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体内充沛的力量让他好像能够飘起来，天空中被夕阳映衬成为赤色的火烧云亮的刺眼。他躺在水银湖边的沙滩上，而在他面前不远处，站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女孩转过头的一刹那，空灵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醒了？”
　　不等雷伊回答，女孩继续说道，“你果然永远是最无法预料的一个，雷神雷伊。”
　　雷伊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撩开长的有些遮眼的头发，有些心不在焉，“你怎么在这儿？送我们传承用得了那么多人？还有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
　　“进入传承里还是不算困难的。时间不长，半年多。”女孩走过来，很淡然。
　　“……你真淡定。”刚刚那一幕回眸他不得不承认，同样是琥珀色的眼睛但缪斯的就漂亮多了。
　　接触到雷伊带着些许锐利的眼神后，缪斯转过身去，看着水银湖，水面反射的光芒毫无障碍的透过她的身躯，很显然，面前的缪斯只有一个虚影，而她本人则在更遥远的地方，“有些事，你应该很乐意听一下我的解释。”
　　“送走你们的原因，是避免让你们和伊修兰迪他们正面对抗，他们的实力，换做之前，抹杀你们毫无压力。”缪斯的语速稍稍放快了少许，“你们完成传承后的现在，才有和他们抗衡的可能。”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的号召别人，把我们送去传承？”雷伊的脸上多了一丝阴霾，却很快换成了无奈。
　　“负位面的雷神伊修兰迪，传承前就得到了雷光之翼，传承后的实力因为那双羽翼上升了不止一个级别。在确认你能抗衡他以前，我不会让你们出战——我也有那个能力。”缪斯抬起头。
　　雷伊看着面前红发女孩的高傲神态，有些头疼也有几分无奈。缪斯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关于现在的局势，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应该不会太好。”雷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是很糟糕。”看着雷伊瞬间沉下来的眸色，缪斯的语气依旧，“你们离开后，凯兮把负位面的四大战神送过来了。”
　　雷伊的动作忽然一顿。
　　“格莱奥丹和诺伊尔顿袭击了怀特星，前任山神迪符特陨落。”
　　金色的眼瞳骤然一所，雷伊有些吃惊的看着缪斯，“……你说什么？”
　　缪斯垂下眼睑，“三大灵兽，修兰迪和艾辛格也到了那里。我有神瞳的能力加持，他们也压制了力量。我没能拦下他们，不过他们也因为受伤被强行召回了。他们四个很强，比你们四个强的太多。”强到……我看不到未来了。
　　“那他们之前在哪儿？”雷伊皱了皱眉，心里腾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艾辛格被拦下，伊修兰迪袭击了赫尔卡星。”
　　霎那间，一丝惨白浮上青年的脸。
　　缪斯忽然感觉到一种浓浓的死亡威胁，很快错开了目光，那种威胁感才缓缓地减弱下去。
　　“雷溪呢？”雷伊闭了闭眼睛，“你也是知道他的人之一吧。”
　　“嗯。他拦下了伊修兰迪之后，被谱尼唤醒了，凭着魔神和守护两重身份，他去了战场。”
　　“……你应该有阻止他的力量。”雷伊的指尖微微一颤，“我知道他的过去，他会死。”
　　“和位面战争比起来，任何人的生命都是渺小的。”缪斯轻轻的垂下了眼睑，“唯有他和瑞尔斯一起，伊修兰迪他们才不会带来太多的损害。”
　　雷伊转向水银湖，有些刺目的光让他眯起了眼睛，“因为和盖亚一样的血脉？”
　　“他是斗神，斗神瑞尔斯。”缪斯深吸了口气，“我能维持的时间不多了，雷伊，在这里等着盖亚他们。”
　　“为什么？”雷伊转过头看着她，“他们自己也能找到位面通道的。”
　　“等到我们拼的两败俱伤，等到我们所有人都用生命和灵魂为你们铺好道路。”缪斯目光灼灼的盯着雷伊，“等到我们所有人，消失在这世界上的时候，带着千闪，杀了所有人，封印通道。”
　　青年久久的沉默不语，忽然间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不能像凯兮那样引导未来，所以我选择战斗。”缪斯的瞳孔闪着异常执着的光芒，“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面对她没有任何优势。我同样能够看到未来。”
　　“这不是你牺牲一切的理由。”雷伊淡淡的说道，“战争有牺牲，这并不代表哪一方牺牲更大，哪一方就能够胜利。”
　　“所以我必须让我们用最强的姿态，去面对他们。”缪斯的身影忽然出现一丝波动，“这是我的责任。”
　　雷伊看着她。
　　很久后，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你不懂。”
　　缪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他，就听见雷伊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把责任，当成了命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曲解战争和责任的意义，但我要告诉你，”雷伊闭上了眼睛，“你这么做，即使胜利，我们所付出的也并不比失败少。”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缪斯垂下眼眸，“责任也好命令也好，我们只能赢。”
　　苦笑一声，雷伊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女战神那高傲而敏感的性格，也只好乖乖的闭上嘴。
　　“卡修斯比你醒得早，你也不用太担心。”缪斯转过身，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银湖。
　　“盖亚他们呢？”雷伊抬起头，长了少许的头发被风撩起，肆意而狂乱。
　　“只有他的传承还没有完成。似乎遇到了点麻烦。”缪斯淡淡的回答。
　　“我知道了。战争呢？进行到什么阶段了？”雷伊的目光落到水银湖上，流露出一丝怀念。
　　“计划之中。还有一件事……”
　　缪斯低垂着眼睑，从浅色的唇中飘溢出的声音依旧带着空灵的感觉，听起来就像是微风拨动了风铃，又像是泉水飞溅起了水花。然而，雷伊的脸色却是一变，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盯着缪斯。
　　“这样不也算了却你一件心事？”缪斯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换一句话来说，心魔已破，仇人已死，一举两得。”
　　“……”
　　看着雷伊已无继续谈话的意思，缪斯抬手，无形的屏障出现在雷伊几步远前，阻挡了他的去路，“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吧，差不多我也……”
　　“为什么？”雷伊的声音仍旧温润而柔和，但他并没有转过身。
　　“……没有确定你们有绝对的胜率前，我不会放你们走。”缪斯的眼神锐利了几分。
　　“所以我就要在这里等着，等他杀人杀到手软再去把他杀了？”雷伊有些嘲讽的转过身，语气带着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
　　缪斯向来平淡的表情被一抹怒色所覆盖，“你们四个是……”
　　“重要的力量，所以绝对不能有事。”雷伊慢悠悠的接口，神情复杂，“如果这样，要我们还有什么用。”
　　“伊修兰迪已经快要完成进阶，你……”
　　下一秒，缪斯就睁大了眼睛。
　　金色的闪电纹路微微闪烁着，一瞬间，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雷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我的责任。”
　　缪斯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预料中，雷伊最多完成传承，这已足够，但那分明是中级神使才能拥有的纹路，让她无法相信事实。
　　“不论输赢，我都不该在这里等待结局。”一种睥睨的气势从雷伊身上散开，让缪斯无法应答。
　　转过身，那屏障就像是脆薄的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缪斯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纤细的手掌紧紧握拳，在红色的衣袖下若隐若现。
　　雷伊的话，她反驳不了。
　　那全都说到了她心底最不确定的地方，也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够保证他们有足够的力量获得胜利的方法。
　　把弱小的源头保留在宇宙深处，用参差不齐的生命去消耗他们的力量，最后让最有力的战神去收获战果。
　　看在负位面那些怪物的份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然能怎样？放任你们去把他们击溃，等到筋疲力尽，再被对方吞噬殆尽吗？
　　缪斯握拳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命令也好，责任也好，对她而言，只要这个世界能存活下来，她也不会愧对于这双眼睛，也不会愧对于这双眼睛背后无数的鲜血。
　　这未来，总是有太多的变数，我已经努力去改变一切，尽我所能。
　　总有那么一群人，愿意去体会走在刀尖上的感觉，在旁人诧异而不理解的眼神中，去做着看起来特立独行的事。
　　他们把这些事，称为责任。
　　雷伊，你可知道，哪怕你只是犹豫一瞬，都可以改变你的结局？
　　只是一瞬间而已，只有那一瞬间啊。
　　缪斯抬起头，望向身后的水银湖。微风卷起了她的长发，轻盈的舞动。
　　她很清楚，无论中间的曲折有多少，结果可能有多少种变化，但是当结局真正到来的时候，所要做的只有接受而已。不论力挽狂澜或亡羊补牢，至少在那一刻的那一个结局，是足以让人心碎颓然到崩溃的。
　　轻轻的一声叹息，和水银湖上的裂缝一起，化作逐渐飘渺的碎片，消失在虚无中。

Chapter　Twenty-seven
　　他颇为紧张，汗水不断从身体的各个角落冒出，汇聚成细小的水滴，而后慢慢的流下。兴奋和恐惧都让他紧张的颤抖着。
　　作为一名算得上强大的精灵，像他，有力量而又平凡的如同尘埃，被那些凌驾于王者之上的强者看重的时候，就像做梦一样。
　　辛苦打拼战斗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去展示自己的一切了。像他这样离那些王者还有那么一点距离，却足够俯视大部分高等精灵的实力，放在宇宙间还是有些尴尬的。
　　要么默默地死在这里，要么带着满身的荣光和一个响亮的名号回去。他甚至早已为自己想好了一个特别的称号，只不过他从未对人提起过。毕竟那些称号，只有王者才有资格去使用。
　　不过现在他很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他活下去，他们胜利的基础上。
　　刺痛伴随着一股咸味淡淡的弥漫，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才发现自己已经咬破了嘴唇。
