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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心的诱霍】20160616无聊的日子转部好看的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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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 (四)
“加上你腰里的,这不三把钥匙都全了嘛?怎么不合规矩?”程之慎问。
“全,是全了。”宝大昌沉着的说,“还缺一个人不是?”
“缺一个人?”程之慎转了下身,扬手将钥匙给身后的程僖一把,拍手道,“这不就成了?”
“九少爷,您别难为我。”宝大昌道。
“宝爷,我怎么会难为你呢?”程之慎笑微微的,“宝爷这是不信我了。幸好我有父亲的手书在此。滟”
宝大昌双手接过来,看着。
“这总可以了吧?”程之慎道,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了。
宝大昌将字条叠起来,放在袖中挞。
程之慎看着宝大昌腰上的那串钥匙,又见宝大昌再微微一躬身,以为这下可以打开牢门了,心中一喜,却不料宝大昌后退两步,叫了声:“四宝。”
站在宝爷身后的四宝忙应声:“在。”
“送九少爷。”宝爷说。
“是,爹。”四宝听到他爹的这句话,立刻站到了前面,朗声道:“九少爷,请。”他五大三粗的样子,这会儿拉开架势往那里一杵,端的是唬人。
程之慎高挑而瘦削,他身后的两名长随虽说壮实,可四宝的功夫……程之慎心里忖度着该怎么办,打,是打不过,就算打得过四宝,宝爷这关……他脸上仍是笑微微的,“宝爷……”
他今儿是打定主意进来把静漪带出去的,没想到宝大昌虽是一介武夫,却严守原则,委实不好糊弄……这就有点儿难办。
之慎在动脑子,要怎么能让宝大昌网开一面,使他能进去……
“九少爷,府上百十年的规矩,坎院里只认钥匙,不认人。”宝大昌淡淡的说。
“宝大昌!”程之慎到底是年轻,被宝大昌这样一说,脸上的笑容终于是渐渐的消了去。
“九少爷,请吧。”宝爷头稍低。恭顺,然而倔强。
“你!”程之慎瞪着宝大昌,眼睛里像是能蹿出火苗来似的,“你好样儿的!”他看了牢门一眼,转身撩袍子便往外走。他脚上是两截子的牛皮鞋,踏在潮润的石板地上,响声奇大。他气呼呼的走上高高的台阶,不料脚下湿滑,他险些跌倒,身后有人一伸手,将他稳稳的托住。程之慎抬头一看,是四宝。他甩开四宝的手,再走两步,出了地牢,上面是间空旷的厢房。
程之慎出了厢房门,但见外面漆黑一片,此时雨丝急落,雨下的正急。
程僖急忙撑开油纸伞,雨点子噼里啪啦的落在伞上,程之慎却直接就走进雨里去了。
“九少爷慢走。”四宝将程之慎一行人送出坎院大门,道。
程之慎脸色十分难看,回头狠狠的看了一眼坎院的大门,又瞪着四宝。
四宝尴尬。
之慎想着四宝和他也是从小的情分,见他那为难的样子,倒一时也不忍苛责他,只是说道:“你们就看着小十给老爷整治吧!”
四宝待程之慎走远,才回身,把那铁皮大门上了闩。廊下一溜儿羊角大灯,在风中纹丝不动,很是明亮。
坎院是府里唯一没有通电灯的地方。但是这羊角灯看起来,更符合坎院的身份似的。
四宝看着站在上房门口的父亲。父亲不知何时从地牢上来的。
此时雨势急,园中石板路上、青草丛中,雨落下去,水花飞溅,更添了分秋夜的冷涩。
“进来说话。”宝大昌说。
四宝走过去时,宝大昌已经进了上房,正坐在侧座上,拿了青布烟袋,往烟锅子里装烟丝,不紧不慢的。
“关门。”宝大昌说。
四宝回身关了门。屋子里更暗了些。
这处名为坎院上房,平日里是不住人的。偶尔主子们要提审关起来的那些人,才会在这儿待一会儿。
“从带你进程家,让你进坎院,第一天,爹就跟你说过,做坎院的人,你先要守住什么?”
“戒贪、戒色、戒赌博;不友、不群、不……”
“说!”
“爹,孩儿错了。”
宝大昌点着了的烟锅子,猛的往儿子额上摁过去。
四宝吃痛,不敢出声。
“不心软。”宝大昌一字一句的说。
空气里一股烧焦了的皮肉的味道。
“跪着。好长点儿记性。”宝大昌重又拿了烟,吸了一口。
四宝额头上钻心的疼,“爹……九少爷说……”
宝大昌“吧唧吧唧”的抽着烟,瞟了儿子一眼,不说话。
“爹,十小姐那么倔,说不准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儿……爹,二太太和十小姐,可都是难得的好主子……爹!”
“照老爷的脾气,十小姐就是死,也得去了陶家才能死。”宝大昌说。
四宝呆呆的看着他爹。
“你当我不知道,夏日里,你就帮着十小姐送信儿;这一次,你也脱不了干系!”
四宝梗着脖子,但是不吭声了。
“再敢掺和主子的事儿,就不是头顶上添个疤这么容易过去的了,四儿。你看看之忓是怎么办事的。”
“他还不是……”四宝有些不服气,想了想,大约觉得不妥,没说下去。
宝大昌从口袋里拿出刚才程之慎给他的条子,看了一眼,拈成一条儿,放在烟锅子上,吸一口,烟丝红火些,纸条儿被点燃,一会儿,纸笺便化为灰烬。
“摩的倒有九分相似,可惜啊,就少了那点儿几十年的老辣。”
……
“哪儿露了马脚呢?”程之慎出了坎院,懊恼的嘟哝着。
他冒着险,想把静漪先弄出来再说。
难不成,把静漪带出来了,父亲还真的就再给扔地牢去?不能吧……
“少爷,您且得快些个,不然被老爷发觉,就不好办了。”程僖小声说。
之慎回手便给了程僖一下子,骂道:“没点儿眼力劲儿的东西,没看我正琢磨事儿呢?”
程僖一低头,躲过去,说:“可少爷,您真的得快点儿。不然,您不但没救成十小姐,弄不好,老爷连您一块儿……少爷您就别再添乱了,已经够乱的了……”
“闭嘴!”之慎嘴上不承认,心却被程僖这几句话说的咚咚跳的急了起来——他抬眼看看,这条狭窄的路,青砖铺地,前面一盏灯,照着短短的一点光亮,可再远些,黑漆漆的一片,再远些,能看到灯光……那是西花园的侧门。他们刚才便是从那里出来的。
之慎皱着眉头,手里掂着两把铜钥匙。
他费尽心思的偷来了两把钥匙……
“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陶家那……陶家说好是好,可是十小姐不乐意啊。强扭的瓜不甜……”程僖小声的说。
“啪”。
程之慎又给了程僖一巴掌,这回真打上了。
“少爷,我又说错了?”程僖摸着后脑勺,委屈的看了走在后面打着伞的程倚一眼。程倚白他。程僖忙走前面去,叩了叩东花园大门。半晌,里面才有人敲了敲木门,程僖也敲了敲。门开了,是个老妈子。开门也不说话,只往旁边一闪,程僖进了园门,便把手里的灯给灭了。
出了东花园,之慎脚步越来越快。眼见着前方已经看到父母亲居住的正院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去把手里的钥匙神不知鬼不觉的分别送到父亲和母亲的钥匙匣子里头去,就听到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九少爷……少爷!”来人提着灯,抬手挥着,大老远就开始叫。
之慎一看是二管家程大贵,眉头一皱,问:“怎么了?”
