，不值当的！“
”你松开我！“点子尖叫着，那声音让她自己都有点震颤，一边啪的一声把弹簧刀按开，不管不顾地朝龙小羽冲过去。
那人从背后抱紧了她，朝龙小羽吼”傻啦？快跑啊！“
龙小羽笑了。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我以前不知道，警察还有你们这样的。“龙小羽低着头，慢慢地坐直了，点子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四肢百骸突然凉了下来。
”不过这个世界，从我离开家开始，就都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我告诉你……在这儿就算我弄死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点子执拗地发着狠，除了句尾有点发飘基本没漏破绽。
龙小羽点了点头，“我信。我的命原本就不值钱。“
他终于抬起了头，”我不想抢你的，史小军要是你的，我也抢不走。可他从来都不是，他只属于他自己。“想了想，”不过你提醒了我，我大概……“
”算了。“他叹了口气，”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点子看着龙小羽，就那么坐在床铺上，全身的弱点都暴露给自己，坦然而无所畏惧，甚至带着点笑意。简直就像……另一个史小军。
拂晓 Chp.8
这个铅灰色的世界。
每个人，每天，带着怨气起床，在车尾气中穿梭，忍受噪杂的喇叭声、路怒族的咒骂，到了单位挤出笑脸寒暄、卯足了劲儿讨好领导，快下班数着秒针，不知道在为什么而迫不及待。一天可能说很多话，但几乎每一句都不真的想说。到了晚上，身心俱疲，将被子扯到身上，就像盖棺材板。
那是渗入每个人骨头的麻木，锈蚀灵魂，拖慢血液流速。
史小军一迈进那家小饭店的门，老板就迎了上来，掏出右边口袋的软中华（左边口袋的红塔山是待客的），一边塞给史小军一边拍他肩膀，“新进的活鲤鱼，叫你嫂子炖一条？”
“那感情好啊。”史小军笑，指了指龙小羽，“这我朋友，小罗。“
”得嘞，里边雅座，你们聊着。“老板和龙小羽握了握手，他忙得像个提溜转的陀螺，朝里面一指，就扔下他俩往后厨去了。
史小军坐下，拿过桌上的塑封餐牌，一边看一边抽着烟，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龙小羽感觉到，他心不在焉。
史小军最近是有点不痛快。受伤之后他本来不想休假的，反正也没伤筋动骨，就包着纱布回到了派出所，那天晚上他们抓住了小公园里出没了有一阵的一个暴露狂，史小军将他拷在暖气片上就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过了一会儿，同事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嘲讽那个人，说着说着，突然有人说了句，“你说他也不算构成伤害哈？除了心理变态，也就算有伤风化，跟园子里那帮人有什么区别？”
这人刚说完，就有人给了他椅子一脚，往史小军那边使眼色。史小军这会儿正在稿纸上行走的笔停了，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那帮好同事在用怎样促狭的眼神相互交流。
史小军将钢笔盖好了，推开椅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这么做的时候倒把同事都吓了一跳，那个提问的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史小军什么也没说，吹着口哨就跑了。
他没有觉得屈辱，只是觉得无聊，还有孤独。这几天没事做，史小军发现自己筋骨都不大松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多久，他知道曾笼罩在阿兰身上的阴影，现在完全已经笼罩在他身上了。
鱼上桌了，史小军动筷把鱼肉挑开，往上浇了两勺汤，然后用汤匙将鱼肚子上的肉舀到龙小羽的餐碟里，动作娴熟一气呵成，龙小羽看得有点呆。
史小军做完这些，就朝椅背一靠，看着他吃。
龙小羽：“你不吃吗？”
史小军拎起一瓶啤酒，放在桌沿向下一磕弄开了瓶盖，“我说吃饭，那就是喝酒的意思。”
于是闷头喝酒，史小军今天话少得惊人，龙小羽脸颊染了点粉色，他俩旁边十二瓶装的一箱啤酒已经空了，史小军正动手开第二箱。
“遇上什么事了吗？”
史小军的动作一顿，看龙小羽的眼睛亮晶晶的，笑了，“你好像第一次问我的事。”
“是吗……不记得了。”