　　他自嘲的笑了笑，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嘴唇，伤口顿时完好如初。
　　没有给他太多感慨的时间，他听见那个空灵的声音传达到自己脑海深处的号令，猛地一震。
　　悬浮在宇宙中巨大的六边形石台颤动了一下，震得他腿脚发麻。无形的力量锁死了这一方天地，周围的场景逐渐开始扭曲。
　　石台边缘破碎的锁链缓缓漂浮起来的同时，碎片也在四处飞扬，重新结成一条巨大的夸张的锁链，向前不断的延伸，在半途突兀的消失。
　　本就巨大的夸张的石台再次扩大，某种东西被锁链挂住的声音异常明显的穿透他的脑海，若是在普通的星球上，应该是震耳欲聋的声音。
　　他眨了眨眼睛，惊愕的看到锁链的另一头挂在了石台上。
　　锁链开始收缩，缩进了石台下方，而同时，什么东西正在拉向他们，靠向这座石台。
　　剧烈的震荡再次让他脚步一晃。他摇了摇头，眯起了眼睛。不用别人提醒，他已经感觉到了威胁。
　　一座同样巨大的石台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紧紧贴着这座石台，仿佛二者本就是一体，从未分散过一样。
　　黑白色的光团毫无预兆的消失。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那座石台上，不，应该说是站在他前方，那一群沉默的精灵。
　　说他们是精灵，的确也没错。但在他们身上，有种东西让他非常的不舒服，没有理由。
　　他越发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直到他看到为首的青年抬起手，淡漠的说了一句话。
　　“为了生存。”
　　“杀。”
　　战斗爆发的出人意料。
　　他的位置算不上靠前，却也绝对是相当近的攻击范围。大批大批的精灵冲过来，他的反应迟了一拍，不知道什么系别的女孩直接冲来，毫不犹豫的对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
　　他侧头闪避过去，同时抓住女孩的胳臂，却还是被蹭破了脸颊。
　　啊啊，他记起来了。
　　和他曾经的一次游历一模一样。
　　……这种遇到天敌的感觉。
　　即使明白怜香惜玉的意思，他还是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在了女孩柔软的腹部。面对实力毫不逊色于他的对手，他必须全力以赴。
　　是的，和那个青年说的一样。
　　为了生存。
　　“亡魂的怒火深埋于鲜血，怨灵的哭嚎染红过黑夜。”
　　他坐在破败不堪的王座上，看着夜幕中那轮深紫色的圆月。周围甚至没有一块完整的砖瓦，只不过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为生存而挣扎，为希望而渴求。”
　　“黑夜中独行的狮鹫，抛弃于狂欢的盛宴；”
　　“云雾里暴怒的野兽，坠落在责罚的深海。”
　　他忽然站起身，慢慢的走下王座，声音模糊的如同斑驳王座上的花纹。
　　“囚禁在牢笼的星辰，沉迷进无尽的黑暗；”
　　“困守在孤独的幽灵，破碎成怨念的泪眼……”
　　仿佛正在念诵给谁听一样，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平静如水。
　　“狮鹫折翼之时，死神将刺穿他的灵魂；”
　　“野兽狂怒之际，盲者会挖出那颗心脏……”
　　“光暗与黑白，熄灭在混沌的星光，”
　　“燃烧尽一切的亡者，终将化身烈焰……”
　　似乎是念得累了，他疲惫的坐下来，任由风抚着他的头发，撩起他的衣摆。他只是安静的看着那轮紫色的圆月，目光深邃的如同穿越了千万年的时间。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安静的不像他从前的模样。一层浅淡的暗，慢慢的攀爬上他的身躯，将他固定成石像。
　　凝固的瞬间，一丝浅淡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生死的赞歌，不过一瞬之间。”
缪斯看着一抹绿光在她面前不远处不停的闪烁着，却没有插手的打算。凯兮和她一样，站在两方阵营中间偏后的位置，紧紧地盯着对方。
　　周围的人却厮杀的惨烈。
　　但至少，她们眼里只有对方。
　　凯兮并不适合于战斗，无论什么时候。某些方面来说，她比缪斯更适合扮演领导者的角色。她不会因为那些名为残酷的东西而扰乱自己的心，即使这让她愈发的不像一个正常的精灵。
　　冰刃擦着凯兮的脸颊飞过，割断了一丝蓝紫色的头发，却没有打破少女平静到冷漠的面容。
　　看不见的时间，看不见的世界，她们正在争取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故去的亡魂被给予新生，智慧的族群因自大而失落。”
　　伸手摸了摸废墟神殿的断裂的石柱，他自言自语一般。
　　“希望与生命的呼喊，唤不回孤独的行者。”
　　他轻声念着，指尖沿着石柱的花纹慢慢的拂过，。
　　“背弃的愚者跟随着绝望的智者，死寂的勇者却斩杀了恶魔；”
　　“黑与白碎裂的信仰，迎来黑暗的灾劫；”
　　“万千追随，瞳与眼交替的瞬间，湮灭了深渊的火焰；”
　　“迷茫在道路中，惊醒于破晓时……”
　　他放下手，留下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世界，仍将走向无法逃离的终焉。”
　　风声和着烟尘，埋没了他的声音。

　　盖亚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快要疯了。
　　他的姿态，亦是疯狂到令人惊悚的。
　　面颊上被暗红的骨刺穿透，凌乱的骨质层层蔓延，仿佛恶魔的额角刺破了他的皮肤。体内的骨骼早就扭曲变形成惊异的姿态，无数骨刺从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出来，仿佛利刃，又仿佛戴着獠牙的盔甲，将他层层包围。
　　……不够，还不够。
　　他俯下身子，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片漆黑，意识混乱不堪。
　　那个人……那个人就在这黑暗之后……突破它……突破就可以了……有足够的力量……他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
　　黑暗中伸出的手轻柔的抚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盖亚本就混乱的意识此刻沉进了更深更深的黑暗。
　　他努力睁大眼睛，妄图看清面前模糊不清的人形。原本是漆黑的人形在他眼里逐渐清晰，化成了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他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走近，蹲下，看着盖亚满身的伤痕，轻轻的捧起他的脸颊，满目都是心疼。
　　“……别……”别过来，别走进这黑暗。
　　盖亚跪伏在地上，颤抖着后退了些许。
　　别让我在这里，在这种时候看见他。他是光，他不该被这黑暗吞没的。
　　那个人愣了一下，急急忙忙的靠近，轻轻的扶住他，“你……怎么会伤成这样？能不能走？我带你去……”
　　“……给我滚开啊！”
　　按捺下心底最黑暗的那一块地方，盖亚发出一声咆哮。他的身躯早已脱离了任何认知的范畴，无数骨刺交错着伸出来，或巨大或扭曲。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走上前。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他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眼眸里仍是那种带着温柔，却又带着尊敬和一种近乎依赖的信赖。那是盖亚再熟悉不过的，专属于他自己的眼神，“我明白你的，别再质疑了，无论你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盖亚……”
　　最后一声近乎轻叹的呼唤却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那道早已摇摇欲坠的防线。
　　没有人能冒充他的雷伊，没有人能。
　　那些细微的片段早已刻进他心底，他绝不会认错的。
　　猛地将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拥进怀里，盖亚埋首于他脖颈处，不顾伤口的疼痛，沉溺于他的气息里。
　　就是这个人，和他有千年的羁绊，让他挂心无数年。
　　就是这个人，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学会伪装感情，学会压抑自己的本能；
　　就是这个人，为了让他仍然带着阳光般的温柔和微笑，他无数次在本能爆发的时刻按捺自己的心绪。
　　……他不想再忍了，他忍够了！
　　他从来都是不屑于也不擅长忍耐的人，为了雷伊，他早已到了极限。
　　“……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那个从来都让他平静的声音平静的回答。
　　“……永远都是……我的……”
　　“我永远，都是你的。”
　　盖亚看着他捧住自己的面颊，慢慢的靠近。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仿佛这世界都平静了下来。骨刺没有继续挣扎的往外爬出，周围的黑暗也渐渐趋于平静。
　　但仅仅是片刻，原本只是波澜起伏的黑暗便形成滔天巨浪，在他们神舟叫嚣着。
　　盖亚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现在正被他按在地上，眼里只有他；
　　他一直默默守护着的人，现在正在他身下，等待他的征服；
　　原来他也是会有这种表情的人吗？
　　盖亚毫无意识的低头，睁大混沌的双眼看着他。
　　那个人慢慢的从盖亚的钳制中收回手，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低语声对盖亚而言带着言不尽的魅惑，“不必忍耐了……我不想看着你这么痛苦……盖亚……”
　　他没能说完。
　　双手再次被盖亚握住，按在了头的两侧。毫无爱意和温柔可言的亲吻带着狂暴和发泄一般的啃咬，不知是那一方的血腥味很快弥漫了整个口腔。骨刺早已突破脸颊，交织成带着倒刺的藤蔓，紧紧地缠住他整个人。
　　不够……还不够……
　　尝到他渴求的味道远远不能满足心底的那张开嘴巴的巨兽，此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多余，只有最纯粹的本能，遵循着渴望。
　　“盖亚……盖亚……”
　　那个声音念着他的名字，如黑暗中疯狂生长的罂粟，伸长了枝条缠住盖亚的每一处神经，牵引着他的一举一动。带着喘息和沙哑的声音不断的放大，令那双本就混沌的眼睛更加的浑浊。
　　他再度俯下头，盯着面前的人。
　　困在囚笼里的野兽，想要的想有的，不过就是顺从本能而已。
　　罂粟般的气味缠住他的感知，让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去亲吻。但在他触碰到的一刹那，一道黑色利刃无声无息的穿过，将他面前那个人击碎的干干净净，化成一阵黑暗的泡沫消散。
　　布莱克修长的身形慢慢的从一片截然不同的黑暗中凝结，苍白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站在那里，但他的愤怒却表现的清晰至极。
