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件照上的深夜有些怔然，很程序化的微笑，一瞅就能看出眼神里面的牵强。
真不像他啊，红莲感慨着从证件照上移开目光。一条条认真的看着其他资料，出生日期是11.22，没有死亡时间，咒术理论和使用几乎满分，体力和力量不太尽人意……
真是个高评价啊——红莲咂舌着翻到了这份资料的第二页。
入目的，是很多很多的照片，底色是大片鲜红，一个瘦弱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照片中间，手中的匕首嗨滴着血，眼中是满满的惶恐和眼泪。
红莲惊愕，但没有停下只是一页一页向后翻动。
照片大抵相同，只是男孩蓝色的瞳孔中渐渐失去了泪光和恐慌，悲伤越来越彻骨但被很好的隐藏，嘴角也浮现出笑容……
红莲愕然的看着，眉头紧蹙。
“嘿!红莲!”
一个用力的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红莲下一秒就反应过来那是深夜，但是来不及了，在深夜出声的同时红莲的手就仓皇的松开，文件夹落地。
深夜走进，眼中的奚落和调笑不能更加明显，嘴角也上扬着，“啊呀——红莲这么胆小呢，只是被我……”，声音在他的目光看到地上的照片时戛然而止。
红莲手足无措的站着，看着深夜嘴角笑容消逝然后捡起文件夹，翻动查阅，红莲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深夜打破了尴尬的沉寂，再开口语句却是被渲染了大片的无力，“这种东西，已经被丢弃到这里了啊。”
红莲有些蠢的接了句废话，“我刚刚无意从这里找到的。”
“那么红莲我们走吧？不早了我饿了呢。”深夜放下文件夹，语音恢复了日常的轻快。
红莲对上他的眼神，深夜转瞬即逝的悲伤让他心疼，确又说不出什么安慰话，只是认认真真的说，“好。”
计程车上深夜看起来一切无事，只是话少的可怜，安安静静靠着椅背发呆，目光飘了很远很远。
红莲也没有说话，却是因为无话可说。他知道将一个人的阴暗近乎绝望的过去揭开会带来深深的伤痛，但是认真来说他不能说自己可以理解可以感同身受。
杀人么？自己当然做过，那是在14岁是被绑架时的奋力反击，面对尸体后自己颤抖着接受着父亲大人的安慰，却也噩梦缠身将近一周。
那深夜呢？被放在修罗场里互相残杀，形单影只，没有任何依靠和安慰，只是紧紧抓着匕首和符咒，孤身站在一片血腥之中。
即便如此，他没有崩溃，没有变得嗜血，脸上还总是干净的不同意味笑容。
他又有如何强大的心灵？
红莲感慨的同时，是更为强烈的悲痛。
一直认为自己是理解深夜的，他想过柊家选拔也许不易，但是他想不到的是竟然是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
红莲最终还是开口，小心翼翼“五士说他在山区租了别墅，我们可以去度假。”
“那就去吧，17号之前回来就好，我还有事情。”
语气一如既往，只是少了平常的废话。红莲瞟了一眼倒车镜中的深夜，他微垂眼帘，依旧安安静静的坐着。

门外被这句话炸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喧嚣，深夜探回头眉眼弯起咯咯的偷乐，乐完抬起眼看红莲，“那我睡靠窗户的那张床？”眼睛清清亮亮，红莲切了一声表示默许。
深夜打开行李箱的时候红莲盯着三四本拳头后的咒术书一阵无语，“喂——你原来是那种出门还带书的人么？”
“当然啊，我可是很好学的。”深夜一脸认真。
“啧……”
收拾好东西暮色已沉，五士干脆拿出一摞游戏光盘让大家挑。
“喂你来这么远的地方就是为了打游戏？”美十抱怨着毫不客气的挑了一张。
五士假装一本正经的解释，“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也该休息休息嘛——而且这里多好一边打游戏一边还能听到虫鸣和流水的声音。”
“……打起游戏来能听到个鬼啊，何况现在11月哪里回有虫鸣!而且红莲老家跟这里不也一样么？”
“那就可以听树被风吹的叽里呱啦的声音啊，其实我也看到租房通知是随口一提，然后红莲很难得的问我这次这种事情——”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红莲身上，腹诽大约一致的迷惑，呀红莲竟然会对旅行上心？
