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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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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

包括这个世界在内的一切其实都可以看作是一种假设。

——摘自《虚证主义导论》

“当我们说世界存在的时候,其实只是说我们认可它存在的假设条件。”皮埃尔教授在黑板上很利索地写下这句话,伴随着粉笔磨擦时发出的痛不欲生的吱吱声。讲台下的情形和平时一样热闹异常,学生们都在高兴地干着自己愿意干的事情。不能说大家没有上进心,根本原因在于上进心再强也没用。因为无论多么认真的学生,面对皮埃尔出的考试题都不可能感到轻松―如果有谁能够得到四十分以上,那都是很可以大大得意一番的。皮埃尔讲的学科是一门选修课,从教材到讲义似乎都是他自己编写的。谁也不知道身为物理学教授的皮埃尔,脑子里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冒出了那些奇怪的思想,但大家碍于他是掌握全系学生生杀大权的系主任,而且还听说他和雷诺校长沾亲带故(这多半是有根据的,否则,再开明的校长恐怕也难以容忍一个系主任像皮埃尔这样胡作非为),所以都不敢多说什么。于是,从上学期开始,系里便多了一门谁也不敢不听、但谁也听不懂的名为虚证主义的课程。 何麦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这是他提前半小时才抢占到的位子。当然,他没忘记给安琪也占了个位子。如果听皮埃尔的课不幸坐在前排的话,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噩梦。因为皮埃尔仅次于胡思乱想之外的第二大嗜好便是孜孜不倦地提问,而他选择提问对象的工具是一根轻巧的C60教鞭―随便指着谁便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让皮埃尔先生鞭长莫及的后排区域自然成为了学生们的首选。现在何麦就坐在这样的位置上,紧挨着靓丽可人的安琪,面有得色地看着前排那些如丧考姚的晚到者。处于这种隔岸观火态势下的何麦,首先在心理上是没有负担的,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反而可以听得进皮埃尔的几句讲话。比如现在,他就听到皮埃尔正在信誓旦旦地宣称整个世界其实都可以看作是虚妄的。



IP属地:江苏1楼2008-08-25 13:59回复
    何麦点点头,低头吸了口咖啡。学校餐厅里人来人往,不过这个角落倒是很清静。“这下子我们俩不用考试就能过关,这有什么不好?” “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见鬼的虚证主义!”安琪叫道,“老实说,我平时听课就像是在唐人街听中国神甫作弥撒―你居然说我是什么专家,也太没谱了吧?到时候两句话就穿帮了。” 何麦一脸坏笑,“你不要怕,老家伙没那么精,你看我就三言两语就蒙混过关了嘛。我已经总结出来了,他那套理论的主要意思就是证明世界上的每件事情都是一种假设。老实说,这听起来复杂做起来一点都不难。想想看,证明一件事情是假的总比证明它是真的要容易吧?那天课堂上我憋急了扯点数学什么的不也蒙过去了?还有,在唐人街不是什么中国神甫作弥撒,是和尚作道场。” 安琪稍微镇定了些,“虽然我很想拿学分,但我还是很怕,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何麦压低声音说:“根据我的分析,老家伙搞的这套理论完全是站不住脚的,所以才弄得大家怨声载道。我看他撑不了多久的。不过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我们只想多拿学分,犯不着同他硬碰硬,这就叫‘曲线救国’呀。等到以后他撑不住了,我们还可以大义灭亲,从敌人内部予以打击。这也算卧薪尝胆的现代版本。‘卧薪尝胆’,还记得吧?就是我以前给你讲过的那个中国几千年前的老故事。” 安琪听得两眼发直,“中国人真厉害。”她大声说。 何麦白眼向天面有得色道:“那——是一一” “我是说在搞阴谋诡计这方面。”安琪吃吃地笑。 三 虚证主义专家何麦接手的课题是证明虚证主义第二论题:论物理学的虚妄。 皮埃尔教授总共提出了七道虚证主义论题,分别对应着数学、物理学、化学、哲学等等。按照皮埃尔的说法,第一道论题已获得证明,即他已经证明了数学的虚妄性,这也是他努力半生才取得的阶段性成果。在皮埃尔教授家中的一间密室里,何麦见到了一揉厚达几十厘米的手稿,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几乎没人能够看懂的内容。皮埃尔自创了许多古怪的符号来表述他那些比符号还要古怪的思想,这使得阅读那些手稿的感觉就如同阅读天书。