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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轨 作者:priest .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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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你相信存在无数个和你生活的宇宙一模一样的平行空间吗?
明明是同一个人,在这个空间中是不可一世的富家女,在另一个地方就是一无所有的打工妹。
所有的平行空间井水不犯河水,理论上永远也不会相交,有一天,盛气凌人的富家女江晓媛在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中,变成了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
剥离开家世、学历、相貌和财富,什么才是最终的自己?
本故事为次元版本的变形计。
不是本人 凹有点忙 因为有人问她为啥没发小说 说的她非常的愧疚所以我帮忙
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部 推荐给大家 希望大家一直关注下去


IP属地:四川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楼2016-03-14 13:0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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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13楼2016-03-14 13:19
    收起回复
      以后发小说要被艾特的此贴留言 http://tieba.baidu.com/p/4331303661
      艾特都被吞了 所以按照此贴为标准艾特
      等待的时候请听听歌吧
      以前的基本是完结的,没看过的看看呦
      Red Bean 红豆 - 方大同


      IP属地:四川14楼2016-03-14 13:20
      收起回复
          “你没有嫉妒我。”江晓媛再次打断她,一字一顿地说,“嫉妒不是这样的,你其实是看不上我,用这种方法嘲弄我——冯瑞雪,咱俩脸都撕破了,你何必费心讨好我?怎么,怕我把你这小破店的投资收回去?”
          冯瑞雪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骄纵的人不见得都牙尖嘴利,不见得都会讨人喜欢,但他们通常有一种共同的本能——踩人痛处总是一踩一个准。江晓媛无疑是个中翘楚。
          冯瑞雪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在游街,一点尊严与温情都没有剩下,江晓媛那刻薄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朋友”、“合伙人”……这些体面的身份就全都舍她而去,她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摇尾乞怜者。
          可是江晓媛这还不算完,她还不慌不忙地补上了最后一刀:“我还不至于赶尽杀绝,反正没几个钱,你不用担心。”
          如果她暴怒,泼咖啡,撒泼打滚,扬言撤资,逼冯瑞雪还钱——那么冯瑞雪是可以承受的,毕竟这些都隐约在她预料之中,她甚至可以从江晓媛的歇斯底里中找回自己微妙的心理平衡。
          可惜江晓媛没有,她果然强势惯了,高高在上地只用这一句话,就非但将两个人的关系划得泾渭分明,还端起了浓郁的优越感,事无巨细地展示给冯瑞雪看。
          她越是在言语上“宽宏大量”,冯瑞雪就越是痛苦不甘心——这道理不必别人教,战争中的女人天生就懂。
          “你给了我钱……”冯瑞雪艰难地挣扎着,“但那也不是你自己挣来的,你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挣来的,江晓媛,我有时候在想,我们俩到底有什么不同,凭什么你坐在宝马车上呼啸而过,我就要在寒冬腊月里骑个破电动车,还要一路被别人在车里按喇叭?”
          江晓媛意味深长地端着微笑,没有回答。说出了这番话,冯瑞雪无疑已经输了。
          冯瑞雪看见她的表情,忽然发现江晓媛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根本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霍柏宇,她要的是女仆,是玩偶,要负责讨她的开心,接受她的恩赐,还要在千恩万谢中将她的优越感双手捧起,三呼万岁。
          世界上再没有比“优越感”更华美的外套了吧?她冯瑞雪就是江晓媛外套上一个点缀用的蝴蝶结。
          冯瑞雪突然说:“对,你是比我有钱,你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有钱,别人朝九晚五疲于奔命,你随便无所事事地随便刷爆几张卡都有人帮你还,你过得比别人舒服,你会投胎,但这代表你很厉害吗?”
          江晓媛没料到她绝地反击,愣了一下。
          冯瑞雪提高的声调几乎压过了咖啡厅里的音乐,店员们都小心翼翼地看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感激你,我对不起你,我是因为嫉妒你做错了事,我愿意补偿,但是今天咱俩要把话说明白——江晓媛,你刚才说我不是嫉妒,其实是因为你觉得我根本不配嫉妒你,对不对?”
          “江晓媛,”冯瑞雪连名带姓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后深吸一口气,轻轻地说,“我不明白,你分明什么都有,为什么还必须抱着这么多的优越感才能活下去?”
          这时,咖啡厅的门“叮”地响了一声,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人匆匆走了进来,目光环视一圈后看到了坐在阳光下的江晓媛和冯瑞雪,他脚步一顿,像有点着急,又好像是不敢过来。
          正是霍柏宇。
          霍柏宇是个细腰长腿的窝囊废,他在一边戳了半晌,终于犹犹豫豫地选择了江晓媛一边,他先是看了江晓媛一眼,目光中含着请示,等她请他这个立场坚定的双面间谍坐下。
          江晓媛一见他,突然之间索然无味起来,感觉自己这通兴师问罪好无聊。
          “我在这干什么?”她扪心自问,“有必要吗?”
          江晓媛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将她承诺过的手袋往冯雪瑞面前一推,仿佛推送了一团珠光宝气的分手费,看也没看那罐男花瓶,大步走了出去,一路钻进了自己的车。
          她瞥见霍柏宇急赤白脸地追了出来,干脆就连安全带也没系,车门也没关好,在车子“哔哔”的警报里一脚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地起飞了。
          江晓媛的余光看见那咖啡厅里的英俊男人正目送着自己,那男人的目光清澈得仿佛眼球是无机质的,看起来很有些讨厌。
          “哔哔”啰嗦个不停的车也很讨厌。
          年久失修的路段更讨厌。
          江晓媛有心将这讨厌的车开到树上,直奔4S店再买一辆——郁闷无法排解的时候,也只有“买买买”能减轻一二。
          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转弯,一辆中型商务车好似赶投胎一样,迎面刮了过来。
          江晓媛的脚还在油门上,被高跟鞋别住了转不过来,她只来得及疯狂地把方向盘往旁边打去,直冲上了道边护栏。
          真的撞了树。
        作者有话要说:  


        IP属地:四川23楼2016-03-15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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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灯塔助理毫无触动:“抱歉,我听不出你这句话的合理性在哪里,任意一个空间中,每一秒的时间单位里,都有无数比你年幼的生命体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他们也未必不是独生。只要是生命,没有不能死掉的,”
            见江晓媛实在太惊恐了,灯塔助理竟还试着安慰了她一句。
            他诚恳地说:“你就算现在不死,将来也会死的。”
            江晓媛:“……”
            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软硬不吃的愣货,一时间被呛得接不上话。
            这时,她的后脚跟碰到了一个硬物,江晓媛猝然回头,发现那高台居然已经近在咫尺了!
            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将她往致命的驾驶舱中推,江晓媛本能地挥着胳膊,那些本来凝滞在空中不动的碎玻璃在触碰到她手腕的一瞬间,“活”了过来,沿着既定的抛物曲线形单影只地飞了出去,在她手腕上留下了几条浅浅的伤口。
            细微的疼痛打破了江晓媛最后一丝幻想——这是真的,不是闹着玩的,那个穿得像个棺材的变态真的打算把她塞进一辆刚撞完树的车里。
            江晓媛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这是谋杀!谋杀!啊——”
            灯塔助理面不改色地辩解:“我没有谋杀你,撞你的又不是我。”
            江晓媛彻底绝望了,她方才有多侥幸,此刻就有多憎恨所谓的“时空意外”,如果没有这一出,那她最多是在猝不及防中出了事故,可能几秒钟之内就能不痛不痒地去见米开朗基罗——总比这样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接近死亡强。
            二十分钟以前,江晓媛还觉得自己无比强大,她手里捏着冯瑞雪巨大的一个把柄,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戳来刺去。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愿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买不来的,然而此时,江晓媛却好像一只渺小的蚂蚁,一阵小风都能将她掀翻在地,一片树叶都能把她压死,这世界上卑鄙的风雪雨露都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一个人在要死的那一刻,家财万贯也好,美貌倾城也好,权势滔天也好,都烟消云散去了,她成了世界上最下等的人,只要能让她再活一分钟,她怎么样都愿意。
            就在这时,高台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暂停——传送程序,暂停。”
            江晓媛顿时被撂在了半空,她八爪鱼似的匍匐在地,恨不能十指长出吸盘,与皇天后土化为一体。
            她的帽子飞到一边,长发糊了一脸,心肝五脏全都是冷的,江晓媛一边冷得哆嗦,一边顺着灯塔助理的目光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另一个带着发光纽扣的人缓步走了过来。
            灯塔助理静静地开口问:“明光,你干什么?”