其实红莲也很迷啊……当时只是看深夜太沉寂索性干脆挑了这个话题，结果被人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之后为了不显得突兀，干脆硬着头皮的找五士……
红莲愣了一秒，清了清嗓子胡诌，“你们对我家宅子挺感兴趣的，省的哪天你们异想天开要去那边住，很添麻烦，倒不如来这里。”
于是众人都一副恍然大悟外加有点失望的样子移开眼神。深夜淡淡的又看了他一眼也撇过头去，什么都没说，分明是一副都知道了的样子。
窗外的树枝被风吹的叽里呱啦的声音很快被电视机里轰炸声覆盖，游戏持续到了零点。
深夜把游戏机扔在茶几上，站起来笑笑地，“大家先睡吧，明天要走一段路去温泉。”
五士和美十点了点头道了晚安就回了卧室，时雨和小百合也在红莲的示意下清理了桌面才扎进卧室。
客厅就只剩下红莲和深夜，依旧是深夜先开口，“你不睡吗？红莲？”
“还不困。”这是真话，红莲毫无倦意的随手打开电视，任意的挑了一个节目，询问意见一样的看着深夜。
深夜笑了笑，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睡。”
“嗯。”
红莲独自一人兴致索然的盯着电视中两个在争吵的人物，他突然想到如果世界毁灭人类不复存在，那些还开着的电视是不是还继续放着这样那样的故事，然后剧终的人物吵啊闹啊直到电力全无，就又黑漆漆的安安静静……
有点凄凉的滑稽。
红莲再把目光转到电视上的时候，更加兴趣索索。
2:00，红莲一边打哈欠一边转动卧室的门把手，意外的发现灯还没关。深夜坐在窗台上，听到响动偏头看他，腿上摊开一本厚大的书。
“喂……深夜你没病吧？不是说好的睡觉？”红莲好整以暇的抱臂。
深夜笑得灿烂，“要——学习的啊——而且我刚刚没说我要睡。”
“……”
红莲想起来他的确没说过他要睡。“我先回去了”“你不睡吗？”“你早睡”——合着都是满满的语言误导。
红莲上前把书抽出，是密密麻麻的没有见过的理论知识，“这么拼，不怕鬼失控么？”
深夜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笑，“我有控制的。”
红莲把书扔桌子上，“……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
深夜一副沉思的样子，然后非常诚恳，“爱好看咒术书的习惯？”
“滚，**，睡觉。”

第三章
7:00
红莲的生物钟把他从睡梦中拽醒，抢先关了欲响的闹钟，一扭头看到深夜把大半张脸埋被子里，睁着蓝眼睛看他。
红莲被盯得无语，“你醒了？”
“嗯……红莲醒的好晚。”深夜又把头缩了缩，声音有些闷闷的。
“醒了怎么不起？”
“……冷啊。”深夜一副困扰但理所当然的样子。
山间的空气的确湿湿润润，将近冬季的清晨水汽几乎凝结，一片潮湿的冰凉，被角都有些潮湿。
深夜直到红莲换好常服，才磨磨唧唧的从被子里挪出来，他的皮肤很白，只有若隐若现的很长条的肌肉，显得要纤弱一些，红莲还看到很多伤疤歪歪扭扭的趴在后背上。
深夜转过头时看到红莲盯着自己发愣，语气轻佻，“红莲还有看别人换衣服的嗜好么？那还真是比五士都可怕呢~”
红莲撤了眼神随意头偏向一边，“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你有什么好看的。”
“还真是伤人呢。”深夜一副伤心的口吻，笑眯眯的扣上袖扣，眼眶边是浓重的眼圈。
深夜就这么顶着眼圈顶了三天，期间他们去泡了温泉，吃了野餐，在山腰摘果子被酸涩的直皱眉头。不出去时就在公寓里把游戏打的热火朝天，或者专注于象棋。
深夜也尽情的玩闹，虽然有点疲倦的样子，却依然挑着各种各样的微笑尾音上扬，把五士和美十关心的询问打过哈哈。
他晚上还是依旧坚持的看书，只是红莲00:00就准时的把书抽走，随手扔在桌子上，督促他睡觉。
即使这样第二天清晨还是能看到清晰的黑眼圈。
还被深夜一直说是多管闲事的大妈——
红莲忍不住回了句，“我觉得我管的***认真多了，儿子？”
话落的时候两人同时僵住了表情，空气沉寂了几秒，深夜悠悠挑笑，“嗯——我妈是没管过我，但红莲太蠢了怎么可以当我长辈。”
“你才蠢。”
……
时间就这么晃晃荡荡过了三天，十六号早上众人收拾好行李，打算坐下午的车回涩谷，上午则进行了最后一次爬山。

爬山这种事情大家都做过，只不过大都是带有目的性的训练项目。不像现在可以揪朵花，采丛蘑菇，捉一只瓢虫。
五士兴致盎然的教他们如何掏鸟蛋，摘能吃的果子，一副经验深厚的样子，眉飞色舞的好像回到了他猴王的维度。
