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青铜世纪(蓉蓉 ) 
 楔子>&<之一•双城劫> 

楔子 
相传，克洛诺斯统治时代，神只创造的第一代人类乃是黄金的一代。他们，没有繁重的劳动，也没有苦恼与贫困，在天底下快乐的生活，犹如神只一般无忧无虑。丰饶的大地上各式各样的硕果常年不断，广袤的草原上牛羊成群，他们平和地从事劳动，几乎不会衰老。当死亡之神向他们展动双翼之时，他们便沉入安详的长眠。于是，命运之神判定黄金的一代人从地上消失时，他们都成为仁慈的保护神，自由穿梭于在云雾中，成为一切善举的施主，维护法律和正义，惩罚一切罪恶。 
黄金时代一去不返，于是神只用白银创造了第二代人类。他们百年都保持着童真，难以长大成熟。温馨的家庭中，百年童真的孩子娇生惯养，受到母亲的溺爱和照料。缓缓的步入壮年，他们的人生却只剩下短短的几年。白银时代，人们常常肆无忌惮的放浪，因而不时跌入苦难的深渊。当白银时代的亵渎神明达到顶峰之时，天父宙斯终于震怒，降下灾祸要消灭这个种族，但最终因看到这个种族的闪光之处而暂息雷霆之怒，于是白银时代的人们荣幸地获得恩准，在终止生命之后，化为魔鬼在大地上漫无目的的飘荡，直至世界终结。 
于是，神只再度创造了第三代人类——青铜的人类。残忍与粗暴充斥了青铜时代，人们为战争与血腥蒙蔽了双眼，在互相厮杀中愉悦彼此。生活中，人们侮辱着，也被侮辱着。大地上奔忙的动物成为青铜时代人们的主食，而农田旷野中甘美的果实却为崇尚厮杀的人们所鄙弃。他们顽固的意志犹如金刚石一般坚硬，人也异常高大壮实，不断的战争着。然而，尽管具有强大的体魄，却无法抗拒死亡，一旦离开晴朗而光明的大地，他们便堕入冥府的阴森可怕之中。 
——以上主要内容引自<德>施瓦布所著《希腊神话故事》

之一•双城劫 
德瑞克城，古老的城墙，篆刻沧桑的巨石疮痍的裂缝间，戚戚芳草钻出细小的头，在瑟瑟寒风中打着冷战。 
“父亲大人……”古旧的堡垒中，长发飘飘的青年身着龙鳞战甲，单膝跪地。青年有着一双与年轻的年纪极不相称的深邃的眼，麦色肌肤闪烁着太阳的温暖，匀称的身材无处不显示出健与美，年轻的手掌并不粗硕，却布满着战斗留下的茧印。 
“龙儿，为父的也知道你连年征战辛苦……”青铜宝座上坐着的领主很壮硕，只是黝黑无神的眼透露出声色犬马的侵蚀，领主端着一杯鲜红的酒缓缓走下来：“佩格萨斯领主多年来不服王赦，近年来更是自立为王，若不予理睬，天下效尤，便……” 
“可是父亲大人，德瑞克连年征战，尚未休养生息便贸然出手讨伐佩格萨斯，实在相当困难。而且如果真是为王出征，至少应该请下王命……” 
“你该不是害怕了吧，紫龙？”婉转如莺啼的悄声软语，听在耳中却分外刺耳。后母坐在阴影中，怀抱着出世不满周岁的幼弟，仿佛在冷笑着：“真是可惜，像你这样立志报国的将士都有胆怯的一天，看来忧心天下的王兄是永无安宁之日了……”说着，似乎叹息了一口气：“算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母亲不必冷言相激，”怒气忽然涌上心头，知道，有这个女人在，自己再怎么劝说，父亲也不会改变主意，只得低头道：“孩儿去便是了……”说着，恭恭敬敬接过父亲授予的剑印，大步迈出议事厅。

之二•离宫恨 
佩格萨斯城主身着王服，一脸庄严的坐在王座上，冷冷的看着紫龙，那种高傲的神情，让紫龙几乎不敢靠近他的遗体，而城主临终前狂放的笑，却如梦魇一般在耳边索绕着…… 
“你有什么资格来讨伐我？！” 
“你违背王而自立，图谋反叛！” 
“我图谋反叛？！”城主狂笑着：“我违背王？王在哪里？告诉你，十三年前，你们所说的王就是弑君而自立，什么传国诏书，根本就是假的！那份诏书还是我帮着起草的，现在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这些跟过他的人自然是要灭口的，不自立就是死，自立了，成者王侯败者寇而已。我输了，因此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城主冷笑着挥剑自刎：“你们这些自以为忠诚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叛逆，哈哈哈……” 
