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六岁那年,我被卖到了地下街,一个肮脏、混乱,没有法纪的黑暗地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学会了独自生存。
“莲,这次的报酬。”
洛克朝我扔过来一个钱袋,笑嘻嘻地说道:“一转眼你来我这儿都有十二年了啊,想当初你还只是个成天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
“大叔,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还是说,你已经老了?只有老人才会开始回忆过去。”
“说什么呢死丫头,我可还是一个人见人爱,风华正茂的青壮年!”洛克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从吧台后面拿出了一面镜子仔细端详起自己的脸来:“明明还这么俊朗年轻……”
我不屑地笑了笑,收好手里的钱袋,拉起披风上的帽子将自己整个罩了起来。
“大叔,走了。”
“哦,下次记得早点儿来,我可没办法每次都把委托留给你,毕竟,地下街这种地方,想赚这种钱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啰嗦。”
认识洛克,是在我被卖到地下街的那天。我狠狠地咬了买主一口,那满嘴的血腥味至今都令我记忆深刻。挣脱了他的束缚,如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管不顾地朝前跑去,因为我知道,哪怕我有一点点的迟疑,就再也逃不掉了。买主发狠地说着要把我大卸八块的话,这声音一直在我的身后回荡,怎么都甩不开。我觉得我应该是害怕的,毕竟我只有六岁,但是,强烈的求生意念竟然让我变得格外的冷静,全部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在了逃跑这一个念头上。直觉买主的步伐离我越来越近,无奈之下,我只有转身钻入了附近的一家酒吧,而这家酒吧的主人,正是地下街有名的委托主,洛克·艾利斯曼。
借着自身娇小的优势,我在人满为患的舞池中来回穿梭,趁着吧台后面的人没有注意,蜷缩在了吧台下的酒柜里。围绕在我四周的,都是密封着的酒瓶,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空间可以让我藏身,但我依然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膝,尽量将自己挤进去。
“呀,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手是怎么了?”正在擦拭着酒杯的洛克笑嘻嘻地朝一脸怒气的夏尔曼说道。
“妈的,被一个小丫头给咬了。”
“抓到了吗?”
“没有,进了你的酒吧。”夏尔曼四处张望着,但酒吧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人群实在是让人难以从中找到一个六岁女孩的身影。“这桩买卖太亏了,我可是给了她父亲整整五个金币。不行,趁着那个赌鬼还没走,我得把我的钱要回来。”
“那女孩儿呢?”
“随她吧,一个地上来的小女孩,在这里也活不过三天。”
洛克热情地朝转身而出的夏尔曼挥了挥手说道:“有空常来坐坐。”然后,便在他屈身准备从酒柜下拿酒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将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看着他的女孩儿。
“哎呀,哎呀,这下麻烦了。”
洛克单手撑在酒柜上,躬身看着女孩儿说道:“原来你这个小家伙藏在这里,怎么办?你好像被扔在这个地下街了呀,要我把夏尔曼叫回来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我在地上出生,但我也多多少少从大人们的谈话中对地下街有所耳闻,如果世界上有地狱,那么这里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克直起了身子,单手抱腰,居高临下地对我说道:“出来吧小家伙,不管你有什么打算,留在这里都是个麻烦,走吧,我就当没看见你好了。”
洛克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善良了,在这个只有交易和金钱的地下街,他这一点点的恻隐之心是最危险的东西,但他还是对这个小家伙施以了援手,为什么呢?是因为同他被卖到地下街的原因出奇的一致吗?
被洛克赶出酒吧以后,我小心翼翼地游走在满是污秽的街道,肚子很饿,身体很冷,意识很混乱,我想我大概是烧还没有退,但我也无处可去。最后,我还是回到了洛克的酒吧,就那么蜷缩在酒吧的后门门口,一连坐了三天,一动不动。
“老板,后门那个小女孩是不是死了?”
洛克从嘴里吐出一缕青烟,满不在乎地问道:“是吗?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那,我去找人把她的尸体搬走,一直放在这儿怪晦气的。”
“嗯。”
洛克坐在沙发里,喝了一口酒,自嘲地笑道:“还真如夏尔曼所说,撑不过三天啊。不过……这样也好,在这个地下街,活着不如死去。”
“老板,新进的酒到了,你要去请点一下吗?”
“不用了……”忽然,洛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还是看看吧。”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来到后门,但他最先看见的,并不是承载着酒水的商贩,而是蜷缩在一角的小小身影。
“老板,这次的货可都是上好的东西,是我侄子从地上托人带来的,足足有几十斤重呢……诶,老板?”
洛克没有理会酒贩,而是径直朝那个小家伙走了过去,他用脚戳了戳她软糯糯的身体,确认她没有丝毫反应之后自言自语道:“果真死了吗?”
洛克无趣地转过身,正打算回酒吧,却感到自己的裤脚被人给拽住了,他回头一看,正是紧闭着双眼的小家伙。洛克转过身,蹲了下来,又用手指戳了戳女孩儿的脸颊后说道:“还没死吗?”
女孩儿依旧睁不开眼睛,只是动了动干涸地双唇,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我想活着。”
“呵,真是倔啊。”
我并不太记得洛克为什么要救我,因为那时的我还太小,但是无可厚非,如果当初没有洛克,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洛克一直收养我直到十四岁。自那以后,我便从洛克的住处搬了出去,因为从那一年开始,我成了地下街无数亡命之徒的一员,也有人称我们为: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