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难闻的口气熏过来，他身上也是一样狼藉脏乱。“醒啦？你昨晚喝醉了，你又一直不告诉我你的地址，只能把你扔酒店了。”
　　有些负面的情绪躁起来，我去洗手间简单抹了把脸，出来一边穿鞋一边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吗？”
　　“宾馆送到不就可以离开了，守着我干嘛？”
　　“你什么酒品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走了……”他顿了顿，脸上多了嬉笑。“阿雯，你该不会以为哥哥饥不择食会对你做什么吧？”
　　不敢用宾馆的毛巾，我用桌上的卫生纸用力地擦着脸上洗不干净的残妆，脸被粗糙的纸刮得有些疼。“会对我做什么？”
　　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抬头固执地瞪着他，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他掏了掏耳朵，腾的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进了洗手间。哗哗的水声传出来，我坐在床上等他，到他洗完脸，他也用纸巾擦着脸去提他的西装。
　　“哥哥的原则一直是做好事要留名，这是销售的基本功。难得哥哥帮你一次，必须得让你知道……”
　　“别说了！”嗡嗡的声音震得宿醉的我头疼，脑袋里又浮现出昨晚的场景。
　　“这是打算忘恩负义了？”
　　忘恩负义？且不说私情，就大学四年的同学之谊，他昨晚为了单生意往死的灌我，现在跟我谈忘恩负义。
　　“你再讲一句，我就抽你。”低头掐着手指，我静静地开口。他以为我在开玩笑，挽着外套走过来挑着我的下巴，不正经地笑。“来，脸在这儿。”

　　只需要知道他是个贱人！
　　出了宾馆的时候，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母亲，手机响了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接起来。
　　“雯雯，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徐州看外公，要是没时间买票的话，妈妈帮你买。你去了那儿，嘴甜一点，好好求求外公，一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妈不想你再跟着我受苦了。”
　　母亲温婉的声音如清泉流进耳朵里，可那些话一点也不让我舒服，我很想问她一句，她所谓的外公连她这个女儿都不认，又怎么会认我这个私生女呢？

　　我起身从高脚座上离开，不多久，腱子边上就坐了个空气刘海，齐b短裙的女的，很快两个人拉拉扯扯到一起。
　　被缠的无奈的腱子开始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混在低迷的环境里，看的并不真实。
　　我环着双臂坐在靠近舞池的桌子边，敲着手里的杯脚看热闹，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我还不想太早去救他。
　　同情那个女人吗？不会，因为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爱情，又怎么会有情伤，即便是有情伤，我也没那么无聊去泛滥同情心。
　　只是会想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腱子作为晏皓一毕业就拉到苏州来的唯一伙伴，他俩真真是一类人。

　　“背着我勾搭别的男人，你说我吃不吃醋？”晏皓的双臂自然环起，脸上亦真亦假的神情里裹着笑。
　　我也继续装着赔礼道歉。“皓皓我错了。”
　　腱子架着胳膊靠在吧台上，对着我跟晏皓讽刺。“你俩又不谈对象，天天还搞得跟真的一样，好玩吗？要玩就玩真的，真没劲！”
　　我软软地斜了腱子一眼，说这是情调。
　　腱子给了我一个冷冷的笑，起来自己找乐趣了。

　　想了想，把自己的脸送过去。“那就公平点，你也抽我一巴掌，反正我不要脸。”
　　闭着眼睛等他“打”脸，他自然是不会打，却很用力地扭了一把，疼倒不是很疼，但暧昧的动作撩的我心里痒痒的。
　　原本打算跟他算的酒账问不出口了，扭头跟酒吧要了黑骑士，酒债酒偿吧，我们俩这关系还能真撕破脸吗？
　　他继续趴着，修长的手指敲在吧台上，阵阵脆响，配上他迷人的侧脸，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阿雯，你别怪我，昨天那架势，我必须得灌你。咱们各为其主，销售场上又没秘密，咱俩的关系都被他们挑出来了，我不跟你争得头破血流，以后谁也别想好好混下去。”
　　默默听着他讲完，这道理其实我懂，他留在宾馆陪我一晚，是怕我出事，其中的关心我也懂，可就是……