何麦在皮埃尔教授指导下,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半懂不懂地啃完了一小部分,本来老家伙的意思是想让他通读全篇的,但后来看到何麦的确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只好暂时悻悻住手―尽管如此,何麦感觉也仿佛是死过了一回那般难受,那些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古怪符号在他的脑袋里足足莺歌燕舞了半个多月才渐渐息声渺不可闻。 直到这时,何麦才明白皮埃尔教授为何会将自己引为同道,原来他那天在课堂上的一通胡诌竟然完全契合了虚证主义的要义,皮埃尔的手稿里甚至包含有何麦举的那个有关欧几里得几何学的例子。在这部名为《虚证主义导论之一:论数学的虚妄》的天书里,皮埃尔站在独步古今的理论高度上提出了一个划时代的论点,即数学(它几乎与人类同样古老)这门学科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假设,什么数字啦、算法啦、点啦、线啦、面啦等等,都是出于人们自己的臆想和假设。比方说,对点的定义是“没有长度和宽度的存在”,而线的定义则是“没有宽度的存在”。按照皮埃尔的观点来看,这纯粹是胡扯一一既然是定义,就应该从正面阐述,哪里能够用“没有”这种词语来作定义呢?难道我们能够说所谓“物质”就是“非虚无”,或者说所谓“虚无”就是“非物质”吗?这样说不是等于没说吗?但问题在于,当人们阐述数学的那些最基本公理的时候不得不这样讲,而这恰恰表明数学的确是基于某些无法加以证实的纯粹假设性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一些皮毛性的介绍,虚证主义对此有相当完备的阐述,其强大的说服力甚至让何麦这种神经一向正常的人也对整个数学体系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有个一直得不到完全证明但却得到众多事例支持的观点,即数学与物理学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比如说,广义相对论描述的引力空间其实就是非欧几何学上的黎曼空间,两者在性质表现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IP属地:江苏4楼2008-08-25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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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麦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现在觉得自己完全理解皮埃尔了,有这么个世界数得着的富豪兄长做后盾,想玩什么不行呢?不要说证明什么虚证主义了,就算想证明太阳围着地球转还不是一个三段论也就能搞得定。 五 让何麦大感恼火的是,皮埃尔居然当头浇了他一盆冷水。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皮埃尔斩钉截铁地否认道,'’什么俄城什么金矿,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说话的时候,小老头嘴唇上花白的胡子乱颤,小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清白无辜。 “这可是你的侄子,喏,就是马瑞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何麦大声反驳。 站在旁边的安琪,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争执。马瑞刚走,何麦就急不可待地在第一时间把旅游计划通知了安琪,从电话里传来的那声惊叫在何麦听来仿佛夏天吃了冰激凌般熨帖,可现在老家伙竟然矢口否认。 “什么马瑞,我哪来的什么侄子?”皮埃尔皱眉思索,“让我想想。你说当时那人是自己开门进来的?这就对了,他肯定是一个窃贼,因为进来后看到有人所以就编了一个故事骗骗你,你居然相信了。” 老实说老家伙也算是有些辩才,安琪的表情说明她已经充分接受了皮埃尔的这番分析,但何麦冷笑着慢慢举起一张纸,“教授先生,那这个呢?你见过上门给人送支票的贼吗?” 皮埃尔拍拍脑门子,小眼睛顿时清澈见底,“你看我都忙糊涂了……是的是的,我是有个远房侄子叫马瑞来着,不过好多年没见面了,所以一时没想起。看来他是看到我很久没回俄城老家了,送张支票来给我买火车票。”老家伙漫不经心般伸手想接过支票,何麦一个转身让他落了空。 “这钱可以买家铁路公司了。请问你想买几张到俄城的车票呢?” “一张,探亲嘛,一张就行了。”皮埃尔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几天后我就回来。” “皮埃尔先生!”何麦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皮埃尔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连旁边的安琪也吓了一跳。