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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 2 / 2
二稿修订


1楼2016-02-02 16:09回复
    时节折转,不明不白地淌过了初春,又猝不及防地燥。闻人下课的时候天上下了点小雨,我脱了校服外套罩在头顶,穿梭过大半个学校去文科北楼。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碰见闻人。她肩上挎着提琴袋子,手里握着乐谱的书脊。光从一层的拐角汇聚,慢慢泻下来,于是沿路都是她长长的鎏金影子,重重叠叠,来来回回。
    我站在檐下看她一步一步走完,接过她的提琴袋子,把校服外套罩在她头顶。闻人垂着眼,扫了一眼脚上的布鞋,又看了一眼檐外清凌凌的雨,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跑回去吧。晚上在我家住下来就好,我会帮你洗干净鞋子。”
    闻人躲在我臂弯之中,踮着脚奔跑。
    我们两个总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走着走着,闻人就从齐肩,渐渐地变成了两三米遥远。她腮帮甜蜜地鼓起来,填着小小的糖葫芦,舌头底下压着根签子,等着上面的糖精慢慢融化。闻人像仲夏里缱绻的风,拂过之后,渐行渐远。
    暮色四合,天际如撕裂的锦帛,荼蘼着秾丽的燕脂红。兰水上高踞的这方天空,每至黄昏,大概都是这般景象。我跟闻人住在锦芳胡同,夜色渐浓时,沿路只有几盏孤灯伶仃地立在一旁。锦芳胡同就像是兰水的脊骨,贯穿始终。而我和闻人同住的院子,如同尾骨般盘桓在胡同尽头。
    闻人推开门,径自走到房间去收拾东西洗澡。我跟在她身后,捡她一件件褪下来的校服,和那双溅满脏水的白色布鞋,转身到阳台里刷洗。
    从阳台可以看见对面楼只亮着一户人家,窗边有个女孩子,穿着吊带睡裙,在厨房里走来走去,那女孩头发很长,皮肤被光衬得极白,垂着头倒水,我一直看不清她的面庞,也记不得锦芳何时有这个人,只当是新搬来的住户。
    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停了,我听见闻人在叫我。


    2楼2016-02-02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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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坐在床沿,手里翻着下午带来的那本乐谱,我拿着毛巾替她擦头发。
      “擦完头发再看。”我抽走闻人手中的书,她索性阖了眼倚过来,身上是淡淡的皂角香味。
      “学部下周五有个晚会,学会希望我们两个合奏。”她说。
      “我离开校乐快小半年了,怎么突然翻了我牌子?”
      “还不是我跟上头说了,你不来我不演。”
      我笑了一声。闻人在这种时刻最得疼爱,娇娇软软地倚在人怀里耍性子,一点不顺遂便开始嗔怪,非得让人心甘情愿地依着她。我低头啜吻她脖颈,手指沿着她的长发慢慢捋下去,带着微微的湿意摩挲过蝴蝶骨。闻人嘟哝了几声,头偏向我这面来。
      等听见她的呼吸开始均匀清浅后,我将半湿的毛巾搭在旁边的椅子背上,捞了个枕头垫在她后背,抽身离开。
      隔一日便返校,天气还是潮得很。我烘了几件校服放在闻人的行李里,现下时节一路泥泞,她怕脏了衣服。要等校车来接,我便先去了学校。
      时候尚早,晃晃悠悠就来到了体育馆,三楼是琴室,学校腾出来排练的地方,乱乱的码了许多东西,琵琶古筝都是横七竖八地放着。
      闻人就经常在这里练琴,她几乎是校西洋乐的脊骨,初中的每一场演出我同她从来都是合奏。从高中我不再弹钢琴之后,舞台上也就只是她一个人了。
      琴室的门虚掩着,走近时忽然听见一阵时断时续的大提琴乐声,于是上前推开门。是个长发的女孩,一袭红裙,逆光而坐。我倚在门旁看着,三拼四凑也大概听出来是哪首练习曲。技法并不纯熟,想来是初学,时常因为没有拉满而戛然而止。
      按理说我应当转身离开了,却依旧伫立着看她松松手腕继续练习,看她的衣袂和发丝在初春的风里蹁跹,恍惚间像是见到了十五岁的闻人,一样瘦削,一样执着。她转过脸来,我终于看清她五官。
      几乎就是那时的闻人啊。
      连轮廓都像,尤其是眼睛。
      当一切影像尚且在摇摇曳曳的时候,我迎着她有些慌乱的眼光含笑走上前,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过她手中的大提琴,再一次演奏那首支离破碎的独奏曲。她就坐在旁边怔怔地看我,以一种单纯的仰慕。
      也是如此,七岁的闻人看着九岁的我,那时我在用小提琴拉四季调。
      曲子以滑音结束。
      “手给我看看。” 她半晌才回神,慢慢将手放在我手心。
      骨节分明,修长柔软,有薄茧。我一点一点地摩挲过去,余光看见她通红的耳垂。
      “兴许是练多了有些僵,揉弦的时候放松些。”
      她缄默颔首。
      “叫什么名字。”
      “苏满。”


