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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便听东苑里乱糟糟地说，福晋回齐府去了，不必说，更是窝火，罚了几个奴才，又只吩咐好生照料着三格格，福晋念家，且由她回去小住几日。不去找她，是希望她自己回心转意，明白过这任性荒唐来，给我，更给她自己一个面子、一个台阶。）
（又过数日，笙笙频频问起额娘来，修书齐府，也只得官腔客气。于是这日从衙门里出来，先上齐府，小厮引入，庭中便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望过去还像齐穆克的五格格，而非嘉王妃——从前觉得这是件可庆幸的好事，如今则深恶她的一如既往了，王府里的事，不好让外人看笑话，只做无事，打发了下人，同她进一茶室。）
进去说话。
（回手扣上门，终是沉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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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他撂下话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在房里呆坐了许久，这一次，再等不到他回来。天将明时，眼睛红红的已经哭成了核桃仁，情绪已不像前半夜那样波动，但仍有气咽不下，将包袱一收拾便回了齐府。甫回府时，二哥问过我几句，自己却咬紧了牙关半分不肯透露，然他也能从我神色猜想出一二，便让我在府好好休养一段日子。春宴的小苏拉当然知晓我离去，且留了画未，其意就是想让他着急一番能来寻我。只数日都不见人影，频频往府外有意无意望去时，嫂嫂见着了，不免叹声劝慰，便又是落了几滴伤心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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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几日，人便憔悴瘦弱不少，昨夜晚风夹雨，阶前雨滴到天明，湿尽檐花，花下人不语。单衣立于庭，甘霖润了齐府的花草，使其一簇一簇争艳，不禁生了一种迟暮之感，难道我与他，真到了这种难回头的地步？）
（ 一阵恍惚间，手腕便被人攥住，映入眼帘的，是我之前殷切期盼的人，可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没来得及反应的就被拉进了屋，不带感情的四个字和他面色沉沉的脸更是让我清醒一些，他在厌恶。远山一蹙，脸色亦阴沉下来 ）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握她手腕时，若再细心一点，便能觉出她的清瘦来，但此时一是烦心她久久不回，二是忧心家丑外扬，竟未勘透，事情的本质是我同她。雨后的空气是潮的，檐下间或一两滴雨水落下来，仿佛都听得见，在和她一瞬的沉默里。）
（此时我需要的，是她的服软，是她乖乖地听我的话，不要像个无理取闹的妒妇——长在紫禁城里的孩子，或许对那样的狭隘阴毒有天生的敏感与厌恶，而被人迎合惯了的王爷，又要她给予足够的面子与尊重，好相互留有余地。但本可冷静解决的事，遇上她，又成了冲动，语气不善。）
你要住到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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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今，连好话也不愿与我说了，只留质问，难道正如戏本所说，时间会消磨掉最初的爱恋，最是负心寡情人。言语间的不善，更是让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尽受疮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这画外之音，无非就是回娘家久了，臊了他嘉王爷的面子，叫人非议，就是如此的在乎旁人的看法，怎么不问问我呢，我的感受就无关紧要了？）
（ 脑袋瓜一倔，满是一根筋，不管对错后果，只想逞个口舌之快，在言语上与他论输赢。柔荑一收，他一用劲，便更用力挣脱他的桎梏，退抵墙壁，昂着首，目光仍是执拗的 ）
“跟你有关吗？这是我家，我爱住多久住多久。”

（假如仔细想去，最初的时候，应该是喜欢她的倔强的，口不对心的别扭也好，偶尔的小脾气也好，拧起来的执拗也好，都是可爱的，直到后来，初心虽未改，欣赏的、需求的却截然不同了。而此时无暇细想。她这一副不肯低头的模样，作给谁看？）
你家？
（被她这话逗得讽刺似的一乐：我的福晋仿佛忘了，亲疏远近。未再向前，两人这般对峙着，永祚十年迎她过门后，她本就再不是什么五格格，而是我的嫡妻，这件事她是遗忘太久，还是从未记得？纵有海誓山盟，她对为我做的改变，却是吝啬至此。）
嘉王妃，你是不是认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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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萝依附乔木而生，我虽算不得乔木，却也不愿似女萝柔婉，平白低了一头，生就傲气不服输，也怎能在此时与他回去。更不明白，从前每每使性子时，他总能包容下去，或是不轻不痒的说两句，就是拌嘴也不过几个时辰便消了。思及此，越觉得是他变心辜负 ）
“我姓齐穆克，这难道不是我家？”
（ 从嘉府回来，于理是不该的，但就是为了和他置气，王府那边也一应有照顾，画未看着闺女们，便不会太过担心。想起昔年盟誓，到头来不过一阵悲一场空，如今看更是讽刺 ）
“我回不回去，有那么重要吗？”