这正是何麦想要的效果,他脸上现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真的感到难过,我们三个人正在构建的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虚证主义的大厦(皮埃尔喃喃重复:大厦),我们置身于人类六千年文明的巅峰(皮埃尔又重复:巅峰),我们即将实现全人类的梦想(皮埃尔再重复:梦想)。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除了三颗充满智慧的大脑之外,我们三人之间堪称人间典范的合作精神不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吗?”何麦抬头凝视着半空中的某粒灰尘,“看吧,伟大的虚证主义精神就在那里注视着我们,她那神奇的谜底即将由我们来揭示。而现在,你居然当面欺骗你的同路人,你这是在自毁长城。如果伟大的虚证主义事业因此而功亏一签,你,皮埃尔先生,就是历史的罪人!” 皮埃尔颓然倒在椅子上,口里念念有词。 “你不当律师真是便宜法律系那帮家伙了。”出门后安琪真诚地对何麦说。安琪不知道的是,仅仅十多个小时之后,何麦因为他说的这段话连肠子都差点悔青了。 六 一路上皮埃尔都显得心事重重,对车窗外闪过的大平原风光没有一点兴致。何麦就不同了,他觉得心情从没这么舒畅过,腰缠十万贯携美下俄州,还有比这更滋润的事情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皮埃尔那张看着就让人烦的苦瓜脸,早知道这样,一定多买张票把他撵到别的包厢去。趁着皮埃尔出去上洗手间的空当,何麦从包里拿出几页纸,这是他昨天晚上准备行装时拟好的一份协议。安琪关于律师的那番话倒是提醒了何麦,让他感到有必要将与皮埃尔的合作关系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 安琪瞟了眼协议,“搞这么复杂干吗?我们不就是想拿点学分嘛。” 何麦贼兮兮地笑了笑,“这个我可没忘。不过,我主要觉得这项研究没个百八十年怕是完不了的。反正现在就业形式也不乐观,咱俩权当是签份劳务合同了。你看看,老家伙满世界都有实验室,还有一个只愁钱多没处花的呆瓜兄弟,这样的好东家哪里去找?再说,老家伙是呆了点,但世界上智商达到我俩这样水平的聪明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只有我俩呀,说不定哪天就会从某个石头缝里又蹦出个虚证主义专家把老家伙拐跑了。所以还是签一份协议妥当点。”何麦摇头晃脑地指点着协议,“来,签个字就完事,咯,就签在我名字旁边。”何麦半强迫地逮住安琪的手签了字,末了还趁势抠了抠安琪细嫩的手心。


      IP属地:江苏6楼2008-08-25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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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原野的尽头正上演着落日的辉煌图景,漫天的云彩镶上了一道金色的边,最靠近那颗光球的地方更是霞光闪动,夺目万分。盗立在这夏季黄昏原野之上的一座半球形金属建筑显得分外醒目,与周围荒凉的景致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全都是按皮埃尔先生的设计图建造的,在地底一千三百米处也有一个完全相同的半球形建筑,呈镜像对称。”麦哲云的口气里不带丝毫感情,如同一位严谨的管家正向主人报告近来的收支。 比尔满意地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支大号的雪茄。他今天刚赶过来,看得出他对未来充满想象。 皮埃尔仔细地查看着,眉头紧壁,不时打开手里的激光测距仪测量着各点间的距离。这样忙活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后,他笑嘻嘻地回到众人面前说:“的确不错,和我的设计完全吻合。” “我得承认有不少地方我看不太明白,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下一步工作呢?”麦哲云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只要最后一件事情到位就可以了。”皮埃尔慢吞吞地说。 “什么事?”比尔和麦哲云几乎同时问道。 “迷路系统的加速源啊。”皮埃尔很认真地说,“我在设计里提到过的,我需要一种纵波光。” “我看到过你的设计说明,可我以为你那是在开玩笑。”麦哲云脱口而出,“谁都知道光是一种横波。世界上哪里有纵波的光?” “我也奇怪你们为什么没有来问我这个事情,我还以为你们没注意这一点呢。”皮埃尔的眼睛里显出少有的洞悉的意味,“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等着我收不了场吧。” “等一下。”是比尔爵士的声音,“我不太明白你们说的话,能稍微解释一下吗?” “是这样。”