            来人没有回答他,径自走到江晓媛面前,端详了她片刻,他温文尔雅地笑起来,弯下腰冲她伸出一只手:“小姐,还好吧?”
            江晓媛从死地里哆嗦回来,整个人还蒙着,被对方闪得头晕目眩。
            这个人的脸也像电脑合成的,可是合成得十分巧妙,无处不美,美得几近不辨男女,乃至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虚假。
            明光轻轻一提裤腿,蹲了下来,专注地擦掉江晓媛脸上横竖撇捺的泪水。
            “我同事的这里,”明光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缺了一段程序,和人沟通有些问题,真对不起。”
            江晓媛一听,敢情自己是差点让一个脑缺件的人整死,顿时委屈得哭得喘不上气,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明光的袖子:“我……我……”
            明光十分理解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转向灯塔助理说:“一个人猝死,和她在健康情况下预知自己走向死亡,但无法阻止的内心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没有权利把这种极大的痛苦强加在别人身上。”
            终于有一个会说人话的了,江晓媛一时感动得无以复加。灯塔助理却皱起了眉——他这个动作倒是非常人性化。
            “她为什么会被时空风暴剥离?”明光继续说,“我看了这次时光风暴的记录,根本原因还是你把路径计算错了,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负一点责任吗?”
            灯塔助理深深地看着这个名叫明光的人,那双极端类人的眼睛里阴晴不定。
            明光转向江晓媛:“好了,别哭了,我替你请求启动纠错程序特殊条例。”
            灯塔助理:“但……”
            明光抬手打断他,垂下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冷漠,语气依然是温和的:“助理,对当事人来说,时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当下一刻的感受,你让她在死亡前一秒停留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是你,你会是什么感受?”
            这一句话,险些又把江晓媛的眼泪勾出来,但方才已经没皮没脸地崩溃过了一次,她此时回过味来,不肯破罐子破摔,还是艰难地收拾起了自己的自尊,飞快地用物质捋了捋凌乱的长发,低声说:“谢谢。”
            明光嘴角微微一翘,没吭声。
            灯塔助理脸上空白了片刻,像个死机的机器人,好一会,他目光才微微一动,像刚跑完漫长的程序。
            “通过权限。”灯塔助理说。
            江晓媛深深地大喘了口气,几乎感觉自己麻木的四肢又重新涌进了血液。
            灯塔助理却低头看了她一眼,他玻璃球一样的眼睛在她身上凝注了片刻,那一刻,他的表情人性化极了,似乎含着呼之欲出的怜悯与讥诮。
            不等江晓媛反应过来,灯塔助理就错开了目光:“我去取合约。”
            他那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你刚才说的……什么条理是什么意思?”江晓媛回过神来,努力地屏着哭嗝问。


          IP属地:四川31楼2016-03-20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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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个事很容易解决。”明光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然的轻松愉悦,好像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天塌下来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塌的不是他的天。
              “我们可以在你的时空点之前,人为地加一条通道……这么解释你可能不明白,”明光说,“简单来说,这条通道能把你的时间冻结五秒钟,让你有足够的余地坐进那驾驶舱里,系好安全带,受伤还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你可以接受吗?”
              江晓媛听了,根本无暇去思考这句话的合理性,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避免了自己当场喜极而泣出来,除了点头,她还能说什么呢?。
              然而倘若她肯多接触一些人心险恶,就应当明白,天上掉下这样大的一块饼,里面很可能装的不是什么好馅。
              “当然,时空法则是极其复杂的,”明光用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她,“否则就要乱套了,你说对吧?”
              江晓媛愣了一下。
              “这个通道的构建并不简单,因为你的时空对你来说,会产生巨大的吸引力,”明光说,“你一靠近,它就会把你吸进去,所以我们要利用另一个平行空间,我们会短暂地把你放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让你和另一个空间之间产生一定的联系,利用两个空间的不想交原则和相互抵销的力量,像两块相斥的磁铁,能维系管道一个短暂的稳定,虽然很短,但对你来说肯定足够了。”
              江晓媛以前从未对自己的不好好读书产生过任何愧疚,此时,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迟疑了好一会,她才低声说:“不好意思,我没大听懂。”
              “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我能理解,恐怕我和你解释一些时空法则,你也不大听得进去,所以我长话短说,”明光宽容地一笑,像变魔术一样从他的外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梳子,递给江晓媛,“头发乱了,整理下吧。”
              江晓媛讷讷地接过来,耳根居然有些发红。
              明光:“你只需要知道,我们要把你送进另一个平行时空,让你在那里待一段时间,等你跟那个世界产生足够的联系,才能把你安全地送回去。”
              江晓媛:“哦……你们要把我送到另一个世界里,那我……我……”
              “你还是你,只是另一个你,”明光看着她说,“不过或许有些区别,尽管你们像是同一个人,甚至共享同一套DNA,但身份、性格可能会完全不同,你或许需要适应一阵子,不过没关系,你的最终目的还是回到自己的空间,对吧?那只是一个角色,记住,不要太沉迷于平行空间中的角色。”
              明光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他的眼神专注而充满温情,一点也不像灯塔助理那样冷冰冰的,江晓媛并不是没有见过帅哥的无知少女,可她还是险些被蛊惑了。
              美貌是一种魔性的东西,它对人有着不可思议的影响力。
              江晓媛:“如果我……”
              明光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放在嘴边:“如果你太沉迷,另一个时空将对你产生太大的引力,你可能会被默认成那个时空中的人,到时候就回不去了,懂吗?”
              江晓媛没想到还有这个风险,但很快又释然了——有风险又怎么样,反正直接被塞回那可怕的车里,她肯定是死路一条。
              再怎样也比死强吧?
              江晓媛:“我大概要在那里待多久?”
              “一两个月吧,”明光说,“也不用太担心,你毕竟在原本的时空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陌生的时空一般来说不会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力,顺其自然就行了——好,助理把合同准备好了,你看一下,没有问题就签了吧。”
              沉默不语的灯塔助理像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雕像,不是明光提醒,江晓媛几乎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灯塔助理的双手微微打开,一个透明的屏幕出现在江晓媛面前。
              大段的文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疼,江晓媛有生以来,除了课本以外,她能完完整整读完的书约莫一只手能数过来,还大多是漫画,她看书看不到三千字一准能睡着——这还是母语的待遇,如果换成外文,三千还要打个对折。
              可是性命攸关,江晓媛还是逼迫着自己努力而缓慢地阅读着佶屈聱牙的条款,谁知旁边的明光却忽然说:“其实你看了也没什么用,这就是个过场,你难道会愿意直接回到那个刚撞了树的车里吗?”
              江晓媛本来就一团浆糊的脑子被他说得更乱了。
              明光:“你还是尽快吧,这一波的时空风暴就要过去了,到时候你自己的时空对你的引力可能是……”
              顺着他的话音,江晓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要命的台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台上好像又出现了驾驶舱影影绰绰的催命影子。
              她当场就慌了:“我马上签,告诉我怎么签,快!”