（世事向来玄妙，倘若她不是那样傲气直率的性情，当年南池子大街，或许就不会遇着她，便也免去了后来许多相思、许多荒谬、许多机缘。而倘若不是喜欢她，于她的妒意也可搁置一旁，不至如此烦恼。这时由她话里，想及别的事来，譬如珍珍病才好些，她这做额娘的便一走了之，她将孩子、将这个家，究竟看作什么？面色愈冷，语带讥诮。）
你真当自己还是齐穆克家未出阁的姑娘？福晋的《女诫》还得读读，别以后教坏了小格格们。
（她齐穆克敷时回不回去大概无关紧要，但王府主母迟迟不归，她问我，有那么重要吗？）
你迟迟不归，是让外人看我的笑话，还是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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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早几日来，我可能就听了嫂子的话，平心静气一点跟他回去了。可他拖到现在才来，足足的不厌烦，叫我又怎么静的下来。他句句，无不透露着他对我的怪，更提到《女诫》，是想教我三从四德、唯夫是尊？广袖之下指甲深深掐入葱指，更是一气 ）
“是！我读不好，你叫别人读给你听啊，侧福晋、荣淑福晋她们都好，又温柔又贤惠，你去找她们啊！我自己的女儿要怎么教，也不会让她差了去！”
（ 将话一顶，墨瞳一暗 ）“说到底，你还是在意你的面子！怕外人说你嘉王爷夫妻不和睦，面子上过不去吧！”

（数日不见，本以为时间该磨去她几分棱角，让她明白过来是非，又可照旧度日——其实我又何尝不知，我与她间，自当日蒙古归时，便埋下一根刺来，而后虽有缓和，虽可仍示外以举案齐眉，两人间却总有刻意不提的心结。如今那一根刺，终彻露了锋芒。她以这样不成体统又理直气壮的姿态，推出一席荒唐话来，未等她话音落定，截口打断。）
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你不如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还配不配做她们的额娘！
（眉间川字儿愈深，我确不如我的福晋洒脱，她大概不在乎面子、不在乎声名，不在乎齐穆克、不在乎王府，也不在乎我和她口中的女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
爸爸妈妈开始争抚养权的即视感，喂，法院吗，我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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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动怒压不下性子，都是为了侧福晋和见山的事，包括这次，此番争吵，导火线自此而出，也往往在一点上，他决不让步与我好话，是面子、是儿子、是温柔。可我何尝没有体谅过他，可怒气在心中憋的久了，积攒在一时爆发力这次，我也无法退让。更是在孩子问题上，毁掉我所有殷切的希望，步子极缓的上前两步，都像是千斤重，看着他的双眼，站的这样近却似隔着千山万水，我看不透他了。嗓音颤抖，死死盯着他，满是怨恨，一字一顿的，一刀刀补上 ）“我不配？那你配做一个好丈夫吗？你所给予女儿的爱和儿子的，那个更多。配不配当一个好额娘，不是你说了算。”
（ 对于我的孩子，事俱躬亲，我宠溺她们，奉为掌中宝，女儿们的承欢，也多少弥补了我对儿子的思念。到头来，我所付出的所有真心，都在他这里，因为妒忌狭隘，被贬的一文不值 ）
“我不想怎么样。”（ 一顿，自嘲般续言 ）“难道我当初所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还能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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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同额娘说，意有所属时，满心满意以为她会是个极好的福晋，而我刻意忽略的是，那时以为的极好，和现在有全然不同的标准，从前只道情投意合为好，后来过起日子，才明白事事非原先所想，一府之中，不是只你情我愿的简单。她以这样善妒而怨恨的姿态，质问起儿女，自问无愧，气她这纠缠，语气稍急，且斩钉截铁。）
珍珍她们是我的女儿，但见山也是我的儿子。
（一生一代一双人，我明白她当初所想，但她也该明白，我是天家子孙，她是王府福晋，这简单的事未免太过奢侈。）
是你所求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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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觉罗子嗣，自以男子为尊，可见山不是我的儿子，我便忍不了。怕在他眼里，是不一样的吧，一碗水怎么端平 ）“能一样吗？嫡庶有别，男女有别。”
（ 我用这数十年的深情，搏一个答案，这场豪赌，竟是个这样结局，他的爱，禁锢在天家之下，皇家的爱，把心分成好多块，这里放着谁，哪里有念着谁。我知他爱我，可这爱能给多少呢。不愿再面对，像是下了好大勇气，转身阖了一目冰凉，心上扎刺，哽咽声断断续续，抬手捂住脸，一声声哭都哭不利索 ）
“是我奢求了。”
“那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不愿再回去了，你顾面子，把我丢哪儿都好，两看相厌，那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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