　　他盯着盖亚，完全不能把面前的怪物和盖亚联系起来。满身狰狞的骨节，层层的暗红色穿透，布莱克甚至觉得面前的盖亚根本就是个死人，不过是这种力量在无意识的行动。
　　盖亚身侧的黑暗再度化成黑色的骷髅，坚硬冰凉的骨节伸出去想要抓住盖亚的手。在接触到盖亚之前，布莱克再次击碎了他。
　　深吸口气，布莱克眼底泛起一抹红光，“听着，盖亚。”
　　那个怪物只是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扭头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来杀了我吧。”
　　滔天的黑色烈焰从他身后燃烧而起，与盖亚身侧烟雾缭绕的黑暗如同烈焰与寒冰。
　　“不然，”
　　他猛地抬手，将盖亚身侧的黑暗尽数击碎，隐约成型的骷髅消散在出现之前。
　　“我就会一次一次的杀了他，杀他无数次。”
　　“他回来几次，我就杀几次。”
　　烈焰正在一点点的侵蚀着怪物身侧的领域，怪物却始终保持着那姿势没有动。
　　暮然间，他消失在布莱克的视野里。几乎是同时，布莱克抬起手臂，挡在自己身前。但他的攻击，比布莱克预料中的慢了些许，甚至有些迟疑，只是当那只布满骨刺的手一拳打来的时候，布莱克甚至怀疑，如果是肉体，自己会被他一拳砸断了手臂。手臂上的伤口在一瞬间完成再生，布莱克毫不吝啬的一脚回敬过去，急速的朝着远处黑暗的漩涡冲去。
　　怪物停下来，身体缓缓地起伏，似乎是做了个深呼吸。布莱克冷冷的看着那怪物俯身，四肢着地。没有任何动作，怪物的身影却变淡了，直至消失。布莱克猛然睁大了眼睛，烈焰交织双臂交叉同时挡在身前。闪现到他身前的那怪物仍是一拳，却轻松的击碎了他的防御，那只已经完全成为利刃骨节的手臂几乎穿透了他的能量体。
　　“……”
　　黑暗的烟雾从远处蔓延，藤蔓般的盘上怪物的身躯。布莱克原本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忽然间阴暗下来，蔚蓝被红光吞没。没有任何言语，他擒住还在自己胸口的手臂，黑暗瞬间凝结，拉着他和那头怪物，一头栽进了不远处的黑暗旋涡里。
　　两人离开之后，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慢慢的出现一丝亮光，分隔开了这片天地。无数烟雾形成的黑色骷髅摇摇晃晃的行走。红日照亮了天地。
　　一片赤红的天上，是无数斑驳苍白的云彩，而几乎毫无边际的大地上，尽是摇晃的黑色骨骸。
　　大地的正中心，是一座祭祀般的高台，长长的阶梯延伸到大地，很远。无数的骷髅或奔向那阶梯，或直接沿着陡峭的山壁攀爬而去，直冲向那高台。
　　高台之中，安静的坐着一个被紧锁着的人。
　　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他睁开清澈的红色眼睛，看着遥远处的黑暗旋涡慢慢的消失，露出一个无奈而悲伤的微笑。
　　抬起手，无数锁链因为他的动作而哗哗作响。无数骷髅已经攀上了高台。
　　并非朝拜，而是夺食。
　　这个人，便是它们最可口也是唯一的口粮。
　　第一个骷髅接近了他，没有一丝皮肉的指节直接抓住他的手臂，扯下一大片白色薄纱般的光芒，开始狼吞虎咽。他痛的皱了皱眉，看着潮水般泛滥过来的骷髅，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那一轮红日。
　　“没办法啊。”
　　他嘀咕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猛地伸手，穿透自己的胸膛。没有造成任何伤口，他的脸色却痛的泛白。
　　“可惜，这颗心，可不能给你们。”他咧嘴笑笑。
　　一团比红日更耀眼的光芒从他指尖的缝隙中投出，紧接着，一团灿烂的白色光团冉冉升起，直至红日之中，将一轮红日染成雪白。
　　噗通一声，他躺在地上。白色的发丝有些凌乱的贴在脸侧，唯有刘海的红色鲜艳依旧。
　　他身周，无数骷髅正缓缓的围上。
　　这是一场，盛宴。

Chapter　Twenty-Eight
一场战争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参与的人数，是补给？还是战斗的天时地利，参战的原因理由？
　　是有多少人在失去什么之后，哭喊悲啸着爆发，将对方刚刚占有有的优势用生命为代价抹平？
　　还是残兵败将在火线后咬牙坚持，贡献着几乎耗尽了的力量？
　　都不是。
　　重要的，只是胜利而已。
虽然作为一个普通的草系精灵，他也已经撑的太久太久了。他第三次被那头身上尽是黑色烈焰的蚀日击倒的时候，没能和之前一样迅速站起来。
　　属性的克制在这一刻体现的异常明显，种族这一诧异的优势此刻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头蚀日化出了自己最原本的模样，相比起来的确强大，却又不是那么的强。
　　他安慰自己，他一定能打败面前的敌人，只要再打倒这一个，他就已经胜了他自己。
　　但是他的身体却放弃了抵抗，无力而抽搐，那是极度脱力与威压的双重作用下的表现。他到极限了。
　　他忽然发觉那头蚀日在停滞，而后缓缓的退去。半原型的蚀日也睁大了一双兽瞳，愤怒的咆哮一声，狠狠地甩起自己的尾巴。
　　“蛮力的家伙……退下。”他不认识的少年一手抓住蚀日跳动着火焰的尾巴，虽然不快，却非常坚定的把他往后拖去。蚀日的挣扎并没能让他动摇半分。
　　他猛地起身，没有在第一时间拉开距离，反而迅速汇聚力量。绿色的能量紊乱的冲向蚀日，终于击碎了蚀日身侧的护甲。
　　“你很厉害。”哈莫雷特松开了手，漂浮起来，目光却没有在他身上逗留半分，而是望向下一处战斗的地方，“但不是每次都能有人救你的。”
　　言罢，一声龙啸响彻战场，少年龙王显出了他最为完全的姿态，多种系别的能量在一瞬间臣服，按他的意志形成了玄妙的状态。
　　“我知道你在那里。”巨龙黝黑的眼眸里映着星空，少年的声音穿透战场，直接传递到遥远处的天穹下，“来战吧。”
　　远处，嘲讽般的轻笑过后，一道亮光包裹住了遥远处藏在无数战斗之后的身影，巨大而苍白的巨龙张开了翅膀，平静的看着这位新上任的龙王。
　　两声龙啸划破了整片宇宙。
伊修兰迪嘴角咧开，原本看上去甚至带着几分温和笑在暗金色闪电的映衬下多了几分可怕。手臂猛然挥去，暗金色雷电轰鸣着冲向远方。
　　战场始终没能拉开，他们却依旧不占上风。这让他感觉到一丝烦躁——明明对方最强大的几个人，只有一个在这里而已，但他们却没能那么快的赢下来。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就越不利。必须更快的打开这个局面才行。他这么想着，同时面无表情的偏过头，避开对面不知是来自哪一方的能量。
　　背后的能量忽然改变了轨道，伊修兰迪面无表情的侧过头。艾辛格活动活动手指，语气低沉而毫无干劲，“你在走神。”
　　“太无聊了。”伊修兰迪收回目光，背后的羽翼连上了雷电，“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凯兮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的抬起了手。看见她的手势，伊修兰迪怔了一下，随后，暗金色的雷电弥漫在他身周。
　　“我更烦。”艾辛格啧了一声。按捺太久的冲动让他快忍不住想要直接冲出去。况且，他原本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忍耐从来不是形容他的词。
　　“真不愧，是‘野兽’啊。”伊修兰迪只是笑笑，“还不行？还要等下去？”哪怕他的语气里，现在都染上了一丝不耐烦。
　　“……缪斯在和我争夺权利。”凯兮映着六芒星的眼瞳无比妖艳，“我看不清正位面，也没办法使用【权利】。”
　　“明白，让她不要碍事，可以吗？”伊修兰迪的微笑非常柔和。远处的阿克希亚偶然望见他的笑容，不由得怔了一下。她太熟悉了。
　　那是几千年前，和那个孩子一模一样的笑容，温暖天真。
　　伊修兰迪没有停留，黑色的羽翼舒展。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是知道，在他的羽翼伸展开的那一瞬间，他毫无停留的穿过了漫长的距离，避开了这其中无数的战斗，来到了缪斯的面前，高高在上，同降临审判的天神几乎无异。
　　“虽然用这种手段不太光彩，不过，失礼了。”伊修兰迪身上的能量迅速汇聚，“不过你停手的话，我可以选择下手轻一点哦。”
　　缪斯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遥远处的凯兮。
　　对待另一个自己，她必须全力以赴。她没有懈怠的权利。
　　“看来，这半年你也没多大长进。”
　　伊修兰迪冷眼旁观着一个突兀出现的身影挡下了自己的攻击，黑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上次拿走你半条命，还不够？”
　　“你好象……搞错了什么。”
　　雷溪侧着头，伊修兰迪有些惊异于他那双紫色的眼眸。
　　“做事之前，也先问问长辈同不同意啊。”
　　半长的赤金色头发无风自动，一抹消失了许久的桀骜重新出现在那张脸上。
　　缪斯慢慢睁大了眼。眼瞳深处，赤金色的星芒爆发出璀璨的强烈光芒。
　　“计时开始。”她低声喃喃道，轻柔的红绸在她身边舞动着，亦如凯兮身边夜空般的黑绸，划过优美的痕迹。
　　格莱奥丹看了看身旁。诺伊尔顿无声的点点头，血红色的能量珠飞速旋转起来。
　　“要长辈来教教你们什么叫做礼貌吗？”雷溪抬起头。
　　伊修兰迪沉默着，背后的羽翼轻轻的颤动着，带着他缓缓退后。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雷溪能够来到战场。按理说，没有任何一次战争，是有哪怕一位守护参战的。雷溪正在颠覆认知。
　　看着雷溪身边那时不时的出现一抹金色，伊修兰迪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恍然，而后化为震惊。
　　雷溪身上电光闪烁，无数电弧利刃般飞了出去，带起无数的血花飞溅。
　　后退两步，伊修兰迪看着雷溪，“你不是雷灵狮。这不是他们一族的气息，也不是他们应该有的力量。”
　　“我从没承认过。”雷溪舔了舔嘴角，紫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杀意。
　　一直远在后方的凯兮忽然一颤，迅速睁开了眼睛，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流下。她轻轻的蹙眉，身形渐渐的消散，而后出现在伊修兰迪身边。
　　“凯兮？”伊修兰迪愣了愣，却发现凯兮平静的看着雷溪。
　　雷溪眯起了眼睛，缪斯也毫不畏惧的站在了他身边，在整个战场中显得极为狭小的对峙局面沉默而紧张。
　　“你早就死了，为什么还会回来？”凯兮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炸响在周围人耳边。
　　“……我记起来了。”雷溪挑了挑眉毛，“你是那个小丫头？”
　　凯兮的指尖微微一颤。
　　雷溪嘴角上扬，恶意十足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碍眼，“死一次还不够吗？”
　　“……哥哥的仇，我一定会报。”凯兮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但你，已经死去的人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我从未死去，只是换了躯体。”忽然间，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和雷溪的声音重叠了。