“可找着您了。老爷遣人来传少爷,说有要事。老爷眼下在书房,让少爷快些去。”程大贵说。
之慎一听“要事”二字,忍不住一哆嗦。想来不是“钥匙”,而是“要事”——可这“要事”,千万别事关“钥匙”。
之慎心里却有点儿发瘮。
此时他正在路口,往前走几步就进母亲那院了。母亲房里,这会儿怕是姑母她们都在她那里呢。
他叹口气,去见父亲,要不要给母亲通个气儿,也好……
“少爷!这边。”程僖见之慎发愣,提醒他该拐弯了。
之慎却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来,背着程大贵,塞给给程僖,对着上房努了努嘴。
程僖会意,“少爷……那您……”
之慎一瞪眼。
程僖不再说话,只是担心的站在那里,看着程之慎跟着程大贵拐进了那个狭小的胡同。
之慎走着走着,招了一下手,叫紧跟着他的程倚过来。
“要半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回去好了。”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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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雁临-袁咏仪


2025-06-08 21:5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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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 (十六)
“你到底肯不肯?”她直视着程之忱,“回去,就得给父亲准话。我来,也是要你知道,这辈子我不嫁你,便谁也不嫁。你肯,我去跟他说。你不肯,我恪守独身主义,谁要逼我,大不了我就去当修女,或是……总之我是不会嫁去白家,更不会嫁陶骧的。”
程之忱看着她。
索雁临转回头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就认定了你……”她听到他走近了。像每一次他走近她的时候,她的心跳都会加速。加速跳到她疼痛难忍,只有抓住他才会活命似的。她闭上了眼睛。
“雁临,我必须禀报父母,才能去跟长官求婚。”程之忱说。
索雁临急速的转了身,脸色刷白的看着程之忱,“你……说什么?”
“我是程家长子,虽然走了一条不同的路,对这个家仍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次来,你也看到我家状况。”之忱说着,轻声的叹了口气,“有意从军时便刻意隐瞒了些,知我状况者甚少。并不是成心瞒你、也并不只是瞒你一个。但是我想,长官与闾丘主任该是知道些的。”
“我也从未问过你这些。”索雁临脸红了。
“你怎么这么性急。”之忱沉稳的说诛。
索雁临咬了下唇。
泪眼朦胧的看着程之忱。
“我不能贸然的答允你什么,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要禀告父母,日后也好在长官和夫人面前有所交代。你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反对我,我得有所准备,才好跟他们去说。无论如何,你待我的心,我总是懂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轻举妄动。”之忱解释道。
索雁临满面通红,紧咬着嘴唇。
忽然的,她抬手捶了之忱一下,说:“你真是……太狠心了。你怎么能忍心看我……慌不择路的。万一我要寻短见呢?”
“你不是那样的人。”之忱倒笑了,捉了她的手,问:“现在呢?”
“我想亲你。”雁临低声道。细若蚊蝇的声音,钻进他们俩的耳朵里去。
“你敢。”之忱也低声。他松了手。
“三少爷。”一个青衫少女来敲了敲花厅的门。
门并没有关。
索雁临转了下身,装作欣赏兰花去,便和之忱隔了两三步,。
“什么事?”之忱见是豆蔻,问道。
“太太说,早点已经备好,让三少爷请客人过去。”豆蔻口齿清晰的说。
“知道了。你先去吧。”程之忱看着索雁临脸红的什么似的,待豆蔻走远了,说:“听见了吗?我母亲这就要见你呢。”
“怎么办……我要不这就走吧?”索雁临脸红透了。太莽撞了。这样子就闯了来,程夫人会怎么看她……
“这会儿怕了?”程之忱问。
“你还说!还不都怪你!你要是和我直说,至于这样吗?”索雁临跺脚,“你看我,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这样见……见……”
程之忱笑了出来。
索雁临呆了一下。
这还是之忱此次见她之后,第一次由衷的笑出来。这一笑,面容生动,真令人心折。她实实的叹了口气。所谓命中的天魔星,便是如此了。她愿意为了这笑容,粉身碎骨……她忽然打了个冷战。
程之忱见她这样,就说:“走吧。我母亲也想见见你。她会喜欢你的。”
雁临看着之忱,轻声问:“她会不会觉得我……”
“不会。”之忱说罢转身,雁临跟上。
两人并排走在窄窄的路上。
“之忱?”雁临叫他。
“嗯?”之忱看雁临,果然是和她平时的样子大有不同。他微笑了下,说:“嘘……你们两个,还不给我过来?”
索雁临怔了怔。
她全副心神都在之忱这里,并没有发觉附近还有旁人,就见过了一会儿,从花墙外闪出两个人影,正是之忱那对眉目如画的弟妹……这里距花厅并不远,联想到刚刚,她顿时窘起来。
“三哥,快去吧,母亲和帔姨都该等急了。”之慎笑着催促他们。
之忱看看在之慎身边的静漪,嗯了一声,说:“你们俩一起来吧。”
他们走在前,静漪和之慎落在后面。
静漪低着头,鞋带不知何时开了,她蹲下身系鞋带。
蹲下来时就觉得头有点晕,手扶了下地面。
之慎伸手将静漪扶起来,说:“有些事,虚虚实实的,真有,才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儿呢,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刚刚两人在外面,隐隐约约的,三哥和索小姐说的话,他们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索小姐提到陶骧的时候,静漪脸色就不太好。
他是听了既吃惊,又觉得离谱——陶家难道脚踩两只船吗?可是先前那么积极的操办婚事,静漪出走这么大的事,也未让陶家改了初衷……还是在等着陶骧从南京回来,再做定夺?如果是这样,那倒也说的通,为什么陶骧回来了,订婚的事,仍然没有动静。
静漪不说话,望了望走在前面的之忱和雁临。
“母亲会喜欢索小姐吧?”静漪问。索雁临的性子,应该是为杜氏母亲所喜的。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气度雍容言谈爽利,很有大家风范。
之慎“唔”了一声,说:“母亲嘛,只要是三哥喜欢的,她大约都不太会反对。今儿我陪母亲和帔姨又去了趟大表姐家,回来路上母亲还说,真担心三哥要变和尚,帔姨就劝母亲,说让母亲私下里问问三哥呢,是不是早有意中人。帔姨说她总觉得三哥不着急是胸有成竹。母亲不信。这会儿我倒想起帔姨的话来,还是帔姨细心。这位索小姐,和过世的三嫂太不一样了。”
静漪想想,可不是吗,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也不是,有的。
她们看三哥的眼神。
“大表姐和孩子都好吗?怎么前儿去了,今儿又去一趟?”静漪看到索雁临在上房屋檐下站住,整理衣裙呢。其实她从头到脚都极得体,这样紧张,不过是因为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静漪转开脸,听到之慎说:“正是前儿去了一趟,母亲心里搁不下,今儿想起来和帔姨唠叨,又去一趟。要我说……罢了,总归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的。”
之慎皱眉的样子,令静漪心里一动。
他分明是一肚子怒气,不想跟她细说。
静漪大概也知道今日这番探望,必定是有些不痛快的事。她打定主意要亲自上门去看望无忧的,就跟之慎说:“九哥,我还是不去母亲那里吧。索小姐毕竟第一次来,人多了,恐怕她尴尬。”
之慎便点了点头,说:“也好。”
静漪独自回杏庐,经过三太太的院子,花房的人正在搬运一盆盆的菊花和花架子。有两个花架子横在路中央,静漪过不去,便站下往院子里一看,并没有见到三太太。她正要走,就听见有人在院墙内低声说话。
“……我们太太说,十小姐怕是嫁不成陶家七爷的……”
花架恰巧横在面前,静漪左右一走,都不成,又不见人马上来抬走,只好又站下。那对话声虽低,只隔了一道墙,她听的清清楚楚。两个老妈子在墙根儿下闲言碎语起来。
静漪咳了一下,意在提醒,那边的人竟没听到。
“不是都定了的事儿嘛?”