              明光仿佛早料到她外强中干,志得意满地伸手在空中一抹,将那漫长的条款一直拉到了最后。然后他轻轻地执起江晓媛的手,缓慢而不容拒绝地将她的手指按在了上面。
              这一下按下去,江晓媛心里忽然不明原因地“咯噔”一下,下一刻,面前透明的屏幕已经显示“完成”字样,整个亮了一下,消失了。
              江晓媛蓦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有些警惕地看着明光。
              “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明光站起来,“一两个月就接你回来,现在去吧。”
              说着,他一摆手,高台上出现了另一个场景,好像一条狭小路上的十字路口。
              江晓媛像个行动迟缓的惊弓之鸟,犹犹豫豫地站起来,走一步停两下地踏上高台。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问:“等等,我突然想起来,如果我去了,那另一个时空中本来的‘我’不就被我取代了吗?她怎么办?”
              “她已经死了,”明光眯起眼睛看着她,笑容又美丽又狡猾,“不用担心,没人会知道。”
              没人会知道,除了江晓媛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IP属地:四川32楼2016-03-20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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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被两个相斥的平行时空碾碎,灯塔主人如愿以偿地取代了他在原本时空中的身份,成了那名被歹徒刺伤的少年运动员,被送往医院抢救后,幸运地“活”了下来,取代了他的人生。
                至于那少年本人……他很幸运,脑电波即将消散的时候,灯塔里一个机器人正好出了故障,让他钻了空子,苟延残喘地寄居在了那机器人身上,成了一个时而像人,时而不像人的灯塔助理。
                江晓媛突然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进入灯塔时,灯塔助理不由分说就要把她送回那可怕的车祸现场中,回去,她还有一线希望不死,不回去,她一定会生不如死。
                记忆逐渐淡出,江晓媛看见明光向她扑过来,惊世骇俗的容颜也因为狰狞而扭曲了,他被罩在她身上的保护膜反弹了出去。
                江晓媛发现自己有恃无恐后,连忙抬起头去看灯塔助理,发现他已经垂下了头,裸/露的传感器上那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灯都灭了。
                江晓媛吓了一跳,心想:“他不会死了吧?”
                正在焦急时,她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别看了,我在这。”
                正是灯塔助理那种平平淡淡、带着点机械感的声音。
                江晓媛四下寻找,没看见人,感觉那声音萦绕在侧,仿佛无处不在。
                “是我作弊把你引渡到这里的,”灯塔助理说,“趁你还没和那个时空互相接受,否则即使是明光也做不到了。”
                江晓媛:“他……那个明光,知道你不是机器人吗?”
                “他?那么傲慢,怎么会留心一个不起眼的机器人?他不断利用时空震荡寻找像我们一样的牺牲品,”灯塔助理说,“老是这一招,屡试不爽,偷了无数个人的身份,上一个身份自然死亡后,他就回到灯塔,找下一个牺牲品,男女老少不忌,这回终于到头了。”
                江晓媛:“到头了是什么意思?明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把他理解成一种病毒,像电脑木马那种,”灯塔助理淡淡地说,“你已经不会再上当,他布置到现在,根本没时间去寻找下一个牺牲品,他多次钻时空法则的空子,现在就等着被法则清理吧。”
                江晓媛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难得的愉快,可她却没办法跟着高兴:“那你呢?那我呢?”
                灯塔助理沉默了一会,回答她:“你会在新的时空里好好地生活下去。”
                江晓媛:“我原来的时空呢?卡在我被车撞的一瞬间不动了吗?”
                灯塔助理笑了起来:“我给你解释过的,当你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每一个方向都是一个平行空间,你撞车的一瞬间就像一个十字路口,下一秒会有无数个平行空间以此为起点分道扬镳,有些空间里的你死了,有些空间里的你被救活了,整个世界除了你以外全都会有条不紊地沿着不同空间的时间线继续走下去——只有你终结在这里。”
                “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条独一无二的时间轨迹,”他说,“你的轨迹来到了这里,从此和那边没有一点关系了。”
                江晓媛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的偷渡有点悲壮。
                灯塔助理:“别哭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我来送你离开,”灯塔助理说,“我还要把我的记忆和梦想一起送给你,你以后要连着我的份一起活着。”
                江晓媛忍了一会忍不住,干脆放任自己哽咽起来:“我怎么可能完成你的梦想,我八百米要跑七分多的,还不如你那个没有腿的呢!”
                灯塔助理:“我知道,我没有让你完成我的梦想,你有你自己的,我只是把能抵达那里的腿送给你……明光选择了我们,是因为他觉得我们都很脆弱,必须有所依仗才能活下去,其实不是的,再脆弱的人也有强的一面,对不对?”
                江晓媛哭着想:“别做梦了,我就没有。”
                她只会花钱败家,混日子才是她的常态,即便有了飞毛腿,她能走哪条路呢?她既没有梦想,也不知道自己能强在什么地方。
                可是还不等她提出异议,灯塔助理就率先开口说:“时间到了,我们走。”
                江晓媛:“等……”
                她眼前一片光影飞转,再也听不见那个机械冰冷的男声的只言片语,只是有种陌生的感情涌入她心里,并不是十分激烈,但坚韧而绵长。
                江晓媛一瞬间有种错觉,好像她真的即将无坚不摧,能抵达任何一个彼岸。
                她清楚这种感情不属于她,是另一个比她强很多的人的,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感染,半推半就地下了个掷地有声的决定——
                江晓媛想:“我会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的。”
                即使再也回不去了。
                下一刻,江晓媛感觉自己正被人轻轻地推着,她睁开眼睛,瞳孔被光猝不及防地晃了一下,立刻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泪眼朦胧里,她看见一圈人围着她,一个有点眼熟的人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我说你没事吧?刚离开医院又要进去?你是低血糖还是怎么回事?”
                祁连?
                江晓媛还没从灯塔助理生命的最终余韵里回过神来,迷迷糊糊地想:“怎么每次倒霉都碰上他,什么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  


              IP属地:四川45楼2016-03-20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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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当然,陈方舟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二百五,还是会点什么的。
                  他热情洋溢地将雷人的开场白阐述完以后,就尽职尽责地教了江晓媛好几个按摩手法,每一个手法对于江晓媛来说都是又熟悉又陌生,既似曾相识,又要从头学起。
                  “你学东西挺快的。”陈老板说,“回去要记得把指甲剪干净,有的顾客头皮敏感,被指甲划了会长头屑,门口有几个塑料模特头你看见了吗,你每天没事就用那个练,一个礼拜以后把手法练熟,再在店里同事头上练,把每个人的脑袋都洗过一遍,他们全票通过了才能正式接客……咳,我是说接待顾客。”
                  江晓媛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洗头小妹的上岗培训居然这么森严。
                  陈方舟瞥了她一眼:“怎么了,奇怪啊?别家确实不这样,好多美发店不重视洗头发,新来个小破孩没人教一教就让他们给客人洗——不过话说回来,那种小店十块二十块就能剪个头,我们这等级最低的实习技师修一个发梢都八十起价,凭什么,总得有过人之处吧?”
                  江晓媛:“哦,知道了。”
                  她发现陈老板正色下来的时候真有那么点店长的意思,他眼角有一道不怎么明显的细纹,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浮动,侧脸显得无比专注。
                  “好好学吧小姑娘,”陈方舟说,“你看我,当年初中没毕业,除了能忽悠,什么都不会,十五六岁就开始干这个,这么多年没改过行,现在也人模狗样地混成店长了,我出国学习过,前一阵还买了房跟车,我成功不成功?”
                  江晓媛或许别的见识有限,唯有成功人士见过不少,对陈方舟这就以“成功人士”自居,十分不以为然。
                  陈方舟:“怎么,不服啊?”
                  他态度随和,江晓媛也忍不住放松了些,随口扯淡说:“陈总,你给别人当店长不算什么,得打出自己的品牌才能拿得出手,再说了,买一套房算什么?你好歹得在市区有个‘大平层’,郊区得有个温泉入户的别墅,度假区还得有个产权观景房,还得在国外搞个养马的庄园,这才能勉强算是有点产业。”
                  陈方舟一脸震惊地看着江晓媛:“我的姥姥,我有眼不识泰山啊,姑娘,你看起来这么文静,居然也这么能吹!真是同道中人!”
