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天
风吹进衣服,赤道圈夹着干草味道的暖热空气。
向导说收到消息,沈昌珉和姐姐也要过来,我们先住进湖区营地,上午就有机会看到遮天蔽日的火烈鸟粉红云朵。
早上在旅馆签字时,发现有天给我的Compromiso圆珠笔掉了珠,书包侧袋里全是撒出来的油墨,只好忍痛扔掉。
基苏木附近最大的营地,很多人在这里启程或者休整。
他穿着粉红色的T恤张开双手,瘦长的样子活像要起飞的火烈鸟,不整齐的短发显然出自自己手笔。正在犹豫是否该作为熟人打个招呼,有天转过身来,眯起眼睛用手臂遮住阳光,一动不动的看了很久,我几乎要开口的时候他发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低音,然后夹着嗓子,用平常口气说,你来了。
好像上午约好在公司楼下的café吃饭。好像在左边第二个路灯看见他在等我下班。好像深夜一点他回到家,贴着我的后背“嘘”了一声说没事,接着睡吧。
好像相隔的二十五天,是无色无重的真空管,两边阀门打开,氧气分子瞬间充满整个空间。
“迟了么?”我问道。
“恩,我车满了,不过现在还有时间,我可以开车带你去下面的村子转转,或许还能碰到渔船。”
有天扳过我的肩膀拍了拍,说这次我来做向导。
绕过石块和水坑,地平线被水汽模糊着缓慢接近,有天的太阳镜上映出一天的晴空一地的草原。我靠在椅背上很想睡,又担心白白浪费了时间。
宝贵的,最后的时间。
眼看着大路变小路,暴晒的中午我们停在一棵枯树旁边。我不知道该不该问点儿什么,就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有天不搭话,下了车绕过来,把我从座位上拖出来甩进毒辣的日光里,使劲捏着我的肩膀,咬牙问道,你来干嘛?都迟到了干脆不要出现更好。
我说我是领队啊,队员私自跑了这么远,我不把他抓回去要担责任的。
他说我现在是club的股东我已经打算把你解雇了。
特别想甩他一个巴掌吼他算是什么东西能解雇我。
却竟然低头藏进他的阴影里说了声,对不起。
他很惊讶。表情就好像从没见过我低下头认错。
我从没低下头认错过。
我们在晒得发烫的货车里做爱,滚烫的汗水落在橡胶垫上瞬间蒸发,连气味都不留下。还有汗珠淌到眼睛里,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了。有天手臂扣着我的肩膀小声哭,我才发觉自己抖得像片落叶,疼得像是马上就会死掉。
没死之前哑着嗓子问有天,咱们不是没救了么,这样算哪一出。
他说这不是你的伎俩么,每次出什么事就身体力行来解决,一来免了多思考浪费脑细胞,二来做出一身热汗去火又排毒,我这是帮你呢。
我用最后一点儿力气踹了他一脚。
他没躲,也没咯咯的笑,
“你以前倒不是这个态度。”也不知道这句说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