　　淡淡的光影从雷溪身后浮现，在虚无的空间中缓缓波动着。雷溪手臂上，最后一个白色原点也变成了空心的圈。
　　“而现在，我已重生。”
　　包括凯兮在内的五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虚影的谱尼睁开了眼睛，神情冷峻。
　　他轻轻的张开嘴巴，和雷溪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连眼神，都是和雷溪相同的凛冽和决绝。
　　“以魔神艾里克之名！”
　　雷溪的手臂划开一个巨大的弧度，浓烈的电光混合着双重属性的力量扩散开来，硬生生的将凯兮震退而去。

　　一抹暗金色的弧度扩散，震散了那股力量的余波。伊修兰迪紧紧盯着艾里克，眼眸深处潜藏着浓厚的战意。
　　他早已迫不及待。
　　他也很想知道，同样是失去过母星，同样是被抛弃过的存在，艾里克到底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察觉到艾里克行动的一瞬间，伊修兰迪也作出了反应。那抹闪烁着电光的紫色能量破空而来，与暗金雷电形成的狂兽碰撞在一起，纠缠嘶吼。
　　伊修兰迪背后羽翼忽然泛起一抹诡异的光亮，艾辛格在同时闪现到他身前，缠绕着黑红色的拳头猛然击出。雷电夹杂着黑红色急驰而去，直冲向对面的艾里克。
　　轻柔的红绸恰到好处的落在艾里克腰间，将他拉回少许，艾里克毫不畏惧的抬手，浓烈的紫色光芒夹杂电光与浅红席卷而去。
　　两种能量在接触的一瞬间就开始了抵触，却并未有过多的胶着，僵持片刻后便崩溃而散，带起一阵更强的余波。
　　紊乱的能量碎成无数星芒散落而下的同时，艾辛格早已转身，一只手搭上了伊修兰迪的身躯，下一刻，他们便撤到了凯兮的身前。两方的距离也在同时拉开很远。
　　“他就是你说过的‘变数’？”伊修兰迪侧着头，向身后的凯兮询问。哪怕她的力量不弱，但此刻，非战斗状态的凯兮显然拥有更大的优势。
　　“我看不到。”眼底的六芒星旋转着，时急时缓，凯兮的眉头慢慢蹙紧，“我还没办法看透谱尼的力量。”
　　“那就尽快解决吧。”艾辛格眯了眯眼睛，望向正对面遥远处的石台，“我们该对付的人，还没来呢。”
　　“艾辛格以辅助为主，伊修兰迪尽快解决他。他的力量一定程度上对你有致命的克制性。”凯兮身侧，夜幕般的黑暗在她脚底形成一个奇妙的阵法图案，宛如六只伸展的尖锐翅翼，被八个古老的黑暗符文包围起来，“他站在这里是有代价的，时间越久，他越弱。”
　　对视一眼，伊修兰迪与艾辛格几乎同时眯了眯眼睛，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艾里克，直冲而去。
　　艾里克冷笑一声，背后伸展出一对金色骨架，蓝色的翅翼伸展开来，毫不畏惧的迎上两大战神。
　　那一瞬间，黑夜绽放，笼罩了所有的色彩。
　　缪斯的脸色白了一下，动作却没有丝毫耽误。她脚下，柔和的浅金色光芒伸展，与凯兮脚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浅金色图案呈现，比起缪斯，凯兮显得更加轻松些，但她却丝毫没有放松。
　　她甚至能明白，这场战争哪怕目前来看，他们占了优势与上风，恐怕结果也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哪怕立场不同，她也想感叹一下那个已经消失了的文明，连他们都曾被惊艳过的出色文明。
　　赫尔卡。
　　这个种族曾经有过的辉煌与荣耀，全都湮灭在时光里了。能够证明他们曾站在世界的巅峰上的东西，已经寥寥无几，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如今却在改变着这整个世界。
　　那是已经突破了禁忌范畴的领域，也是那个文明所有才华的展现与汇聚。
　　一个，是那两棵流传了不知多少个时代，时代轮回着，传承着的古木巨树；
　　另一个，便是曾经以神使之名出战，如今仍驰骋于战场的人造精灵。
　　这个已经没落的文明，在无数时代之前，目光就已越过了沧海桑田。

Chapter　Twenty-Nine
金羽背负于身后，所经之处只留下一道灿烂的流光。
　　雷伊眉头微蹙，略显的苍白的面容上是无法掩盖的担忧。
　　战斗和战争，是两种在根本上就存在区别的东西。他同样清楚，缪斯强硬的态度耽搁了他们多久的时间，也给战场带来了怎样巨大的威胁。
　　同样，这也给雷伊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压力。
　　之前帮助缪斯，强行把他们送入传承空间的那些精灵们，已经是当时缪斯所能调动的最强力量。那些身为各系族顶尖力量的人物，说不知情，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选择了这条路，拼尽一切，为这四人制造机会。
　　那些敌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
　　没等雷伊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他发觉身后有种熟悉的波动遥遥传来。
　　一个天蓝色的光点正在从侧后方飞速赶来，眼看着就要和雷伊撞在了一起。
　　原本严肃到有些紧张的雷伊在发现它之后，脸上不由得多了一丝笑意。
　　就在对方即将撞到雷伊的刹那，雷伊背后的羽翼猛然伸展开来，细碎的电火花随着羽翼拍打在空中留下无数优美的痕迹，雷伊在最短时间内爆发出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朝着斜上方飞去，与蓝色光点几乎擦肩而过。
　　隐藏在天蓝色光点里的人也同时做出了反应，在那一瞬间猛然抬脚蹬向正前方，一抹暗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脚底，形成一个完美的借力点，让他整个人都腾空倒翻而去，最后停在了虚空中，慢悠悠的朝着雷伊飘去。
　　“我还想着等你醒了一起走，结果呢？你醒了直接自己一个人就跑路啦！”对方哼了一声，听语气很是不满的样子。
　　雷伊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上上下下来回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缪斯说你醒了，我以为你去找布莱克了。”
　　发梢带着一抹天蓝色的白发青年非常得意的双手叉腰，指了指自己，“怎么样？新形象是不是很帅很强大啊？”
　　看着对面明显大了不止一个型号的卡修斯，雷伊看着那双更显成熟的天蓝色眼瞳，半晌才缓缓道。
　　“嗯，很高。”
　　对面的青年连同头上那一根挺拔的呆毛一起蔫了下去。
　　“……雷伊有时候你说话真是太直白了。”卡修斯的语气有些幽怨。和之前比起来，卡修斯的体形明显更趋于一个成人的状态，拔高了不少，身躯也更加修长有力，气势也因为身体的改变直接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但……
　　“真的。”雷伊默默地望了望他的头顶，心底居然莫名的松了口气，“你长高了很多。”
　　“不过这样布莱克还能认得我吗？”卡修斯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刘海，很快回归正题，“盖亚他们呢？你见过盖亚和布莱克了吗？”
　　“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打了个手势，雷伊背后的羽翼缓缓地舒展，卡修斯也会意的跟在他身侧，两人一同往前方急驰而去，“我担心战场的情况。”
　　“也好。”卡修斯点了点头，目光移到了前方，“顺便去报个仇。”
　　一时间雷伊听不出卡修斯语气里的悲喜。
　　他侧头望向身边，天蓝色的眼眸没什么波澜。甚至在察觉到雷伊的目光时，他还转过头来对雷伊露出了一个微笑，亦如只有站在怀特山巅才能看得到的云海那般，美好柔和。
　　“没事的，我没事。”
　　青年的眼瞳仍旧同澄澈的天空，干净的染不上什么阴霾。
　　那一刻雷伊忽然发觉其实无论外貌上改变了多少，卡修斯仍旧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那个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该如何面对现实的少年。
路途很长很遥远，他们很快很无聊。
　　传承下来的记忆中，很清楚的告诉了他们那道“门”在哪里，又该从什么地方进入那道“门”。
　　那是战族一位前辈的栖息之处。
　　亦是连接着世界之间的大门。
　　在刚刚接近这个星系的时候，立刻就有人从黑暗中站出来，想要拦住雷伊他们。
　　那是个墨绿色长发的女孩儿，精致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非常时期……”她的话停顿了一瞬，语气多了些起伏，“是雷神和大地之神？”
　　“是我们。请问你是？”雷伊能够发觉她身上似乎有种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叫璃菀，奉命守卫卡兰星系周边区域。”她非常礼貌的鞠了一躬，而后直起身，正视着雷伊的金瞳，“我的主人，是迪恩。”
　　雷伊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辛苦你啦。”卡修斯笑着摆了摆手，“现在可以让我们过去了吗？……或者海盗们已经把这里给占领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主人与赛尔们目前属于统一战线，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只是奉命守卫这里，以及等待四位的到来。”璃菀的声音里有着一种不似常人的平板，除了之前的那句询问，雷伊和卡修斯甚至没能发觉她有什么太多的情绪波动，“请跟我来。”
　　她转过身，却没有立刻前行。
　　“两位或许会因过去而对主人和我们心存芥蒂，但请相信处于统一战线的我们。”她向前移动，衣摆边缘流露出的精致花纹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将她包裹起来，“如果可以消除隔阂，杀了我也是可以的。”
　　“漂亮的女孩子可不该这么说话。”卡修斯似是叹气般的感慨了一句，同时他往身侧挪了挪，凑近了雷伊，非常亲昵的单手搂过他的肩膀，“我们现在可是战友。而且，队长也不会忍心让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去战斗的，对吧？”
　　璃菀转过头时，刚好撞见一双有些无奈却柔和的金色眼眸里。
　　恍惚间，她忽然记起了小时候坐在妈妈怀里，望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来的感觉，夹杂着温暖和安心。
　　那双眼睛，柔和的不像话。
　　那是安宁为底，温暖为洋的海。
　　那是杯酝酿了千年的醇酒。
　　原来一个人的眼睛，真的可以令人沉醉至此。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璃菀下意识的偏转开目光，又闯入了卡修斯天真的笑容里去。
　　她忽然觉得，一直被主人和不少同伴视作敌人的家伙，其实……意外的很美好。
　　比如……
　　卡修斯仍然很亲昵的凑在雷伊身前，毫不自知的搂着对方的肩，有说有笑的往前走去。
　　璃菀悄悄的望了望他们，转身继续带路。