“没什么大不了。”史小军倒酒，“一些无聊的人，无聊的事。”
龙小羽低头挑鱼肉里的刺，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身边的人很好。”
“啊？”
“我从小到大，一直遇到贵人，我猜我应该是个命很不好的人，总是有坏事发生……但也总有人伸手把我拉出来。我想着我人生的意义就是一个一个回报他们，谁对我好，我就要对他更好……我只是没想到，有的时候在他们的角度是会有冲突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史小军始料未及，不知道是什么碰到了他的开关，他几乎从来不说自己的事，“你说你身边的人不好，大概是因为……你的命很好吧。”
史小军心里略微有点惊喜，像是偶然落进掌心的雪花那样，龙小羽愿意揭开幕布的一角让光透进来，但他也有点惶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得了突然的推心置腹。
”你怎么知道我的命好呢？你很少问我的事。“
”有的时候不需要问吧，“龙小羽回答，”我知道你每天是怎样工作的，见过你妻子……我也一直和你呆在一起。“
”果然是她去找你了，我就说这手笔看着眼熟。这么多年完全没长进。“
”其实没什么，你知道她伤不到我。“他微笑，”除了暴躁点，看得出……对你很上心。“
”晚了知道吗？我已经对别人上心了。”
龙小羽差点把脸埋进汤碗。
史小军住在这个小区也就一个月左右，除了小区门口的小卖部和这家小吃店不认得什么人，加上他穿着制服，身上自带的生人勿近的气场，也没什么人来跟他搭话。
于是一路安静，史小军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钥匙，发现走廊的声控灯不亮了，好容易才找到锁孔。
龙小羽跟在他身后，就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
进了门，史小军去按客厅灯的开关，才发现原来是停电。
“操，我去买蜡烛。“
他转身的时候，龙小羽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用，这样挺好的。“
史小军笑，龙小羽接着却说，“我们聊会天。”
史小军这套房子是一居室，正中间放一套桌椅权当是饭厅，床放在窗户旁边，电视放在对面，加上角落的一个衣柜，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他担心龙小羽碰到什么绊倒，就拉着他坐在餐桌边上，自己坐在另一边。
龙小羽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里看上去依然很亮。
他们相对而坐，只听得见呼吸声，史小军知道桌上放着一个非常沉的烟灰缸，
这个铅灰色的世界。
每个人，每天，带着怨气起床，在车尾气中穿梭，忍受噪杂的喇叭声、路怒族的咒骂，到了单位挤出笑脸寒暄、卯足了劲儿讨好领导，快下班数着秒针，不知道在为什么而迫不及待。一天可能说很多话，但几乎每一句都不真的想说。到了晚上，身心俱疲，将被子扯到身上，就像盖棺材板。
那是渗入每个人骨头的麻木，锈蚀灵魂，拖慢血液流速。
史小军一迈进那家小饭店的门，老板就迎了上来，掏出右边口袋的软中华（左边口袋的红塔山是待客的），一边塞给史小军一边拍他肩膀，“新进的活鲤鱼，叫你嫂子炖一条？”
“那感情好啊。”史小军笑，指了指龙小羽，“这我朋友，小罗。“
”得嘞，里边雅座，你们聊着。“老板和龙小羽握了握手，他忙得像个提溜转的陀螺，朝里面一指，就扔下他俩往后厨去了。
史小军坐下，拿过桌上的塑封餐牌，一边看一边抽着烟，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龙小羽感觉到，他心不在焉。
史小军最近是有点不痛快。受伤之后他本来不想休假的，反正也没伤筋动骨，就包着纱布回到了派出所，那天晚上他们抓住了小公园里出没了有一阵的一个暴露狂，史小军将他拷在暖气片上就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过了一会儿，同事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嘲讽那个人，说着说着，突然有人说了句，“你说他也不算构成伤害哈？除了心理变态，也就算有伤风化，跟园子里那帮人有什么区别？”
这人刚说完，就有人给了他椅子一脚，往史小军那边使眼色。史小军这会儿正在稿纸上行走的笔停了，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那帮好同事在用怎样促狭的眼神相互交流。
