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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寺隼人回到病房里打游戏,从白天一直到晚上。这里的生活压抑乏味,千篇一律的活动轨迹,从不更改的背景画面。十代目给他送来了卢米埃家族的资料,关于对方的组织结构以及核心成员使用的技能。
他匆匆扫了一眼,十来个核心成员,有一半都能使用幻术。偏好精神攻击,擅长将对方困于自己编造的幻境内。
自己编造的幻境?他有点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施术者制造的幻境,还是被攻击后受害方制造出理想中的精神世界?总之……幻术这种东西他是很讨厌的,专门制造出虚假的景象,不够光明磊落,常常击中要害让人内心痛不欲生。
他收好纸质资料,明天还要和十代目商讨下交涉细节。打开窗想看看医院外的景色,却只看得到夜空中孤零零的月亮,和远处燃起的灯火。
这个医院还真是偏僻,他努力想从那些远处的灯火中找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小孩子的笑声,比如飘在风中的衣服裙子。可他看到的只有模糊不清的灯火,它们太远,太亮,衬得这夜色都摇摇欲坠。
他突然想起来诊疗室里的那面镜子,那个奇怪的“哈哈镜”,白天它的镜像是个扭曲的,和现实完全不符的世界,突如其来的花,莫名其妙的桌子。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恢复正常呢,狱寺隼人想象这面镜子应该照出个胖如熊的他,或者有个瘦似竹竿的他。身后的背景可以扭曲可以倾斜,但至少……不可能出现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画面啊。
所以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偷偷拿了诊疗室的钥匙,大半夜地潜入到镜子前。
关门,关窗,开灯,睁眼。
他又一次站在这面镜子前,眼前的画面和早上相比,还真是发生了变化。
白色的桌子上摆着花瓶,病房里灯光摇曳,门上多了串风铃,红色的线,白色的瓷猫咪,刚刚有阵风吹过,这风铃随风而舞,在空气中摇摇晃晃划着弧线。
有个女孩子正站在花瓶前,换着新鲜的花。她今天带的是玫瑰和满天星,花瓶旁摆了个水杯,窗外的月亮和星星就那样倒映在水杯浅浅的水里,和吹过的风一起摇摇晃晃。
女孩子?黑色的短发,棕色眼眸,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花枝。
我透过这哈哈镜变成了个女孩?狱寺隼人一瞬间甚至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当然他很快就否决了,这女孩子自然不是他,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于镜中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女孩终于整理好了花瓶,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这一眼好像在看镜子,又好像在看狱寺隼人。他被这目光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仔细想想觉得女孩子似乎有些眼熟,也许在哪见过她。
他站在镜子的这边,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那边的女孩,她在微笑,笑着笑着就流了点眼泪,可过了几秒又抹干泪水,继续看着他笑起来。
那一瞬间狱寺隼人真的以为女孩子在对着自己笑,她的嘴唇有在动,应该是在说话。可惜他听不到,声音似乎没办法透过这镜子传过来。
他搞不明白,这女孩子在笑什么,又在哭什么。她的样子看起来那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不过她蠢蠢的傻傻的……自己就叫她蠢女人好了。
盯着镜子看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刚刚他似乎真的相信这镜子里面有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和他所在的世界只有一镜相隔。
可如果不是这镜子里有个新世界,那他看到的是什么,镜子里的女孩是什么,镜子里盛开的玫瑰,百合,还有现在冲向灯火的飞蛾,它们是幻觉,是录像,是虚假的,还是逼真的?
他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病得出现了幻觉,病得分不清现实。
可镜子里的蠢女人一笑,世界好像就变得炽热起来,她的指间离自己很近,近在咫尺,却永远隔着冰冷的镜子。她流眼泪时自己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这样的感觉他很久没体会过了,他之前的心好像有点麻木,别人的哭也好笑也罢,火海刀山,生离死别,于他而言都是遥远的故事而已。
他不自觉地叹息一声,突然看到女孩子背后的玫瑰花正慢慢地撑开花瓣。那只不停扑向灯火的飞蛾突然停止了飞行,它呆头呆脑地绕着花飞起来,看着那朵玫瑰静悄悄地绽放。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和那陌生的世界。飞蛾终于没有扑火,玫瑰却在灯火中盛开。
他恍惚觉得这混合了蝉鸣的夜色静得可怕,能听见自己汗珠的滴落,能听见镜子那边蠢女人不规律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