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华草……
看到幽幽晨光中宁静的簇簇枝条,孙权忽然有种强烈的,补上那一脚的冲动。
高过人头的柔韧植株,枝条亲昵地挨挤在一起,带着浅浅露水的叶片和半开的花瓣,全带着过去旧时光的轻巧足音。
混、蛋。
这分明就是……篱障花!
长满了富春湿润的水岸,就像一个个柔婉甜美的邻家少女,脸上挂着善良的笑,只要掰下一根嫩枝插在土里,很快就会生根发芽,长成一片温柔的篱笆。
“干嘛一脸很失望的表情?”孙策呵呵笑道,“这个啊,在富春叫篱障花,过了江,就是薰华草。”
是吗?
这就是传说里,永远也见不到月光的花?
似乎是这样的,记忆里总有被风四下扬起的粉红色花瓣,如果风大,而花刚好开到最盛,那简直就是一场豪迈的花雨,站在风口不一会儿,就落了一层又一层的芬芳花朵。
“朝生……夕死……”
孙权微微眯起眼睛,类似于萤火的微幽光彩在眼角亮了一下。孙策的动作让他回过神来。
“诶,你干嘛?”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孙策忽然很想像在富春时一样,替弟弟梳一梳头。
行动总是比想得要快,他已经把手指拢进了略有点汗湿的浓厚紫发里。
完全是童发,非常非常的密,大概除了满月时按风俗象征性地修剪过,以后的几年里都是任其生长。
难道不会热?
虽然说剪童发是很不吉利的,但孙策小时候根本就不管这么多叽叽歪歪的规定,偷偷躲到大人不知道的地方,嚓嚓嚓几下,就把头发削了一层,又轻快又凉爽。每次看见长辈对那两个怎么也饱满不起来的总角大惊小怪,心里就会莫名其妙地得意扬扬。
什么童发越剪寿命越短之类的鬼扯蛋,他根本就不鸟。
毕竟事实很有说服力的让他活蹦乱跳到现在,完全再生龙活虎个几十年也完全不成问题。
大概只有这个胆小的二弟会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敬若神明,才能蓄得起这样一头几乎有点像女孩子的沉密童发。
握在手里冰冰凉,沉甸甸,有种说不出来的柔软舒适。
孙策想,如果挽起来再抽掉簪,是不是会像一匹冰冷的瀑布?
他这样想着,慢慢把那匹在清晨的光线里格外瑰丽的紫色发丝撩起来,拢得整整齐齐,一圈又一圈小心地绞,最后,掰下一根花枝固定住。
这枝半绽的脆弱花朵微微一颤,抖落一片带着露滴的鲜妍花瓣。
孙权觉得脖子后凉飕飕,挽上头发后脑袋变得沉了许多,但是兄长温暖的手指停留在后颈上,轻轻摩挲,这种亲昵的抚摸却又让人困乏安心。
忘了是何时又抬手抽掉簪住头发的枝条,倾斜下的头发真的犹如一道紫色的瀑布,在晨雾里闪闪发亮,手指上冲刷过的清凉滋味美妙地盘旋,简直像入了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簪住,抽掉。
簪住,再抽掉。
再簪住,抽掉。
再簪住,再抽掉。
简单的动作居然可以这么乐此不疲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这个时候,兄长在想什么?
孙权不知道。他什么也没有想,好象有一种昏昏欲睡的奇怪情绪,隐约觉得,不会就这样……重复得不再尽头了。
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一次次挽起又放下,脚边掉下三朵四朵新鲜的浅红花,五朵六朵七朵。
撩起。
白皙的后颈。
放下。
背脊的弧线。
孙权感到有一个拥抱渐渐收拢,耳边有很近的熟悉气息。
“哥…”
他想了想,抬起手,他的手指细长洁净,搭上兄长勒在肩上的手臂。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