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云南看着洵梁，忽然似很不满的皱了皱眉，他终于找到了个说话的空当，狠狠道：
“这些天你都在干什么！，还三天回来，你数数，这是第几天了！”
洵梁自知理亏，小声道：“第。。第七天了”
他黑着脸，不说话。
很好，本将军还以为这傻子数不来数！
他咬着牙关，目光闪动着看着她，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脸蛋，瘦了一圈，没下山前rou乎了。
斗篷，不见了，外衣，变布条了
身上这件衣服也是血迹斑斑，也不知道谁的血。
有伤口不能在雪里趟。
他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伸出自己另一边没握剑的手：“抓紧了”
她感激的握住了，奋力站起，勉强立住了。看了看自己插在雪里的刀，就要冲过去拔。
身后的黑衣人蜂拥而至，
叱云南转头喝道：“你不准乱跑，就站在这！”
洵梁：“。。。”
叱云南瞬间转身，一剑挡住后面的刀，直把那人往后逼退好几尺。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剩下四个，团团将叱云南围住，谁也不敢抢攻，互相打着眼神，都希望别人去当第一颗被切的大白菜。
叱云南双手紧紧握着刀，眸子里闪着冷光，逼视着循环转圈的四人组合，一副谁先上就砍谁的架势。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哆嗦了下，有默契的继续转圈。。。
叱云南背后和肩膀的血迹越来越明显，外衣全部浸透。洵梁心里一沉，暗道不好，多半是伤口全部撕裂了。她下山之前，这人身上的伤口还没有一个是真正痊愈的，何况这么长时间的打斗和运力。这样耗下去，肯定会出事。
叱云南心里比谁都清楚，但他已没有退路，咬着牙关硬生生撑着。
洵梁运起内力大声道：“四位门友，咱们同门一场，这架打着实在没意思，我看各位也意兴阑珊，咱们不如就此罢手？今天这天气，特别适合窝在家里烤火吃肉”
这话简直毫无理由可言，叱云南有些诧异，瞥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也不知她要干嘛。
竟然有人动心了，反问道：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们罢手，你们。。不会来追？”
旁边一人立即呵斥道：
“傻子，想什么呢，没完成任务，回去也是死，死的更难看！这里还能留个全尸！”
叱云南忽然道：
“我下一次出手绝不留全尸”
黑衣人：“。。。。。”
洵梁：“：。。。。。。”
洵梁道：
“各位如果想离开，千雀门不一定就要回，各位门友若信得过我，可留下武器，下一批人追上来时，当然只会认为死掉的是十个人，而不是六个人”
黑衣人中有一人朗声呵斥道：“要杀就杀，婆婆妈妈。哪这么多废话，我们这趟死了六个兄弟，报不了仇，也要陪葬的！”
说着转向另三个人：“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另三人：“。。。。。”
这三人有一人小声道：“二哥。。我不想死啊。。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众人：。。。。
另一人道：“二、二哥，以后每年这个时节，兄弟我都会给您烧纸的，我。。堂上还有老母，就先走一步了！”
话还没说完，忽然手一松。扔了刀迅速跑了。
雪地里很快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行脚印。
叱云南：“。。。。。。”
另两个人一看效果不错，也扔了刀，一溜烟不见了。

只剩下刚才的“二哥”还站着
叱云南看着他，眸子亮如寒星，沉声道：
“出手罢”
这人支吾了一声：“我、、、”
洵梁见过他出手，这人武功其实并不弱，刀也快的可怕。洵梁看了看叱云南，薄如刀刃的唇已经在完全发白。
洵梁忽然道：
“其实打不赢逃命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人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她
洵梁开始心里疏导，她神秘道：“这位门友，你，读过易经吗”
这人怔怔的看着她，慢慢摇了摇头。
洵梁一阵窃喜，很好，方便我胡诌
“易经里有一句话说，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你知道该怎么解释吗”
这人双眼发蒙，完全不知她在说啥，又摇了摇头
很好，我也不知道！
