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瓦舍】又逢君
【题记】
一场雪,覆盖了满城的色调,冻尽了这千里人烟。
城楼上,她拂了拂身上的雪屑,一身黑纱突兀如旧,面色苍白,眸中落寞,她转头对身旁的千秋说道:“午时已过,他怕是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黑纱纷飞,这朵鲜艳的花,拥着红尘落寞,一点一点,凋零在白色的天地中。
一滴泪,滴落何人心,风烟凉,凉尽阙几曲。
【第一章】
回弦轻扣,流音如泄,婉转低沉,是她楼上献歌,不过借歌舒愁,不过以曲纵情。
却听屏风帘卷外,有人沉音缓缓:“此曲虽妙,却难以入境。”
她纤指微顿,“何以见得?”
“心乱。”
“哦?”
“姑娘指到之处,比原曲更重三分,尽是落寞之音。情意太深,反而乱了本意。”
“阁下,可是听过原曲?”
“不曾。只是听闻兰舒姑娘一曲《秋月赋》如流光晓月,此曲却如残月当空,而猜测罢了。”
她放下手,绕开屏风,拂了珠帘,淡淡打量着眼前俊秀的蓝衣男子,“公子,有何事?”
男子却笑了:“听闻兰舒姑娘曲倾天下,来探探虚实罢了。”
“哦?”
“流水之音,缺的,是知意之人。”
他眸中含笑,亮丽如纷乱的桃花。
她缓缓转身,倒了杯茶,递给那人:“亭枫楼乃长临宫禁地,公子,还是少进为好。”
他斟酌一盏,然后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此楼有青竹映衬,佳人抚弦,淡茶焚香,如此妙境,为何不进?”
兰舒梨不语,又回到琴弦旁,低低奏了起来。
淡淡弦音,空灵澄韵。
“早闻兰舒姑娘才气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此番前来,不止是为听曲吧。”自嘲笑了笑,兰舒家族血液奇特,她兰舒梨的血,可是不少人惦记着呢。
“姑娘误会了,在下特来拜访,只想带姑娘离开此处。”
“离开?”
“难道姑娘不想离开?”
她又顿,只见屏风处飞来外一只木簪,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琴上。而屏外。
一把好听的嗓音不急不缓:“这是在下无意中得到的,难道,姑娘不想知道这木簪主人的下落?”
那只桃木簪,竟和她头上的发簪别无二致……
她轻轻抚上去,木质,花纹…的却是母亲留下的…
这…一定是千秋的!
千秋,她的弟弟…她失踪了八年的弟弟……
她抿了抿薄唇,一股热泪涌落而下。
一只木簪,她甘愿为此流离一生,一曲秋月,她遇了一场最难渡的劫。
是,她离开了这日升日落不改颜色的亭枫楼,离开了这唯一可以庇护她的长临宫,离开了苟且偷安平淡无奇的年月。
长临宫囚禁她,也是保护她,保护兰舒家唯一的血液,可她还是偷偷离开了。
【第二章】
他名唤何问笙,朝中重臣。何处问笙萧,却不问笙萧,而流连琴音。
如若不清楚这世间坎坷,她倒以为这是一场高山流水之遇了。
她当然知道他的目的,她身上的血,就是他的目的,一滴血,胜百药,有谁会对这样的血不感兴趣呢?
她随他住到了何府,以表妹的身份。他为她造了一坐醉月轩,高墙楼阁,朱檐画堂,望月台上赏的月,清明潋滟,与亭枫楼上的无异。他答应她倾力寻千秋之迹,前提是,两个月内她需以每日一滴血作为交换。
只要寻得千秋的踪迹,少了多少血,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每日就在这庭院之内,有时抚弦和莺语,有时折花入画卷,有时拨弄庭院的花草,那丛原本颓然的花草,被她打理地焕发起来。
何闻笙每日午后过来取血,告诉她进展,总会看到她翻着一本诗经,清碧倩影,光影重叠,鬓垂朱颜,纤指如玉,身上温润淡然的气质,衬她如花如画…让他移不开目光……
他如当初一样谦逊有礼,把她安顿得妥当,有时还会邀她出去踏青。
“这春柳细长温婉,像姑娘的眉。”
“大人说笑了。垂柳多情,可梨儿却不胜多情。”她略微抬眸,便看到他如玉的面冠笑意浅浅,春风拂面。
他束冠白衣,折扇翩翩,轻轻折了面前的柳:“姑娘可曾想过,若找到了令弟,做何打算?”
兰舒梨垂下眼帘,“未曾。”
“昨日问笙得到消息,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人,武艺卓然,名唤宋千秋,不知道是否与令弟有关。”
她讶然看他:“宋千秋?”
何问笙点了点头。
“他在何处?”
他摇了摇头:“此人行踪不定,难以寻找。但闻笙必定尽力去寻。”
她笑了,柔和阳光下,盈盈的眸子让他惊艳:“那就劳烦大人了。”
可他扫过她腕上结痂的伤口,便心生愧意。“是问笙该做的。”
青山绿水,垂柳飞絮,女子窈窕,男子俊朗,可惜一个心念亲人,另一个情绪复杂,无心去理会这风景如画。
——【八荒瓦舍】舍主陆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