　　各种意义上，的确是，很美好啊。
　　这么想着，她忽然明白了前方聚集地的一些伙伴们为何如此期待他们四人的到来。

　　哪怕已经预料到了部分，但当劳克蒙德的居所出现时，雷伊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
　　“就是前面。我们下去就到了。”
　　身为一个草系精灵，璃菀的体力也是一流的好，一路下来连脸色都没变过。
　　望了望前方，雷伊只觉得心里沉了那么一会儿，一股透过了心尖的震撼让他愣了半晌。
　　或许连盖亚也不知道，他的老师藏在丛林中的居所，真实的面貌会是如此的壮阔。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峰，一座看上去几乎摇摇欲坠的孤峰。孤峰上满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空洞，让它的内部一览无余。阳光从一侧照进，另一侧又有阳光泄露出来，仿佛这座空心的孤峰在发光一样。
　　透过空洞，雷伊甚至能瞧见它内部几乎空心的构造。无数黑色的石柱贯穿了它的内部，支撑着它屹立在这里，阳光形成的光柱又从天而降。黑与白两种色彩的细长圆柱交错落下，仿佛一张网，落在了峰底，也就是他们从未去过的，劳克蒙德居所的深处
　　越走近，便越是觉得它越宏伟。
　　“前辈居所的深处，就是入口。曾经有很多前辈被选中去把守，但回来的很少。”璃菀带路的同时，也很尽责的给两个目前仍然一脸茫然的战神讲解着，“入口不止这一个，但无论哪个入口，它们的终点都是一样的。这个入口，是唯一能够进入更深处的地方。”
　　“更深处……是指战场吗？”雷伊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前方几乎同一座塔城的孤峰，一边询问着。
　　“是的。”璃菀点了点头，卡修斯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带路之后，面前的女孩就对他们，尤其是雷伊的态度似乎有着什么微妙的转变。
　　“前辈们称它为‘流放之地’，是最终战场。”女孩的长发，裙摆和声音，都随着迎面而来的风飘扬着，带着自由的气息，“它不属于……”
　　“不属于任何一个位面。所有存在于世的入口，都只能到达战场外的‘门’前。”另一个声音接下了璃菀的介绍。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卡修斯虽然表情没有什么波动，耳朵却高高的竖了起来，“布莱克！”
　　黑色的身影随声而来，从高处不知道哪一个空洞中跃出，悄无声息的落在他们面前。
　　布莱克海蓝色的眼眸里，倒映出了两个同样灿烂的身影。
　　“好久不见。”他轻声说道。
　　“布莱克！”卡修斯眼睛亮了起来，几步便冲到了他身边，“你来啦！你看我有长高哦！这一次你没说准！”
　　布莱克盯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张众人都似曾相识的包子脸出现了。
　　“别动！按回去了怎么办！”卡修斯躲开了那只手，抓了抓被布莱克几下揉成鸟窝的头发，非常严肃的抱怨着。
　　发觉手感没有变化后，布莱克的心情也好了那么一点儿，“我没说准什么？”连语调都轻松了那么一点儿。
　　“你说我不可能再长高的！”
　　“……”
　　“……你那表情什么意思？”
　　布莱克默默地叹了口气，目光偏向了一侧，“我说的是不可能，没有‘再长高的’这四个字；其次……你忘了你当时问我的是什么问题？”
　　“我问的……我能不能长高？”卡修斯忽然发觉有点底气不足。
　　这一次他非常清楚的在布莱克眼里看到了大写的怜悯二字。
　　“你说的是，总有一天，你的身高不会是我们四个人的垫底。”
　　话音未落，卡修斯已经冲上去和他理论了。
　　雷伊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着一旁沉默着的璃菀，“见笑，不过，辛苦你了。”
　　璃菀安静的看着他，紫红色的眸子倒映出了整片天空的云霞和光辉，无比的灿烂，白皙的脸庞也染上一抹绯红。这反而让雷伊有些不知所措了。
　　“没事的。那么，我就先走了。”璃菀垂下了眼睑，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很期待，能够与您并肩作战。”
　　不远处的卡修斯回过头，吹了个口哨，双手仍然紧紧扯住布莱克的黑色长袍不放，几乎快把那件袍子从他身上给扯了下来。布莱克倒没有什么反感，反而顺手把手搭在了卡修斯毛茸茸的脑袋上，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雷伊忽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那种让他背后有些发麻的心悸感毫无缘由的降临了下来。他很清楚的感觉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却没有什么敌意的目光正毫不避讳的落在他背后，同时，他看见了不远处，那个向来沉默平静的黑发青年猛然间锐利起来的眼神。布莱克抬起头，苍白的肤色在午后斜阳的映衬下显得多了几分温度，但那双海蓝色的眸子依旧锋利。
　　这种眼神雷伊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也很清楚能让这个青年色变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那是种警惕，无奈，甚至一丝愤怒一起混杂着的眼神。雷伊只记得上一次布莱克露出这种目光，还是威斯克威胁他的时候。
　　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他忌讳着吗？
　　而且，为什么盖亚迟迟没有出现？他难道遇到了什么危险了吗？
　　“这个反应……”卡修斯忽然低声道，“盖亚他难不成是在……”吃醋？这两个字他只是做了个口型，并没有说出来，同时他的耳朵扯了扯，天蓝色的瞳仁慢慢的沉降成略显空洞的蓝，“他怎么了？”
　　他望向身侧的布莱克。两双蓝色的眼眸对视着，天空与海洋相接。
　　盖亚？
　　……这目光，是盖亚的?
　　雷伊慢慢的抬起头。阳光模糊了他的视线，逆着光他只能看清那个亮的刺眼的空洞中，有个身影正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边缘，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晶莹的红划破了黑暗，在阴影中明亮的刺眼。
　　“你来了。”
　　他的声音既毫无温度。
　　亦无之前藏在平静下的一抹温柔。
　　

Chapter Thirty
　　纤长的黑影一跃而下。
　　风猛烈地掀起他的衣角，让他的衣衫呼呼作响；略长的鲜红色头发也狂乱而肆意的飘舞着，夹杂着一抹亮得刺眼的银白。
　　他的速度很快，片刻间便坠落至地面。与下落时带起猛烈地风声不同，他落地时反而悄无声息，就那么站在了雷伊面前。
　　雷伊看着他，恍若隔世。
　　他还记得在那个梦一样的世界里，没有他的世界，是怎样的孤寂；他也记得，那个特殊的日子不再特殊时，他是怎样的失落；他更记得，神殿内，望着他死去时，他心里是怎样的悲痛至极。
　　也是在那一刻，他记起了很久之前，盖亚曾经与他的约定。那个犯了族群大忌却依然固执着决不让步的人，为他倾尽了所有的温柔。
　　他得承认，他也愿意承认事实。
　　他在自己发觉之前，就希望盖亚能留在他身边了。不仅仅是作为对手和战友。
　　雷伊慢慢的抬起手，朝着盖亚的方向伸去。
　　他不太擅长应对感情的事情，却不代表他对于什么感情都分不清。
　　在梦境中经历了那一切后，在与盖亚分别了太久太久之后，他开始直面心里最复杂，也是最敏感的地方。
　　心，感情，这些东西，一旦决定去直面的时候，往往结果都出乎意料的简单。
　　他想让盖亚陪着他更久，想让盖亚离他更近些，想让盖亚更关注他些……
　　他想，让盖亚留在他身边，直到永恒。
　　指尖触摸到了盖亚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和微凉的温度仿佛是有魔力的磁石，一下子就让雷伊走近了过去。
　　多久？
　　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指尖轻轻的摩挲过去，雷伊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有多暧昧，想要收回手。盖亚却握住了他的整只手，将他的手整个的握进了自己的手里。
　　盖亚的手更有力，也更温暖。对比之下雷伊反而觉得手心那面的触感简直柔软的不像话。
　　与盖亚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雷伊就发觉了他身上的那种违和感。
　　平静的过分的瞳孔，嘴角没有任何的弧度，眉宇间再无他曾经熟悉的柔和。盖亚注视他的目光太过的直白，直白到卡修斯和布莱克都能察觉到那股违和。
　　卡修斯眨巴眨巴眼睛，片刻便回忆起来。他和布莱克其实倒没有太多惊讶，因为这种眼神他们见过太多次，尤其是在盖亚面对那些对雷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好感的人的时候。只不过，他向来掩饰得很好而已。
　　这是盖亚在宣示他的权利，他的所有。
　　只不过，这种赤裸裸的、仿佛看着所有物一样的目光，雷伊确实是头一次见到。
　　“……盖亚？”雷伊试图收回自己的手，却发觉对方立刻加大了力度，阻止了他的动作。紧接着，对面猛地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扯了过去。雷伊只是踉跄了一下，险些直摔过去。
　　一只手抚上雷伊的脸庞，指尖慢慢的从眼睑滑过，到脸颊，嘴角，而后是脖颈，锁骨。在盖亚的手探向更下方的时候，雷伊学着他的动作一把扣住了盖亚的手腕，好看的眉头蹙起，“你怎么了？”
　　盖亚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盯着他，也没有抗拒他的动作。
　　但下一秒，雷伊的视野里便只剩下了些许银白色的、还在飘动着的发丝。原本掌心里的温热手腕挣脱开来，直接环上了他的腰，把他往前带了一步。
　　脖颈间多了一抹温热潮湿的呼吸。
　　雷伊的大脑空白了那么一瞬，而后尽数化为了耳尖的红晕。也就是那么一瞬，伸手推开盖亚的念头便烟消云散。
　　但他没看到的是，那双仍旧平静的宛若冰封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仿佛在确认什么一样，盖亚抬起了眼睑，一双红眸刚好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卡修斯和布莱克。
　　不远处的璃菀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去。
　　但这一眼，即便是觉得已经经历过不少风雨的她，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卡修斯脸上毫无表情，黑暗却悄无声息的燃烧起了烈焰，将他整个人吞没，只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瞳在黑暗中炽亮的刺眼。黑暗的形成的巨兽在他身后露出了獠牙，盯着盖亚。他身旁的布莱克也十分平静，只是他身侧那两颗晶莹的能量球同样燃烧得剧烈，蓝色鬼火仿佛两个巨大的怨灵，在他身旁若隐若现。
　　而他们正前方不远处，盖亚仍旧埋首于雷伊的脖颈间，一双红眸冷漠的盯着两人。
