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芜今站在坤宁宫前，只觉得极冷。
如今连冬至都未到，北汉已经这样冷了，即使手上有暖炉暖着，身体也止不住地发颤。那在北汉更北边的北齐，大约整个身子都僵了吧。
又或许，只有自己觉得这冬天格外寒冷，听着坤宁宫里的欢声笑语，想必她们是不觉得冷的。
她这样胡乱地想着，抬眼瞥见皇后的近身宫女宜春笑盈盈地走出来，敛了心思，也展开一个笑容，上前扶起准备行礼的宜春，笑得谦卑柔和：“这样冷的天，宜春姑姑就别多礼了。”
宜春仍然是那样的笑容，向玉芜今福了福身，道：“可不是呢，这样冷的天，公主还来请安，可让皇后娘娘心疼死了！皇后娘娘知道公主一向畏冷，特免了公主这几日的请安。这不，还让奴婢拿了个手炉来，别让公主回去的路上染了风寒。”
玉芜今脸色一僵，并未伸手去接宜春手上的手炉，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而宜春也不语不闹，依旧满脸喜气的笑容，似乎笃定这位公主不会让这样的僵局持续太久。
果然，玉芜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伸手拿过那温度还不及自己双手的手炉，轻轻道：“如此，儿臣多谢母后美意。”向宜春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只是双手却握得极紧，似乎要将手里的手炉捏碎一般。

玉芜今进书房时，那男子已经落座，品着茶水，极悠闲的样子。
她使了个眼色，仆婢们便都退了下去，书房的门也被关上。
房间里，只余他们二人。
那男子伸手，取了一只杯子，冲上茶递到玉芜今面前，玉芜今静静落座，似乎没有看到一般。
那男子也不以为意，将茶杯搁在桌上，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冲了些茶水，漫不经心地道：“殿下的婢女很是衷心呢！见我这样的人进了殿下的书房，也不多话，还送上这样好的茶水。是殿下调教有方呢！”
玉芜今仍未开口，只是眉眼间已有些许不耐。
那男子见她神情，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只是不知公主到了北齐，是否还能有这么衷心的仆婢，这么好的茶，和，这么傲的性子呢？”
“你！”这话明显戳到了玉芜今的痛处，她登时火起，猛地站了起来，冷笑道：“你若是找死，本宫也让你如愿！”
那人依旧放下杯子，语气淡淡的，话语却尖锐至极：“难道殿下看不清形势吗？公主和亲北齐，是陛下必行之举！陛下膝下公主不多，二公主玉芷晴已然出嫁自是不能和亲。八公主玉芊柔乃皇后爱女，且自皇长子夭折后皇后亲子更是只有八公主一人，绝不可能和亲北齐！九公主玉莲羽尚未及䈂，而且天性痴傻。合适的唯有你五公主玉芜今和六公主玉萝佳！”
玉芜今听着他的话，原本的怒火已降了下去，反倒是恐惧升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不禁大喊出声：“住口！你给我住口！”
那人却不理她，继续说道：“殿下与六公主到底谁该去和亲呢？论年纪，殿下不过虚长六公主半岁，只是长幼有序，似乎还是殿下合适一些。论地位，殿下生母是纯惠贵妃，出身显贵，而六公主生母是穆贤妃。将殿下送去和亲，更显我朝诚意。论性情，殿下在后宫中一向贤孝谨慎，而六公主之刁蛮任性连民间也知晓一二。论靠山，殿下你的外祖家却是比穆贤妃一族显赫太多，若他们全力支持殿下，先前那些送殿下去和亲的理由根本什么都不是！可惜，他们不仅不会反对，反而会支持！”

“呵！”玉芜今自嘲一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只觉得泪水奔涌而出。
而那人却不准备放过她，继续道：“在政治中，前朝后宫向来彼此助益，互相扶持。殿下的生母纯惠贵妃已然病逝。她的病逝，实际上就是慕容氏在后宫中的助力消失，试问慕容氏怎会甘心？所以，殿下的表姐进宫了，也就是如今的慕容婕妤。可是慕容婕妤的地位还远远不够高，所以，慕容氏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慕容婕妤的地位在后宫高升的地位。殿下，您说这个契机是什么呢？”
他抬头，如预期般地看见了玉芜今惨白的脸色：“殿下，您说，如果您是您的外祖父，你是会拼尽全力去救这个对家族几乎没有价值的外孙女呢，还是会卖了外孙女还换取孙女在后宫中的水涨船高呢？”
他看着玉芜今，用最最狠毒的话语，凌迟着她的心：“殿下啊，你在他们心里，只不过是一块扶持慕容婕妤的垫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