                  江晓媛一点也不想当他的同道中人,皮笑肉不笑地一呲牙:“陈老板抬举了。”
                  “你来试试吧。”陈方舟让出地方,擦了手,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江晓媛,“对了,这是本店员工手册,我自己编的,你拿回家背熟,正式上岗前我要抽测。”
                  江晓媛还以为这是什么技术秘籍,翻开一看,震惊了。
                  只见其中大部分内容为一问一答,正常的问题,比如——“等待时间过长,客人不满意如何处理”,或者“客人对服务不满意,怎样化解矛盾”之类,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剩下大部分是“客人要给你介绍对象怎么办”这种奇葩问题。
                  江晓媛:“……介绍对象是什么玩意?”
                  陈方舟认真地说:“这个时常碰到的,咱们的顾客里有好多中老年妇女,你懂的,唔,上回就有个客人要给我介绍,第二天带来一个小姑娘,长得柴禾似的,一问三不知,就会看着你傻笑,后来才知道,是智力有点问题。”
                  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江晓媛面前徐徐打开,她好奇地问:“然后呢?”
                  陈方舟冲她一抬下巴:“自己看手册。”
                  江晓媛低头一看,只见小册子上下一页写着:“告诉客人你在老家订亲了。”
                  “她怎么这样?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店长,也是那个什么……”江晓媛打了个磕绊,险些咬了舌头,言不由衷地说,“那个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呢。”
                  “逗你玩的,”陈方舟笑了一下,“房贷三十年,车是电驴子——再说了,虽说时代讲究人人平等,未来谁也不见得比谁穷,但你现在是给人家服务的,在别人心里总归低人一等,这个事你心里得有数,不要自取其辱。干咱们这行啊,嘿嘿,去银行贷款都批不下折扣。”
                  江晓媛的心情忽然沉寂下来。
                  陈方舟:“做什么?别吊丧一样……人家既然付钱给你,就有权利看不起你,你要尊严,要钱不要?”
                  江晓媛脱口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好!有志气,”陈方舟说,“我就喜欢你这种脑子有坑跟钱有仇的好孩子!来,向后转,把她这脑袋洗干净,看这泡沫都干了。”
                  洗头台上的活体模特为了表明她还是个活物,忍不住插了句嘴:“陈老总,你这么说不对啊,世界上的人都需要钱,难道大家都不要脸?”


                IP属地:四川93楼2016-03-21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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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打分是匿名的,陈方舟收上来一水惨不忍睹的小学生孩儿体,平均五个字里就有一个错别字,十分考验阅读者的分析水平。
                    陈方舟翻了几页后,意味不明地看了江晓媛一眼,开始逐条念:“用力不均匀,指甲刮了我两下。”
                    江晓媛刚刚在卫生间里鼓起的悲壮勇气被这条评论的恶意糊了一脸,当时就忍不住回嘴:“我手上根本就没留指甲!”
                    陈方舟没理她,接着念:“我感觉洗完头以后脖子很僵。”
                    江晓媛:“……”
                    这也能怪她吗?
                    陈方舟:“洗得不好,水有点凉。”
                    江晓媛的目光扫过三五一群凑在一起的同事,心里明白了,他们不是在挑剔她的水平,是在孤立她。
                    陈方舟又念:“水太烫了……我说你们是有毛病吧?到底是凉还是烫?”
                    男的倒是不大会针对江晓媛,不管看得惯看不惯她,好歹他们愿意看在她长得不错的份上给她留点面子,女的就不吃这套了,一帮理发洗发小妹们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好像一群面目可憎的鸟类。
                    这时,一个少年抓了抓自己刚吹干的头发,先是往左右看了看,缩脖端肩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洗得挺好……”
                    他还没嗡嗡完,就被旁边一个厉害的小姑娘一脚踩上脚面:“你好公道呀。”
                    还有个矮胖的女技师伸出手指在他后背上戳了一下:“你是觉得只要是美女洗的就都好对吧?”
                    少年好像还不到二十岁,是个小孩,没来得及修炼出刀枪不入的本领,在野鸭子坑里被挤兑得脸都红了。
                    陈方舟脸色阴沉地把收上来的一堆纸条往废纸箱里一塞,目光凉凉地扫过去,所经之处收获了一堆不以为然的挤眉弄眼,但是好歹没人吭声了。
                    陈方舟:“你过来,给我洗一次。”
                    有个泼辣胆大的高级技师出面问:“老板,今天下午应该放假呢,我们可以走了吗?”
                    陈方舟:“滚吧。”
                    一大帮人欢呼雀跃,转眼就跑了个干净,每周只有这么半天集体放风的日子,可以一起出门逛街,虽然以姑娘们的收入水平,到了商场连个冰激凌都舍不得买,但看看总是好的。
                    店里安静下来,只有透过紧闭的大门能听见外面传来的车声与人声,江晓媛一言不发地跟着陈老板进了洗头室,拿洗发水的时候把瓶子摔得山响,一把拽过冲水的淋浴器,跟洗头台上的搪瓷盆撞在一起,发出冷冰冰的脆响。
                    “陈老板,”她阴阳怪气地说,“贵店里上山投名状、见面杀威棍的风气挺浓厚的啊。”
                    陈方舟没理她,伸手抓住淋浴器:“慢着,之前应该先跟客人说什么?”
                    江晓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人在洗头室小小的空间里僵持住了。她像要命一样要面子,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气急败坏,可连眼皮都被怒火撑得一波三折,快要喷薄而出了。
                    陈方舟:“你觉得特别委屈吧?”
                    江晓媛不肯承认,她总觉得“委屈”是受气包的专利,厉害的人应该不动声色地记仇,迟早有一天要报复回来——不过具体该怎么报复,这个章程她还没来得及确定下来。
                    陈方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你洗头时候的手法我看了,不算特别好,不过也还行,算是中等水平,上手很快,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给你好评吗?”
                    “不知道,可能有病吧。”江晓媛先是硬邦邦地说,随后,她面色一动,忽然好像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尖酸恶意的笑容,“哦,我明白了,是怕我抢业绩分钱嘛。”
                    他们每月除了八百块基本工资以外,其他全是“绩效工资”,拿洗头妹来说,她的绩效工资取决于她洗了多少颗脑袋,如果这些脑袋短期回访,并在洗头的时候重新点了她,那这一颗还能在当月算五倍的绩效。一般只有周末时店里客流量大得让每个人都很忙,工作日期间却是要竞争的。
                    多一个人来洗头,就代表多了一个抢绩效的。
                    江晓媛冷笑一声:“有些人真是没法说,心术不正,整天就想从犄角旮旯往外抠一毛两毛的,一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大出息。”
                    陈方舟听了这段指点江山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晓媛话音一顿,立刻回过味来,也发现了自己这句话是多么的羞耻。
                    她一个洗头小妹,命中注定的升职道路是“实习技师——技师——高级技师——技术总监——店长”,五级跳,一眼能看到底,陈方舟的位置就是她职业生涯的终极,还能有什么大出息?


                  IP属地:四川95楼2016-03-21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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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她还能靠一手出神入化的“洗剪吹”技术混上嫦娥三号吗?
                      陈方舟:“你不要怪他们,他们这也是在教你做人。”
                      江晓媛冷笑:“呵呵。”
                      陈老板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躺在洗头台上闭了眼:“你不要以为非得德高望重、有钱有势的人才有资格教你做人,那些人才不会说,你得花几百几千去请才能听人家一堂课——真正教你做人的恰恰是身边的小人。江晓媛,我问你,人人都是爹生娘养,你凭什么看不起别人?”
                      江晓媛现在对这种论调格外敏感,一提“看不起人”,她立刻就会联想起自己和冯瑞雪的那场论战,继而会想起自己之所以沦落到这种鬼地方的原因,“看不起人”这四个字简直成了她一块逆鳞。
                      于是她当场就炸了毛,语气很冲地喷了回去:“我看不起谁了?”
                      陈方舟:“你自己数数,外面那帮同事你认识几个?”
