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桂初绽，玉兰将败，又到了一岁秋的时候。我取了去岁埋下的桂花酿，呈于案上，新拣出的糯米，嗅来扑面的谷香。桂花酒酿，是再好不过的秋日小点了。新蒸出的米糕，腾腾地冒着热气，深吸一气，在白瓷碗中抹上槐蜜，扬州的桂花酒酿呵，就是这般撩人。）
（ 伏案修书一封，往延禧去，邀顺贵妃，来翊坤一叙。）

（ 打帘入了庆云斋，传信的鸽儿未几便至——有蟹吃，我是顶顶乐意的。提溜着食盒置于案上，唤玉之回去取了姜与醋来，候着她。）
（ 将白瓷碗备好，盛桂花酒酿的小瓶儿上的骨塞胀地直扑腾，心里头暗数着时辰，顷刻她便至。随性偏首一点对座儿，接了她手中的食盒，递与玉之，当她去装盘，才笑她。）
：磨磨蹭蹭的，蟹还不给跑了？

【自家姊妹就是不一样，说话行事都透着舒服随性。懒洋洋的在她对面落了座，一派慵懒。】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可正是困乏的时候呢。”
【软软的回了她磨蹭这一“控告”，我可不是那等手脚不利索的人，只是抵挡不了人的天性罢了。】
“姊姊的姜醋可备好了？”

：这不是姜醋，是什么？
（ 侧首一点跟前儿的小盘中盛着的，玉之正在此时打帘将装盘好的蟹奉上。开了盛着桂花酒酿的白瓶儿，氤氲着桂花与酒香，倒了一盏，推将与她，拿起个蟹腿，笑而示意。）
：桂花酒酿配蟹，最是惬意，还是你懂我。

【捡了碗姜醋，摆在了自己的跟前儿。只是比起她从蟹腿下手，我是先从蟹盖吃起。此时该吃母蟹，蟹黄香甜，过段时日就该吃公蟹了，蟹膏醇厚。】
“谁让咱俩心有灵犀心有灵犀，我刚得了一篓子蟹，你就起开了一瓶子桂花酿。”
【一口蟹黄下肚，再品上一口花酿，人间美味，不外如是了。】
“何况，我不懂你，姊姊还希望谁懂你啊。”

（ 觑了她一眼，晃着盛着桂花酿的杯盏，漫不经意答道。）
：这宫里头啊，也只为了你，我才心甘情愿地开这桂花酿。别个，我还顶顶不乐意呢。
（ 将蟹脚用小钳夹碎，人吃蟹，都偏爱蟹盖，品那蟹黄蟹膏，道是人间美味。我却嫌它腥，独爱这蟹脚处，蟹肉的多汁醇美。）
（ 一壁夹着蟹脚，一壁道。）
：你可听了，眼下这宫里头，又多了一宫正殿儿的空？

【我一向不精于拆蟹腿，或者说是懒得弄，所以只专注于蟹黄，然后把蟹腿丢给芝兰，拆好了再给我，于是空了下来，同她说话。】
“是了，是了，姊姊啊，最喜欢我了。”
【一路的相扶相持，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便是嫡亲的姊妹，怕也不能比这好到哪儿去了。】
“呵——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到呢。”
【挽唇一笑，满脸的讽意。】

（ 从宣和元年，到如今的七年，我二人携手并行，已然七载。她性子单纯，不似宫里头那些个俗脂粉，身上的戾气太重。与她一处，我心安，我想她也是。）
（ 如妃近来深居简出，大抵有一岁了。对外头道是身子不好，可，谁又晓得了。这主位撤的，也是忽然，倒叫人有些，来不及欢喜了。）
：道是身子不好，迁居静息去了。

“这话说得，好似咱们天天被帐册埋起来似的。”
【便是我，身上担着协理的担子，也没有忙成什么样，每日里还是有时间赏花看景会友，好不自在。】
“不过，这样也好，只剩淑妃一个单枪匹马，也就不足为惧了。”
【虽说瑚图同章佳连着亲，可襄妃自己个儿也没多能耐，哪里还能再多护一个如妃，更别提毫无关系的淑妃了。】
“倒也可惜她了。”

：咳，许是人家真的染了什么寒，这可约莫有一岁了，都没怎么见着她的影儿呢——
（ 淑如二妃，前几年在这宫里头，都是飞扬跋扈的主儿，如今一个个的匿了声儿，如妃撤了主位不说，淑妃也是鲜少见着走动。这宫里头的风水呐，转的可真是快。）
（ 摇着空杯盏，自斟一杯，轻嗤了声儿。）
：是可惜，原是那样傲气的一位，现下，还不沉在这药罐子里头了？

“什么病能拖这么久？真要是重病，那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撤了主位吧——”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有八九分的不信，真不知她如妃是做了什么，把自己到嘴的鸭子放飞了。】
“谁可惜她了？我可惜的是淑妃，前儿中秋宴的时候，在春禧殿碰上醉了的她，那叫一个狼狈啊，我是从来不敢想在她身上能看到这样的情景的。”

：到底如妃在万岁心里头，还是有些分量的，这一宫主位，也不是这般轻易地撤立——咳，万岁的心思，我们在这儿，哪能忖度得出呢。
（ 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聆她后言，弯了眉，声是不屑。）
：呵——原先淑妃，可是那样的傲气凛然呢，现下没了如妃相帮衬着，怕她也是忧心自个儿，势单力薄罢。

【第一个蟹吃干抹净，换第二个上场，自然还是老规矩，只自己挑蟹黄，肉是让芝兰拆的。】
“我只知道她坐不进坤宁宫就好了，其他的管她呢？她不是主位，也还得在那个宫待着。”
【我现在只想赶紧有人坐上她原先的位子，也不必做什么，估计就够她难受的了。】
“随她去，她素来都是死鸭子嘴硬的那一类人，且让她撞南墙去吧。”

：若说坤宁——
（ 压低了声儿，凑近她耳畔。）
：你可听宫里头风言风语了？道是这元贵妃近来，身子也不太好，可在这晨昏定省上瞧着的，倒还是个硬朗的样儿。
（ 如今，只不知这多少双眼都盯着景仁与坤宁，都在揣度着继后该是哪宫贵主儿，但我瞧元贵妃如今这样儿，倒不太像，有长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