史小军将钢笔盖好了，推开椅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这么做的时候倒把同事都吓了一跳，那个提问的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史小军什么也没说，吹着口哨就跑了。
他没有觉得屈辱，只是觉得无聊，还有孤独。这几天没事做，史小军发现自己筋骨都不大松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多久，他知道曾笼罩在阿兰身上的阴影，现在完全已经笼罩在他身上了。
鱼上桌了，史小军动筷把鱼肉挑开，往上浇了两勺汤，然后用汤匙将鱼肚子上的肉舀到龙小羽的餐碟里，动作娴熟一气呵成，龙小羽看得有点呆。
史小军做完这些，就朝椅背一靠，看着他吃。
龙小羽：“你不吃吗？”
史小军拎起一瓶啤酒，放在桌沿向下一磕弄开了瓶盖，“我说吃饭，那就是喝酒的意思。”
于是闷头喝酒，史小军今天话少得惊人，龙小羽脸颊染了点粉色，他俩旁边十二瓶装的一箱啤酒已经空了，史小军正动手开第二箱。
“遇上什么事了吗？”
史小军的动作一顿，看龙小羽的眼睛亮晶晶的，笑了，“你好像第一次问我的事。”
“是吗……不记得了。”
“没什么大不了。”史小军倒酒，“一些无聊的人，无聊的事。”
龙小羽低头挑鱼肉里的刺，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身边的人很好。”
“啊？”
“我从小到大，一直遇到贵人，我猜我应该是个命很不好的人，总是有坏事发生……但也总有人伸手把我拉出来。我想着我人生的意义就是一个一个回报他们，谁对我好，我就要对他更好……我只是没想到，有的时候在他们的角度是会有冲突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史小军始料未及，不知道是什么碰到了他的开关，他几乎从来不说自己的事，“你说你身边的人不好，大概是因为……你的命很好吧。”
史小军心里略微有点惊喜，像是偶然落进掌心的雪花那样，龙小羽愿意揭开幕布的一角让光透进来，但他也有点惶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得了突然的推心置腹。
”你怎么知道我的命好呢？你很少问我的事。“
”有的时候不需要问吧，“龙小羽回答，”我知道你每天是怎样工作的，见过你妻子……我也一直和你呆在一起。“
”果然是她去找你了，我就说这手笔看着眼熟。这么多年完全没长进。“
”其实没什么，你知道她伤不到我。“他微笑，”除了暴躁点，看得出……对你很上心。“
”晚了知道吗？我已经对别人上心了。”
龙小羽差点把脸埋进汤碗。
史小军住在这个小区也就一个月左右，除了小区门口的小卖部和这家小吃店不认得什么人，加上他穿着制服，身上自带的生人勿近的气场，也没什么人来跟他搭话。
于是一路安静，史小军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钥匙，发现走廊的声控灯不亮了，好容易才找到锁孔。
龙小羽跟在他身后，就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
进了门，史小军去按客厅灯的开关，才发现原来是停电。
“操，我去买蜡烛。“
他转身的时候，龙小羽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用，这样挺好的。“
史小军笑，龙小羽接着却说，“我们聊会天。”
史小军这套房子是一居室，正中间放一套桌椅权当是饭厅，床放在窗户旁边，电视放在对面，加上角落的一个衣柜，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他担心龙小羽碰到什么绊倒，就拉着他坐在餐桌边上，自己坐在另一边。
龙小羽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里看上去依然很亮。
他们相对而坐，只听得见呼吸声，史小军知道桌上放着一个非常沉的烟灰缸，
史小军就近找了个饭店，让老板弄了个电暖气放在雅间里，龙小羽给冻得脸色发白，那外国人却穿了个短袖，一点也没受影响。
“毛儿长不怕冷，这他妈就是没进化干净。”史小军腹诽。
“我叫Mike，”外国人热情地朝龙小羽伸出手，”Can I draw you guys? You two made such a beautiful couple!"