狂傲的笑声逼得紫龙后退了好几步——你们自以为忠诚……真正的叛逆…… 
扶着窗台，早晨的阳光，好刺眼…… 
“大人……”副官依然小心翼翼的问：“佩格萨斯城主，不，这逆贼该如何处置？” 
“厚葬……”长叹一口气，望着东方缓缓升起的红日，是的，红日，红的像血一般…… 
“什么？！”一向小心翼翼的副官此刻却失惊的喊出声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厚葬……”紫龙觉得自己快爆炸了，于是一反惯常的稳重喊了起来，仿佛对着谁发脾气：“听到了吗？！我说厚葬！还有……”大约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吧，终于憋出一句话：“还像以前一样传令下去，扰民者死！” 
副官吓了一跳，慌忙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大人……”沉静好久，身边一名亲卫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刚才属下听到报告，佩格萨斯城主的长女星华•佩格萨斯已经擒下……” 
佩格萨斯城主的女儿星华•佩格萨斯，也是相当厉害的女战士，据说，当时为了擒住她，损伤了一大批兵士…… 
士兵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打开牢门，阴影中，星华•佩格萨斯冷静的梳理着刚才一场血战中变得凌乱的短发，紫龙来到她面前时，她依旧视若无睹，或许，似乎连头也未抬起吧。勇敢的精神在哪里都受到尊重，紫龙也不禁对这个身处逆境却依旧不失庄重的女子肃然起敬。 
“你就是星华•佩格萨斯？” 
“明知故问。”星华冷哼一声，依然没拿正眼看紫龙：“今日落到你们手中，我也没兴趣求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受伤不浅的女子，不愧是佩格萨斯一家，相貌酷似，神情也似城主一般庄重而自傲。战争中被俘的女人，常常有着比被俘男人更加悲惨的命运，然而，这样自傲的神情，这样的镇定自若…… 
你们这些自以为忠诚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叛逆，哈哈哈…… 
佩格萨斯城主的狂笑又开始在耳边回响起来，捂紧额头，头疼的紧——忠诚……叛逆……一直是因自己对王对国家的忠诚而骄傲着，不料，到头来……处死这个女子，便是对王的忠诚吗？是吧，不管现在的王是真王伪王，佩格萨斯城主终究还是叛逆，他的女儿也是……但，若真如城主所嘲笑的那样，现在的王也是伪王，那么自己又算是忠臣，抑或是助纣为虐的叛逆？ 
“你……”迟疑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走吧……” 
“什么意思？”星华第一次抬起头，眼中有着看不透的光泽在闪动。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紫龙捂着头：“你走吧……” 
“即使你放我走，我也一样会找你报仇！”星华冷冷的站起来。 
“报仇？”紫龙叹了一口气道：“以怨报德的人我见得多了，多你一个也不算什么。” 
“以怨报德吗？”星华冷冷一笑：“你太低估我了。的确，以怨报德我做不到，我弟弟星矢也一样做不到，但国恨家仇绝对不可以就此罢休。佩格萨斯一族，便是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手刃仇人。所以……”说着翻上窗台：“我绝对不可以欠你的，成为弟弟的累赘！” 
“小心！”星华跳下去的时候，紫龙冲过去抓着她的手腕，而星华自怀中取出一根发针，狠狠扎到紫龙手背上，冷笑着坠下了塔楼…… 
佩格萨斯一族，便是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手刃仇人。所以……我绝对不可以欠你的，成为弟弟的累赘！

“好了，”紫龙打断那使者颤抖的话语：“这些话过些日子回德瑞克城再对父亲说，不得有半点隐瞒变卦！” 
