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一个小猴子兴奋地拍着桌子，提到老总，声音高亢到几乎有点走调了，“公司新大楼建成没多久，老办公地的租约就到期了，大家不得不搬过来。那时候，刘总买了空气净化器，还要求我们下班就离开。时间一长，甲醛味儿散了，不加班倒是成了惯例。”
“还真是为员工着想的好领导。”陈心桐由衷感叹。
“对啊。单位福利也很好的，每个季度一张超市卡，劳保用品的标准是300一个人呢！刘总对下属也很体贴，单位里还有专门的休息室！休息室里常备红糖冲剂的！”猴子越说越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们这个刘总，应该没结婚吧？”陈心桐看着饭桌上亢奋的男孩，除去体型，像极了当年傻傻的自己。
“对啊。”陈子涵笑了，“他是公司所有女人和小受心中的男神。受他的影响，其他部门领导也非常体恤下属。比如我们的蔡经理就是。”
“是吗？”陈心桐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蔡征。
“真的！蔡经理对属下很不错的，而且赏罚分明，对所有人，无论男女一视同仁。”一个男同事说道。
蔡征笑得有些尴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今天我们部门里有个没有来的小傅，他在最忙的时候提前请年假回家，蔡经理也是批准了

话题又错开去，转到了单位工作上。内部的一些讨论，没有陈心桐插话的余地。他保持着一个动作，细嚼慢咽着精致的食物，偶尔看两眼身边的陈子涵，大多数时间，则是凝视着窗外的街景，笑而不语。席间，蔡征一直时不时地看他一眼，那样的眼神，目光停留的位置在嘴唇之下，明眼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经理好像很中意你弟弟。”同事在陈子涵耳边低语，有那么点看戏的意味
陈子涵却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希望他不要倒霉
好的不灵坏的灵
任何人都不想触霉头，尤其在这年边的时候。可蔡征却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平心而论，蔡征长得眉清目秀，还算是个美男子。身材修长的他，已经是一个中型公司的部门经理，收入颇丰，总是引得女孩小受们趋之若鹜。若说公司中的钻石王老五，大概除去刘总，就是这个蔡征了——多金，帅气，而且体恤下属。
所以，在蔡征提出要送陈心桐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小熊居然会拒绝。
此时的陈子涵，正在收银台买单。他时不时地望着门口的人群，一再催促服务员赶快。他生怕门口的场面会不受控制——蔡征的表现太明显，引起了陈心桐的反感，他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可爱的男孩，一个人回家太危险了，我送你吧！”被拒绝之后的蔡征依旧坚持要送陈心桐回家。
看着眼前猴子如此的纠缠不休，陈心桐的心底开始慢慢积蓄一种负面的情绪——不悦。
陈心桐抬起头，一脸嘲弄地盯了蔡征好一会儿，语出惊人：“蔡经理，送我回家，你男朋友会不高兴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蔡征才尴尬地笑道：“这话从何说……”

陈子涵结完账，急匆匆地赶出来，只看到蔡征僵住的笑脸，同事们惊诧的表情，还有弟弟进入推理模式的标准姿势。他无奈地用手扶额，不忍直视这个场面——蔡征的面子铁定是要没得剩了，妥妥的。
陈心桐看了一眼在场的员工，继续开口说道：“你们可以回想一下，这些年是否一直是这样。我的哥哥陈子涵会成为你部门里的主管，应该是出于无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刘总对他的印象其实挺不错。可他当了主管之后，日子应该没有太好过。他应该已经跟你递交了辞呈吧？而且，你这个人有那么点不诚实。

其实你已经有一个男朋友，比较喜欢购物，却也非常体贴。他应该是你的同事，你却不愿意公开你们的恋情，有可能你只想玩玩，不考虑跟他长久。他是个贤内助，做事非常仔细。在你们这个设备公司，做人事内勤之类文职工作的可能性很高。”
蔡征的脸色开始发白，双拳青筋凸起，关节和指尖已被紧握到发白，微微颤动。陈心桐耸了耸肩，微微地翘起右边的唇角，勾勒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还要我继续说么？”