洵梁认真道：“这个呢，是古人告诉我们，逃跑不仅不丢脸，还是件很光荣的事”
叱云南：。。。。。。。。
这人糊涂道：“为，为什么”
洵梁道：“你看这龙，它再大，也得藏在壳里，再强的人，也有缩头的时候，这本就是万物相存的道理”
叱云南暗地里皱了皱眉，
我怎么不记得当年府里的教书先生是这么解释的？？
这人叹了一声：“我。。没读过书，想不到古人还说过这样的话？？”
洵梁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韩信，这人厉害吧，就跟着汉高祖打天下的，还受过胯下之辱呢，就因为这样，后面才发达的”
这人低了头，想了想，又看了看手里的刀：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洵梁温和道：“不会的不会的，我长这么大，从来不骗人”
叱云南黑了黑脸，冷冷看着她
洵梁一边说，一边伸手温柔的去拿这人手里的刀柄
这人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危险！
叱云南心里一惊。
洵梁却顺利的把刀拿了过来，忽然毫不犹豫的丢到了山崖下，笑眯眯道：“这位朋友，你现在没武器了，可以放心回家了”
叱云南：。。。。。
黑衣人：。。。。。
黑衣人好像一副状况外的表情：“那，那我先走一步了”
洵梁温声道：“慢走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这人转身，不多时，消失在雪山后。
洵梁探了探头，确定这人走很远了，才忽然松了口气，收起方才笑眯眯的表情，紧张的看着叱云南：“你没事吧，刚才我看见伤口开了，要马上处理，不然——”
说着便要走近他。
叱云南忽然大声喝道：“站住，别过来！”
洵梁愣了一跳。停在原地。

一条冰缝忽然出现在洵梁和叱云南中间，迅速沿着裂缝蔓延开，洵梁清晰的听见冰开裂的声音，她的心一凉——
这才发现，叱云南站的地方，是山崖上突出来的一块冰板，而洵梁脚下是安稳的泥土。
山崖下是百丈悬崖！
叱云南道：“你站着别动，我过来”
洵梁紧张的点点头，话也说不出来
这句话刚说完，冰层忽然全部断裂，叱云南还没来得及跃起，就已随着冰板迅速下沉。
洵梁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来不及想，忽然奔过去想抓住他。
叱云南见这冰忽然裂掉，心里一沉，还来不及跃起，身体一空，眼看着就要摔进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忽然很想冷笑
人在做，天在看，上天果然容不下行恶之人。
天，处处要亡我叱云南！
掉了一截，忽然不动了。
他抬头一看，洵梁紧紧抓着他衣袖的一截。
她急红了眼，大声道：“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他心里一震，又冷静道：
“别管我，你拉不上来”
这种冰岩，毫无攀附物，一个小姑娘，一个汉子，体重差异显而易见，他认命而清醒。
他等了等，等她坚持不了就松手
等了很久，崖上的人还拽着他
他诧异的抬头，崖边的洵梁紧紧抓着他，指节已经泛白到发青。她红着眼，眼眶里泪水打着转，伸出另一只手，倔强的的更大声道：
“快点，把手给我！”
他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情，
为什么还会有人，关心我？
他做了一件自己也想不通的事——
他奋力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
她的手被冻的发凉，可他却又觉得这寒冷里又带着炙热的温暖。她的指节很纤细，手掌很柔软。
他心里一阵叹息，她果然是官府里的大家小姐。
这样的手掌，又怎么能承的起他的重量。
洵梁抓紧叱云南的手，奇怪的是，自己的手已经被风雪吹得冰冷的毫无知觉，叱云南的手却很温暖，温暖而有力。她向身后迅速打量了一下，找到一块突出的岩石，用脚卡主，竟然一点一点发力，把叱云南往上拽。
叱云南无声的看着她，
他从来不知，被救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生于武将世家，少年起，旷沙平野，四方征战。飞将追弩，或者马革裹尸，本就是他一生的宿命和融在血里的信仰。
他不需要别人救他，也没兴趣救别人。
但这时，
他看着洵梁，看着她执拗的眉眼。忽然觉得，这人也许能救她。
不只是在山崖上救他。
他忽然，也希望她救他。
晌午的阳光愈来愈强，
眼看叱云南就要被拉上来了，忽然，洵梁面前的一块冰啪的一声化掉了！
两人中间的支撑忽然消失，叱云南不受控制的下沉，顺便拉着趴在地上的洵梁一起拉了下去。
“啊——”