　　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璃菀心里，忽然有个声音这么说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艾里克能感觉到那种穿透过一切，从遥远处降临在他身上的无形压力正在一点点的攀升，压制他，但他面上却丝毫没有变化，手中的力量反而汇聚的愈发凝实。
他只知道，如果他没有比上一次战争做的更好的话，他将失去的，将比上一次更惨重。
但敌人显然比他预料的更强大。在躲避开几道电光之后，艾里克几乎是和一道巨大的电流擦肩而过，而后沿着电流的方向冲去。
伊修兰迪黑色的羽翼张开，霎那间仿若神灵。黑色混合着电流，按照他的意志席卷而去，形成了洪流。
艾里克同时伸展开了背后那双半透明的金边羽翼，再一次与伊修兰迪的攻击擦肩而过，但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他隐约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场景。
黑暗和电流形成的银河，无尽的空间里有着无尽的战斗。
艾里克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回到战斗中去，不再分心。
但愈是这样，他愈发的不安起来。
不对。
有什么不对。
他确信自己见过这个画面，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看见过的东西。
艾里克紫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茫然的情绪。
伊修兰迪抓住了他分心的瞬间，暗金色的利刃藏在雷电之中，突然破出。艾里克下意识的躲避过去，却仍被划伤了。
肩膀传来阵阵剧痛，艾里克抬手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眼里的茫然神情愈发的浓重。
他知道，他必定是见过这个场面的，在这场战斗之前，他一定见过，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茫然和不安在他心底，压抑不住的被放大。
“回神。”
缪斯清冷的声音破开阴霾般唤回了他的神志，也因此艾里克避免了又添上一道伤口。
艾里克冷静下来，一边面对着伊修兰迪，一边开始疯狂的回忆着之前的种种过往。手臂上谱尼留下的印记已经滚烫，烫到他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快被灼穿。
他明白了。
他必须回忆起来。
与战场截然相反，青年仿佛刚入世，澄澈的眼里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湖泊。
他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坐在房间里的座椅上，晃动着双腿，安静的看着午后仿佛睡着了一样的水银湖。
与他那副风轻云淡的外表不同的是，他身周灿烂的光芒与他身上浓烈的黑暗，那光芒缓慢却坚决的，一点点的吞噬着另一股力量。
他没什么表情，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样。
但没多久，一个人形渐渐从虚空中凝结而出，化成半透明的状态，慢慢降临至他面前。
千闪望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开心的眯起了眼睛，仿佛找到了聊天的人一般。
“你现在是属于心魔这样的存在吧？”
他的声音仍旧清澈得同一个少年一样。
幽灵的声音透过脑海传达而来，【我是神，可以达成你愿望的神。】
“你才不是神呢。”千闪笑了，眉眼都是柔和的弯月，“我从前称为‘大人’的那个人比你强多了，他也没敢说自己是神。”
【……】
“有时候你和我认识的人真是很像啊，陌利儿。”千闪盘坐在床上，轻松惬意的仿佛一个不喑世事的孩子一样。
【服从我又如何？】
幽灵散去了一身的雾气。模糊透明的影子飘荡在半空，陌利儿的脸色不太好看，藏在雾气下的手悄无声息的变幻，【服从我，我可以达成你所有的愿望。】
【我一直在你体内，我也一直都知道的。你想的一直都不是这些，不是吗？】
【归顺我又能怎样？我完全可以找个更契合更强大的身体给你，让你堂堂正正站在雷神身边。】
【过程来历怎样都好，我也能帮你隐瞒，让他安心跟你走。】
【这世界又能怎样？不过重来一次而已。】
【那些元素位面小是小了些，撑过这次劫难却绰绰有余。】
【到最后，你是这世界唯一的赢家，什么盖亚，艾里克，都会死，能站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你了。】
【这还不够吗？】
“我想他，但我从未想过这么多。”
阳光透过了窗子。
轻风拂过，窗外的树枝也随风而动。
房间里，光影斑驳。
一阵摇曳。
轻柔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越发使那柔和的笑容熠熠生辉。
他脸上的那抹浅笑，仿佛划破过千年的桎梏，那般柔和，那般的……执着。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可能站在他身边的。”
“你说的东西，我很早就知道，那不会是属于我的。”
“我只要他好好的。”
“我只要，他好好的。这就够了。”
藏在雾气中的利爪骤然闪现。
风拂过。
房间里再无声息。

Chapter　Thirty-Two
　　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多少个轮回的时代之后，无论时光湮灭了多少东西，但仍旧有亘古的传说流传下来。
四位天神般降临的精灵，在战场上驰骋。
雷神的羽翼比太阳更辉煌；战神的力量比星云更厚重；大地之神的速度比闪电更迅捷；夜魔之神的阴影比沼泽更深沉。
他们跨越过整个战场，将未曾见过光明、来自黑暗的使者们打的落荒而逃。
——这大抵便是世间对于英雄最为崇高的赞歌，从历史流淌而下，永远闪烁着光辉。
　　抬起头，艾里克眯着眼睛，看着身侧的雷伊。
“慢死了你。”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被揪住拧了一下，雷伊低声道，“抱歉，我……”
他的话被一个深深的拥抱打断了。
即使力量的增长连带着他的身体也成长了不少，但艾里克还是可以毫无阻碍的把他抱进怀里，像是他少年时一样。
艾里克紧紧抱着他，低垂着头，苍白的脸上却充斥着温暖的笑意，“不过还好，不算太迟。”
他身上的气息飘忽不定，连带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雷伊想要抬手，却又生怕自己多一个动作都会让他更痛，只能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胳膊，“剩下的交给我。”
艾里克也很善解人意的放开了手。他忽然就彻底放松了下来，再生不起半点紧张。眼前的他的弟弟，已经彻底的继承了雷神的全部，也彻底可以承担起那称号背后的一切，再也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这是好事。
他已经长大了。
这么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艾里克却怎样都忽略不了心底那一丝丝疯狂的情绪。那东西在他心底里藏匿了太久太久，不仅没能淡下去，反而像是陈酿，方的愈久，它的醇香就愈发浓厚，引得人想要将它一饮而尽，彻底沉沦。
但是他不可以。
摇了摇头，艾里克努力按捺下心里一切的纷乱，开始调整自己的伤势。
一瞬间，冰凉刺骨的感觉沿着他的脊骨爬了上来。他立刻抬起头，却只看见盖亚平淡如水的眼神，很快，那青年便收回了目光，朝着暗黑战神的方向飞去。
毫无来由的巨大恐慌笼罩下来，艾里克面不改色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伤势，闭上了眼。
不对。
有什么不对。
——那是他应该注意到、应该知道的事情。
可是他的脑海现在一片空白，他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
——必须想起来，要快。
有个声音微弱的在他心底里响起来。
——他很早就知道，也很早就记得的事情。
那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数千年的回忆流水一般，可中间被挖去了无数，形成大大小小的坑洞，让他无能为力。
什么东西忽然划过他的鼻尖。艾里克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只看见一张写满了愤怒的脸。
“你干什么！”瑞尔斯咆哮道，瞪着一双蓝眸，“在这种地方走神，你疯了吗你！”
没等艾里克回答，他忽然抬手，蓝色的气旋再次撞上了不知来自哪里的能量，而后直接揪住了艾里克的衣领，“走！”
艾里克只能被他拖着，流星般的回到了入口处那巨大的石台上。
眼前忽然天旋地转，艾里克踉跄了两步站稳，脸上传来的疼痛终于让他清醒过来。他一边揉着脸一边皱眉道，“你干什么？”
瑞尔斯的拳头仍然没有放开，而且眼神里隐晦的表达出他并不介意多打一拳的意思，“让你醒醒。战场上发呆，你就这么想找死吗？”
“我没……”艾里克张了张口，却又沉默下来。
不远处能量绚烂得过分，石台上却平静得多。
“你，”他忽然开口了，“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
瑞尔斯皱了皱眉。
艾里克抬头，看向那四道最为璀璨的流光，喃喃般道，“我忘了什么事情……大概。”
“忘了什么事情？”瑞尔斯重复了一句，紧接着，他问道，“你记得雷伊吗？”
“我弟弟。”艾里克晃了晃手腕，开始重新调整自己的状态，“常识性的东西我还是知道的。”
两个人就这么在这地方小小的偷懒了起来。
“你为什么来这里，还记得吗？”
“还不是为了两个不省心的小东西。”艾里克撇了撇嘴，瞥了眼遥远处那金色的羽翼，“这我也知道。”
“这么找猴年马月都找不到。”瑞尔斯也放弃了，“你还不如自己从头想一遍，看看那里觉得不对劲。”
说完，他就一踏地面，冲入了黑暗的星穹，再次加入了战局之中。
艾里克却发觉他说的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皱着眉开始一点点的算账起来。
　　一明一暗两条电流长河浩浩荡荡的碰撞在一起，能量的碰撞带来近乎爆炸般地反应，猛烈的气浪几乎掀翻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几方精灵。
雷伊安静的看着伊修兰迪，而对方也歪着头，眯着眼打量着他。
片刻后，灿金与暗金两道闪电，穿梭在整片星穹中，来回碰撞着，擦肩的瞬间才会迟缓片刻，让两人的身形清楚些许，带来更剧烈的电火花。
两个或明里或暗里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单纯利用力量的碰撞，种种技能技巧也都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
另外两道身影也追随他们而去，金红交错，比世间任何一颗流星都更加夺目。
又一次攻击的瞬间，雷伊与伊修兰迪擦肩而过。他直接伸手，拉住了他身后速度稍微慢上些许的盖亚，金色的羽翼猛然大张，冲向更远处的星穹。伊修兰迪和艾辛格也向着反方向进发。
“真难缠。”
雷伊无声的叹了口气，紧紧地盯着遥远处的两人，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盖亚却毫无察觉般，红色的瞳眸波澜不惊。片刻后，他忽然握紧了雷伊的手，“再来一次，别躲。”