蔡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狠狠地瞪着陈心桐，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其他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陈心桐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围观群众，发表了最后的感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我听过的历史最悠久的道德绑架。顺带说一句，我喜熊，对猴子没兴趣
语毕，他拉着一脸尴尬的陈子涵，准备离开之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蔡征说道：“顺便提醒你一下，如果你不和同事去第二场，而是找代驾开车回家的话，不要找酒吧里那个穿褐色夹克的。不然的话，你养的菊花可能就要开了

随即，陈心桐和陈子涵扔下一众人群，潇洒离去。
晚上9点45分。
冬天的晚上总是比白天平添几分冷意，即便暖冬也是如此。接近年关，外地人纷纷回家过年，在这平日应该是夜高峰的时间，马路上却异常的空旷。路灯的暖光在湿润的空气中缓缓晕开成一个个朦胧的光圈，让陈子涵那辆白色的两厢小车在这清静的晚上显得有些引人注目。
“你呀！”陈子涵苦笑着摇摇头，一张脸写满了无奈。
“他太烦了。”陈心桐歉意地看着闺蜜，“不好意思，得罪你上司了。

“没事，反正我过了年也不干了。”岔路口停下，陈子涵趁着红灯期间，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礼盒，“一盒蛋糕卷，一盒曲奇。今天上午刚做的。你晚饭被蔡征恶心得没吃多少，我知道。”
陈心桐拆开曲奇饼，递给了哥哥一块。他非常喜欢陈子涵的厨艺，中式西式，炒炸蒸煮，哥哥是厨房通。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次又是怎么知道的？”从语气来看，陈子涵并不好奇，也许是见多不怪了。
“表情还有细节是会出卖人的。”陈心桐一边吃着美味的曲奇，就着热水慢慢说道。

“那他有男朋友的事，是怎么看出来的？”陈子涵深深地感觉到，无论听多少次分析，他总是在感到震撼的同时，钦佩这个弟弟的。
差不多填饱了肚子，陈心桐留下了几个蛋糕卷，缓缓道来：“蔡征对我很有兴趣，大家都看得出来。先跟我敬酒，然后顺着属下的调侃说明自己没有男友。可是，他今天西装衬衫非常挺括，前一天肯定熨烫了。不过衬衫的领口和袖口，污渍显而易见，这件衬衫起码穿了两天以上。一件衬衫没有洗却熨烫了，这非常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有替换的衬衫。所以，昨天他没有在自己家过夜。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古龙水味。同样的香味，我在你的另外两个同事身上也闻到了，比蔡征身上的还要淡。那么，这个人可能是你们的同事，昨天蔡征去了他家。没有一个男人会给自己的炮友或一夜情对象熨衣服，也不会有人在不熟悉的人家里做熨烫。显然，他们是男朋友。他申明自己没有男朋友的时候，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不定，他没说实话。”

“我已经交辞职信的事，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我记得我没跟你提过。”一定又是从自己的什么动作什么神态里发现的。陈子涵深深地觉得，这弟弟，有时候跟偷窥狂一样。
“你今天晚上一共摸了两次脖子。”绿灯亮，陈心桐示意哥哥前行，“第一次，是蔡征对来年做期许，希望大家明年再接再厉的时候；第二次，是你的同事邀请我去你们公司工作的时候。下意识地抚摸脖子，表明有些许尴尬和紧张，你的微表情说明了一切。”
“那我也有可能只是打算辞职啊。”

“你今天带的表，斯沃琪的新款。没记错的话，你看上这款表已经有两三个月了，一直嫌贵舍不得买。你这个性格，是不会伸手跟人去要的。既然买下来了，说明年终奖已经提前拿到手，你要犒劳自己，所以我推断你已经辞职了。”
陈子涵低声地笑了起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所以，知道的人都把我当怪物。”
“我没有啊。赵光昊也没有。”
“是啊……”提到赵光昊，陈心桐下意识地将脸转向了身旁的窗户，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的夜景，身体深深地埋入椅子里。

总共四万五字，这要发到什么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