“你没听说吗,十小姐这回病着,才不是什么感染风寒,明明就是逃婚,被老爷打的……听说,要不是二太太,啧啧,二太太真有点子狐媚样儿……要不是她想法儿求情,老爷怕打不死十小姐……叫你说,陶家还会要这样的媳妇儿?”
“啧啧啧,十小姐怎么会凭着好日子不过唷……”
“……听说和学堂里的一个男学生一来二去的……洋学堂可真是……”
声音是越来越低。
静漪听的手发抖。
“……我们太太说,那男学生已经……”
忽然间的一声低呼,似是受了多大的惊。
静漪心里咣当的一下,也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
她立刻转过身去,一脚踏上了台阶。
才走了两步,就听见三太太在院子里喊人。
“吴妈!吴妈你又去哪儿了……成日家要你做活了就不见人影,这里一堆杂七杂八的都没有着落……我的衣裳拿出来没?”三太太那映红的声音,尖细而又高亢。
“是,是呢太太!这就拿!”吴妈答应着,一溜儿小跑去了。
静漪看清楚,确实是三太太身边的吴妈……她刚刚说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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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行健-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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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润祺--罗海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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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刘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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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二)
“不好,中埋伏了。”司机叫道。
“都趴下!”之忓大声喊。
接连而来的巨响若雷声轰鸣,由远及近。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火光冲天。静漪只觉得整辆车子都被抛了起来似的,她被甩的离开车座,头顶撞在车厢顶部。乱中她一手抓着车门把手,一手抓着身边的秋薇。
外面混乱的声响中,除了绵羊的惨叫声,还有密集的枪声,这是双方已经交了火。
之忓前后左右的看看,前挡风玻璃上是模糊的血肉,不知道是人还是羊的,血腥味在车厢里弥漫着辶。
“快开车。”之忓指着东边。火光之中他只能看到那个空隙,行动快些也许能保证他们安全撤离。前方已经被火光吞没,完全看不清状况,后面赶来的吉普车上图虎翼第一个冲了下来,但是不能等了。“快开车!加速冲出去!”
司机还是训练有素的,只是一时受到惊吓不知所措。被之忓提醒,他急忙启动已经熄了火的车子,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子弹飞过来打在车身车窗上,之忓将身子放低,紧贴座位。
司机忽然将手搭在他肩上,他一转头,就见司机头一歪,不动了,血顺着他的颈子往下流鹤。
之忓知道不好,回头看了眼伏在车后座的静漪和秋薇,果断起身越过司机的尸体将车门打开,把尸体推下车。他刚刚坐到驾驶位上,车前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同时将黑洞洞的枪管便对准了车里。他们的行动非常快,鬼影子一样分散开,包围了这辆车。
枪声更加密集,双方的火力都非常的猛,但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
“别动。动就打死你们。”其中有一人紧贴着这一侧车身,枪口对着之忓。摆了一下,示意他下车。
之忓将手举了起来。
静漪听到之忓说:“小姐,见机行事。”
“你别轻举妄动。”静漪立刻说。
她紧攥着秋薇的手。
秋薇在发抖。
“下车!”发话的人大吼。
静漪心提到了嗓子眼。
之忓终于开了车门。他动作很慢,一脚踏下去,正踩在司机的尸体上,他的身子还没有出去,外面守着的人一枪托砸过来,他下意识的就要反抗,那人更敏捷,枪托一摆,枪口便顶在了之忓的下巴颏上,说:“别耍花样。耍花样我先打死车里的那个。”
之忓不动了。
那人便狠狠的给了他两下,之忓痛苦地倒下去,身子伏在司机还有余温的尸体上。立刻有两个人过来将他绑了。
“都老实点,我手里的枪可没长眼。”那人蒙着面,亮晶晶的眼睛从那两枚洞里露出来,盯着静漪。
静漪果然很老实。
她望着正对着她们俩的那枪口,握紧了手袋。
那枪口摆了一摆,示意她也下车。
此时随着两声枪响,车子忽然晃了晃,往下一沉,又一沉。
静漪判断这是轮胎被射爆了,精神一振。
“都别动!”
密集的枪声已消失,这是马行健的声音。
静漪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知道眼下面对的是一群黑布蒙头的汉子。
忽然车门一开,她被人一把拖出了车厢,没等她有任何的反应,枪口便抵在了她太阳穴处。
“马副官,让你们的人放下枪,后退。不然我一枪打死她,我看你怎么回去跟陶骧交待。”
静漪听到这人近在耳边的声音,一怔。
“你也别耍花样,七少奶奶。我求财来的,好好配合,不会伤到你半分。”他在静漪身后低声道。边说,边将静漪的手袋抓过去,随手丢给身后的同伙。“帮七少奶奶拿好了东西!马副官,我的话你听清了没?让你们的人放下枪,后退!”
他此时声色俱厉,在硝烟弥漫中尤其有种摄人魂魄的力量。
马行健和图虎翼一字排开,同身后的士兵各具其位,并没有立即照他的话做。
“少奶奶,你有没有受伤?”马行健大声问道。
“没有!”静漪回答。
“听着,不管你们是哪边的,要知道敢动陶家的人,死不足惜……”
“少废话,马副官,这些话留着给你主子拍马屁说去。今儿晚上爷没空听你啰嗦。”
“逄敦煌!”图虎翼突然叫道。
静漪就听到身后的人嗤的一笑。
“四哥,十三哥那边已经妥了。八哥让你快点。”有人跑的气喘嘘嘘地过来报告。
“好!你们告诉陶骧,他哥嫂侄女和新娘子都在我手上。让他在家等着我的话。我要的条件他满足一条,就放一个。回话慢一点儿,我就杀一个!我知道他在凉州,多给他一天时间。一天之后,他总共还有四条人命在手上。让他想明白了先后顺序。”
“逄敦煌你敢!”图虎翼叫道,枪口抬高一寸。马行健伸手一挡。
“别冲动!”