“什……喂！”
雷伊直接被盖亚拉了出去，几乎毫无防备。无奈之下，只能被迫张开羽翼，空出来的那只手上汇聚出无数闪电来。伊修兰迪和艾辛格似乎也没料到这一步，一瞬间便分开，伊修兰迪全力迎上。
接触的一瞬间，雷伊便落了下风。不属于他的闪电沿着他的指尖直接盘旋而上，而后疯狂的翻涌着。他只能皱眉强压下来。
一旁的盖亚忽然拉过他，将他护在了怀里，像是拥抱一样，带着雷伊猛地向上而去。他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雷伊，但也足够快了。从另外一侧攻过来的艾辛格落了个空，啧了一声，边和伊修兰迪退后些许。
雷伊皱眉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见盖亚在他耳边低声道，“万丈光芒，快。”
那声音低低的在他耳边响起，却有种蛊惑般的魔力。雷伊下意识地用出了自己的能力。那阵阵**感顿时消散了许多。
刺目的光芒强盛无比，连雷伊自己都看不到太多东西。但盖亚却仿佛毫无影响一般放开了手。
雷伊侧头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而他身周，红色的能量若隐若现。些许血红色的力量缠绕住了雷伊的指尖，象是一条小蛇，忽然狠狠的咬了下去。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雷伊只能发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力道大的他退了不远才能站稳。等到他眯着眼，从那还未消散的光芒里看过去时，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盖亚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身上缠绕着的力量滔天汹涌，而他身边是一个“雷伊”，与他本人几乎别无二致。
对面，伊修兰迪和艾辛格再次迎面而上。
就在他们即将碰撞的一刹那，盖亚忽然回过头，看着他，那双眼眸忽然有了些许弧度。那抹笑意同往日里的他一样。
雷伊看懂了他的口型。
动手。
那个“雷伊”在伊修兰迪攻击到来的一瞬便消散成影子，唯有盖亚的一拳，全力以赴之下竟然将暗黑战神逼退。伊修兰迪几乎同时改变了攻击，冲他而去。
那抹暗金色的雷电，冲着盖亚咆哮而去。
只一瞬间，他的身影就被吞没了。

Chapter　Thirty-Three
　　这边的异动一瞬间就吸引了布莱克的注意。他望过去一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专心。”
鬼魅般的声音自他身前响起。布莱克想都没想，手边爆发的黑暗挡下了一切攻击。
“你在担心什么？”诺伊尔顿同样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担心死亡？”
布莱克只是垂下了眼睑，任由浓烈的黑暗将自己吞没，而后化作更猛烈的攻击，冲向远处。
诺伊尔顿只是歪了个头，错过了他的攻击。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布莱克身前，揪住了布莱克的衣领，淡漠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沸腾起来，“有时间，就担心担心自己。”
布莱克同样淡漠的看着他，忽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身侧的能量珠顿时汹涌燃烧起来，两股黑暗开始疯狂地纠缠着。
他根本没有和自己认真对战的意思。
这一点从最开始就表现出来了。
布莱克难得的感到了一种焦躁。
为什么？
他们在等待什么？
不，不对。
伊修兰迪是认真的，艾辛格也是。
拖延时间的就只有这家伙，还有格莱奥丹。
……他们在等待什么？这场战争已经在向正位面倾斜了，他们为什么还在等？
布莱克下意识地闪过攻击后反击，那股泛着幽蓝色的暗影毫不意外的偏离了目标。可诺伊尔顿仍旧反手，将那一股惊人的能量击碎了。
——他本可以错开的。
他后面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影响的！
布莱克瞬间察觉到了这个事实，但当他望过去时，只有仍然在胶着的那四人的战场。
没等他看太多，诺伊尔顿的攻击又潮水般涌来，丝毫不给他分心的时间。
布莱克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伊修兰迪和艾辛格，雷伊和盖亚，他们四人的战斗，外界的影响几乎已经微乎其微；盖亚那疯狂的状态也早就平息了，余下那点毛病回来也可以一点点改回来；缪斯也提醒过，战争的变数太多太多，她所能做的也就……不对。
他们有正位面的神瞳。
那么负位面的魔眼呢？
神瞳和魔眼，同样能够看到未来，引导未来却是魔眼的绝对优势……
布莱克皱了皱眉。
他隐约记得在那一片混沌的传承空间里，缪斯告诉过他什么东西，眼下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不过片刻，诺伊尔顿的攻势再次席卷而来。僵持的时候，那沉重的吃力与隐约的疼痛，一点点的扒开了他那被强行覆盖上的记忆。
——战场是会有选择的。
——它会选择覆盖掉，一切对战局有扭转性作用的信息。
——盖亚已经失去了……你要想办法记起来……告诉……
——保护……只要他和雷伊活着……我们就还有胜算……
保护谁？
他要记起来什么？
不不，不是盖亚，盖亚现在就是个疯子……
布莱克咬牙挡下了诺伊尔顿的又一次攻击，放弃了僵持，选择和雷伊相近的游走战斗方式，这样也能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诺伊尔顿却觉察到了一般，紧咬住他不妨，死死的追在他身后。
和雷伊在一起的人……是谁？
恍然间他忽然望见一个金发的背影，坐在遥远处的石台上，似乎是在休息。艾里克的名字一瞬间跃入他的脑海。
……不对，不是他。
是谁？
就在刹那，刺目的光芒忽然从远处绽放开来。布莱克眯着眼睛望过去，隐约看见了雷伊和盖亚的身影被光芒吞没。他猛地回身，想要将诺伊尔顿击退，却发现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年居然露出了笑容。
布莱克的心瞬时就沉了下去。
他瞬间爆发出了自己最强的攻击，狠狠的将诺伊尔顿击退后，冲向了那个方向。
　　暗金色雷电吞没盖亚的一瞬间，雷伊就冲了过去。
他明白盖亚的意思。
以自己为诱饵，全力一击之下，让雷伊来终结。
这场僵持了太久的战斗，被盖亚的一个举动直接引爆了。
金色的羽翼明亮的能够看清炽热的光芒在其中流淌，在暗金色雷电彻底消失的一瞬间，雷伊出现在了伊修兰迪眼前。
没有盖亚一丝一毫的痕迹，只有一缕刚刚消散的红色能量。
伊修兰迪眼底有着一丝困惑，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暗金色的雷电再次凝聚，近距离之下，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几乎同时爆发而去，只瞬间，就给两个雷神带来几乎同样严重的伤害。
胸腹处的巨大伤口让雷伊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体被那雷电穿透了，血染红了半边的身子。反观一边的伊修兰迪，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失了血色，苍白得可怕。
他却被人挡在了身后。
暗黑战神的眼里，终于燃起了战意和怒火。

Chapter　Thirty-Four
　　“不愧是雷神。”
那青年向前踏了一步，声音较盖亚要柔和上那么一丁点儿，却也是低沉又好听的嗓音。
但雷伊却生不出半点欣赏的意思。
汹涌的战意混着那几乎滔天的血色能量，在他身周盘旋着，随着他一步步走来。
他的速度远比雷伊想的要快得多，即便这种时候尽了全力，雷伊的速度还是因为伤势不断下降着。原本还能勉强闪过的拳头，那凛冽的拳风开始划破了皮肤，在雷伊身侧留下一道道血痕。
终于，一个瞬间，雷伊被他狠狠击中，本以疼痛到有几分麻木的伤口顿时传来更强烈的剧痛，让雷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当他抬起头时，暗黑战神面无表情的脸已经出现在他身前，那拳头上缠绕着浓厚的血红色，狠狠落下来。
一股大力从一边猛地撞上了雷伊，却柔和的没碰到他任何一处伤口。
雷伊片刻后才抬起头来，却只看见在眼前飘荡的一缕黑发。
“怎么伤成这样……盖亚呢？”布莱克皱眉问道，抱着雷伊飞快地穿梭在星穹间，速度不减反增。
“我也不知道。”雷伊轻轻的倒吸一口凉气，定了定神后开口道，“我没事。这么跑不是办法，你先……”
“我拦着，你想办法治伤。”布莱克的语速很快，“你不能……唔！”
他闷哼了一声，速度陡然间慢了下来。雷伊只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慢慢的渗出他胸口，染湿了自己的衣襟。
——那是血。
“别想走。”
低沉如鬼魅般的声音传来，雷伊一跃而起，带着布莱克闪过那更猛烈的暗影的箭雨。
雷伊睁大了眼睛。
尖锐的凤鸣声咆哮般响彻，无数巨大的雷凰盘旋而去，蓝色的羽毛纷纷扬扬的落下。
那些雷凰尖锐的咆哮了几声后，直直的冲向尾随而来的三人，将那三人死死围住，而后爆发出无数刺目的蓝色雷电来，洪水般席卷了那一方天地。
“先走。”他低声去拉布莱克，那青年却只是坐在地上，望着那无数蓝色雷凰，问道，“极电千鸟……这种程度，你还能用几次？”
“现在难说。”雷伊同样低声回答道。
“你伤得很厉害。”
布莱克瞳孔一缩，瞬间拉过雷伊，浓烈的暗影瞬间呈现，对上了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暗紫色力量。
温婉的长发女孩隔着那强烈的力量，长发也飘舞起来，她却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魔眼凯兮，见过二位。”
话音刚落，那能量便和她的笑容一起消失了，爆发的一瞬间力量让布莱克退了两步。
他神情未变，只是忽然拉过雷伊，将他狠狠推向了后方，彻底远离了这一片地带，陷入了某一只还未爆发的雷凰柔软的羽毛中。那雷凰也十分通人性的尖啸一声，飞舞起来，很快便在雷凰群里失去踪迹。
凯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淡淡的道，“我没看错。最先目标定位你，是正确的。”
“你们能看到的未来，是有时效的。”布莱克抹了抹嘴边的血迹，同样淡然，“所以，临时起意改变的东西，你看到了，也来不及阻止。”
他看见那女孩儿慢慢的握紧了拳，却仍旧平静的点头道，“不愧是你。但是……”
强烈迅猛的波动再次传来，布莱克想都没想得向一旁闪去，却仍被能量冲击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凯兮忽然动了。紫黑色的能量轻如薄纱，形成了那夜幕一般泛着点点光芒的绸缎，猛地冲向布莱克，片刻后，一缕绸缎就缠住了他的脚踝，更多的黑绸蔓延而上，转瞬间便将他死死困住，将他彻底困在一只大茧之中。
诺伊尔顿毫不犹豫，那密密麻麻的箭雨毫不停歇的落下去，还未彻底耗尽，便又有新的箭雨形成，紧随而下。
黑绸对那箭雨，没有丝毫的阻碍，任由它穿透。
一滴，两滴。
那凭借诺伊尔顿的生命所形成的箭，已经同雷伊的雷凰一样，是实体化的力量。
黑绸里，再无生息。
