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切的一切,自那日摩鸿山庄一战之后终以两方对平而结束。而这结束,又蕴涵着多少痛楚的开始?没有人知道。
江湖人士所知道的只是魔门与摩鸿山庄的种种清理工作:
决战后三日,初四,魔门的木魂使穆嬗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据说是新任门主亲自杀的,但是又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魔门门人所见,木魂使穆嬗死后仍有微笑。摩鸿山庄亦于这一日退婚——与姚家的婚事做罢。
初五,两方重整部署。
初六,两派之主同时秘密失踪,过了五日又重新归来。而初八的那天夜里,却是如此的不寻常。
幽寮谷的柒琉亭。
紫鸳默不作声的看着御培不断地灌酒,而自己的眼圈也是通红。
——谷主逝世的消息一传到幽寮谷,众侍女无不痛哭,曦若平日里待她们是异常好的。她的尸首是由御培送回幽寮谷。他坚持要把曦若的墓开在柒琉亭旁,紫鸳知道那是她生前最爱的地方,便没有反对,如今,她已经静静沉睡在那之下了。
紫鸳开始恍然。本以为在那个人死了之后她就可以和御培在一起,但是自看到御培归来时的那种眼神,她就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了。看着面前沉默喝酒的人,她难以想象他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虽有不甘,又能如何?她不做声地走开了。突然,御培眼神一紧,放下手中的酒,叫道:“谁?出来!”抬眼一看,竟是玄寞!
“玄寞门主?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彼此对望,两人布满血丝的眼里都有复杂的深意。
“不要紧张,我只是……来看看她。”恢复了平日的从容,玄寞却要面对这个悲惨的现实,如若如此,倒不如永远都不要恢复。御培侧身:“坐到这里来吧,她不喜欢一个人喝酒。”
这酒,竟是她死后把他们两人串联起来的东西——哀伤的、无可奈何的怀念。
两人一人一小口的饮着,相对无言。
“这个斗争还是要进行下去么?她不希望我们开战。”
“有的时候,岂是一人之念就可以扭转乾坤的?”
“……”
“如果你不想让她伤心的话,这样吧,我想我们可以做到每年她的忌日不动手,一起坐在这里好好的喝酒。”
“好。”
……
……就这样,又是一个十年。
幽寮谷的雪还在下,紫鸳如今已是谷主。每年都把大批的病人从生死边缘拉回,而她的心却是连自己也救不回的。唯一能做的,只是在曦若,或者说蓝旖的忌日那天,看到自己牵挂的那个人一切安然。
御培仍是摩鸿山庄的庄主,但是时常不在庄内。他云游各地挑选大批可造之才,细心培养他们。而玄寞也仍是魔门门主,他没有丢弃原来的培养杀手的制度,不过在杀手的心灵上,会给予一定的抚慰。这难道就是玄寞自己的体会么?没人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会出现一黑一白在这里。
白影独坐在亭子里,却迟迟不开桌上的酒。林草间突然有了一丝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响动,白影却朗声道:“玄寞,今年倒是我来的比你早啊。”这声音像极了御培,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消沉沧桑之意。
“被有些事拖住了,所以来晚了。”走出一黑衣人——正是玄寞。两个依旧像多年前一样淡然对饮。时间到底还是能抚平一些伤口,但是还是不能完全消除。
两人同时望向那不远处的墓碑——挚爱旖之冢。多年后,他们终于得知,曦若本名为玄旖。而此碑是他们两人同刻,所以只标挚爱。墓前常年不化的冰雪,被紫鸳称作是空灵雪。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安宁,这样,真好。只是那个爱雪傲然的女子,已倒在了雪与血的怀抱中——御培那一件沾着她的血的白衣,是在玄旖死前拥着她所穿的。
墓下沉睡的那个女子,将在以后的许多个十年里安详地守望着她毕生所爱之人,直至化为冰雪。这,旖的守望。
……
……
空灵黯然,血染长衫。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