“你现在就可以开枪,看我敢不敢杀了她。”逄敦煌说。
静漪被他扯住头发,整个人往后倒,她忍住疼痛不肯出声。
“都放下枪!后退……再后退……十四,缴了他们的家伙。”逄敦煌命令他们。他顺手将静漪一推交给同伙。
静漪眼前一黑,是被蒙住了眼睛,继而是嘴巴。她的手被绑住,有人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她只知道几乎是将她一脚踹进了车厢,随后车子便启动了。没有人再说话,想必跟她一样,都已经是说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一个地方。
静漪能够听到带路的人在同别人讲话,只是那些话,她都听不懂。不是方言,而是暗语。
她的手被捆在身前,已经麻木了。
手套也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手指头被冻的生疼。不时的有人用枪托磕着她的后背,让她快些走……
又走了好久,才听到有人说就在这儿吧,把他们分开关着。
她被推了一把,门吱吱扭扭地响,随后又安静下来。
她慢慢地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墙。她才倚着墙往下滑。锦袍蹭着墙壁,发出嗤嗤的声响。她坐下来。
只能听到一点声音,她歪着头辨别。觉得是有人在靠近她。果然不一会儿,听到扑通一声,有个人压在她腿上,挣扎了半天,才离开。她知道是秋薇。只有秋薇身上有这种细细的香气……秋薇笨拙地靠着她。
不一会儿,她听到啜泣声。这啜泣声倒叫她安心些。
她竟觉得疲倦。
单是在路途中已经有两日,何况从新婚夜以来,她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一觉竟然睡的极沉,不知何时才醒过来,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连家里那地牢都不曾联想到。这里干燥,她放松,也就觉得舒适。
闻到香味,说不出的香,她随即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
有人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呼吸。还有一股强烈的气息,那是烟草、皮革、马粪、枪硝和汗气混合的味道……她呼吸一滞。
她有相当的洁癖,不能有联想。
但这味道退了下去,他走开了。
静漪等着,这屋子里还有人,她知道。
果不其然有人过来,一边说着“七少奶奶,得罪了”,一边就解开了蒙在她眼睛和嘴巴上的布条。
马嚼子似的布条勒着,她嘴唇都青紫了。她舔了下嘴角,有血腥味。
她的眼睛适应了屋内暗淡的光。她看到距离她两尺远的地方,有个穿着翻毛羊皮袄、腰上别着枪、挂着洋刀和旱烟袋的年轻汉子,正睁着一对门缝眼,瞧着她的狼狈样。
静漪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先看身边的秋薇。
这里是牢房。
土牢。
秋薇靠着她坐,看得出来这丫头全身每根汗毛都在竖着,极为警惕。
静漪没出声。
她往外看了看,对门牢房黑洞洞的,也许之忓被关在那里。
她抬眼望着这年轻汉子,问:“怎么称呼?”
他怔了怔,笑道:“劳七少奶奶动问,敝人姓郞。这郞是新郎官的郞,不是西北狼的狼。我在这里排行十三。外头人称呼我一声十三郎,这里弟兄们叫我十三哥。七少奶奶就叫我十三吧。这我们老十四。”他指了指自己身后抱着手臂、叼着没点燃的烟嘴儿的瘦高青年。
十四冷冰冰的扫了一眼静漪。
“十三哥,你少跟她废话吧。四哥就让你我来送饭,没让你跟娘们儿***。”他说。
“我的随从呢?”静漪装作没听到十四那极难听的话语,只望着十三问道。
“他好着呢。就是得严加看管。他和少奶奶您毕竟不一样。我们请七少奶奶来一趟,是对七少有事相求。七少如果答应了替我们办到,二话不说就送七少奶奶回去。七少奶奶,这样,您吃点儿面。我们老大说了,不管怎样您远来是客。这儿讲究的是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落地为安,总要来碗面吃。不过我们这里比不得城里,更比不得陶家,山珍海味是没有的。眼下也只能是跟七少奶奶保证,牛肉面管够——等七少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再大开宴席不迟。这几天还请七少奶奶多多包涵。”郞十三笑着说。门缝眼其实是桃花眼,一笑,弯弯的。看着静漪,就差流口水的模样。
十四素来是知道他德行的,咳了一声,说:“十三哥,别忘了她是谁的老婆。陶骧可是沾了两手咱们弟兄鲜血的人。冲那个,杀了这娘们儿也不多。”
静漪趁他说话,看他身后——牢房门外还有几个看守,看打扮,这些人是土匪无疑。
“陶骧是陶骧,她是她嘛……”郞十三笑嘻嘻的,似没把十四的话放心上。“再说四哥有话,她可是块肥肉。虽说被陶骧这狼崽子先叼走了,也不能就让他独吞了。”
静漪举了下被绑着的双手。
郞十三一伸手不知从何处抽了匕首出来,一挑,绳子就断了。
“给她也解开吧。”静漪示意秋薇还被绑着呢。秋薇像被惊醒了一般,顿时“呜呜”出声,显然着急的不得了。
郞十三哈哈一笑,说:“当然,大美人松了绑,小美人也不会落下。”
他亲自去给秋薇解开绳索。
秋薇立刻过来,护在静漪身前。
“还挺忠心。”郞十三大笑。
“呸!”秋薇照着他脸啐了一口。
郞十三不怒反笑的更厉害。
静漪拉了秋薇一把,让她坐下。自己起了身,把地上托盘里的两碗面看了看,先拿了一碗给秋薇。
“小姐,别吃他们的东西。”秋薇说。
静漪看到她这么一开口,嘴角裂开,顿时血珠子冒出来,忙从身上摸手帕,给她按在嘴角,说:“别说话。”
秋薇眨着眼,强忍着眼泪。
其实静漪的样子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真刀真枪的对付我们女流之辈,十三爷真好本事。”静漪淡淡地说。
“你可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七少奶奶。”郞十三笑道,“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费这么大周折请你来,你说是吧?”
静漪不理会他。把大碗面捧在手里,用筷子一挑面,吃了一小口。
她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东西似的,接着便喝了一口汤。
郞十三愣了一下,接着大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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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这个场景我就非常气愤。也算是经典场面了。越来越喜欢静漪的性格,但也是这份倔强让他们的婚姻生活一波三折。


2025-06-08 21: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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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的这番话听着真过瘾。要是拍出来绝对是彪戏的。陶骧一句话“只要你命还在。。。。。”好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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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十三)
图虎翼急忙催促哈德广,轿夫们立即把轿子抬过来。金萱和秋薇一边一个帮忙打起轿帘来。
陶骧弯身将静漪放进轿子里,回身道:“秋薇上轿。”
“是,姑爷。”秋薇答应着。金萱把秋薇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秋薇转身退进去,坐在静漪身旁,放下搁板来。她挽着静漪的手,问:“小姐,你要紧不要紧?”