      3楼2016-02-02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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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指腹在她掌心轻蹭了一下便松开了手,她倒是怔了好一会才像被燎着一样抽回手,然后一直低垂着头。
        "那么,你叫什么呢?“
        ”等到下一次见面,我会告诉你的。“
        其实自那日之后,我时常在不同的场合遇见苏满,而又故意绕过她,只是站在不知名的角落看她行走,看她像只犹疑的小兽,频频顾盼。暗自揣测她的一步三回里,有多少目光是为了寻我。
        我在等,等她终有一日不再甘心于邂逅。
        而苏满来得比我预想的早。
        我坐在人声鼎沸的教室里,顺着旁人指的方向看去,苏满抱着一本乐理全解站在外头,对上我的目光时歪了一下头,眼角眉梢都可爱地弯起来。我拎着一瓶浸得温热的牛奶出去见她。两个人倚在栏杆上吹夜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怎么找到这儿的?“
        ”高一楼里有你当初的照片和名字,我一路问过来的。”
        苏满比初见时活泼了不少,但大多数时候我总是盯着她翕合的唇与小虎牙出神,我一面爱她的天真,有时又希望她像闻人一样淡漠。
        于是我低下头去吻她。


        4楼2016-02-03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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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长久地沉默了,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很紧很紧地握着我的手,眼神飘忽不定。
          我送她到阴暗的楼道便停下了,用指背刮了一下她的脸颊。
          “回去上自修吧,晚上早点睡。”
          苏满怯怯地抬头瞥了我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去,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小跑离开,像只可爱的小兔子。我目送她远去,缓步走到楼上去找闻人,递了张字条给她,又说了几句话,在第二节夜修下课之前回了班。
          晚会节目单上校乐负责了两个节目,一个是闻人与我的合奏,一个是提琴部的合奏。提琴部集合训练的时候,闻人自然是做指导,我总会提着外卖去琴房里头去看她,然后在一群穿着制服的女孩子中,找到坐在偏僻角落的苏满。那个纤细清隽的女孩子,置身在一众张扬的面目里便显得黯淡,倒是这几分示弱救了她。论骄傲与出挑,从来没有人比得过闻人,但无人问津的孱弱,也值得采撷。
          在这一干人中,苏满的技法实在是下等,每每她拉错弦的时候,总会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看眼前的乐谱,到底演奏到了哪一行。我偶尔望她一眼,含笑颔首权作安抚,不过似乎总是适得其反,只会让她直接弹到下一行去。
          一整个上午的排练里,并没有几次完美。闻人渐渐有些气烦,拧了眉转身走到窗边倚着。
          “好了好了都吃饭吧,忙活一上午了,也都歇歇。”
          我把外卖一盒盒发出去,苏满来拿时,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几缕长发垂在眼前。我拿起一份递给她,她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裙摆,接过后并没有立刻走开,看了一眼闻人又看了一眼我,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就这个性子,你别太往心里去。”我伸手去撩她的发,苏满一开始还受着,后来突然退了几步跑开了。我一回头,发现闻人在看我。


          7楼2016-02-05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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