鲜红的血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逐渐扩大，侵染了一大片地面。
凯兮闭了闭眼睛。
片刻后，她低声道，“夜魔之神，确定死亡。下一目标，雷……”
前所未有的强烈能量猛然聚集起来，一时间连凯兮都为这能量色变，震惊的看着那上空形成的黑暗的星云。倏然间，强烈的力量从中爆发，两股黑暗交织着冲向雷凰之中。在那一瞬间，所有的雷凰都仰起了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鸣啸声。
能量的风暴爆发开来，几乎将整片星穹都撼动了。
诺伊尔顿护着凯兮勉强抵抗下来，却也受创不轻，只能沙哑着声音道，“……他没死？”
“不。”凯兮抬手，那黑绸纷纷散落不见，布莱克满身血痕，靠坐在大石边，早已失去了呼吸心跳，“那是最后的双重暗影，他最后的全力一击。”
她看着布莱克，忽然慢慢的躬下了身，“你的决心和力量，的确令人钦佩。只不过，这里是战场。”
她重新站起来时，眼里只倒映出了不远处那个金色的身影。
“下一目标，雷伊。”

Chapter　Thirty-Five
也就在他们准备动身，围剿雷伊的时候，异变突生。
卡修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同样摆脱了纠缠而来，已经站在了雷伊身前，就要向着他们的方向赶来，而他此刻，却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盯着凯兮，还有不远处满身血痕，明显失了一切生机的布莱克。
“糟了。”凯兮皱了皱眉，低声道，“先撤退，保住伊修兰迪！”
但诺伊尔顿没能执行他的命令。
蓝白色的身影瞬间就出现在他背后，无数攻击从他身上迸发而出，在诺伊尔顿身上带起无数血痕。凯兮眼神一凝，无数黑绸弥漫而上，却被他毫无阻碍的划开。
诺伊尔顿勉强反击，却没剩下多少力气。那箭雨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他现在若是没有凯兮的辅助，也只是强弩之末而已。
格莱奥丹终于追了过来，却是勉强才挡下了近乎发了疯的卡修斯。
“我和格莱奥丹挡着他，你去找伊修兰迪他们。”凯兮身侧，无数黑绸再次弥漫而上，想要缠住卡修斯，“一定要杀了雷伊，他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诺伊尔顿只是点了点头，便向着那一片空旷而去。
布莱克最后的双重暗影，也引爆了所有的雷凰。那一片雷电和暗影的洪流席卷了天地，毫无意外的将其中的三人吞没。
可直到他赶到了伊修兰迪身边时，也没看见那一抹金黄色。
“……是我。”眼瞧着伊修兰迪的手臂已经抬起来，诺伊尔顿立刻开口解释道。
只一眼，伊修兰迪就又疲惫的垂下了头去，一边的艾辛格也好不到哪里去。
诺伊尔顿看了看两人身上的伤势，没吭声。
那已经不是伤痕累累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是惨不忍睹。即使是已经死去的布莱克，身上的伤痕也远没有他们俩狼狈。
那是无数边缘发黑的血痕，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全身，连同伊修兰迪背后那双极漂亮的黑羽，此刻也是血迹斑驳。
他没料到两个战神全力的攻击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即便是伊修兰迪和艾辛格两人在一起，也绝对做不到。
这种程度的爆发……雷伊状态应该也快油尽灯枯了，足够把他……
疼痛毫无预兆的自他后背迸发，顺着血液咆哮而上。
他看见伊修兰迪脸上逐渐放大的震惊和愤怒，也能感觉到那属性克制独有的压迫感。他却回不了头。
**和疼痛感一瞬间剥夺了他全部的行动能力，直到伊修兰迪一把把他猛地拉向身后，他才逐渐恢复行动力，眼神有些茫然的看向那个青年。
雷伊的脸上沾着血滴，身上大大小小染上了无数血迹，一双藏在金发下的瞳眸却明亮又炽热。
他任由诺伊尔顿被伊修兰迪拉走，毫不犹豫的转到了伊修兰迪背后。
诺伊尔顿已经逐渐恢复过来，艾辛格也即将赶过来。刚才那一下攻击固然突然，效果也足够好，可他能够感觉出来，雷伊坚持不了多久了。
很好，计划非常顺利。
接下来，只要……
飞溅的血液打断了他的思路。
四纸的**还未恢复，一股冷意就顺着他的脊骨爬了上来。
伊修兰迪也睁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
雷伊的胸膛起伏着，汗水沿着他的下巴不断地滴落下来。
雷电的力量凝结成的两把长剑，直接穿透了伊修兰迪的羽翼，而后化成灿金的力量，疯狂的游走破坏着。伊修兰迪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赶来的暗黑战神只一击，就将他彻底击落。诺伊尔顿也毫不犹豫，连伊修兰迪都顾不得伤势，咬牙开始汇聚力量。
凶猛的力量向下喷薄而出，将那金羽的身影吞没，不剩一丝一毫。
伊修兰迪面色有些恍然，呆呆的看着下方。
除了那飘散的金羽，雷伊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赢了。
他们赢了。
只剩一个卡修斯，不足为惧。
他们终于赢了！
伊修兰迪颤抖着回过头，想确认这个事实。但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伤成这样，他干得不错。”
艾辛格慢慢的倒了下去。
一只手穿透了他的胸膛。
伊修兰迪睁大了眼，看着那个从虚空中浮现的青年。
他漫不经心的抬起手，鲜红的力量蔓延出来，肆意地弥漫开来，将诺伊尔顿压制在一边丝毫不能动弹，“虽然死得其所，但他是我的东西。用你们的命来换他的，不亏。”
“……你没死？”
伊修兰迪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藏了这么久？”
盖亚抬起眼睑，“那又怎样。”
看了他半晌，伊修兰迪恍然，他忽然发觉一种荒诞的可笑。
“原来如此啊，战神。”他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睁大了眼睛看着盖亚，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的传承，失败了，对不对？”
盖亚漠然地看着他。
“哈哈……大名鼎鼎的战神盖亚，我还以为能有多强。”他讽刺般的看着盖亚，“结果，也不过是个**。难怪啊难怪。”
“那不重要。”盖亚缓缓迈步上前，“赢，就够了。”
伊修兰迪仍然在笑着，“说到底你就是个用一切和魔鬼交换力量的**。怎么样？失去感情，是不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盖亚淡然的看着他。
鲜红的力量已经将他整个人全部包围起来，而后化作无数利刃。
“还是有所谓的。”
他默默地看着那利刃渐渐消散，失去生机的那躯体倒在了地面上，而后回头，看着眼里染着怒火的诺伊尔顿，一步步走了过去。
“我的东西，动了，就拿命来还。”

Chapter　Thirty-Six
　　盖亚向前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看着那面无表情，身边能量却狂暴无比的白发青年，眨了眨眼睛。
诺伊尔被他手中的暗影彻底吞没，他却眼神茫然，而后落到了不远处。只顿了顿，卡修斯便消失在原地，冲向了更远处。
剩下的是凯兮，格莱奥丹。余下的不足为惧。
他抬起眼睑。
在争夺命运眷顾的无形战斗结束后，凯兮和缪斯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加入了战场，而这个时候，缪斯的优势也终于显露出来。
她在各场战斗中不停游走着，在凯兮辅助斩杀了他们最强的几人之后，缪斯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余下神使的全部战局。
很好，现在只需要结束战斗，封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盖亚迈开脚步，朝着凯兮的方向追去。
引导未来的魔眼，战斗的神瞳，此刻它们的差距再一次体现出来。在几名神使的牵扯之下，缪斯几乎毫无阻碍的封印了格莱奥丹，眼睁睁却无能为力的凯兮瞬间白了脸色。
失控的卡修斯也在缪斯的强行压制下稳定下来，可无论别人说什么，他始终都没有反应，只是安静的望着一个方向。
——布莱克身陨的地方。
盖亚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蹲下来，看着被压制着无法动弹的卡修斯，平静道，“我们赢了。”
卡修斯的眸子忽然望向了他，眨也不眨，死死的盯着他。
“……你是个**。”他说。
“无所谓。”盖亚仍旧淡淡的，“赢才重要。”
“所以，你装死了？”卡修斯抬起了头，一旁负责暂时压制他的人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战略。”盖亚想了想，回忆起从前安慰他的样子，抬手想要揉揉他的头。
卡修斯忽然张开了嘴，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任由旁边人怎么惊慌地大叫都不松口。
大抵是嫌旁边的人太吵了，盖亚抬起了手，卡修斯却死死不松口。
盖亚却直接收回了手，任由手上被他咬掉了一大块皮肉，鲜血顿时奔涌不止。
他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回身走去。
缪斯也不忍再看着他们这样闹僵，只能岔开话题道，“千闪呢？他没跟着你过来？”
“他死了。”
盖亚回过头，看着缪斯，“他灵魂太弱，陌利儿占了他的身体，我就杀了他。”
有人忽然揪住了他的衣领，盖亚回过头去，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艾里克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凭什么杀他。”
盖亚皱了皱眉，“陌利儿占了……”
“我说你凭什么杀了雷伊！”
死寂再次蔓延开来。
盖亚看了他半晌，似乎是确认他不会突然发火一样，开口道，“我没杀他。”
“你只是没亲自动手。”艾里克一双瞳眸几乎可以燃起火焰来，“你当周围的人，都是死人吗？！”
随着他的怒吼，这一方空间忽然猛地波动起来。
缪斯勉强稳住身形，抬起头时却脸色大变。
那是一个小小的黑洞，正慢慢的旋转着。
而这样的黑洞，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转瞬间就布满了整片星穹。
“崩塌了……快走！”
缪斯咬着牙，将那入口勉强打开了个缝隙，残存的神使们有序的鱼贯而出，不远处，凯兮同样如此，只是她所保护着的人们要少许多。
盖亚却恍若未闻，安静的看着这一方空间，“这里崩塌，会影响到现实吗？”
“你以为呢？”
有人冷笑了一声。
他回过头去，艾里克的眼神冰凉的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忽然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达过来，让他没来由的皱了皱眉。
“现在，”艾里克活动活动手腕，看都没看他，“滚。”
“我要确保位面无事。”盖亚毫不理会他，“这是我的责任。”
“哈，说的真是漂亮话啊我的战神大人。”艾里克的笑容几乎称得上狰狞，“责任？你还真是能说的出口啊？”
他盯着盖亚，一字一句的道。
“那雷伊呢？***想过自己对他要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