静漪摇头。
轿子里挂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座下应是放置了取暖的设备,静漪坐着,渐渐觉得下半身先暖了起来邃。
这一暖,她禁不住抖的更厉害些。
秋薇就要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被静漪拦住了。
“起轿。”这低沉的声音是那黑衣汉子的竽。
轿子密不透风,憋闷异常,秋薇给静漪拍抚着后背。
静漪俯身趴在搁板上。轿子晃晃悠悠地的,轿夫们脚踩着雪地,全是咯吱咯吱的声响,原本是很细微的,静漪这会儿却觉得仿佛有小老鼠在咬着她的鼓膜……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
轿帘重又被打起,秋薇扶着静漪低头出轿。
出来便发现轿子是被直接抬进了室内。她的脚一落地,就是柔软的地毯。屋子里灯火通明,几乎完全是西式的陈列。只有客厅里那架十二扇的紫檀百宝嵌巨大屏风有些中国味……静漪是从暗沉肃穆的萝蕤堂来的,两者之间巨大的落差让她有些发怔。
陶骧虽也是第一次进来,到没有很意外。打量了几眼,见又是满目红色,喜气洋洋的,便问:“这都什么时候预备下的?”室内的陈设比之京中怡园的奢华,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意外的是这栋西班牙式小楼,进得院中来他只草草一看,已经觉得惊艳。只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心绪欣赏新居。他看了眼静漪——她看见客厅里摆着的那架三角钢琴,慢慢地走了过去;秋薇替她解下罩在外面的那件灰鼠斗篷,她里面披的还是他的黑斗篷。他的斗篷她穿着的确太长了,拖在地上有一尺,难为她刚刚又拖着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她站下了,坐在琴凳上。
却原来不是对那刚去有兴趣,而是急需一个坐下来休息的位置。
他听着哈德广解释说:“……屋子是老早就改造好的,还是那年七少您回国来度假,留下几本画册,大少爷看了觉得喜欢,和老爷商议说不如试试改建,若是合用就把隔壁老宅子里那几处空闲地利用起来……这屋子倒是改造好了,老爷原是想说让大少爷搬进来……这回是老夫人说,家里谁也过不惯这西洋式样的日子,就让把新房布置在这里了……”
陶骧点点头,道:“我回来还是日子短了,竟不知道这些。”
“七少爷你忙,在家吃顿饭都跟打仗似的,哪儿有这工夫理会这些闲事呢……七少爷,七少奶奶,这院里伺候的人都在这里了。”哈德广说。
静漪抬眼看去,果然门边的走廊里,衣着干净的男女仆人站了两排。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干净的年长妇人。哈德广说这是张妈。张妈见静漪看她,忙蹲下行礼,叫声“七少奶奶”。
静漪点头。
陶骧说:“张妈留下,其他人先都下去吧。”
哈德广等着陶骧的吩咐,陶骧问静漪:“还有什么事吗?”
静漪摇头。
“去吧。辛苦你了,广叔。”陶骧说。
“应该的。七少爷,七少奶奶,早些安歇。”哈德广也退出去了。
陈妈和金萱是陶老夫人身边的人,陶骧特别交代了两句,也让她们走了。
门一关,客厅里除了陶骧和静漪,就只有张妈、秋薇和马图二人在。
陶骧这才脱了大衣,坐到沙发上去,吩咐张妈道:“带少奶奶去上去换衣服。”
“是。”张妈答应着,过来同静漪说:“少奶奶,您卧室在楼上,请跟我来。”
静漪早就看到了那栗色的木楼梯。此刻要她走上去,真有些艰难。她转眼见陶骧正默默地看着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跟着张妈走。
陶骧就见随着她脚步的移动,黑斗篷不时敞开的缝隙里,被灯光耀着的刺目的红若隐若现……图虎翼问他要喝什么茶,他说:“白兰地。”
张妈带着静漪去卧室。
静漪顾不上看什么,听张妈说这里就是了,跟着进去,发现这是一间不小的起居室,她就问:“洗澡间在哪里?”
“这边这间就是……少奶奶这就沐浴?空着肚子不好吧?少爷还等您用饭呢,老夫人刚刚让人送了晚饭来。”张妈矮矮的,跟静漪说话,要仰着脸。
静漪看着她不由得就想起自己的乳母乔妈来,和颜悦色地说:“我实在没胃口。给我放热水吧,张妈,我想洗澡。”
张妈也早就看到静漪这脏乱不堪的模样,见她这么说,也就去了。
秋薇帮静漪解下斗篷来,说:“我去帮帮张妈……小姐你真的不吃东西?”
静漪摇头,坐在离她最近的一张沙发上。
秋薇走开了,她撑着头,看看卧室里的陈设。并没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不便,一切都是崭新的,从未启封的样子。她摸着金丝绒沙发垫子上金色的流苏……狗叫声突兀地传进来,静漪抚着胸口
“是大少爷院子里的狼狗。大少爷院子和这边紧邻着。”张妈出来,见静漪似被狗叫惊扰的样子,忙解释道。
秋薇跟着出来。
“你跟张妈去吃饭吧,我自己来。”静漪说。
“我伺候小姐的。”秋薇说。
张妈见状忙说:“少奶奶,让秋薇姑娘在这里吧。我这就下去给她把吃食拿上来可以吗?”
“还是张妈想的周到。”秋薇说。
“我们是生手,少奶奶怕用着不便。那我这就去,请少奶奶沐浴吧。”张妈说着告退了。
静漪等秋薇把门关好,才问:“让你去吃饭怎么不去?”
“我不放心把小姐交给别人。”秋薇不假思索地说。
静漪只穿着贴身的绸子小衣往洗澡间走去,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话说的含含糊糊的,靠在门边,望着水汽氤氲的洗澡间——干净舒服的让她有种立刻能坐下去睡着的感觉——雪白的地砖,雪白的墙壁,一个巨大的有着四只金足的雪白的浴缸里,盛着微绿的热气腾腾的洗澡水……静漪走过去,摸了摸水温,正合适。
“出去吧。”她说。
“小姐,至少让我帮你把这衣服弄开啊。”秋薇好笑地看着静漪身上。
红绸子小衣被缝的乱七八糟的。她应急的措施,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还真用得着。
静漪说:“拿剪刀给我。”
秋薇又出去找了剪刀给她。她拿过来,从衣襟处剪开一个小口子,伸手便扯了下。绸子极薄,瞬间一扯到底,她缩着手臂,将上衣脱了下来。
“可惜了。”秋薇捡起来,挂在手臂上,看着静漪脱的只剩下胸衣和内裤,瞪着眼睛看她。她哦了一声,笑着说:“小姐你可真是的……我出去等着啦。香皂毛巾什么的都已经预备好了。那盒子里有洗泡泡浴的,就是表小姐最喜欢的那种,放一颗就好了……您还记得表小姐第一回给您两盒,被我一次倒进去一盒的事儿吗?”
“那还能不记得?”