                      江晓媛:“我交际恐惧症,不行吗?我就天生不爱说话,犯法啦?陈总,有些人也太自卑了吧,是不是非得别人捧臭脚跪舔他们,他们才能有点自己是人不是狗的自我认知?”
                      陈方舟被她噎得一愣一愣的,他这里的小姑娘们大多受教育程度不高,年纪又小,还没到修炼出全国撒泼的王霸之气,少有嘴皮子这么利索的,一时都快要对江晓媛刮目相看了。
                      哑然了半天,陈方舟问:“你上过高中吧?”
                      江晓媛心说“老娘还是正经八百的留学生呢”,她哼了一声,没吭声。
                      陈方舟疑惑地问:“那又是为什么没有去考个大学好好念书,跑来干这个?”
                      江晓媛随口扯谎:“没钱,念个屁。”
                      陈方舟沉默了一会,没再追究这个话题:“行了,别废话了,你开始洗吧,刚开始要问客人的话别忘了问。”
                      江晓媛磨磨蹭蹭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开始了她饱含愤怒的愚蠢工作。
                      “忍过这一段,我马上辞职走人,”江晓媛想,“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陈方舟从头到尾没有出声指导什么,闭着眼睛好像快要睡着了,直到最后冲洗护发素的时候,他才突如其来地开了口。
                      “你要是真尊重一个人,肯定会主动找人家说话,哪怕没有话说,聊聊各自的年龄、家乡总是可以的,别人看得出你是没话找话,但是也能感觉到你想交流的好意,”陈方舟说,“要是顾客觉得闷,让你跟她说话,你也晒着人家吗?”
                      江晓媛冲着水,没吭声,俨然是没将这番苦口婆心听进去。
                      联合国有一票否决权,陈方舟有一票通过权,第二天,他用自己的脑袋力排众议,让江晓媛挂牌上岗了,她从此有了一个“实习”的胸牌。
                      不忙的时候,趁着陈方舟到饮水处歇口气,江晓媛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谢谢陈老板。”
                      “谢我?”陈方舟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别谢我,他们整不到你,又不敢对我怎么样,以后还得变本加厉地欺负你,你就等着吧。”
                      他说得对,江晓媛在店里成了个狗不理。
                      她虽然为了生存,暂时接受了自己洗发小妹的身份,心理上却是不肯同流合污的,她带着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精神,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一天到晚鹤立鸡群,独来独往。
                      江晓媛还从美发会所门口的二手书市场里选购了一打二手旅游杂志,五块钱三斤,十分实惠。
                      别人凑在一起聊指甲聊家常的时候,她就自己高贵冷艳地坐在一边看书。
                      她选的杂志非常有用意,自己的水平江晓媛自己心里有数,字太多的正经书是看不下去的,而图片比较多的时尚杂志别人也会看,显不出她卓尔不群,斟酌来斟酌去,只有这种旅游杂志图文并茂,文艺小清新,不受店里的青少年们欢迎,是一种性价比很高的装逼捷径。
                      陈方舟的话,江晓媛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打定主意要在一群泥腿子中做一朵璀璨的白莲花。
                      白莲花每天与天斗与人斗,与自己郁郁不得志的起伏心绪斗,忙得不亦乐乎,直到接到祁连约她去吃火锅的短信,江晓媛才傻眼了——歇菜了,还有这出,彻底忘了!
                      她的瞎话还没编好呢,原主人的父老乡亲们能接受“走在大街上突然失忆了”这么串台的梗吗?
                    作者有话要说:  


                    IP属地:四川96楼2016-03-21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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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塔夺去运动员的腿,夺去科学家的智力。
                        江晓媛倒抽了一口凉气。
                        祁连带着几分怜悯看着她:“你们所谓的‘灯塔’就是这样的,只往前照,身后都是阴影。”
                        江晓媛心头飞快蹿起的毛骨悚然褪去,心里很快产生了微妙的庆幸——幸亏她没有智力这东西,一双腿长了和没长区别也不是很大。
                        江晓媛:“后来那个大爷怎么样了?”
                        “失踪了。”祁连说,“他和许靖一样,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
                        两个人在狭小的轿车空间里相对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江晓媛才又轻声问:“后来呢?”
                        祁连把旧手机递给她,它看起来很久没人用过了,信箱里没有存多余的东西,接连好几条都是一个人的基本信息,像一条条冰冷的档案,只有当事人能从其中看出那一个个在痛苦和绝望中离开的生命。
                        江晓媛抬起头来:“他们都‘失踪’了吗?”
                        “不是,”祁连平静地说,“那些不肯相信我的说辞的人,后来都‘失踪了’,还有些相信了,他们死了。”
                        江晓媛失声叫出来:“死了?”
                        祁连:“自杀——灯塔里的病毒不断地寻找替死鬼,有些人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被占据,所以在这里自杀了……你的处境,自己明白的对吧?你不会觉得那病毒把你送来是好心的吧?”
                        江晓媛脑子里乱成一团,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难看地点了一下头。
                        祁连挑剔地看了她一眼,一边保持着自己表面的耐心,一边心想:“看着智商不高,原来还没蠢到家。”
                        江晓媛:“灯……我是说许靖阳,既然明明知道明光是要坑他,又能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他为什么还要在布置好一切之后断然舍弃这边的身份,回去送死呢?”
                        祁连顿了一下,他打心眼里不想和江晓媛讨论许靖阳,总觉得这种先天智商不足,后天情商残疾的大小姐不会懂的,因此只是敷衍说:“他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腿是活不下去的,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想办法替自己报仇——你可以这么理解。”
                        蝴蝶是没有办法扇着一边的翅膀活下去的,有些人与其被人摆布而生,宁可殉道而亡。
                        祁连懒得多说,江晓媛心里却不像他想象得那么懵懂,毕竟,灯塔助理把自己的一生都送给了她,他实在慷慨至极,不吝所有。
                        江晓媛:“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可以寄居到机器人身上的?”
                        祁连愣了一下:“等等,许靖阳和你说了那么多吗?”
                        江晓媛低了低头,把眼泪忍了回去,简短地把她两次进入灯塔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祁连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默然片刻,突然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站在街边沉默地点了一根烟。
                        祁连背对着江晓媛,肩膀宽阔而消瘦,一手插在兜里,一声不吭地在渐黑渐黯的街头吐出微弱的烟圈,寒风顺着他打开的车门灌进来,江晓媛没有躲闪,蜷缩在车座之中,看着大片的夜色渺茫地落下来。
                        等她冻得手脚冰凉,祁连才仿佛平静了下来,重新回到车里,他脸上那种近乎柔弱的温和消失殆尽,嘴角绷紧成一条线。
                        “他不知道自己能变成机器人,也没期待过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祁连猝不及防地出了声,“他一开始只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帮他留住那些人,我们能再联系上,实在是运气。后来我们发现,如果像你一样的人在这个世界死亡,病毒很快就会送来一个新的牺牲品,但是有一个规律,同一个时间里,像你一样的外来者只能有一个,而病毒似乎也只能把人传送到这个时空中。”
                        江晓媛艰难地眨了眨眼。
                        “他跟你说过吧,如果那病毒来不及找到下一个身份,逗留的时间太长,他会被法则消灭。但这个时间是多长,我们无法预料,”祁连深深地盯着江晓媛的眼睛,“换句话说,你必须要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尽量的长寿,不能再给他下一次机会。”
                        江晓媛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堵得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祁连轻轻地补了一句说:“否则他的孤注一掷就算输了。”
                        这句话像一闷棍砸在江晓媛头上,一时间,她感觉无数人生命的重量随着这句话一起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而她像是一把顽铁,机缘巧合,被打成刀刃,至关重要,弱不禁风,进退维谷,难当大任。
                        江晓媛:“为什么选我?”
                        “不知道,”祁连说,“也许是你失去的东西最少?”