麦哲云第一个回答,“波有两种,一种是横波。比如池塘里的涟漪是一上一下地向外传播,即它的振动方向与波的前进方向垂直。另一种则是纵波,比如声音,声波是通过压缩空气一密一疏地向外传播,也就是说它的振动方向与波的前进方向一致。” “那你就给他一束纵向振动的光嘛。”比尔吐了个不成形的烟圈。 “可是世界上没有这种光。”麦哲云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觉得皮埃尔先生提这样的要求分明是在推脱责任,他早就知道迷路系统是行不通的。”“是吗?”比尔转头看着皮埃尔,目光里带着疑惑。 皮埃尔镇定的神色令何麦也暗暗吃惊。依照何麦的物理知识,他当然知道麦哲云是对的,但皮埃尔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道:“看来我要多说几句了。你们都知道我提出了虚证主义,这项研究本来就主张世界是建立在假设上的。我们难道不可以假设世界上存在着纵波的光吗?”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麦哲云几乎语无伦次起来,也许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同一个虚证主义专家打交道是件多么疯狂的事情。在场的人只有何麦保持着平静,这也算拜皮埃尔这个名师所赐,“这种事情也能假设吗?” 皮埃尔聚然一笑,竟然酷味十足,“物理学不是一直建立在假设之上吗?好比著名的狭义相对论的基础便是两条假设:相对性原理与光速不变原理。而广义相对论又增加了一条基础假设:J赓性质量等于引力质量,即引力效应与加速运动是等效的。” “这怎么能对比?那些是有依据的。”麦哲云大叫。 “什么依据?连爱因斯坦本人都说这是假设。狭义相对论并非突然横空出世,它的前身是洛伦兹变换式。而洛伦兹变换式也有自己的假设,不过不是两条而是十一条。爱因斯坦去除了不必要的九条,因为最后两条无论如何也去不掉了,所以才保留下来作为狭义相对论的基础。这有点像欧氏几何里的五条假设公理,无法证明但却必须承认,否则整个体系将无法成立。还有量子力学,它的最核心假设便是物质与能量并非连续存在,而是以普朗克能量断续存在,这也是没有得到直接证明的。既然如此,我现在假设存在纵波光又有何不可?” “你……疯了。”麦哲云几乎要瘫倒下去,何麦看得出他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才保持住了站立。何麦对此倒是十分镇定,反正他早知道皮埃尔是所有正常人的杀手。 “你不是说有些地方看不明白吗?”皮埃尔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以常规的眼光确实是无法看清楚它们的用途的,因为它们就是用来产生纵波光的。” 随着沉闷的“咚”的一声,何麦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尊敬的麦哲云先生晕倒在地激起的一阵纵波。 十二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的确充满假设。 谁也不知道造物主到底向我们隐藏了多少秘密,同时谁也不知道这些秘密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向人们显露峥嵘。反正当那些让人不明就里的设备“僻僻啪啪”地开动起来之后,这个世界上真的多出了一束前所未有的光线。从外观看,它同普通的光线没有什么区别,但所有的仪器都确定无疑地显示,它的每一个光子都是前后振动着前进,就像是从枪膛里射出了一串不断振动的弹簧。 不过按皮埃尔的解释,这一切就简单多了。当时,何麦和安琪多问了几句,老家伙两眼一瞪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年人们假设有负电子存在,不是找着了吗?假设有夸克存在,不也找着了吗?假设宇称不守恒,不也证实了吗?现在假设的磁单极子引力子,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了。我假设一个纵波光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少见多怪。咱们是虚证主义专家啊,要注意身份啊,别整得跟欧核中心研究员一个档次。” 虽然皮埃尔是轻描淡写,但何麦知道,无论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纵波光的发现都不为过。传统直线加速器加速电子一般是建立一条微波导管,然后在微波导管中建立频率约为一千兆赫的高频交流电场。电场相位的设计要求必须极度精确,确保带电粒子一直缠住波峰不放从而得到持续的加速。谁都知道光是世界上运动最快的物质,因此,用光波来加速粒子理所当然是最高效的方法。可惜的是,光偏偏是一种横波,无法有效地用于加速粒子。而现在有了纵波光,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无论粒子大小,无论是否带电,纵向振荡的光子都将最大效率地加速粒子。