洵梁一阵惊呼，只觉得全身突然失重，悬崖上的岩石和枯木迅速上移，忽然眼前一黑，啥也没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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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翻页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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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人好少。。。

知过了多久。洵梁渐渐恢复了知觉，她眯着眼瞧了下，却什么也看不清，天色已经昏暗，只隐约能看见周围不少枯萎的灌木和光秃秃的岩石。躺了一会，竟然没发现哪里特别疼。
要不没受伤，或者。。身上某个零件摔掉了？
想到第二种，她牙齿一阵冷战
老天保佑，掉也一定要掉那种能接上的啊。。。
她决定挣扎着先站起来看看，刚动了一下，就听见一声呻吟。
她同时发现一件事，自己躺的地方是。。。软的？低头一看——
“叱云南？”
她惊讶的看着他，他怎么在自己身下？？
洵梁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愧疚的感情
不会是。。。。刚才掉下来刚好砸到他身上了吧。。。最近变重了好几斤。。。。
不会。。被我砸死吧？？！
叱云南双眼紧闭，并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她一抬手，却发现自己双臂被紧紧圈住。
不是砸的，是快落地时他抱住了她。
叱云南的手臂有新增的擦伤，伤口的血还是殷红的，洵梁仔细看了下，应该是下坠时叱云南奋力拽住了什么，缓冲了下坠的速度。
所以他俩，才暂时没去阎王爷那报到。
洵梁心里酸酸的，酸楚里又带着温热的感动。
她挣扎着抽出一只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还好，活着的活着的。
检查了他的双手和额头，
不行，在发高烧。不确定是失血引起的，还是伤口溃烂，或是别的。
她脑子还很晕，这时忽然清醒了。
水，木柴，食物，她迫切的需要这三样。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稳了稳重心。
她心里虽害怕却格外的坚定
她绝不会让这个人在她面前死去！
她已经没有了亲人，任何关心她的人，陌路人也是亲人，
任何人都不能再夺走他们，
包括死神。
水，木柴，很好找，遍地都是。
可是食物。。。去哪里搞？
叱云南醒来时，星星已经爬满了天空。
他吃力睁开眼，就望见了漆黑的夜幕和满天的繁星。他皱了皱眉，这一下摔的太狠，恢复意识后头痛欲裂，耳朵里也是嗡鸣声。
那个傻子没——
他想着那个奋力拉他的傻子，右手不自觉握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怀里是空的！
什么情况，他顾不得头痛，撑着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被他这野蛮的一拉扯，剧烈的一阵疼痛，他吸了一口凉气，咬着牙关，硬生生的忍了。
他向周围打量了一圈，自己躺在一个山洞洞口，面前有一堆刚升起的柴火，离自己不远还有一碗水，两块面食一样的干粮。
那家伙，这么快就醒了？
叱云南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全部被重新包扎过，包扎布，就是她那件成了布条都不用再撕的外衣。
叱云南眼光闪烁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勾了勾嘴角，
不过——
他立即把自己方才泄露的微笑收了起来，眼里闪着恼怒的光
让本将军砍了七天草，绝对要教训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接下来，
叱云南就这么坐着，一边烤着火，一边填着柴，一边等她。
他身上又多了新伤，可他好像并不是那么很心急了。
之前想着伤好，想着报仇，想着叱云家的东山再起，恨不得一步杀到平城去。
现在，又忽然觉得，这段时间的日子，又真实又踏实。
他一件件事想过去，又想到洵梁，想着她的眉眼，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忽然很想见到她，
她去了哪，为什么还不回来。
难道？
叱云南眉头一锁，
