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瑶池之滨
“娘娘。”青衣男子立在殿外,轻声呼唤。他身后,瑶池微波,红莲菡萏。
依旧的无人回答。
男子自嘲地笑了笑,抬头扫了眼雕花横木的殿匾。落琼殿三字笔法张扬,像极她往昔飞扬跋扈的笑,明艳又动人。
男子对着殿内微微欠身,低垂的眉眼里,三分敬意,七分无奈。
“那么,青盈告退。”男子低下头,青丝遮住了脸,表情莫辨。
有一瓣桃花,落在了他的肩头。他察觉,伸手抚落。桃花落地,不见踪影。
恍惚间来了风,殿前的纱帐飞扬,仿若尘世女子翻飞的裙据。柔情脉脉,却也虚无缥缈。自称青盈的男子欲走还停,宽大的青色衣袂盛满了风,飘飘乎,如遗世而独立。
他身后,瑶池万顷,菡萏瞬间绽放出红莲朵朵,暗香袭人。
昆仑西王母宫,自她离去,多久不吹风,多久不落雨。今日,可真奇了。青盈闭上眼睛,且听风吟。尔后他发觉,那风,说是风,倒不如说是强大的灵力混杂着昆仑山上的仙气而成。
他沉寂多年,早已波澜不惊的心,在这瞬间突然变得雀跃起来。
所以,她终于回来了么?
“青盈,何事?”殿内传来女声虽轻柔,但是威严。灵力强大的神明,声音自是与众不同。这一声青盈,他等了太久,太苦。
我知道的,你会回来。
“娘娘,别来无恙否?”青盈的嘴角勾起一点,柔声寻问,好似上一刻他们还在一起谈天说地。
那个人死后,她离开多久了?青盈不记得了,他只记得瑶池红莲开了谢,谢了开。如今,又开了。
而瑶池红莲,五百年菡萏,五百年荷华。他守着她的瑶池,任凭着沧海桑田,没有离开过半分,就是相信,她会回来。
“我很好,青盈。倒是你,你……好吗?”随着话音,风止,人出。
青盈恭敬地立在一侧,低垂着眉眼,不做回答。
西王母看着自己的青鸟使,不禁哑然失笑。
青盈听到王母轻笑,抬头对上她的眼,熟悉的脸孔还是让他觉得惊艳。蛾眉轻扫,巧笑倩兮。他是见过更美的女子,但是从没有人像西王母一般,笼着太古的神韵,神圣不可侵犯。
就是这样的女子,也会伤心么。
“其它的青鸟使呢?”
“娘娘,您忘了。她们都已经不在了。”青盈平静地说着。
“不在了啊……”西王母若有所思地轻喃。“怪我离开太久了啊。”最终 她竟然落了泪。
青鸟族,是上古神兽遗留下来的一小部分旁系。很早以前,青族族长为发扬族群,曾和昆仑西王母商定,青鸟族代代向王母进献侍臣,以求王母庇佑。
历来的青鸟使有三名,皆为女性。而青盈,是个异数。他生为男子,却成为了王母的第四位青鸟使。如今,前三位皆已归土,他便成了唯一一位近侍。
西王母出走多年,他独自护着昆仑山,整日整夜地坐在瑶池边上,对着落琼殿喃喃自语,仙友劝他离去,他从来不答。听说同样思念王母的东华帝君,曾亲自去看他,最后也竟被退却了去。
一时间,青盈的痴名响彻四海八荒。
“娘娘,莫要伤心。”青盈递上手绢,王母没有接。
“青盈,我们去瑶池看看。我多年不见荷花了。”西王母朝瑶池看了去。
尘世的人都道,昆仑西王母有长生不老药,乐以忘忧丹。有谁知道,王母也会哭泣,也会伤心,也会为情所伤,出走逃避。
青盈用灵力幻化出一叶扁舟,扶王母坐了上去。泛舟瑶池,水面清圆,舟过也,风荷飘举。
“青盈,我离开这些个日子,梨桓可有来过?”两人沉寂了半晌,被这句话打破。
梨桓,也就是东王公,四海八荒的首神,众神之王。也被称为东华大帝君。
青盈扬起的嘴角垂了下来,沉声说道,“帝君大人很担心您,娘娘。”
听罢,王母的神色变得古怪。旋即又轻笑起来。“青盈,你以前从不叫我娘娘的。”
青盈的头伏地更低。然后是更为恭敬的语气。“时间太久,我已记不得了以前的青盈了,娘娘。”
王母听罢,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却不再笑。
谈话之间,小舟已来到藕花深处。大朵大朵的红莲,簇拥着,等了五百年的盛开,别样地含情脉脉。
王母叹了句,好美。青盈轻声询问,“可要为娘娘采一朵来?”
“不必了。”王母闭起眼,似是在享受荷从里的暗香。
“还是为娘娘采一朵罢!让娘娘看看,这等待里煎熬出来花朵有多美丽。”青盈的语调突然变得激动,言语激烈,毕竟,千百年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