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早上出来就看着东边那个太阳红彤彤的，想来今儿就是个大晴天，这不刚上午，天上云层也薄，可着冬日里头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也就解开了大氅的扣子，还没到道观门口就瞧见那家张记的摊位摆在外头，自己连进去上香的心都没有就捡了靠路里边的位子坐下要了三两羊肉大葱的褡裢火烧，活计刚把棒碴粥给我端过来，就有什么东西在蹭我脚脖子，一低头，一直看着像西藏横的小狗】

【这要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听我这两句并不客气的话，只怕是早就有些恼怒了，再一看眼前的姑娘，别说恼怒了，就连那笑嘻嘻的表情，就跟刚才我没损她，而是夸她似的，一双大眼睛提溜转着就跟会说话似的】
哎呦......今儿咱哥们儿是碰见能耐人了？【打趣似的斜眼瞧她，一指她跟前的位子】来，坐下说！不差这一口两口的。【扬声道】伙计，再来三两！

还没吃早点呢？来来来，刚给我端来的这碗棒碴粥，我可还没动呢，姑娘先来喝口热乎的润润肠胃
【抬手就把桌上的碗推到了她跟前，听着着一张笑脸儿里头说出来的话，干净利巴脆，还透着那么一股子浑不怕的劲儿，想来这在哪个府上也是个得脸的奴才，到比老家来的那些亲戚好交往多了，也就当是碰上个话作料】
这狗看着可是够金贵的【瞧了她一眼，话外头就是扫听她哪家的】

呦！我当时谁家的宝贝，原来是白家老号百草厅的东家！那还真是失敬了您呐！
【都说大宅门儿里头出来的姑奶奶全都个顶个儿的厉害脾气，想到了如今还在通州庄子里头的大姑姑，自从被老头子关到了通州，这些年几乎也是没怎么见过面儿的了，如今看着这姑娘的爽利劲儿，还真是想起了大姑奶奶】
要我说真是巧了，当初玛法病重，也是请了你们百草厅的大爷来给号的脉，只是听说头两年犯了詹王府的事儿进去了，怎么着，如今出来了没有？

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白家大爷到我们府上治病开方子的时候，我也还不大，只是大爷那面向就是个再和蔼不过的人，跟我阿玛关系也都不错，也就那时候在府上瞧见都让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尊一声白家大爷，所以也就有过几面之缘，在心里有个印象。
【不多时，那店家伙计又把吃的喝的摆满了一桌】你们家七爷小时候的淘气劲儿可是听了不少，只是无缘相见，劳您尊口，再下富察则曜，家父前几年刚从直隶总督的任上卸任回京

早前里头听府里头的老人说起你们家七爷气走的那一车的私塾先生，我们这些个还在读书的少爷们可都是竖大拇指的事儿！你们家二奶奶是人中龙凤，好好一个百草厅，自打你们家大爷进了大狱之后，这里里外外的事儿听说都是二奶奶在搭理了，你一个小丫头的，能在二奶奶身边做个得脸的，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儿啊！
【瞅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一个劲儿要往出跳的狗崽子，蹭着那胸口曲线毕露】

【给她碗里头捡了一个褡裢火烧，还冒着热气儿呢，一扬下巴磕】挪，快吃快吃！趁热！这玩意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要的羊肉馅儿的，这大冬天的，吃点儿这个暖和，还养身体！
【一拍嘴巴子】你瞧我，你一个在中药铺子当差的，哪儿还用得着我教你怎么保养。你们家七爷二奶奶指定是个顶个儿的身子骨硬朗。二奶奶也就是你们家七爷能制得住了！

【接过她递过来的泛着油光的火烧，沾了沾盘子里的醋，二话不说放嘴里就是一咬，一口油花爆在嘴里，那叫一个爽，大早清起来吃口这个真是解气】
什么好人不好人的，这年头好人都没什么好报。早几年是听说了七爷在山东的能耐，那不是二奶奶硬给逼出去的嘛！人家到了做了个黑七泷胶庄，那可不是便宜功夫！怎么着，还有什么膈应人的事儿？来来来，说出来听听！

呦呵！大新闻啊！姨太太？七爷这在济南府可是没闲着啊！不容您说，我们老家就是济南府的富察家，听说了七爷为了个姑娘进了大狱，怎么着？是不是这位？
【她在我耳朵边上说话，一股一股的热气喷在耳朵上，怪痒的，不过倒是心里头挺舒服，这要是换个抠脚大汉，我指定是不会这种感觉了，还得是长得漂亮，那怎么着都对】怎么个不是一般人儿啊？！

那济南城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一点儿都不小，在这是个老城了，多少那些老街坊们都能说出点儿谁家谁谁的腌臜事儿，跟这京城里头大杂院一个模样。你说的那个窑子里头顶有名儿的，这几年风头正盛的......可是杨九红？
【这时候还真不得不说，济南府总是来人走亲戚，闲话听了那么多，这会儿还真是用上了，要不然我不爱回那个老家，更谈不上那些破事儿了】

那么个窑姐儿，还能进得了你们白家的门儿？二奶奶愣是没拦住？这不是二奶奶的作风啊！听说了七爷的夫人好脾气，可是二奶奶可是出了名的泼辣人儿啊！说到底你们白家也是在京城里头数得着的一号，就算是不进籍的姨奶奶，那传出去也是让白家抬不起头啊！七爷这是要二奶奶的命啊！【听到这里，不乏啧啧称奇】

瞧瞧，瞧瞧.......我打小是以为我们家事儿就够乱的，这今儿跟你聊两句才发现，原来家家都一样，见的人的见不得人的事儿啊，都说出来能有一箩筐！这大宅门儿里头，没有谁是省油的灯，个个儿都有自己的主意着呢！要我说啊，那个窑姐儿生的丫头，二奶奶抱走真是顶要紧的呢！那窑子里头出来的能教出什么好丫头来。
【端起破瓷碗喝了一口热粥】你们七爷呢？枕边风听的进去？

【听到那个叫槐花的姨太太硬生生的给比这上吊自杀了，心里头不乏一阵窸窣。凡是大宅院里头，有头有脸的人家背后，都有那么多冤魂等着索命，真不知道那些个锦衣玉食的人家，后半夜到底怎么能睡得那么踏实，不怕恶鬼索命呢？】
别看咱俩这是头一次碰面，我倒觉得聊着挺好，都是痛快人，也都是聪明人。什么抱狗不抱狗的丫鬟，教好了也是个顶梁柱儿呢，看着二奶奶也是信任的，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那就是个屁

要说见那些黑的事儿，我也指不定比你见着少不了多少，但是啊，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今天行了什么恶事，明天啊就会糟了什么恶果，这全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事儿，那些今天说着不信邪的人啊，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
【够着身子摸了摸她怀里的狗，刚才还欢腾着，这会可能是累了，趴着还挺舒服的模样】二奶奶就只让你抱狗啊？别的不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