深夜快步跟上红莲，颇为狡黠的问，“红莲敢跟我比谁更快登顶么？”
“无聊。”这么说着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红莲怎么老是这样啊……”深夜笑着抱怨快步超越了红莲。
一个不屑一个嬉笑着互相超越，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把剩下的四人落了很远。
最后到底还是红莲先登顶。深夜和他都有点气喘吁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天气阴沉沉的，随时都能下雨的样子，山间的一切景物都被镀上暗淡的颜色，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凄凉。绿意依旧浓郁，大片大片的覆盖了一座座山头。
深夜戳了戳缓过劲儿的红莲，看向一颗树的树枝，“要上去坐会儿么？”
那是颗很高的树，树干粗壮挺拔，高一些的地方树延伸出去，有一个极为粗壮的树枝刚好延伸出山头。
两人坐在树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深夜的眼睛亮亮的看着远方，他好像很喜欢高的地方，红莲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极远的若隐若现的山头，在默契的无声中欣赏辽阔的山谷。
呼吸在这里显得清晰，一呼一吸之间是浓郁的青草味，在辽阔的天地间显得渺小确又举重若轻。黑云还是压着，却让视界显得凄惨的壮丽。
不知道多久，深夜突然开口，“红莲？”
红莲侧过头看他，却看到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带着郑重的表情，“嗯？”
深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大腿，然后又把目光投向远方不知名的角落，“你会——觉得我伪善么？”
语气里是带着郑重的小心翼翼。
红莲愣了两秒，有些茫然，“嗯——？”
深夜轻笑，“当年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大声叫嚣着同伴什么的。”
红莲皱眉，心里了然深夜大约还是在意那天在档案室的事情，斩钉截铁，“那是他们逼你的。”
“没有差别的啊，红莲。”

第四章
深夜的声音一贯清朗，带着好听的尾音，“没有差别啊，红莲。”七个字两个标点带着忧伤的尾调戳进红莲心里。
红莲皱深了眉，深夜还在继续往下说，带着哀伤的笑容，尾音一贯轻佻，让红莲放弃出声打断他的想法。
“小时候在训练营，也有一些人渐渐的组成团队，那种暂时性联盟。我挺羡慕那些人的，至少受了伤有人帮忙换药，被围攻时不需要顾及三百六十度的方位。”
深夜的目光看着遥远的天空，“但是啊……从一开始酒杯告知那里只能活下来一个人。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团队最终会陷入自己的厮杀。然后就犹豫了啊，索性先在团队之外勉勉强强的努力生存，一边羡慕一边拼命努力着。”
“但是很困难啊……面对一个团队，单打独斗太不容易了。然后就跟一个还算熟悉的团队提出了加入，但是他们拒绝了。——冷笑着杀死最多人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保护同伴。他们是那么说的。”
红莲看着一直笑着的深夜撑在树枝上的手抖了一下，出声打断，“深夜……”
但柊深夜显然不想理会，自顾自的往下说，“我的确没资格。为了得到更多分数我几乎拼命杀人，不管是那些已经做好生存觉悟的，还是没有觉悟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我都动过手。所以红莲，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根本不算无辜。”
深夜重新偏过头看他，脸上仍是微笑，只不过牵强不堪，音调一转话语染上了残忍的味道，“你杀过小孩吗？那种不超过十岁哭丧着脸，一脸无辜的孩子？亲手划破他们的颈动脉？没有的吧……如果我无辜那他们难道不无辜么？但他们都死了哦，只有我活了下来。所以我……”
红莲郑重的叫他，“深夜 。”
深夜固执的不去理会，脸上的微笑有点褪去，“……根本不是……”
红莲皱着眉，语气带了吼的意味，“**!”