“泡沫从浴缸不断地往外冒,半间浴室都是泡沫,可把我给吓坏了,表小姐骂我,说秋薇你那是让你家小姐泡澡吗?那是烧皮!”秋薇比划着。
静漪看了一眼那粉色的盒子。的确是无暇最喜欢的一款,玫瑰花味道的。可是眼下她需要的是洗干净自己,并不是享受沐浴。
“还不出去?我洗好会叫你。”她说。
秋薇这丫头,看样子也是累极了,却不忘了让她高兴些。
秋薇这才转身出去,把门关好,在门外听了听里面的声音,轻微的水声,想来是小姐开始洗澡了。
她回头看看这间房,这一扇那一扇的门,她一时还闹不清哪间是做什么的,搬了张高背椅子,坐在浴室旁边,守着。
起居室墙角的落地钟敲了九下,秋薇摸了摸肚子,好饿……
静漪进了浴缸,片刻,沉入水中。
被热乎乎的水包围着,她听不见也看不到什么,眼睛受到压迫,酸酸涨涨的,一睁眼,只看到变了形的天花板,雪白的底子,描着金色的花卉,欧式宫殿样的金碧辉煌……也许眼睛里是有什么流出来,和热乎乎的水混在一处了……她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拿起香皂来,狠狠地在自己身上搓着。
一块香皂被她用掉一半,她仍觉得身上还是有血腥味。
直泡到手指已经起了皱才肯罢休。
她穿着浴袍坐在榻上,本来想叫秋薇给她拿衣服换上,却连嘴都懒的张开,不知不觉地,眼皮就发沉……
陶骧上楼来,楼上客厅里空荡荡的。
他踱了会儿步子,才去推起居室的门。他推门的动作又轻,进去一抬眼先看到坐在高背椅上打盹的秋薇——抱着椅背,张着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走过去,看看这个小姑娘。
团团的脸上还有些稚气,也有青瘀,因为哭过,眼泡红肿。
陶骧轻咳了下。
秋薇抬头,仍抱着椅背,一看陶骧站在面前,张着嘴巴半晌才叫“姑爷”。
陶骧想,这声喊的极大,怕是楼下都听见了。
他问:“小姐呢?”
秋薇立刻说:“小姐还没洗完澡!糟了……怎么还没洗完……该死该死……小姐,小姐!”她慌忙转过身去敲门。
陶骧看着迷迷糊糊的秋薇对着那扇门又是推又是敲,半晌也没捣鼓开,急的简直要哭出来了,转脸对着他叫道:“姑爷,怎么办?”
陶骧查看下,门是从里面反锁上了。
“去叫张妈拿钥匙来开门。”陶骧说。
秋薇急忙跑出去,不一会儿喊了张妈上来,打开浴室门,秋薇先闯进去,刚想要叫“小姐”,就见静漪在榻上睡的沉了——她只穿了件浴袍,光着小腿缩在那里,一头长发垂到了地上,还湿着……秋薇眼睛又湿了,说:“怎么就这么睡着了……”
“会着凉的。”张妈担心地说,“少爷,让少奶奶回房去睡吧。”
陶骧走过去,看了静漪一会儿,才将她抱了起来。
静漪先是缩了一下,然后靠在他胸口,还蹭了一下,仿佛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势,便不动了……陶骧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不是第一次这么看着她。只是上一次,她发着高烧,甚是危急。
“姑爷?”秋薇见陶骧发了愣,催促他。
他们的卧室在旁边,秋薇过去开了灯,挂起帐子来,将床上的被子拉开一床。
陶骧将静漪放下来,伸手摸了摸静漪的额头,并没有发热。
静漪睡梦中极不耐烦地抓着他的手腕子,拉开。
陶骧皱了下眉。
静漪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这时候猛的睁开了眼。
“醒了?”陶骧问。
静漪呼的一下坐起来。浴袍松散,她底下又什么都没穿……“你怎么在这?”她慌忙地将浴袍拉好,觉得不够,又将被子拉到身上。“你出去。”
眼前的陶骧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子卷起来,虽还身着马裤长靴,却怎么看怎么是随意的样子,坐在床沿上,看着她,也不出声。
静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陶骧看着她慌乱地试图最大限度地将自己的身体掩藏好。
被子又不厚,还被她扯的那么紧,其实正好把她姣好的身段凸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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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儿-小时候吴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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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黎贞-蒋勤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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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淡自清的梅 (十一)
“让栖云大营负责明日内卫。”陶骧说。
“七少!”图虎翼叫道,“内卫这么重要的岗,不能交给栖云营的人。二爷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陶骧看岑高英。
“我同意图副官的看法。二爷已经安排好了人手是一方面,再说栖云营,向来是不见大少话,恐怕……”岑高英也说出他的担心。
陶骧说:“照我的意思传令下去。二爷问起就说是我说的。彗”
“是。”岑高英见陶骧心意已决,领命而去。
图虎翼还是不甘心,愤愤然地道:“七少,栖云营的人,我是信不过的。明明是七少你辖下,他们还只听大少的,从来没把咱们放眼里。要我说前日七少发作的还是轻了,栖云营办差办砸了不是一两回,崩他一两个,管保老实一阵子。看谁还敢拿……”
陶骧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稍安勿躁。丛”
“七少,话是这么说,明天可不是一般的日子,内卫太重要。而且万一出了状况,调动不利……”
“我调他们不动,我看谁还敢调动。”陶骧说着,戴上手套,低头掸了掸上衣。“好了,跟我去骑几圈,这些事,自有人操心。”
图虎翼这才发现他穿的是骑马装,知道他今早要去骑马了。
他说:“七少,还是让我带侍卫排的人负责内卫吧?咱的人一个顶一百个……咹?七少?”
陶骧就是不回话。
图虎翼还是一边走一边在陶骧耳边不住嘴地啰嗦。
陶骧被他缠磨不过,喝道:“再多啰嗦一句,在这里罚站。”
图虎翼被他噎的瞪眼,委屈地闭着嘴哼了两声。
陶骧这才觉得耳根清净些,便奔马场的方向去。
图虎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时间还早,陶家大院还没有完全醒来,只有零星几个仆人在巷子里洒水清扫。
陶骧走的极快,到达马厩才慢下脚步。
陶家马厩里多的是骏马。陶骧走两步,停一停,看一看,偶尔问马夫几句。清早马夫们都忙着伺候马匹,见陶骧来了,不得不暂停下来手上的事。陶骧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管他。
专门负责他的马的马夫老李正在收拾赛雪的栏。
陶骧见赛雪栏里空荡荡的,大声问道:“把赛雪放出去了?”老李耳背,他同他讲话,要格外的抬高声量。
老李放下铁锹,见是他,忙放下铲了一半的马粪,笑道:“是,七爷。赛雪在场里跑着呢。”
陶骧点头。抬头看看隔壁栅栏里,静悄悄的,便问:“那个怎么样?”