                        不知是不是江晓媛的错觉,她总觉得祁连的话音里有种微妙的讽刺——也对,她身为一个纨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身无长物,她是个物质上的白富美,精神上的穷光蛋,除了一身臭钱,她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大概这也是灯塔助理许靖阳选中她的原因——不都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吗。
                        祁连明里暗里地对江晓媛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心里却没敢对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缓缓地发动了车子,心想:“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养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IP属地:四川99楼2016-03-21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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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交流的障碍,忽然一同闭了嘴。
                        好一会,江晓媛才斩钉截铁地说:“反正我不会后悔的。”
                        陈方舟的目光落在杯面上,就在江晓媛以为他生气不吭声了的时候,他忽然静静地说:“你知道我怎么跟祁连混熟的吗?”
                        江晓媛:“……小学同学?”
                        陈方舟:“他小时候父母有一阵子出国,没时间管他,把他送到了老家亲戚家,他在我们那学校里总共待了不到俩月,期中都没考试就走了,再说我们俩根本不是一个班的,互相都没说过话。”
                        “我十来岁的时候,看了好多乱七八糟的闲书,脑子很热,总感觉自己可能是个厉害人物,不应该屈居学校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地,还整天考不及格要写检查。”陈方舟自嘲地一笑,“所以我就跑了,跑到个沿海城市,干了几个月小工……当时不够岁数嘛,正经地方没人敢要我,要我的都是那种招童工的,你懂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晓媛点点头,认为陈方舟可能是被青春期的畸形生活经历耽误了,后来也没能长起个子。
                        “我就像啊,我怎么能一直在黑工厂当童工呢?”陈方舟的声音半卡在嗓子里,轻飘飘的,不着力,像是一片筋疲力尽的羽毛,含着说不出的沙哑与毛躁质感,他轻轻地说,“我不是办大事的人吗?”
                        江晓媛:“然后呢?”
                          陈方舟:“然后我认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被他们忽悠到了这里,进了一个传销窝点——陈‘诺亚’什么的艺名都是那时候起的……你别听祁连瞎掰,我没拜过坐莲花台的耶稣大士。”
                        江晓媛:“……”
                        陈方舟晃了晃杯子,把剩下的奶茶一口闷进去了:“那时候还没开始严打,传销组织比现在猖獗多了,进去就出不来,跟黑社会似的,还打死过人。我好不容易给家里人传了信,家里四处托人找,又想起祁连他妈原来是同乡,托到了她那里,她当时不在国内,老祁很够意思,他自己把我捞出来的。”
                        江晓媛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捞的?”
                        陈方舟看了她一眼。
                        江晓媛蓦地想起祁记者被人砍了一刀踩不下刹车的事,连忙点头:“哦,我大概明白了。”
                        “那之后我就改名叫陈方舟了。不是因为这个名好听,洋气,是留着提醒自己——有多大肚子吃多大碗饭,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踏踏实实的做人做事最重要了——好了,我把黑历史都倒给你了,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江晓媛感觉他说得很有道理,回去掂量了一宿,第二天正式辞了职。
                        她三下五除二地交接了工作,把自己这半年走狗屎运积累的一两个客户转给了莉莉,然后在陈方舟“你鬼迷心窍”的呐喊中,干净利落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江晓媛将自己从二手书店买回来的那堆破烂捆了捆,接茬卖给了二手书店,然后将“没脸祖师爷”恭恭敬敬地送回店里,她自己的行李只有一点衣服,一个暖宝宝,少量快用完的日用品,兜里叮当响的零钱,一个遥控器手机……连被褥也没有,床单被套和枕套是她自己买来的,被子本身是从店里借的。
                        这一点东西,卷一卷,一个学生双肩包全装下了,江晓媛自己背也轻轻松松,根本不用劳动搬家公司。
                        想当年她上大学,足足扛了五个最大号的箱子,好几个人陪着她飞过去帮她拿行李。
                        她当时怎么会那么麻烦呢?怎么会需要带那么多东西呢?
                        江晓媛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将其划到自己的黑历史里。
                        她背着自己的家当,“拖家带口”一般地找到蒋Sam,在蒋太后的目瞪口呆下,将双手一摊,宣布:“老师,我以后跟着您混了,可是您得先给我找个住处,我没钱住宾馆。”
                        蒋Sam那天给她打电话,其实纯粹是跟人喝酒喝多了,否则高冷的蒋太后万万不会暴露他因为围观打架损失一条擀面杖的黑历史,他晕晕乎乎地看见把艺术团那个活介绍给他的朋友传回来的照片,被领舞脸上灵气盎然的彩绘吸引了,一时冲动邀请了她,其实酒醒以后就后悔了,一直暗搓搓地希望江晓媛能靠谱一点拒绝他。
                        谁知江晓媛居然这么痛快就接受了!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蒋Sam隐约从她身上品尝到了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感觉自己得承担这个酒后的后果,于是说:“那我找个中介来,你自己看看要租什么样的房子吧。”
                        江晓媛惦记着陈方舟给她算过的账,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建议:“租不起。”
                        蒋Sam:“……”
                        江晓媛深吸一口气,耍起了无赖:“蒋老师,可是因为您一句话,我就辞职出来跟着您干了,现在正准备露宿街头,您不能不管我。”
                        蒋Sam一时风中凌乱,悔得肠子都青了。。
                        “对了,”江晓媛说,“蒋老师,我还没问你真名叫什么呢?”
                        蒋Sam真名叫蒋博,几分钟以后,太后顶着一张小白脸,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对江晓媛说:“先跟我走吧。”
                        太后娘娘带着他背包握伞的新晋小太监,驱车移驾“钻石造型培训学校”,径直闯进了校长办公室,他拎着江晓媛的肩,将她往校长面前一推,十分嚣张地降下了懿旨。
                        “介绍一下,这是我新招的助理,”蒋博说,“现在她没地方住,你看看暂时给她安排个女生宿舍,救个急吧。”
                        江晓媛赶紧露出乖巧的笑容。
                        校长的眼镜缓缓地滑下了鼻梁。
                        就这样,江晓媛以助教的尴尬身份,住进了六人间的女生宿舍,心里的感觉十分微妙,觉得自己像一只混进了耗子窝的黄鼠狼——专门来当奸细的。
                        “身上有钱吗?”蒋博问。
                        江晓媛:“有。”
                        她把所有的兜翻了一遍,翻出了四百零三块五毛……钢镚掉地下了,她连忙捡了回来。
                        蒋博一脸惨不忍睹,抽出钱包,给了她两千块钱当预支的工资,捂着脸在女生宿舍楼下与她道了别,一扭八道弯地准备蹁跹离去。
                        江晓媛:“蒋老师等等!”
                        蒋博:“还有什么事?”
                        江晓媛:“我以后要是没事,能去蹭别的老师的课听吗?”
                        蒋博听了这句话,脸上别提多精彩纷呈了,整个人气得五彩斑斓的:“我的助理,需要去蹭别人的课?你再说一遍!”
                        江晓媛意识到自己踩了雷,连忙屁也不敢放一个,诚惶诚恐地甩着帕子恭送了太后娘娘,转身钻进了她未来的家。


                        IP属地:四川136楼2016-04-04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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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江晓媛脖子后面冰凉冰凉的,呼吸停滞了,一时没顾上回话。
                          祁连:“怎么回事?最近得罪人了?”
                          江晓媛努力回想了一下……得罪人是有的,比如章大姐家院里的傻子妈,但是她肯定从来没见过这辆车,它粉嫩得在一片黑白灰色的机动车里显得鹤立鸡群,像个行走的大蝴蝶结,活泼得充满诡异,谁看了都会印象深刻。
                          “没有,”江晓媛勉强压下恐惧,火气又升了起来,“不知道哪来的神经病。”
                          她才刚刚度过了最艰难最忙碌的日子,总算有点头绪,看见了一点曙光,心情还没来得及灿烂一下,就遇上老板要辞职的破事,追出来送封信都能被路边的神经病喷一脸尾气,这世界简直没地方说理去。
                          江晓媛肝火快把胃烧穿孔了,一开口就顺着嗓子眼喷了出来:“你说那病毒一直挑这个时空往里塞人,是不是因为这个倒霉的时空特别有魔性?比如见不得人顺心?”