“啥玩意？”史小军没听懂。
龙小羽却听懂了，连忙摆手，“no， we are not……”
“oh come on I have eyes, ok? The way he looked at you, just……wow！”
龙小羽只剩下脸红的份儿，史小军骂道，“操，会不会说人话？”
“我想……画……你们……”Mike认真地说。
史小军脑子里马上出现了老爹档案袋里的模拟画像，断然拒绝。
外国人露出一个像是被踢了的小狗的表情。
“I promise I wont show it to anybody, please……”
“OK.”龙小羽突然说。
史小军就是再不学无术，这单词也是听得懂的，不可置信地看着龙小羽。
“我想让他画。”龙小羽坚决地说。
那就画吧，反正事情又能坏到哪去，史小军告诉Mike，“不许给任何人看！”
Mike用力点了点头。
俩人在椅子上坐好，龙小羽几缕湿发还贴在脸上，史小军替他拨开了，龙小羽朝他笑了笑，那笑容让他陷入怔忪。龙小羽从外套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串珍珠手链，套在史小军手腕上。
“这是啥？这好像是女式的吧。”
“我妈留下的，你替我保管着。”龙小羽低声说，史小军抬眼撞上他的目光，头一次看到龙小羽的眼神是这样热的，但很快就转开了。
那天晚上，史小军疲惫地将龙小羽圈在怀里亲吻，视线凝固在自己手腕上。
“毛儿长不怕冷，这他妈就是没进化干净。”史小军腹诽。
“我叫Mike，”外国人热情地朝龙小羽伸出手，”Can I draw you guys? You two made such a beautiful couple!"
“啥玩意？”史小军没听懂。
龙小羽却听懂了，连忙摆手，“no， we are not……”
“oh come on I have eyes, ok? The way he looked at you, just……wow！”
龙小羽只剩下脸红的份儿，史小军骂道，“操，会不会说人话？”
“我想……画……你们……”Mike认真地说。
史小军脑子里马上出现了老爹档案袋里的模拟画像，断然拒绝。
外国人露出一个像是被踢了的小狗的表情。
“I promise I wont show it to anybody, please……”
“OK.”龙小羽突然说。
史小军就是再不学无术，这单词也是听得懂的，不可置信地看着龙小羽。
“我想让他画。”龙小羽坚决地说。
那就画吧，反正事情又能坏到哪去，史小军告诉Mike，“不许给任何人看！”
Mike用力点了点头。
俩人在椅子上坐好，龙小羽几缕湿发还贴在脸上，史小军替他拨开了，龙小羽朝他笑了笑，那笑容让他陷入怔忪。龙小羽从外套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串珍珠手链，套在史小军手腕上。
“这是啥？这好像是女式的吧。”
“我妈留下的，你替我保管着。”龙小羽低声说，史小军抬眼撞上他的目光，头一次看到龙小羽的眼神是这样热的，但很快就转开了。
那天晚上，史小军疲惫地将龙小羽圈在怀里亲吻，视线凝固在自己手腕上。
真正的肌肤之亲。
而现在，龙小羽不在这里。
这个铅灰色的世界终究要吞没龙小羽，也将吞没史小军。他们将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从无中来，到无中去。
史小军在门上敲了敲，老林很快过来给他开了门，让他进屋前先塞给他一根烟。
史小军看着老林额头深深的“川”字，沉默地接过烟点燃，朝屋里看去。
沙发上坐着一对儿男女，女的已经哭得喘息困难，男的将她搂在怀里，看向史小军的目光困惑而戒备。
“这是韩丁，这是罗晶晶，”老林草草比划着，“这位是史小军，时间宝贵，咱们先谈谈龙小羽的事。”
韩丁皱着眉，“老林，你至少该告诉我，他为什么在这儿吧。”
罗晶晶看了史小军一眼，眼神突然凝固在他的手腕上，“那个是……那个是龙小羽的，为什么在你这里？你是谁？”
老林有点尴尬，“这……这是史小军警官，他……呃，龙小羽在北京这段时间是他一直照顾……”
