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影
一
清早的风带着三分料峭从窗户越入，搅醒眉头深锁的梦中人。
王耀睁开眼睛，双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半晌，方才翻身坐起，抓过衣服穿上，随意把稍长过肩膀的发丝束起，下床洗漱。
半年前把事情丢给那些小鬼作为历练，他就干脆搬到了这么个地方。不算深山老林，也不算红尘中。
大概是城中村吧。王耀想。
今早总是迷迷糊糊地发蒙，脑子里乱成一团，耳边也一直嘈杂得要死。王耀盯着镜子，看不见他自己。眼前一直是不知多少年前的那张脸，本该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脸，却在一场梦后重新鲜活。
王耀呼出一口浊气，去门前井里打来水，双手撑着盆边整张脸闷进冰凉的井水。混沌的大脑终于瞬间清明，王耀抬起头来，鬓角浸湿的几缕头发紧紧贴在颊上。
“非身死，太难忘啊。”
二
天气阴鹜，平日太阳早就老高，今日山中却仍灰蒙蒙的。山风疾劲穿过竹林带出呜呜的响声，黑云越压越低，最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王耀无奈点起烛火，泡了壶茶，翻出本书来胡乱看着。
雨越下越嘈杂，雨声风声再加上越发昏暗的天……王耀打了个哈欠，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一行行扫着那些方块字。
“砰——！”
木制的门被强劲力道掀飞砸向里屋，堪堪从王耀身侧飞过，带起气流掀乱王耀的发。
“看吧阿伏兔，我说了这里可以避雨。”门口清澈的少年声音透进来，王耀掀起眼帘望过去，正好对上少年的笑脸。“哦？已经有人了吗？”少年收了伞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散发着颓废气息的大叔。
王耀木着一张脸，冷道，“你的教养就是直接踹了门来避雨，也不管屋子的主人是吗？”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这里没人呢。”少年一张笑面显得分外欠揍，“就算有，干掉不就好了嘛。”少年身后的大叔把伞靠在门框上，撑着一对死鱼眼开口，“啊，团长被说没教养居然一点都不为之羞愧真是可怕。”
“阿伏兔，如果你觉得舌头很碍事的话我可以免费帮你拔掉哦。”
王耀额角青筋劈成一个十字路口，语调又冷几分，“请你自觉团成一团圆润地离开这里谢谢。”
少年闻言睁开眼睛定定望着王耀，故作惊讶的表情可爱得紧。“诶呀被下逐客令了，阿伏兔你怎么还不走？”他看着王耀，嘴里喊的却是阿伏兔。
坐在桌前的人一愣，眼前蓦地闪出些零碎画面。
硝烟里奋战的少年才望见那支暗箭冲王耀窜去便毫不犹豫转身朝王耀的方向奔去，全然不顾身后对手凌厉的杀招。
所幸他拦下了喂毒的箭，却没躲过跟在背后追过来的刀。王耀转身咬牙切齿将手中长枪递出解决了那人，却于事无补。少年笑着倒进他怀里，“诶呀阎王请我去喝茶了怎么办？”话毕伸手捂住王耀的嘴，只睁大一双湛蓝眼瞳细细将王耀眉眼一一看过，而后没了呼吸。
三
最后王耀鬼使神差地留下两人避雨，阿伏兔意思意思帮王耀修好了门。
雨渐渐小了，少年起身，脸上依然是不增不减的笑意。“多谢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很眼熟呢。我们就告辞了。”
听着这话有些恍惚的王耀下意识腾身而起闪到一边，原先他坐的地方已经被少年的拳头轰出一个坑。“哦，你还凑合。”神威不紧不慢地追过去又是一拳轰出，王耀一矮身轻巧绕到神威身后一把捏住对方的肩胛骨，力道几乎在瞬间爆发出来，神威却是一愣。