                          祁连难得见她气急败坏一次,感觉很新鲜,于是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跟在一边,等着听她发牢骚。
                          可惜,她的牢骚如天降红雨,就只有这么一句,便不肯继续了——江晓媛平生最讨厌喋喋不休的祥林嫂,推己及人,她自己但凡遇上不顺心的事,也绝不往嘴上挂两次。
                          祁连等了好半天,没等到后文,于是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接着说了?”
                          “说完了,我还得去录成绩呢。”江晓媛无奈又疲惫地摆摆手,“对了,你来找我?”
                          “嗯,”祁连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一张淘宝风浓重的大红请柬,“方舟这周末结婚,他让我顺路带给你一张。”
                          江晓媛不是爱热闹的几岁小孩了,她露出一个肉疼的表情,捧着个烫手山芋一样捧过那张薄薄的请柬,捂着心肝问:“这……这一张罚单的罚款金额大概是多少?”
                          祁连:“……没关系,你看着给吧。”
                          江晓媛拆开请柬,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没能从新娘的名字里窥视出什么端倪来:“我辞职的时候他才刚刚谈崩了一个相亲对象,这才半年不到,他已经又相了一个,还发展到要结婚了?也太迅疾了!”
                          感觉陈方舟不像找了个人结婚,而是去看了套房,大致考察了一下地理环境和配套功能,觉得差不多就直接定下了。
                          这种速度,要是赶上个脸盲症,恐怕连另一半的脸都还没认好吧?
                          但他们的户口就快被捆绑在一块了。
                            人生中,生老病死、婚姻与事业,看起来都像是无比重要的大事,如今这些大事之一像一个可量化、有固定规格的机械过程,仔细一想,就让人觉得恐惧——因为看着别人就这样毫无意见地接受了,会想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尤其后来发现人家这样过一过也蛮好,大家都老老实实地生活,没有那么多感情破裂、性格不合、劈腿离婚、穷困潦倒之类的烂事,舒适又富有。
                          反而是不肯接受这种安宁生活的自己成了异类,或许还将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下去……心里充满了无法与外人说的彷徨——
                          我是对自己的定位出了问题吗?
                          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吗?
                          我其实只是种群中一只无足轻重的小工蚁吧?
                          我的战斗与挣扎,在别人看来只是堂吉诃德对着风车挥舞虚假的骑士之剑吗?
                          我在自欺欺人吗?
                          考完试的学校里空荡荡的,有点走音的广播在放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江晓媛苦笑了一下,把请柬收好。
                          前一阵子她刚刚跟蒋博跑了个话剧的活,根据个神话故事改编的,当中涉及舞台造型设计,蒋博又文艺又事儿逼,非要做出“灵魂”,江晓媛不知道造型的灵魂是什么邪物,但未免老板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只好连夜把古今中外的才子佳人悲剧好好恶补了一顿,由于梗都大同小异,有些文字对她来说又佶屈聱牙,她看得好生痛苦,经常记串了台。
                          可是这时她想起那些混乱的串在一起的故事,心里忽然觉得有点荒诞。
                          那些轰轰烈烈、拼死拼活的事,到了现实中,居然被描述得这么波澜不惊、速战速决。
                          江晓媛说:“人从封建时代奴隶时代开始,就在为自由恋爱抗争,有上吊的、有跳河的、还有干脆人也不当化成蝴蝶的——其实想一想完全没有必要,那帮蠢死的古人抗争了半天,到现在大家还不一样是盲婚哑嫁?有一点区别,以前是父母给指定个人凑合,现在是自己硬着头皮亲自出去找个人凑合,我看还不如以前呢,起码那时候省事。”
                          祁连:“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你看着老陈心酸,他估计看你也挺心酸,上次还跟我说过,你们年轻人三天两头换工作,什么时候能稳当下来?”
                          江晓媛:“……”
                          这话戳中了她的伤心事,她终于无暇替古人不平了。
                          “说得也对,我老板可能要不干了,”江晓媛尽可能保持平稳的语气说,“过一阵子我可能真的要换个地方工作了。”
                          老板如房东,任性得要命,有点风吹草动就让别人卷铺盖滚蛋,果然是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自己赶紧让翅膀硬起来才是关键。
                          江晓媛脸上保持着一片心有天地宽的淡定,心里其实已经骂起了娘,她有志气地想:“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加入这个万恶的组织,要卷别人一百个铺盖,才能对得起现在的颠沛流离!”
                          祁连:“你要换地方?也好啊,其实我……”
                          “闭嘴!”江晓媛跟着蒋太后时间长了,已经自然而然地养出了一身女王气,刚听了几个字就一眼斜了过去,“你要是想扶贫就不用说话了。”
                          祁连:“……”
                          他被堵了个正着,有些尴尬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子。
                          当他再次审视江晓媛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脱胎换骨了。  


                          IP属地:四川144楼2016-04-04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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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江晓媛:“要贴钻吗?”
                            范女士:“你觉得呢,贴钻好看吗?”
                            “当然不好看,”江晓媛毫不客气地说,“就您这欠保养的鸡爪子手,再要是贴上钻,准得跟一爪子刨到沙子地里似的。”
                            范女士当然听得出她这是出言不逊,此时却表现出了非常的大度,她一边任由江晓媛折腾自己的手,一边游刃有余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十分好脾气地说:“看起来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江晓媛皮笑肉不笑:“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说话间,江晓媛已经完成了指甲的基础护理,上好了打底,她也懒得对这双枯瘦的手大费周章,想必再捯饬也是一对泡椒凤爪,于是刷子一甩,几下搞了个极简风,利索地收拾好工具,一掀眼皮:“你让他自己出来跟我说他有病,我就相信。”
                            范女士听了,意识到江晓媛是个有主心骨的,有点棘手,并且全然站在蒋博那边。
                            她立刻调整策略,耐心十足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指甲干透,不再对江晓媛提蒋博,而是端详着自己的手说:“你做事情很利索,品味也不错。”
                            江晓媛微笑了一下,油盐不进地回答:“跟蒋老师学的。”
                            范女士没接话茬,似乎根本没听见,兀自问江晓媛:“你听说过‘声色美学工作室’吗?”
                            江晓媛当然是听说过,那是业内一个非常著名的造型品牌,旗下有完整的产业链,从服装到化妆品应有尽有,老板虽然是个幕后工作者,但不甘寂寞,一天到晚上综艺节目抛头露面,红得发紫,据说跟很多一线明星都有长期合作。
                            范女士和颜悦色地说:“他们家老板是新加坡的,总部也在那边,不过看好大陆市场,最近在内地也成立了一个总部,正在招人,我有个朋友正好在里面做主管工作,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推荐你过去,具体职位要看你的资历,如果你职业资格够,可以直接就职实习造型师,不然否则恐怕要做一段时间助理。”
                            范女士说到这里,瞥了一眼江晓媛的工具箱,诚恳地说:“你一直在学校工作,考个职业资格应该还是近水楼台的,你觉得呢?”
                            “声色”工作室在亚洲造型美妆产业中的地位,好比微软之于软件,谷歌之于IT,高盛之于金融……是家喻户晓的领导品牌,它家出去的每一个造型师都不愁销路,简直是一块金字招牌。
                            真的能进“声色”,还用得着每天想方设法地穿山寨?还用得着每天焦虑着什么时候赚够钱才能把奶奶接来?
                            对于江晓媛这种刚入行的小鱼小虾来说,她仰望“声色”,就像路边摊煎饼的仰望对门的米其林三星。
                            尽管打定了主意跟披着人皮的变态斗争到底,江晓媛的心肝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她连忙稳住了动荡的内心世界,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范女士一点也不介意江晓媛防备的态度,微笑着说:“来,给我做一个妆面吧,晚妆,我看看怎么样。”
                            她像个提携后辈的考官,言谈举止令人非常舒服。
                            即便是成年人,有时候也要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反馈上来审视自己,范女士毫无过度的友好态度让江晓媛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对方宽容温厚的态度让江晓媛几乎难以维系自己冷嘲热讽的态度。
                            方才两个人之间言语的交锋似乎都是江晓媛一个人的错觉。
                            她一瞬间产生了怀疑,自己进门的时候对范女士所有的恶劣印象,是否都建立在预先的偏见上呢?