她自己跑路了？？
他竟然觉得自己的推断越来越合理，
火、水、食物。。。全留在这了。
他再也坐不住，起身要去附近。
刚动了一下，全身的伤口叫嚣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握紧拳，站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走第一步，远远就看见洵梁提着几只鱼走走停停的过来。
洵梁一眼就瞧见了他，沾了泥土的脸上忽然焕发出惊喜的神色：
“你醒了？”
叱云南看着她，
心想这简直是一句废话。
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觉得一颗心忽然安定了。
他黑着脸道：“你跑哪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他想脱口而出，让本将军等了这么久！
话到嘴边，却凶道：“这百行山上有狼你知不知道，专吃你这种看起来就跑不动的！”
洵梁怔住了，心里暗暗起疑，
这百行山也住了三年了，一只狼。。也没见到过啊。。
但她看了看叱云南表情，发现他在担心自己，心里又一暖，忍不住笑着接道：“来一只岂不是刚刚好，火都烧上了，正好有炖肉吃”
她本来想开开玩笑，让他高兴点，缓解下伤口疼痛。
但叱云南的脸却更黑了——
傻子就是傻子，知不知道害怕！！
洵梁添了添柴，把火烧的更旺些，自己在不远处洗了鱼，掏出怀里之前观察金粉的蓝色碎片剖鱼。
她一边剖一边忍不住感叹，这道具，简直了，搁哪用哪，千金都不换。
叱云南靠着洞口半躺着休息，目光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她，当她忽然回身时，又忽然撤开目光，去看那堆噼啪作响的柴火。
鱼用树杈串上，放在火上烤。洵梁没什么可忙的，也走到火前坐下。
洵梁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中间和他隔着一堆火，叱云南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不满意，皱了皱眉，却没开口。
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最近脑子里在想什么。
洵梁隔着温暖的火光看着他：“你。。伤口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
叱云南看着火，生硬道：“死不了”
洵梁：。。。。
叱云南看着她低下头，沉默着不发话。心里又觉得一软，这傻子勉勉强强也算救了我，我是不是语气太——
洵梁突然低声道：“都是我害了你”
叱云南皱了皱眉，好像这句话很令他吃惊。
洵梁慢慢道：“是我考虑不周，当时该善后的事没善后，我。。。常年一个人习惯了，柏叔也只在山里住。觉得他们再怎样，也就只会找上我，”
叱云南看着她，一字字道：“这种组织，一旦陷进去，根本不用想着逃出来，就算能帮你报家仇，也会要你的一条命！”
叱云南心里清晰如明镜，他常年养死士，这种上不了台面，以命换命的阴暗规则，他比谁都更清楚。
至少在他的手下，就没有能活着逃出去的。
洵梁很惊讶：“我。。并不是想报仇”
她的家仇已经和国仇凝在了一起，被弱肉强食的丹书青史淹没在了波涛汹涌的长河之中。
这大势，早已随流而去
叱云南不说话，只看着她，半响，眯了下眼：
“那为了什么，名，还是利？”
洵梁还是低头，扯了下嘴角想笑笑，心里却不受控制的腾起一阵苦涩和失望：
“找人，千雀门承诺帮我找三个亲人”

叱云南不说话了，他凝视着她，黑色的眸子映着柴火闪烁的光。
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她，
以及有一种奇异的预感，觉得真的去查她，会查出太多跟她嘴里说出来完全相反的实情。
他心里抗拒着，却又被好奇心攫取着。
叱云南忽然沉声道：
“你姓什么”
“啊？”
洵梁诧异的抬头，心里一阵绝望，
一直以来最害怕的环节忽然就来了。。
“我。。不能说，说了。。会有人来抓我的”
她不知从哪冒出这么个粗制滥造的借口，粗滥到她自己都忍不住嫌弃了一下。
果然人一饿，脑子就先废了。
饿。。洵梁忽然找到个转移话题的由头，她连忙站着叫了起来：
“这鱼这鱼，要烤糊了！”
叱云南看着她，勾了下一边嘴角，他的声音冷静而低沉：
“太延三年起至今，圣上共下旨抄家二十一户，你是哪一户？”
洵梁转着烤鱼叉的手忽然停住了，半张着嘴又惊又疑的看着他
不是吧，这都知道！！
不会。。每一户都记得吧？？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哪一个姓氏比较多，得赶紧选一个!
