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跟在八寻身边一言不发，山本芽几乎决计把这次点头记做此生最大耻辱。


身边的家伙却似乎心情大好，话也比平日来的要多。



你生气了嘛。
所以就说那群家伙自己黏上来没办法啊。
老爷子交代的社交功课也还得完成呐。
哦哦，你是因为这样才跑出去的吧。
辻龙阿光那边可是都要跳脚了诶。

语调里的笑意一直没有减去，随着话题的转变压低或是调高一点，比平日似乎多出了少年的率真和自然模样。


从之前每次的相遇里，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真实。
是这样一个人么。


杂贺八寻。



明明想哭，却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又装出一副酷酷的样子。
不想让喜欢的人担心就装出坏人的样子。
靠着椅背笑得自在舒展的样子。
记忆里有个角落忽然鲜明。



说起的内容也愈加宽泛了起来。
最后演化成了“你也不喜欢纳豆？”“是吧，也不知店长怎么想的。”“噗嗤，真的有那回事啊。”



竟被带动着一点点展开了眉头，先前心中压迫呼吸的不快也悉数瓦解，而后蹦蹦跳跳着小跑起来。
用点头或摇头来回应对话，似乎并没有多么艰难干涩，反而自然得愉快起来。


有什么东西好像活了起来，在耳朵里嗡嗡作响，带着不可忽略的温度——

从粗声喘息里递过来的写字板。
从被拽走两张的演唱会门票。
从失而复得卡在窗台的温室钥匙。
从塞在衣兜里的一小板喉糖。

从他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中间，渐渐苏醒——
 

 ——都是如此确凿而鲜明的。

少年重重影像在莫名的淡黄色里棉花糖一样慢慢融化，甜得可以在唇畔诞出笑花。





呐。



是……这样一个人吧。



















到宅第的路途短了一点，更短了一点。


直到前方的灯光开始辐射过来，身上照得如同毛茸茸小动物，轮廓温和，头发被烤上层焦糖色。

夏天就败在太阳身上了，我说中午的那种。
点头。
那时侯呆在外面有够受的。
点头。
你也讨厌那个么。
点头。


那，你讨厌我吗？
摇了摇头。

并没有多想，也不并需要花时间琢磨。
较之黏稠拉着丝的一团团纳豆，和正午气势逼人的严酷烈日，此时褪却了棱角和戏谑外壳的清瘦少年当然要好的多。



“诶，那你是喜欢我咯。”


嘎？女孩子跳跃着向前步子仓促停下，一时间乱了阵脚，瞪大眼睛回过头。
八寻歪过脑袋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的脸在半昏暗的温柔光线下宛如一只抓向心脏的手，掐得头脑一片空白，无法呼吸。



哎呀，你脸红。

咬着嘴唇，下颚就要降低角度的动作戛然停住。
“我也是喔。”
再一次要为八寻的作弄重燃怒火，却被后一句不轻不淡的叙述震住。脸颊和眼眶的高温沁红一寸寸肌理，他他他他他说了什么？


心脏剧烈地跳着，仿佛连灵魂也要一起震碎似地跳着。
骗人的吧。骗人的吧。骗人的吧。


山本芽。在她做出脑内安定运动分析和一个深呼吸之前，男生的声线熟悉又明朗，字字清晰。
“我喜欢你。”声调上扬点，明明白白有着完备计划和预谋，夹杂的笑意不着痕迹。



在留下一片空白里，听见藏在心里的那个秘密，慢慢地掉了出来——




八寻一步步走过来，咖色皮鞋踏进了向下盯着的视界，芽才慢慢把目光上移。


嘴巴一如既往带着点阴谋家味道，弯成某个固定的弧，薄得恰到好处。
你可别摇头哦。


芽决计把这次抬头后视角里的一切一切一切都印在脑袋里绝不丢掉。



空间笼罩在半明半暗的氛围中，少年的脸被映衬着稍显出些许温润。
流光滴落在光洁的额角，滑入浅色的发迹，柔和的鼻息潮起潮落。


只有辻龙可不太公平呦。
“以后的生日，你也，可以唱歌给我么？”


淡色的眼睛弯了一点，目光意外柔和的敛长，定定的望向芽快要烧着的脸。




——如同坠入深不可测的海底，世界都在嗡嗡作响。


明年
后年
再后一年
再再后一年——


从今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年每一年
你都可以

 为我唱歌吗？










讨厌。长卷睫毛沾着的泪水顺着白皙得几近通透的脸蛋滑下来。

真狡猾呐。





长长长长的慢镜，
 
 是女孩子用手背抹了抹脸重重地点头。

杂贺八寻抚在山本芽头上的手下一秒缓缓地变做拥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