“学些莫名其妙的招式不在实战里用的话也是浪费。”王耀说着把少年的各类武功秘籍丢到火堆里，“我教你。”然后拽起少年，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是一记拳头朝少年挥过去。忽然之间的攻击让少年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两下就被王耀捏住肩胛骨，稍一发力险些碎掉。
“重要的是实战。”
神威脸上的惊诧转瞬就变成棋逢对手的兴奋，肩膀一抖卸下力道迅速转到王耀身后，抬手欲打。王耀忽然身子往前一弓翻出去，不忘踢出腿砸向神威的下巴。神威强行刹住拳头，身体后仰堪堪避过，又探手握住王耀的脚踝，发力将后者拉回。王耀身子一滞，随即借着神威的力靠将过去，曲起被拉住的腿，双手重重扼住神威双肩，另一条腿则以膝盖朝神威腹部顶过去。神威只得放开王耀的脚踝抬手险险挡下攻击，王耀又趁这间隙一脚踢在神威腰侧，后者一个身形不稳，被掀到门口，又接连退了几步从完全卸掉力道。
“看起来是个强劲的猎物，好想杀掉你。”湛蓝的眼瞳闪烁着明晃晃的杀意，神威脚下发力迅速靠近，先前踩着的方寸竟被崩出一指来宽的裂痕。王耀一个横移避开神威，嗓音较之前却柔和许多，“随时奉陪，除了今日。”
听到这话神威也停了下来，“为什么呢？”
王耀望着那双眼睛，只觉得世间万物都黯然。纵灵山秀水，或沉鱼出听，目遇之不成色，耳得之不为声。
“你可记得一个叫做王耀的人？”王耀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不可名状的情绪。
面前的少年笑起来，“从今天开始记得也不赖嘛。明天我会来找你哦，王耀先生。”
王耀忽然平静下来，脸上露出温润笑容，“恭候大驾。”
四
神威二人告辞后，王耀有些恍惚，慢悠悠踱到窗前，刚好可以看见神威的背影。正远去的少年忽住了脚步，转回身来抬高手臂向王耀挥了挥，接着他清透的声音传过来，“在那之前不要死在任何人手里哦。”
王耀报以一个不深不浅的微笑。
“卿不知阑珊回首，心上影深留。”
“卿不知万物因你，不为声，不成色。”
“只卿一人，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
清早的风带着三分料峭从窗户越入，搅醒眉头深锁的梦中人。
王耀睁开眼睛，双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半晌，方才翻身坐起，抓过衣服穿上，随意把稍长过肩膀的发丝束起，下床洗漱。
半年前把事情丢给那些小鬼作为历练，他就干脆搬到了这么个地方。不算深山老林，也不算红尘中。
大概是城中村吧。王耀想。
今早总是迷迷糊糊地发蒙，脑子里乱成一团，耳边也一直嘈杂得要死。王耀盯着镜子，看不见他自己。眼前一直是不知多少年前的那张脸，本该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脸，却在一场梦后重新鲜活。
王耀呼出一口浊气，去门前井里打来水，双手撑着盆边整张脸闷进冰凉的井水。混沌的大脑终于瞬间清明，王耀抬起头来，鬓角浸湿的几缕头发紧紧贴在颊上。
“非身死，太难忘啊。”
二
天气阴鹜，平日太阳早就老高，今日山中却仍灰蒙蒙的。山风疾劲穿过竹林带出呜呜的响声，黑云越压越低，最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王耀无奈点起烛火，泡了壶茶，翻出本书来胡乱看着。
雨越下越嘈杂，雨声风声再加上越发昏暗的天……王耀打了个哈欠，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一行行扫着那些方块字。
“砰——！”
木制的门被强劲力道掀飞砸向里屋，堪堪从王耀身侧飞过，带起气流掀乱王耀的发。
“看吧阿伏兔，我说了这里可以避雨。”门口清澈的少年声音透进来，王耀掀起眼帘望过去，正好对上少年的笑脸。“哦？已经有人了吗？”少年收了伞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散发着颓废气息的大叔。