史小军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摘那串珍珠手链，他本无意刺激罗晶晶的。
罗晶晶又开始哭泣，“他说过这是他最心爱的东西。他妈妈不在了，手链代表他妈妈，爸爸不在了，代表他爸爸……假如有一天他不在了，才代表他……他说过到时候会留给我的……为什么现在在你这里？”
史小军看着罗晶晶，她像一株被雨水打湿的花朵，怪不得龙小羽那么爱惜，“他只是交给我保管，你也说他不在了才代表他呢。龙小羽还活着。”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用力，像是也在说服自己。
“对啊晶晶，龙小羽还活着呢。”老林忙说。
“晶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韩丁摸了摸罗晶晶的头发，沉稳地说，“我们还是听一听龙小羽的情况吧。”
他转向老林，“现在是什么情况？警方掌握了什么证据，龙小羽交代了什么，这些我们都需要知道，是不是马上过去平岭看一看？”
“对，对，我找你们来也是这个意思。”老林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买了机票直奔平岭。
史小军真心有点佩服韩丁，这个男人一直显得克制而干练，尽管他的女朋友一直在为前男友哭得天塌地陷一般，他只是轻声细语地安抚照顾，史小军不知道他对龙小羽和罗晶晶的过往知道多少，如果换了是史小军处在他的境地，一定会因为嫉妒和占有欲而怒不可遏。
但也许，因为韩丁是律师，他清楚地知道龙小羽时日无多，所以才表现的这么宽容大气，反正罗晶晶早早晚晚是他的。
想到这，史小军又有点气闷，将头转向窗外。
也许是哭得耗尽了力气，罗晶晶沉沉睡去，韩丁用毛毯将她盖好，侧过头对坐在过道对面的史小军说，”方便吗？咱们到前面聊会儿？“
他们走到机舱前面，装作在等厕所用，韩丁轻声说，”我不大清楚你和龙小羽的关系，但老林好像很看重你的想法，所以我也想跟你说一说……我打算替龙小羽辩护。“
史小军猛地抬起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
“我知道你不会明白，但我希望你能同意。”韩丁苦笑，“我答应了晶晶，要替龙小羽辩护的。”
“你疯了吧。”史小军毫不留情道，“你指望我相信你会好好的替自己的情敌辩护？龙小羽要是活下来，你恐怕一点指望都没有了吧！我他妈也是男人，你别想蒙我！”
韩丁露出一丝愠色，被这么直接的指责刺痛了，“你在怀疑我的职业操守？”
“职业操守算个屁，”史小军狠狠地说，“我不会让你把龙小羽当做取悦女朋友的筹码，要辩护有老林呢。”
“我承认你的顾虑有理由，但是老林是不会好好替他辩的，你不了解老林。”韩丁深吸了一口气，“老林是我们所的老律师了，办砸这一件案子搞不坏他的招牌，万一赢了胜率这么低的案子仅仅是锦上添花，输了也是情理之中。我不一样，我是新人，接了这么要命的案子，即使结果对我的爱情生活有利，我的前途事业也毁了，人家会觉得我脑子容易热，拎不清。”
“难道你不是？”史小军的语气尖刻，他控制不了。
“我是！”韩丁紧皱着眉，“我是容易头脑发热，否则不会仅仅听了罗晶晶的故事就觉得这件案子另有隐情。”
隐情？史小军另一句嘲讽被他压抑住了……他几乎忘了他和韩丁、罗晶晶的信息多么的不对等，他不能冒险让韩丁看出任何端倪。
“这件事不能取决于我，”史小军谨慎地说，“你可能忘了，龙小羽才是那个能决定你是否为他辩护的人。”
“怎么，他还可能会拒绝？”韩丁漫不经心地说。
还真他妈有可能，史小军阴沉地想。
而现在，龙小羽不在这里。
这个铅灰色的世界终究要吞没龙小羽，也将吞没史小军。他们将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从无中来，到无中去。
史小军在门上敲了敲，老林很快过来给他开了门，让他进屋前先塞给他一根烟。
史小军看着老林额头深深的“川”字，沉默地接过烟点燃，朝屋里看去。
沙发上坐着一对儿男女，女的已经哭得喘息困难，男的将她搂在怀里，看向史小军的目光困惑而戒备。