                            祁连调查来的东西一定对吗?
                            这位范女士一个女人,中年离婚,单身带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还不是亲生的,本人如果又有钱又花心,会招一些别人的风言风语其实也很正常吧?
                            有时候造谣多了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真的似的,祁连会不会听得有失偏颇?
                            这事不能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江晓媛的冷脸有点撑不住,只好默不作声地动手替范女士收拾常规妆面,还顺手把她的头发也定了个型。
                            完事后范女士认真仔细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非常郑重,郑重得江晓媛都有点紧张起来,怀疑自己的作品是不是不够尽心。
                            “不错,”范女士说,“你和别的造型师不一样,色彩感好,学过美术?”
                            江晓媛:“……嗯。”
                            她心情有点复杂,连蒋老师都没看出来,范女士居然一眼察觉了端倪。
                            范女士一脸惊喜地转过头来,亲切地看着江晓媛:“说说学过什么?”
                            “版画、油画、水彩……还有陶艺,”江晓媛说,“都学了一点。”
                            范女士叹了口气:“学艺术的人来做这一行,真是既大材小用、又得天独厚,小姑娘千万要珍惜自己的天分,好好地走下去。”
                            这话近乎语重心长,灌在耳朵里,江晓媛对她的百般防备狼狈地又退了一城,快要溃不成军了。
                            “但是你得记住,”范女士继续语重心长,“做造型师,才华很重要,但最重要的不是才华,是人脉。你要知道,你在这个地方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工作室是没有前途的,客户在哪里?谁会给你推广?这个工作室将来如果被局限在本地,就算做死了,过不了一年半载,你就得挖空心思地跟当地的婚纱影楼竞争新娘妆容——我见过很多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创业,刚开始雄心万丈,后来不了了之,成的没几个,基本都黄了,没那么容易的。”
                            江晓媛:“……”
                            这话说到她心里去了。
                            江晓媛是在路边发过传单的人,白手起家有多难,再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了。
                            这个城市里,每一天都有无数个工作室无数个小店注册,三五个月之后基本全都销声匿迹,难以为继。
                            一个大平台大公司要是想做一个项目,那太容易了,决策好就行,但私人小公司却太难了,十有□□都要被大浪淘沙地淘下去。
                            要说起来,开工作室还不见得有路边摊煎饼的收入有保障。
                            一直以来,江晓媛都不敢太想这些事,想得多了容易动摇,伤害行动力,没想到被范女士一五一十地摊在了面前。  


                            IP属地:四川154楼2016-04-04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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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对了,”江晓媛问,“你刚才和那老妖精说什么了?”
                              祁连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睛微微弯起来,似乎是带了一点笑意:“你猜。”
                              江晓媛天马行空地说:“难道她有违法犯罪的证据掌握在你手里了?”
                              祁连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苍蝇叮不了没缝的蛋,她都裂得开片了,怨不得别人抓她小辫子——说实话,蒋博真要跟她较真,早把她告上法庭了,可惜,他自己大概还不愿意。”
                              非但不愿意,他刚才还说过要给她养老呢。
                              江晓媛默然无语片刻。
                              可是也没办法,人又不是书,说翻脸就翻脸,蒋博能迈出这一步,已经是出人意料的勇敢了,不能再强求太多。
                              江晓媛在相对宽敞的副驾驶伸了伸腿,忽然有点感慨:“其实这么一想,一个人生下来没有病、智力正常四肢健全,和一部分人比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要是能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跟着正常的父母平安长大,不管家里穷富,从小到大没受过虐待,没出过事故……就又比另外的一部分人幸运了。”
                              当她茫然无措地刚刚降临这个世界,因为没有学历,甚至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时,江晓媛以为“学历”才是面向这个社会的敲门砖,是人生的基石,有了它不显得有多厉害,没有了才知道寸步难行。
                              而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学历”这玩意压根不算什么基石,顶多是锦上添的无关紧要的小花边。
                              身心与人格的健全才是那块基石。
                              不过江晓媛稍微一转念,念及蒋博那灰烬里重生一样的背影,忽然又觉得其实“健全”也不能算是最下层的基石。
                              在人群中,造化之功的美貌与绝顶的聪明是万万人里不一定有一个的,这是最顶端的人物,下一层,是有优越的自身条件和富裕家庭的人,数量也不算很多,再下一层,是正常的普通人,然后是那些各自捧着一本难念的经的普通人,再下一层,则是连“普通”也无缘享有的人,从这个层次往下还能下到无穷无尽的地方,谁也说不好这世界的下限在哪里。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身处挣扎不脱的泥沼里,但是认真找一找,七步之内总能找到一个更惨的,哪怕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起码他还活着。
                              生命本身才是那块奇迹般的基石。
                              “我想起来了,”江晓媛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对祁连说,“上次工作室备案的那个芳菲什么什么的名字实在太没有辨识度了,不利于我公司未来发展。”
                              祁连:“所以改成什么?”
                              江晓媛:“改成‘涅槃’。”
                              这词在这种情况下,又应景又内涵丰富,祁连的眉尖轻轻地挑了一下。
                              就听江晓媛继续说:“旨在让那些爹妈没给生好的人也能通过人工手段回炉重造,把造型变成一种魔法,让天下丑鬼全都涅槃重生!”
                              祁连:“……”
                              这到底是打广告还是找揍呢?
                              “对了,”江晓媛想起了什么,有点愧疚地说,“好不容易周末可以休息,老麻烦你开车送我,是不是挺耽误你正经事的?”
                              祁连:“不会,权当休息,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心情好。”
                              江晓媛:“……”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感觉这话仿佛听起来有别的意思,偏偏祁连的态度无比自然……又不大像有什么别的意思。
                              祁连这个人有时候有话不说话,十分模棱两可,弄得江晓媛总在“自己想多了”“没想多”两极间来回徘徊,心如乒乓球。
                              祁连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兀自说:“其实有时候我也想,要是我是你,也许真没有你混得好。”
                              江晓媛打了个哈哈,因为感觉这只是句客气的恭维。
                              她不爱打听别人的事,不了解祁连的来龙去脉,仅就她所接触的表层来看,她有种祁连无所不能的错觉。
                              他应该比她大几岁,可是江晓媛觉得自己再老几岁,也不见得有那种强大得游刃有余的气场——光是不管跟什么人都能说上话这一点,她就做不到,不然在陈老板的美发会所里也不会把人缘混成那副德行。
                              江晓媛:“没有,我差得远……其实刚才跟那个范什么的说话,我现在背后的冷汗都还没干……每次碰到这些比我年长,或者看起来比我气场强的人,我其实心里特别紧张。”
                              甚至一开始她没有意识到蒋博是个怂货的时候,和蒋老师汇报工作时手心都会出汗。
                              祁连:“正常,人都怕自己不了解的东西,熟了就好了。”
                              道理是没错的——比如江晓媛在熟了以后,对蒋太后就再没有一点畏惧之情了。
                              江晓媛:“可我不可能在刚见面的时候,就看透那些比我年长、比我有阅历、比我权力大城府深的人啊。”
                              祁连:“所以你的反应是正常的,大家都一样,不用太在意。”
                              江晓媛脱口说:“我看你就没有。”
                              祁连没有立刻回答,他侧对着江晓媛,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面,除了这份专注的眼神,看不出他脸上流露出一丁点的喜怒哀乐。
                              就在她觉得他不打算回答的时候,祁连说:“因为我了解。”
                              江晓媛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了解,但是有一瞬间,她莫名地有种感觉,知道祁连不太想说,于是识趣地闭了嘴。


                              IP属地:四川158楼2016-04-04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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