        IP属地:江苏10楼2008-08-25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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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子失去的能量将几乎全部传递到粒子上。 此刻,皮埃尔眯缝双眼打量着手里刚从仪器上取下来的一根绿色短棍。何麦满脸敬畏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物件,准确地说,应该是敬畏地面对又一种“假设”。按照皮埃尔的设计,“迷路”系统启动时会尽力避开一切干扰,否则谁都难以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并不是祀人忧天,因为在“迷路”系统里的质子将被加速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它们甚至会与绝对温度只有3K的宇宙背景辐射发生剧烈的相互作用。道理非常简单,这只涉及到基本的物理过程―多普勒效应。就像人们熟知的那样,急速驶来的火车汽笛声音调会变高。相同的道理,当速度几乎等同于光速的超高能质子向着宇宙背景的低能量长波光子冲去时,质子所见到的光子波长会急剧变短,直至转变成,射线,这种效应称为光子的相对论蓝移。而这与,射线粒子与质子对撞的过程没有任何区别。皮埃尔给这种原本只存在于假设中的绿色物体取名为“绿基”。绿基有一个奇妙的特性,它几乎可以屏蔽包括宇宙背景辐射在内的一切干扰。也就是说,除了中微子和引力子,在绿基管的内部几乎是一处完全的真空。由于中微子只参与弱相互作用,因此在微观世界里引力的作用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这才能保证“迷路”.系统的环境需求。 何麦的目光停留在一旁屏幕里不断重复播放的云室图景上。天哪,那么密集的粒子簇射,那么强大的二级衍射,就像是一朵朵开在虚空里的灿烂焰火,这样的场景足以阻滞任何一位物理学家的呼吸。不用计算何麦也知道,这次实验产生的粒子能级已经远远超过了此前人类制造的任何粒子,而这一切只出自一截十厘米长的绿基管,这就是纵波光创造的奇迹。而在“迷路”系统里,加速路径是这个长度的七千倍,长达七百米,加速后的两队质子将在与光速难以区别的速度上对撞,然后,也许就像皮埃尔猜想的那样,人类终于在这宇宙大迷宫中回到了一百八十亿年前的那个分叉口,谁知道那会是一幅怎样的图景! 在这个时代,物理学早已是明日黄花,何麦从来不认为自己平日里学到的那些知识会对今后的生活产生什么作用―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他的目标只是几年后的那张证书罢了。而现在,当他面对这样的场景时,第一次对这个领域产生了深深的迷茫。 “如果我们把这些簇射的照片拿给麦哲云看,他会是什么表情?”何麦突然冒出一句。自从那天晕倒之后,麦哲云整个人都沉默了许多,他不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每天仍会在隧洞里四处察看。看得出他和那些工人相处得不错,其他人都很乐意听从他的安排一一毕竟之前他们在一起工作了那么久。让何麦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竟然让皮埃尔沉默了半晌,“他会很害怕。” “为什么?” “因为我感到害怕了。”皮埃尔脸上显出少有的严肃,“比尔的资金,麦哲云的才能,加上我们,再加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的运气……这次我们居然凑齐了这么多个不可能同时出现的因素。”“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何麦不解地问,让他不解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眼前的皮埃尔教授变得与平时大相径庭,仿佛换了一个人―他甚至疑心,以前那个熟悉的老天真一般的皮埃尔只是一个精巧的幻象。 “不要这样看我。”皮埃尔仿佛猜透了何麦心中所想,“我知道在你们心中,我一直显得有些可笑,我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人。实际上,我知道你和安琪并不真正理解我的学说,你真正骗过我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不过怎么说呢?也许是人内心里都有一种渴望被人理解的愿望吧,所以我一直没有揭穿这一点。甚至,”皮埃尔淡淡地笑了笑,“我还很乐意听到你们对虚证主义的那些推崇的话语,老实说,我很愿意拿学分来换取你们对虚证主义的赞美,特别是你从自己祖国的语言里借鉴来的那些溢美之辞,”皮埃尔仰头深呼吸了一下,“听起来真让人陶醉啊。”


          IP属地:江苏11楼2008-08-25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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