老李叹口气,说:“这几天又闹脾气,我怕它咬,只好每天放下草料就跑,都不敢进去收拾马粪。七爷远远地看看吧。吃的有赛雪三个还多,瘦的只剩下赛雪一半大了,都快给马粪埋了……这马厩里就是它那里最臭。”
图虎翼听着,忍不住笑。
老李看他,说:“图副官还别笑,你陪七爷去看看吧,就没见过吃这么多还这么瘦的马。我伺候马伺候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从来没见过……”
他开始重复“从来没见过”,这是他最近才添的口头禅。
“瘦驴拉硬屎,瘦马也拉硬屎么?”图虎翼笑着,先往前走,去看看那匹烈马。
陶骧还没开口提醒他不要贸然靠近,就听“嘭”的一声巨响。图虎翼喊了一声“哎哟可吓死我了”便退回来,拍着胸口,瞪着小窗口里那露着白牙的黑马嘴,说:“这幸亏是踢到栅栏,踢着我可得躺半拉月。”
陶骧示意他后退。
黑马打着响鼻,呼哧呼哧喷着热气,过一会儿,从窗口躲开。
“没拴吗?”陶骧走近,从小窗口里看着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只觉得一股热烘烘的腥臊味道扑鼻而来。忽然间栅栏门又一声巨响,这黑马在踢门了。图虎翼和老李都提醒他躲开些,他却站着没动。
那黑嘴又伸出小窗口,对着他喷了一口气。
淘气的顽童似的。
陶骧摘了手套,朝它的鼻孔便捅了一下。
中了招的黑马迅速缩回去,不住的在里面打着响鼻儿,跳腾的发出各种声音。
他嘴角一牵,露出一丝笑容来。
“伤了我多少人了。这账等着慢慢儿算。”他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科拉亲王故意跟您找茬儿呢,送这么个活宝来,这不是折腾人嘛。”图虎翼笑着,又忍不住凑近窗口想要看看。
陶骧要老李把围栏外的棚子升起来一截,他要看看这个闯了无数祸的家伙。
老李虽犹豫了下,也知道陶骧的脾气,是言出必行的,只得过去把沉重的棚子拉上去,图虎翼一起帮忙。
老李提了一只大马灯来,照着。陶骧走近些,就看到踩着厚厚的一层马粪当草垫的黑马,被光一打,原本不住地在马厩里踏着步子的黑马反而站住不动了,低了头抬眼瞅着他们——真有一对好眼睛,亮晶晶的,苹果般大小。只是身上不但是瘦,还脏,肚皮上更蹭了一层马粪,原本黑缎子似的毛,已经看不出本色来。虽然瘦的露着肋条,一根根的分明,简直扎人眼,可看得出来骨骼壮大,养肥了,就是匹骏马——陶骧走近了,和黑马对视着。
突然间黑马扬起前蹄来,奔着栅栏就登上去,硕大的蹄子扣在栅栏上,对着陶骧一阵嘶鸣。
这一来吓的老李和图虎翼急忙松了手,棚子落下来,还听得到黑马在里面嘭嘭嘭地踹着栅栏。
“幸亏这间马厩是最牢固的。自从上回它咬断绳索,踹折了栅栏,就在外面加固了一圈铁条,跑是跑不出来的,可是也没人敢进去。”老李经这一通忙,满头是汗,拿了羊皮帽子下来,扇着风。
陶骧点点头,说:“辛苦了。”
“七爷这是哪里话来。就是照顾不好它,对不起七爷。”老李脸上有些赧然,看看外面天色亮了些,他说:“七爷去看看赛雪吧?”
陶骧走出去,空空的马场里,他的坐骑赛雪正在独自散步,踏着马场草皮上的积雪,步幅优雅欢快。
他扶着栏杆,远望。
微蓝的天幕上晨星闪烁,一丝风也无,今天的天气应该好极了。
不知明天又将如何……
“七少,下去跑两圈?”图虎翼问。
陶骧还没说什么,就听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背后叫起来:“七叔!”
陶骧回身一望,正是侄子麒麟儿来了。
小人儿一个,从马厩大门跑出来,一踮一踮的翘着脚挥着手,是看到他很快活的样子。跟在他身后的老仆喊着“小少爷慢些”,生怕他摔了跤。
“麒麟儿。”他拍了拍手。麒麟儿往陶骧这里跑来。他一把将麒麟儿抱在怀里举了起来,往后面看。麒麟儿,大少奶奶是寸步不离的。果然看到符黎贞扶着丫头跟着也来了,看到他,脚步略顿了下才往这边走。
“大嫂早。”陶骧问候。
符黎贞款款地走在后面,听陶骧叫她,点头微笑,跟着麒麟儿叫:“七叔。”又对麒麟儿说,“不要总缠着七叔。”
陶骧抱着麒麟儿,说:“不妨事。”
麒麟儿箍着他的脖子,说:“七叔,骑大马。”
陶骧看大少奶奶,询问。
大少奶奶笑道:“这孩子一睁眼就想来看大马了。被他缠不过,只好带他来。隔几天就要闹上这么一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些。”
陶骧看看麒麟儿,说:“麟儿今年都六岁了,大嫂。当年大哥是四岁上马,我愚钝些,满五岁也上马了。”
“麟儿身弱,比起一样大的孩子,他都矮些呢。况且论聪明,他哪儿能跟你们当年比。”符黎贞淡淡地说。
陶骧明白大嫂的意思,只说:“那,我带麟儿跑几圈。”
符黎贞面露难色。
“娘……”麒麟撒娇。
符黎贞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神,没表示反对。
陶骧将侄子举起来在肩头,图虎翼替他们开了栅栏门。陶骧打了个唿哨,赛雪小碎步子跑过来。陶骧眯了眼看他晨光中的爱马。真漂亮极了。伸手拍拍赛雪。
麒麟儿显然很兴奋,他学着陶骧的样子,小手也拍过去,拍到赛雪的脖子上。
陶骧等马夫将鞍子配上,把麒麟儿先放上去,自己纵身上马,说:“麟儿,坐稳了。”他声音低沉有力,麒麟儿回头看看英武的七叔,小脸儿兴奋的红扑扑的,“嗯”了一声,紧抓着缰绳。
符黎贞看着陶骧扶稳麒麟儿,让赛雪小跑起来……麒麟儿欢快的笑声随着赛雪小碎步子的嗒嗒声,在马上上空回旋。秋日草原上飞起的蒲公英似的,那么轻盈而美好……她慢慢移动脚步,沿着栅栏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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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二小姐--李小冉


2025-06-08 21:4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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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易聚易散的云 (十一)
静漪走过去。
陶骧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也许是衣裳上沾了什么,总之极淡……他看看她。她脸色还是红馥馥的,脸上微微有笑意,目光中也有试探,稍纵即逝,还是被他看出来。
“急着找我什么事?”陶骧点了支烟。
“并没有着急……还是听珂儿来说你今天回来。”静漪听他这么问,就问:“边走边说?”张妈刚刚提醒她时候不早了,该去老夫人那边用晚饭了。她特意挑了件合适的衣服,看上去得稍稍隆重些,毕竟很久没有参加这样的聚会了。
陶骧眯了下眼,烟气朦胧中,看了她说:“先说吧。”刚洗过澡,身上松快清爽,他动都不想动嫦。
静漪坐下,下意识地扯了下领口。有点热,也许她真该把夹袄换了……这时节还这么穿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她待要跟陶骧说,忽然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等张妈悄悄地把药碗收拾了下楼去了,她已看到他眉头微皱似乎有不耐烦之意,到底又想了想才说:“是有点事要和你商议……”她便把事情的经过跟陶骧一一道来软。
她说的慢,陶骧也没有打断。
他慢慢地抽完了那支烟,手就扶在沙发扶手上,听她说下去。
“……我想着,事已至此,想个好办法解决了岂不是更好?难道真的又打了孩子、又撵了大人?这让草珠以后怎么活?冬哥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不如就让他们成了亲……”
陶骧看了她一眼,静漪就顿住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儿牵强。把事儿拖到这地步,还机灵呢……棒槌还差不多。可她要想让陶骧给出主意,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广叔手下的那个冬哥?”陶骧问。
静漪点头道:“是。正是哈总管手下,就有点……他刚正耿直,知道手底下得力的人犯这样的错,处罚必定更严厉。要说东哥也该惩戒。可家里培养一个两个用得上的人也不易。要不是他实在犯难,也不至于拖成这样,瞒不住了才……能不能拜托你在哈总管跟前儿求个情……”
陶骧一抬手,静漪住了声。
他喊了一声“小马”!