“是！是！”使者不住的叩头着。 
“前些日子截获的那封信也是证据，不可弄丢了。”紫龙忍住笑，吩咐道：“在佩格萨斯城留下三分之一的兵力驻守，其余人准备回德瑞克城，明早午时出发！”紫龙心道，后母啊，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便是那封信上没有落款，凭着笔迹与这使者，便是父亲再偏向你，你也难逃罪责——想着，自己也不禁有些自得，终于可以睡几场安稳觉了。 
“紫龙，”军队开到德瑞克城郊驻下，第一眼见到的竟是气息奄奄的春丽：“别回去，母亲告你拥军以自立……” 
“什么？！春丽！”眼不由得放大了，这个温婉的女子在自己怀中吐出一口鲜血，微微一笑气若游丝的说真好你终于守约回来了，便再也不会回应了…… 
“小姐她……”随着春丽的侍女也是满身伤痕，不住的抹泪：“被夫人折磨的好惨，她是从牢狱里逃出来的……” 
茫然的看着，什么也没有看到；茫然的听着，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感觉到，怀中的女孩微温的身体在缓缓变凉，于是喃喃的说春丽天冷了要多加些衣物啊。泪，悄无声息的流淌下来，而自己的心，也跟着冷了，死了。 
直挺挺的跪在春丽的坟头跪了整整一天，木然，什么感觉也没有。握着那缕珍藏在身边许多日子的黝黑柔发，哭了，茫然的哭着，然后又笑了，茫然的笑着，然后，再也不知道究竟是哭是笑了…… 
“紫龙大人，”士官们怒气冲冲：“我们反了吧！” 
木然的坐在帐中，叹了口气：“不可，这样不是正中了那女人的计吗？” 
默默坐在秋霜的夜中，耳畔回响起老师的话：紫龙啊，忠诚，是你最大的优点，也是你最大的弱点……苦笑，老师啊，紫龙还是永远都抛不开那份迂啊…… 
叹一口气，站起来，召来副官，只是淡淡的说：“明日我要进城，与母亲对质……” 
“可是……”副官面露难色：“大人明明知道那是个陷阱……” 
“叫人带着那个使者和那封信与我同时觐见父亲……”不顾副官的反对，只是一个人对着案台发楞。 
“是……”南征北战了这么些日子，副官已经相当了解紫龙，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无用了，只得鞠了一躬默默退出。 
“紫龙大人……”片刻之后，副官冲了进来，面如土色。 
“何事惊慌？”紫龙不禁皱了皱眉。 
“狱中那个使者……”副官重复了好几次，终于说了出来：“服毒自杀了……” 
“什么？！”紫龙跳了起来，又有些颓然的坐下——还是低估了那个女人，想着，牙齿有些打颤了，明日，真不知道究竟会怎样了，从未打过一场毫无把握的仗，而今，却不得不打了——会，输吗？ 
“分明是你通敌叛国！”正殿之上，终于吐出了这句憋于内心许久的话语，爽快！ 
“哦？”那女人一脸无辜的望着父亲，声音也显得那么无辜——无辜的让紫龙想呕吐：“我一介弱女子，无依无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说着，径自哭了起来…… 
“龙儿，”父亲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要说这些也该有证据！” 
“孩儿出征佩格萨斯城的时候，”紫龙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曾经擒获她派向佩格萨斯城主的使者。” 
“那么那个使者呢？” 
“畏罪……”紫龙低下头，咬牙切齿道：“自杀了……” 
“畏罪自杀？”听父亲的口气相当的不快，显然是不相信。 
“这里还有他寄送的信件……”紫龙摸出那张羊皮纸：“虽然没有署名，但笔迹毕竟还是逃不脱的……” 
“的确是我的笔迹，”后母接过那张羊皮纸，故作姿态的看了半晌：“也不怪紫龙会误认为是我送出的……” 
“误以为？！”紫龙有种抽剑斩人的冲动。 
“这……”父亲拿着那张羊皮纸翻来覆去的看着，终于叹了口气：“龙儿，我知道你母亲去世的事情，你心里不太舒服……” 
“领主大人……”那女人的贴身侍女忽然跪下道：“有些事情，奴婢不得不说……” 
“但说无妨。”父亲微微一愣。 
“领主大人手中拿着的那张纸看样子不是普通纸……”那挽着发髻的侍女轻轻的说。