“这是韩丁，这是罗晶晶，”老林草草比划着，“这位是史小军，时间宝贵，咱们先谈谈龙小羽的事。”
韩丁皱着眉，“老林，你至少该告诉我，他为什么在这儿吧。”
罗晶晶看了史小军一眼，眼神突然凝固在他的手腕上，“那个是……那个是龙小羽的，为什么在你这里？你是谁？”
老林有点尴尬，“这……这是史小军警官，他……呃，龙小羽在北京这段时间是他一直照顾……”
史小军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摘那串珍珠手链，他本无意刺激罗晶晶的。
罗晶晶又开始哭泣，“他说过这是他最心爱的东西。他妈妈不在了，手链代表他妈妈，爸爸不在了，代表他爸爸……假如有一天他不在了，才代表他……他说过到时候会留给我的……为什么现在在你这里？”
史小军看着罗晶晶，她像一株被雨水打湿的花朵，怪不得龙小羽那么爱惜，“他只是交给我保管，你也说他不在了才代表他呢。龙小羽还活着。”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用力，像是也在说服自己。
“对啊晶晶，龙小羽还活着呢。”老林忙说。
“晶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韩丁摸了摸罗晶晶的头发，沉稳地说，“我们还是听一听龙小羽的情况吧。”
他转向老林，“现在是什么情况？警方掌握了什么证据，龙小羽交代了什么，这些我们都需要知道，是不是马上过去平岭看一看？”
“对，对，我找你们来也是这个意思。”老林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买了机票直奔平岭。
史小军真心有点佩服韩丁，这个男人一直显得克制而干练，尽管他的女朋友一直在为前男友哭得天塌地陷一般，他只是轻声细语地安抚照顾，史小军不知道他对龙小羽和罗晶晶的过往知道多少，如果换了是史小军处在他的境地，一定会因为嫉妒和占有欲而怒不可遏。
但也许，因为韩丁是律师，他清楚地知道龙小羽时日无多，所以才表现的这么宽容大气，反正罗晶晶早早晚晚是他的。
想到这，史小军又有点气闷，将头转向窗外。
也许是哭得耗尽了力气，罗晶晶沉沉睡去，韩丁用毛毯将她盖好，侧过头对坐在过道对面的史小军说，”方便吗？咱们到前面聊会儿？“
他们走到机舱前面，装作在等厕所用，韩丁轻声说，”我不大清楚你和龙小羽的关系，但老林好像很看重你的想法，所以我也想跟你说一说……我打算替龙小羽辩护。“
史小军猛地抬起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
“我知道你不会明白，但我希望你能同意。”韩丁苦笑，“我答应了晶晶，要替龙小羽辩护的。”
“你疯了吧。”史小军毫不留情道，“你指望我相信你会好好的替自己的情敌辩护？龙小羽要是活下来，你恐怕一点指望都没有了吧！我他妈也是男人，你别想蒙我！”
韩丁露出一丝愠色，被这么直接的指责刺痛了，“你在怀疑我的职业操守？”
“职业操守算个屁，”史小军狠狠地说，“我不会让你把龙小羽当做取悦女朋友的筹码，要辩护有老林呢。”
“我承认你的顾虑有理由，但是老林是不会好好替他辩的，你不了解老林。”韩丁深吸了一口气，“老林是我们所的老律师了，办砸这一件案子搞不坏他的招牌，万一赢了胜率这么低的案子仅仅是锦上添花，输了也是情理之中。我不一样，我是新人，接了这么要命的案子，即使结果对我的爱情生活有利，我的前途事业也毁了，人家会觉得我脑子容易热，拎不清。”
“难道你不是？”史小军的语气尖刻，他控制不了。
“我是！”韩丁紧皱着眉，“我是容易头脑发热，否则不会仅仅听了罗晶晶的故事就觉得这件案子另有隐情。”
隐情？史小军另一句嘲讽被他压抑住了……他几乎忘了他和韩丁、罗晶晶的信息多么的不对等，他不能冒险让韩丁看出任何端倪。
“这件事不能取决于我，”史小军谨慎地说，“你可能忘了，龙小羽才是那个能决定你是否为他辩护的人。”
“怎么，他还可能会拒绝？”韩丁漫不经心地说。
还真他妈有可能，史小军阴沉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