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北|温泉馆]---芷然茗汤
http://tieba.baidu.com/p/3811468667

（她看见我，眼珠子瞪得老大，睫翘上凝了一滴水珠，趁眨眼的功夫滴落下来，海棠泣露一般漂亮。这样的情形，也动人，也吓人——不留神看，还以为自个儿出现的太突然，把她惊哭了呢。）
“我有个朋友，名叫花龄，她是果尔吉氏，这泉汤子就是她们家的产业呀。”
（松了纯爱的肩膀，缓缓蹲身，摸着浴池边儿的台阶来坐。坐稳了，凭白比她矮下一截。温水没在锁骨上，又轻波，一下下扑在脖子上，惹人痒痒。）
“早知道你也来，就约你一起了。花龄给了我三张三楼包厢的票子，可我一个人舍不得用——”
（仰着脸儿看她，伸尾指，勾勾她的手指头，示意她也坐下来一起泡。）
“有你就不一样啦。下次我们约着一起来，包个单间儿，还有不要钱的水果可以吃到饱”

（说起吃，这简直是万国通用、无论男女老少都能愉快聊个三天三夜的好话题！说起来，我的朋友们，妙娉、花龄还有她——我的爱爱爱！不都是因为吃的才认识的吗？水雾相隔，远远的，有在这里工作的姑娘，扔一些切成月牙样儿的苹果和柑浴池里，我仿佛记得花龄提过，每月单日，女浴池里搁花瓣，男浴池里搁中药，到了双日呢，女浴池里搁水果，男浴池里，还是搁中药啊！几瓣柑子飘过来，捏在掌心里，闻一闻，好香！笑嘻嘻的，看了看远处忙碌不止的人影，和源源不断倒下来的水果：）
“喏，池子里正飘着的，我就喜欢。”
（拼命忍着开吃的冲动，把柑子汁水挤出来，在手臂上淋一些，也在她肩膀上淋一些。）
“不同季节，我爱的水果也不同。春日是杏子桑椹，秋日是雪梨蜜瓜，天热时是西瓜荔枝水蜜桃儿，到了冬天，自然是苹果橘子最好！还有冰糖葫芦儿和炒栗子呢！”

（自小对数字敏感，不记字儿，却很能算数，更是十分欣赏对数字这样有概念的，我的爱爱爱！柑子挤得狠，嘣出个核儿来，打在鼻梁子上，直发酸。）
“啊！”
（很感慨的语气，却在下一瞬猛跳起来，转回身去，冲着空旷无人的池沿猛打了几个喷嚏。乍一离水，身上冷得很，赶紧再坐回水里去，感到温暖，惬意地打个激灵。）
“再温泉里放水果，据说……可以使人变得更白？”
（又捏一个新的柑子，小心翼翼剔出核儿去，狠狠地，往自己的胳膊肘上淋了好多。）
“绰克秦家的宴会，你有去过吗？若是办寿宴，不分季节，什么时候都有水蜜桃呢！上一回，我和人一起吃了快二十个！本来打算吃满二十个的，可是我俩呀，吃得脖儿都直了，一咳嗽，就要吐出一块桃来——有你就好了，下次我们仨一起吃，一定能吃满二十个！”

（说的是，绰克秦府那么大，若不是提前约好了，想要偶遇，倒比在大栅栏还要更难呢。元宵节那一回么，桃儿很少，我稍微吃了些冷荤，就和妙娉她们玩儿灯谜去了。很认真地思索，在灯谜摊子、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和纯爱，真的没有擦肩而过吗？）
“元宵那一回啊，我仿佛瞧见你了！从个黑咕隆咚的假山后头跑出来，脸色么——比你现在的样儿还红呢！”
（被她用热水浇得十分舒服，决定“口下留情”，手抚水面挥挥，将挤空的柑子皮推到远处。）
“和我吃桃儿的那个人，是我的叔王，十八叔，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为人特别酥脆！”
（抚水太急，使水面形成了小小的漩涡，卷着飘远了的柑子皮，又再回来。盯着漩涡看，一脸陶醉，说话声儿也轻柔起来：）
“我想，以后成亲，就嫁给他。”