“唔……是的，那又怎样？” 
“这种纸，奴婢记得有一种特殊的墨汁与它配合使用，”那侍女侃侃而谈：“平时看不出来，但对着烛火熏热一阵，便会出现朱红的字……” 
“这么一说，”父亲沉吟片刻，抬起头道：“我倒想起来了，以前确实常常这么做，只是现在不太常用了……”说着，站起来，缓缓走到殿侧的长明灯前，借着那细小的火焰烘烤着羊皮纸。 
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紫龙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不祥的预感随着火苗一点点的跳动而化为真实——果然，父亲看了一眼那缓缓呈现出来的字，勃然大怒：“拿下！” 
“父亲！”来不及分辩，父亲将那张纸扔到自己面前——满纸都是自己与佩格萨斯城主商议谋逆之事的言辞，紫龙大惊失色：“这是伪造的！” 
“夫君要看清楚了……”后母坐在阴影里，叹了口气道：“说不定是别人以龙儿的名义写的……” 
然而，那的的确确是紫龙自己的笔迹——像的连紫龙自己都怀疑自己…… 
“押下去……”父亲显得失望至极。 
“父亲！”紫龙挣扎着喊：“请您想一想，如果真的是我写的，我怎么可能会拿它来见父亲您？！” 
“是啊，夫君可要想清楚了……”后母还是轻言软语的劝着：“龙儿倒不像是这样的人……” 
“听说……”殿中有人开始议论：“紫龙将佩格萨斯城主和他的长女厚葬，又放走了城主的独子……” 
“放走了敌人？紫龙征战许久，从未出现过这等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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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四顾，一片一边倒的言论，没有人为自己说话，一个也没有，满心希望的望着父亲，只是绝望的看到父亲失望的挥挥手：“带下去……” 
“紫龙大人，快走吧！”孤独坐在黑牢握着春丽的黑发发呆的时候，几名亲卫杀了进来，打开了黑牢。 
“你们……”叹了口气，固执的坐在黑牢的角落：“我还不能走，这样一走，便真的成了畏罪潜逃了……” 
“紫龙大人，属下对不住您……”为首的亲卫流着泪叩头道：“属下全家的性命在夫人手里，不得不……” 
“原来如此……”默默的数着天窗漏下来的星光：“算了……你们走吧，我是不会……” 
“紫龙大人，”一名亲卫急得跳脚道：“夫人绝对不会放过您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父亲不会让她这么做的。”紫龙淡淡道。 
“领主大人是不会，”为首那个亲卫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但谁也不能担保您不会‘畏罪自杀’啊！”刻意的重重咬着“畏罪自杀”几个字。 
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毫无反抗的任由几名亲卫架着冲了出去，“畏罪潜逃”，总比“畏罪自杀”好吧…… 
清晨，城门开启的那一刻，纵马出了城门，默默的回首望着生育了自己的德瑞克城，披上了黑色的斗篷，握紧手中的斩龙剑，狠狠一夹马肚——别了，我的父亲；别了，我亲爱的故土——德瑞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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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历444年初，佩格萨斯城陷落，城主挥剑自刎，长女星华•佩格萨斯殉城，次子星矢•佩格萨斯携落日弓不知所终。同年，德瑞克城，紫龙•德瑞克以谋逆罪被捕下狱，翌日，亦携斩龙剑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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