马行健在下面答应着立即跑上来,问道:“七少,什么事?”
陶骧阴着脸,说:“带人去把冬哥儿给我绑了来。”
“是!”马行健也不问什么事儿,二话不说就要走。
“这……陶……”静漪一着急,差点儿又连名带姓地叫陶骧,被他扫一眼,她急忙收了口,“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小马回来。”陶骧看着静漪。
“是,七少。”马行健又回来。
静漪刚要松口气,就听陶骧说:“先抽五十马鞭。扔那里,等着发落。”
“遵命,七少。”马行健脚后跟磕的啪的一声利落清响,噔噔噔下楼去了。
陶骧对着瞪眼瞅着他的静漪说:“走吧。”
他刚站起来,静漪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他顺手就牵了她的手拉她起来。
“你怎么能……”静漪心里一急,原本计划好的那些话都忘了。只看着陶骧阴沉的脸色,“我这不是和你商量,想办法给他们俩条活路吗?你这么……那要怎么办,等下奶奶或者母亲问起来,我得回话。”
“那就回话。”陶骧说着,松手先走,“但是这顿打,他逃不过去。”
静漪呆了一下,追上去问:“那你是答应帮他说情了?他们两个,总得保住一个有养家糊口的差事啊……”
“出了这大门连差事都找不着,那还是陶家出去的人么?”陶骧头都没回。
“话是那么说……喂你等等……”静漪喊着,跟不上陶骧的步子。
陶骧脚步一停,静漪正下着楼呢,没留神他站住,整个人就撞在他怀里。陶骧被她撞的胸口一闷,看她还一脸迷糊样,皱着眉说:“喂这个字也不行。”
静漪陪着笑,说:“好。那你是答应了?”
陶骧没说话。他下了楼出了院子,静漪跟着他从后院出去上了汽车去老夫人那边。陶骧看了眼后院里,哼了一声。静漪知道已经明白过来,见他不悦,也不再说话烦他。到了萱瑞堂门口,静漪看他仍板着脸,也不给她个准话,就问:“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她是有些急了。
头一回处理这样棘手的事,多少是有些力不从心。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不管,总是不忍心的。
陶骧迈步进门,已经听到萱瑞堂内的笑语,可见大伙儿都已经聚在一处了。她跟在他身旁,湖蓝色的裙子飘过来,云朵似的飘逸似仙……脸红的很,好像已经好久没看到她脸色是这样好看了,红的连发际的胭脂痣都不那么显眼了。
“他们俩就该被撵出去。”他说。
静漪站下。
陶骧瞬间已经离她两三步远了。那月白色的长衫随着他的脚步轻舞,将他潇洒利落的身形饰的潇洒利落极了。静漪的目光追着他走。想着他虽然语气淡淡的,这句话却说的毫无商量的余地,真让人心灰。
陶骧当然知道静漪没跟上来。
萱瑞堂里外电灯挂着、灯笼悬着,跟过新年似的有种喜庆。院子里一架紫藤花也开了,淡紫的花莹莹透亮,陈妈带着外头饭庄来送席面的伙计出来,让听差送人出去,看到他叫了声七少爷,随后便叫声七少奶奶。陶骧随着陈妈这一叫,回头看静漪——她因为避人避到紫藤架下去,只看到她半个人影,隔一会儿,才俏生生地闪出来……他问了句:“陈妈,哈总管进来了么?”
陈妈说:“还在里面回事。老太太好像有什么事儿要交待。七爷您找他?我进去看看,要是他回完了话,我让他等等。”
陶骧点点头。
陈妈便进去了。
片刻,哈德广出来。
静漪刚巧上来,哈德广跟她也打了招呼。
陶骧让静漪先进去,说:“我马上来。”
静漪没走两步,听陶骧说:“七号缺人手,我老早想跟广叔要两个用得上的人使。”
她只听到他说了这几句话,也没来得及听到哈德广回什么话,便进了屋子——屋子里不但比外面热闹,也热的多。许是有一阵子没有出来,也有一阵子没有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处了,她顿时觉得心头乱糟糟的、面前白花花一片……静漪就知道自己此时是有些不舒服了,于是忙攥了秋薇的手臂,等站稳了,那一阵眼花心慌过去,她才听清楚众人七嘴八舌地在问她话呢……她自从元宵节之后,就没见过家人聚的这么齐,此时对她都是笑脸相迎、软语问候,不管怎样,都让她心头一热,笑着一一回应、问候。
尔宜推着她坐到陶老夫人身边去,说:“奶奶说她身边这个座位留给你坐……奶奶我坐哪儿?”
静漪见陶夫人没坐,符黎贞也还没坐,自己就不当大喇喇地先坐了。
“奶奶说了,你身体还没好利索,不让你站着立规矩。母亲和大嫂也坐的。”尔宜说。
陶夫人说:“是这话呢,静漪坐吧。”
静漪还没坐下,就看到了同桌的陶因泽。
陶因泽皱着眉说:“老八简直是猫打爪,毛手毛脚的。”
“大姑奶奶,我守着您坐。给您夹菜……八喜斋是鲁菜馆,最拿手的是葱烧海参,姑奶奶,我知道您爱吃,我那个海参也给您,这还不成吗?”尔宜嘴甜,说着就真的在陶因泽身边坐下来。
陶因泽是一脸嫌弃,看着她说:“要你无事献殷勤。这回书念完了,该在家里等着嫁人了吧?”
“我还要念大学堂呢。”尔宜笑着说。
“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做什么?赶紧找人家嫁了。”陶因泽不客气地说。
“姑奶奶重男轻女,根深蒂固。我才不要。”尔宜也不恼,笑嘻嘻地,“除非找个七哥这样的,我就不念书,嫁了。”
“大姑娘家不害臊。你七哥那样?”陶夫人听到尔宜这么说,皱眉道。
“怎么又说我?”陶骧正好进来听见,微笑着问。
他正站在水晶吊灯下,月白色的长衫在灯下更显得亮,简直不单要把他这个人、更要把屋子映的光亮起来了。他很少这样出现在人前,温和的,微笑的,闲适的。连陶夫人都笑道:“说到你还真没什么好话——快坐了吧,偏你脚头好,这么些日子不着家,姑奶奶请客吃饭你都能赶上。”
“这也怨我么?”陶骧看了看,在外面那桌的下手坐了。金萱要给他倒酒,他不让,“晚上得去巡营,不能喝酒。”
“你的酒量,这点算什么,来两杯。不等走出这门去就消解了。”陶因清笑道。
陶骧看向静漪。
他忽然想起她那眼神儿……便咳了一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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