（她穿什么衣裳？天儿太暗了，看不清，也记不清了。水雾氤上来，她在耳边轻声喃喃，说着我最不愿相信的事实。）
“怎么连你也知道呢？”
（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很长，很长：）
“宗人府也是这样说的。”
（拾起一块柑子皮，一扬手臂，扔得很远——扑通一声，像青蛙跳进池塘，像果实掉进秋水，像老周南说起这些话时，我的心跳。）
“他们怎么那么烦啊！不让和阿玛成亲，也不让和叔王成亲！那我还有人可嫁吗？上糖蔗寺当和尚好啦。”
（说了很长一段儿话，胸口闷得慌。呼吸急促，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我的叔王，特别酥脆，做起事来也酥脆，笑起来也酥脆——他是天底下笑得最好听的男人，连我阿玛都比不上。这么好的酥，怎么就，不能嫁了呢？”

（有朋友真好！就算你违悖了天下所有伦常，她都会站在身边，坚定不移地支持你。眯了眯眼，仿佛之前那个柑子核儿余力未散，鼻梁子酸，快要哭出来啦。）
“还、还没说！”
（就着春爱泼来的水，洗洗脸，好让自己不要真的哭出来。皱皱鼻子尖儿，回一个笑容给她，并不是勉强：）
“他也好忙的，难得和他一起出去玩儿，要说的话太多啦！我和酥的事就顾不得说了。”
（拿过那个木勺子，也撩水，去浇她：）
“好友，我觉得你一定也看中了爱新觉罗的男子，才这样通情达理，一下子就决定支持我的！”

（方才的方才，说起她在元宵夜、从假山后头跑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神色有异。只是提起了我的酥，就忘了这一茬儿。眼下这一刻，纯爱把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脸却更红了，水珠子自她眉梢眼角滴下来，看起来比我还要感慨呢。）
“十八酥他知道！不过我觉得，他没当真！”
（说起这个，也坦荡荡的，一点儿藏着掖着的打算都没有。哪怕是方才哭，也不是因为阿玛也许不会爽快地同意而难过。是感动啊！纯爱对我这样好，什么都设身处地为我想明白了。）
“咱们还是说回你！既然你没有喜欢爱新觉罗——可有爱新觉罗的男子喜欢你呢？”

（听到十八酥可能不会当真，纯爱的目光一下就黯淡了，她仿佛，比我还要揪心呢！真是善良，真是义气！虽然我与花龄和妙娉也好，却不如她这般，急我所急，忧我所忧。光溜溜的，与她赤诚相待，忍不住也抱了她一抱：）
“说什么，都不要紧。”
（抱着她，就在她湿漉漉的鬓发边轻语：）
“一个人最最宝贵的，就是生命。把生命拆碎了，就是长的短的时间——如果他肯把大量的时间和心思用在你身上，一定就像爱生命一样的爱你了。”
（比如，我的酥啊。想到这个，笑得很甜。被雾气模糊的水面，倒映着自己朦胧的笑脸。）

（她的问题，让我有些不明白了。并非是找不到答案，而是答案太过明显，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有什么可特意去寻的呢？远处池边，又有几个胖胖的大婶儿，把捏干了的柑子捞出来，装到一个顶大的竹筐里去。我有意坐矮了一些，让肩膀、脖子、后脑勺儿都浸在水里。只留一张脸孔在外，说话，呼吸。）
“你觉得是，就是喽。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外人看你们再般配，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不要太介意。”
（水波动荡，一下一下没着耳朵。于是听起来，自己的话声儿也时大时小：）
“至于感情嘛，你的感情只能听你自己的，父母说了不算，皇帝说了不算——我说也不算。你就想想，在不见他的时候，你想他不想？你能想象以后和他一起过日子的画面吗？”

（英武、好看，这可都是好词儿啊。纯爱虽然嘴甜，却从不说违心的奉承话，这就是我为何一听她的夸奖，就很高兴，比得了十个人的奉承还来劲儿。能说一个男人的好话到这个地步，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个看不清脸的堂弟行天，很快要得逞了。）
“就是在他们小时候看见的，一群小娃子，静的静，动的动，你姑的亲儿子我也见了，小太监指给我看，我就多瞧了几眼——诶，我的皮都要泡脱啦，咱们该上岸了，等下回出来，我给你讲讲乾西四所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