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四目相对
近来又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雨季——自小便不喜欢沉甸甸的乌云压在头顶上和湿乎乎的空气接触皮肤的感觉，盯着乌云看来好久甚至还会有头晕的感觉。大了以后喜欢拿着纸笔到外头去散散心，下雨了却只能呆在家里，面对着房间里大片的白色，还有偶尔会变成水墨灰的皮肤，像是窗外的云在我小憩时想钻进我的皮肤，但不小心钻进了眼睛里一样。
亚瑟却不那么认为，他祖母绿的眼睛常常带着热切看着窗外又轻又细的雨丝，微笑着说在他的家乡时常下雨，带着黑色小礼帽的绅士们带着雨伞出行就像武士带着他们的宝刀。无趣的雨天在他的描述下倒变得稍微有趣起来。
几乎每天午饭时间结束没多久，如果恰好等在玄关就会等到带着温柔笑意抖掉伞上雨珠的亚瑟。若是四下无人绅士先生就会给一个轻柔的吻。
这样小心翼翼的清甜比起明目张胆的甜腻似乎更适合我们，我总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想。
可是今天等来的是医生，家中无人，只我一个与医生交流，表面上我十分配合的回答医生的问题，心里却担心会不会好巧不巧就碰到亚瑟，拼命向各路大神们祈祷千万不要刚好碰上最坏的猜想。
结束询问和治疗以后医生照例写了满满一张便签，因为家中只我一人所以交由我保管，“务必拿给令尊令堂过目。”医生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我胡乱应付着，心里却不确定的思索着刚刚那张便签是不是被随手夹到书里了。
但是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我马上回了客厅收拾喝过的茶杯。刚刚泡了水玄关的门被拉开的“咳啦咳啦”的声音便响起来，我心里暗叫不好，匆匆把茶杯从水里捞起来随意甩了甩随手放在架上。抓了抓头发就赶紧跑了出去。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亚瑟一手扣着我的后脑勺嘴唇就贴了上来。
“…刚刚在睡觉，听见敲门声就赶紧起来了。”我被他激得条件反射推了一下他的肩，看着亚瑟眼里的戏谑，窘得直接进了客厅。发现那张便签明明晃晃的就撂在桌上，手抖着赶紧掖到桌下。
“怎么了，到底？”亚瑟突然出现在门口更吓了我一跳，我强装镇定的转过去，发现他转身就去了厨房，我的嗓子一下发不出声音，动都动不得，眼睁睁的就看着他走进去。
千万不要发现啊。
“刚刚有人来？”亚瑟没在厨房呆多久就又晃悠出来了，我脚下一软，眼前深深浅浅的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楚，各种物品的边缘如流水一般与其他线条纠在一块儿。但还是下意识的紧紧挨着桌面，手握住桌角，我摇头了。
亚瑟的手摸了摸靠背。
“你撒谎。”亚瑟眼睛里的浓绿夹杂着我读不懂的东西，“靠背还带着人的体温。”
“在下刚刚在客厅休息。”我的喉咙绷得很紧，我努力的控制着它。
“那这边这个也带着体温是怎么回事？怕是人还没有离开多久吧，我想。”亚瑟绕到我身后摸了摸对面那个，“茶杯带着水珠，仔细闻可以闻得到茶香，谁明你刚刚明明想洗杯子，结果我来了，杯子还没有来得及洗，直接就放在柜子里了，你以前都习惯擦干净以后都扣过来放，我没记错吧？”
喉头一窒，我想伸手阻止亚瑟弯腰，却扑了一个空。手中只抓到一把尴尬的空气。
“我是谁？”你翻身把我压到桌子上，我盯着你的眼睛，我看到那明明灭灭的绿色，想起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面，盖茨比对着对岸那站时明时暗的绿灯张开双臂，却什么都没有。
那种深重的疲惫感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把我彻底压倒在桌上，我突然觉得很累，身体很沉重。我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在下不知道。”随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去，愈发轻盈。眼角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缓缓的沿着脸颊落下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有认知障碍。”亚瑟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什么？！”
“我很早就知道。从一些细节看得出来的，你不喜欢观察东西，明明没近视看东西却还要很小心的眯眼睛不想被人看见，很避讳和别人交谈…我看得出来的。”他停顿了一下，“而且我有一次无意中翻到了你的病历本。” 所有的时间都停住了，所有血液都慢慢的涌上脑门。
我用力推开了他：“这样很好玩！？所以说在下那么努力想装成正常人的样子在您眼里一定非常可笑吧？” “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走吧。”
客厅里的空气一寸一寸的凝固起来，胶状的空气艰难的在我和他之间浓稠的流动，夹杂着颗粒状的时间。“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对方的声音也开始带着一股火药味。
我艰难的控制着我的喉咙，一字一句的坚定的说，
“在下说，你走吧。”
过了一会儿门被过于用力的拉上的声音传来，我的腿一软，跪坐在一室狼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