王耀木着一张脸，冷道，“你的教养就是直接踹了门来避雨，也不管屋子的主人是吗？”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这里没人呢。”少年一张笑面显得分外欠揍，“就算有，干掉不就好了嘛。”少年身后的大叔把伞靠在门框上，撑着一对死鱼眼开口，“啊，团长被说没教养居然一点都不为之羞愧真是可怕。”
“阿伏兔，如果你觉得舌头很碍事的话我可以免费帮你拔掉哦。”
王耀额角青筋劈成一个十字路口，语调又冷几分，“请你自觉团成一团圆润地离开这里谢谢。”
少年闻言睁开眼睛定定望着王耀，故作惊讶的表情可爱得紧。“诶呀被下逐客令了，阿伏兔你怎么还不走？”他看着王耀，嘴里喊的却是阿伏兔。
坐在桌前的人一愣，眼前蓦地闪出些零碎画面。
硝烟里奋战的少年才望见那支暗箭冲王耀窜去便毫不犹豫转身朝王耀的方向奔去，全然不顾身后对手凌厉的杀招。
所幸他拦下了喂毒的箭，却没躲过跟在背后追过来的刀。王耀转身咬牙切齿将手中长枪递出解决了那人，却于事无补。少年笑着倒进他怀里，“诶呀阎王请我去喝茶了怎么办？”话毕伸手捂住王耀的嘴，只睁大一双湛蓝眼瞳细细将王耀眉眼一一看过，而后没了呼吸。
三
最后王耀鬼使神差地留下两人避雨，阿伏兔意思意思帮王耀修好了门。
雨渐渐小了，少年起身，脸上依然是不增不减的笑意。“多谢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很眼熟呢。我们就告辞了。”
听着这话有些恍惚的王耀下意识腾身而起闪到一边，原先他坐的地方已经被少年的拳头轰出一个坑。“哦，你还凑合。”神威不紧不慢地追过去又是一拳轰出，王耀一矮身轻巧绕到神威身后一把捏住对方的肩胛骨，力道几乎在瞬间爆发出来，神威却是一愣。
“学些莫名其妙的招式不在实战里用的话也是浪费。”王耀说着把少年的各类武功秘籍丢到火堆里，“我教你。”然后拽起少年，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是一记拳头朝少年挥过去。忽然之间的攻击让少年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两下就被王耀捏住肩胛骨，稍一发力险些碎掉。
“重要的是实战。”
神威脸上的惊诧转瞬就变成棋逢对手的兴奋，肩膀一抖卸下力道迅速转到王耀身后，抬手欲打。王耀忽然身子往前一弓翻出去，不忘踢出腿砸向神威的下巴。神威强行刹住拳头，身体后仰堪堪避过，又探手握住王耀的脚踝，发力将后者拉回。王耀身子一滞，随即借着神威的力靠将过去，曲起被拉住的腿，双手重重扼住神威双肩，另一条腿则以膝盖朝神威腹部顶过去。神威只得放开王耀的脚踝抬手险险挡下攻击，王耀又趁这间隙一脚踢在神威腰侧，后者一个身形不稳，被掀到门口，又接连退了几步从完全卸掉力道。
“看起来是个强劲的猎物，好想杀掉你。”湛蓝的眼瞳闪烁着明晃晃的杀意，神威脚下发力迅速靠近，先前踩着的方寸竟被崩出一指来宽的裂痕。王耀一个横移避开神威，嗓音较之前却柔和许多，“随时奉陪，除了今日。”
听到这话神威也停了下来，“为什么呢？”
王耀望着那双眼睛，只觉得世间万物都黯然。纵灵山秀水，或沉鱼出听，目遇之不成色，耳得之不为声。
“你可记得一个叫做王耀的人？”王耀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不可名状的情绪。
面前的少年笑起来，“从今天开始记得也不赖嘛。明天我会来找你哦，王耀先生。”
王耀忽然平静下来，脸上露出温润笑容，“恭候大驾。”
四
神威二人告辞后，王耀有些恍惚，慢悠悠踱到窗前，刚好可以看见神威的背影。正远去的少年忽住了脚步，转回身来抬高手臂向王耀挥了挥，接着他清透的声音传过来，“在那之前不要死在任何人手里哦。”
王耀报以一个不深不浅的微笑。
“卿不知阑珊回首，心上影深留。”
“卿不知万物因你，不为声，不成色。”
“只卿一人，便胜却人间无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