　　默不作声地把酒保递过来的黑骑士推到他跟前，唇角上挂着的浅笑，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黑骑士，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昨天也喝吐了，现在胃还难受呢！”
　　“谁说给你点的？别自作多情了。”唇角的笑被我咀嚼尽，去端酒杯，然而手指刚触摸到凉丝丝的感觉，他忽然抢过了酒杯，端起来离开了。
　　闪烁不停的镭射灯将他送到某个地方，桌面上摆着漂亮的女人，迷离的光线下，女人的唇是红的，裙子是红的。
　　镭射灯探到晏皓深沉迷人的笑脸，他坐在女人坐着的沙发扶手上，将黑骑士送到嘴边，用一种勾人的动作细细品尝着。

　　他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吃得下证明自己有魅力，哪像你，一直瞄着我们健健，还是久攻不下。”
　　点了点头，从高脚座上跳下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不小心”撞上个勉强看得过去的男人，几句寒暄，一张名片轻而易举地递到我手里。
　　回去，我把名片拍到晏皓面前，我不想解释，实际行动比解释更有说服力。
　　他看也没看名片，随手抛了出去。“轻车熟路啊？”
　　我被晏皓说的有些发怔，的确，很多事情我做起来轻车熟路，即便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就好像当年大学时跟晏皓传绯闻，是我放出的消息，就好像对于他的一切，我都太过处心积虑。
　　跟酒保又要了杯果啤，刚点完就被他跟酒保要求换了。“换成水。”

　　“你一个人晚上在这里多不安全啊，我送你回去吧！”
　　“我有朋友在呢，不怕！”
　　身后，响起腱子跟一个女孩的声音，他们使劲扯着嗓门喊，跟喧嚣的音乐声叫嚣。我听着喝了一口水，莞尔一笑。老套路了，但偏偏，小姑娘们都吃这一套。
　　“那叫你的朋友一块过来喝一杯，然后我送你们一起回家，怎么样？”

　　“我爸说，第一次见面就要见自己的朋友，还要送我回家的，都目的不纯！”
　　“上帝说，男女相互吸引是注定的，所以你要怪我情不自禁了？”
　　“我爸说，情话说的太漂亮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心智不成熟的女孩不要来酒吧。”攥着杯子，我没忍住开口讲着，转过身，一张带着夸张的粉色大号蝴蝶结，精致又可人的典型南方女孩的脸出现在视野内。身上的衣服像是当季最新款的迪奥，一套都上万。
　　腱子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么晦暗不明的地方，都能摸出这样的极品来。

　　她嚣张跋扈地翘着嘴角，眼神尤为不屑。“阿姨，我跟我朋友讲话，我觉得稍微有点素质的人都应该知道，不要插嘴吧！”
　　深深地呼吸一口烟酒味混杂的空气，就心理年龄来说，阿姨这个称呼我应该接受。
　　在我不想跟这个女孩一般见识时，叮咚叮咚的手机响了起来，但是看到跳动的名字，我更烦躁了。
　　从酒吧出去，手机还在响。
　　“母亲。”

　　“我长得很像奶爸吗？”
　　被他一逗，忍不住笑出来，这话我给满分。
　　他跟着一起勾起唇角，霓虹灯下，那张脸比闪烁的灯管还璀璨。
　　“我该回去了。”
　　“需要护送吗？”
　　“送我一趟就赶不上末班公交了。”我们都是沦落在底层的小职员，偶尔出来疯一疯都要从月工资里掐指细算。
　　“到了跟寡人汇报。”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话里的关心，我怎么会听不出来，而我各种理由的拒绝，其实他也懂。
　　矛盾吗？其实不矛盾，我曾经多少次亲眼看到腱子玩女人，那些伤心欲绝的眼神，那些咸涩怨恨的泪水，都发生在我眼皮底下，甚至于我的母亲，生在一个书香名门，一生性情温婉，二十四年前被人渣玩大了肚子，男的消失无踪，她还傻傻地念了那个男的二十多年。
　　我不相信爱情，我更不相信男人，就好像腱子对刚才那个女孩，即便她脾气那么差，可是她身上有很多资源，抓住她可能就能打开一条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