“无辜的啊。”笑容完全褪去，半垂眼帘。
红莲抓住空隙开口，盯着他的眼睛，尽管深夜并没有看他，“我不知道你的感受，也真的无法感同身受，深夜。但是，谢谢你在那场战斗中存活，我很高兴遇见的是你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深夜抬眸看他，愣怔几秒后莞尔，恢复了表情和语气，“……红莲果然是笨蛋啊。”
“你才是啊**。”悲伤不超过十秒·夜 让红莲有点揪心，语气不自觉放的柔和，“今天怎么了，突然想起说这个。”
他大约了解深夜的，他自己的问题不到必要时从不和别人说。这样突然的感情大爆发根本不可能是偶然，即使深夜刚好撞见翻他幼时照片的自己。
“明天父亲大人要见我，搞不好，会被处理掉的。听暮人哥的语气，活不下来的几率很大。”深夜浅笑，一脸淡定的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所以就把没说的话抓紧时间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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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吧更新要快一些，但lofter的更新会有部分删改，所以语言用词会显得更斟酌一些，而且格式看起来舒服一些。

红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深夜不仅是把话说完，这种情况提这个话题更有点——我死了其实算是死有余辜的你们不用同情我的意思。
深夜面对生死的一度冷静和消极让红莲有些难受，这时候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话。
告诉他你一定不会死？柊天利红莲是见过的。
让他逃？只怕被追到就一定会死，而且说不定会被威胁，就像自己一样。
深夜看见皱眉的红莲，不在意的继续笑着，“说起来红莲刚刚的意思是，很高兴遇见我？”
红莲下意识的否定被吞回去，看着深夜表情认真，“嗯——很高兴遇见你。”
“哇——红莲竟然承认了!”一副孩子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深夜。”红莲打断他，想起那天的照片顿了顿，“小时候会怕么？”
深夜撑笑撑了几秒，最终还是消散了表情，“会啊……怎么可能不怕，但就算再恐慌都得撑下去。饥饿，寒冷，血腥的环境下被迫强撑，是很容易把人逼疯但也的确是让人最快成熟的办法。柊家根本没做错，从某一角度来说。”
“怕就大吼啊大哭啊，要不就板着脸，干嘛要辛苦的笑的那么丑啊。”
深夜闻言勾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啊——这样被红莲说是丑，真是令人伤心呢。”
红莲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笑着要更轻松的多啊红莲，而且我杀了那么多人，已经失去了伤心的资格了。”深夜眉眼还是弯弯的，“说起来小时候会被传成魔鬼什么的呢，挺像的吧。”
天空适时的打起闪电，深夜瞟了一眼闪电的方向笑的无奈，“看，雷打的相当适时我果然是恶魔吧。”
红莲翻了个白眼，看着做鬼脸装作吓人的深夜一字一顿，“那是因为你说谎，所以它才会打雷，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