“这个这个。。其实。。”
她结结巴巴的迟疑着，连耳根都红了
叱云南整个人向后靠在背后的山石上，微扬着下巴看着她。
算了，看这样，说出来的也是编的。
叱云南慢慢道：“太延五年，抄了一家，复姓慕容，当时抄家时，慕容府就有个女儿，算起来年龄和你差不多”
慕容。。！！？
她手里的烤鱼哐啷掉了，呆站着不动
慕容慕容。。。这个姓氏。实在是太不常见了！
她想起那块牌匾，和千雀门门主衣袖上可疑的油漆
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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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就是楼主复活的时刻o(*￣▽￣*)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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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亲的暖楼，楼主。。滚粗来更新了
最近实在是。。。忙死了忙死了忙死了。。。
今晚团年饭吃的好撑。。撑的找不到灵感为何物了，但看到各位亲留言，楼主还是压抑住了懒惰的自我，，鸡血般坐起来更了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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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梁道：“可是。。我也不是慕容府的人”
叱云南还微扬着下巴，打量着她，这时嘴角不自觉的勾了下
奇了怪，怎么这次又不撒谎了，给了个坑，竟然知道不往里跳，
长进了？
慕容家的大小姐他见过，当然不是她。
洵梁忽然神秘的压低声音道：“可是我知道慕容府的府宅还在，而且还长期住着人呢”
她瞧着叱云南，准备等着他大吃一惊。
但叱云南的表情却比他背后的夜幕还平静，他淡淡道：“当然”，又瞥了她一眼：“这很奇怪吗”
洵梁怔住了：“这，，”
难道不该奇怪吗，，，抄家诶！！？
叱云南漫不经心道：“慕容家的老夫人还活着”
“只有老夫人一个人，没有儿子吗”
叱云南深黑的眸子映着闪烁的火光，看着她道：“你既不是慕容家的人，打听别人家的事作什么”
“我。。。”
她愣住了，又心虚的笑了笑：“就问问、问问，好奇而已”
叱云南沉默不言，只看着劈啪作响的火堆。
洵梁瞧着他，心里暗想，就问问也不行啊，
小气鬼。
洵梁觉得他可能不会说了，心里小失望，又坐下来烤火。
叱云南看着火苗，忽然眉头一皱，好像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将手往火堆探去
洵梁看着他，吓了一跳——
就见叱云南在火堆边捡起一只黑乎乎的烤鱼叉，看了一眼又嫌弃的重新架好，脸色却比这烤鱼还黑，斥道：“好好的鱼，都被你烤成这样！”
洵梁看着鱼，也吃了一惊，心里升起一阵愧疚，脱口道：“哎呀。。”
叱云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洵梁赔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其他的，全都还好好的”
叱云南看着她，忽然很不想说话。
半响，洵梁低声道：“你，伤口好点没，还疼不疼，我。。再帮你上一道药？”
叱云南本来在沉默，这时心里又一软，他本来想说——药又不能止疼！
但却又淡淡道：“好多了”
洵梁心里松了口气。
叱云南忽然缓缓道：“慕容家——”
洵梁一惊，耳朵竖了起来
“——并没有儿子”
“什么？”
叱云南随手往火堆丢了两根柴，整个人重新背靠在山石上，他看着跳跃的火光，好像在回忆什么往事：“慕容家曾有一个长子，叫慕容祎，多年前得病死了，慕容家当时还正兴旺，他爹慕容誉也是赫赫有名的当朝太尉”
洵梁疑惑道：“这是很大的官了啊，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抄家呢”
叱云南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盯着火光，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讥讽，缓缓道：“权势名利，本就是黄粱一梦，当皇帝的若真想要一个人死，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
洵梁想了想，确实也有道理，不过又疑惑——
这皇上让一个人死，也有个原因吧。。
总不能是因为某天早上起床忽然就看他不顺眼吧。。
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只关心道：“老夫人为什么幸免呢”
叱云南淡淡道：“老夫人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天子一言举重若鼎，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虽然他儿子想一窝把全家端了，也好歹得想想他爹的脸面，所以特赦老妇人留在慕容府安享晚年”
洵梁一阵唏嘘，家破人亡，独留一名送尽满堂黑发人的老人，这晚年，还怎么会叫安享。
她看了看叱云南，心理又忽然很惊讶——
话说，这人。。不也是个官吗，怎么说起皇上没有半点恭敬之意，一口一个他儿子他爹

叱云南说着说着，边看着洵梁，她看似乎听得很认真，他竟然也有了讲故事的兴致：
“说起慕容家这个独子，也算是个奇人，慕容上几辈，都是从书堆里爬出来的，连只兔子都不敢杀，慕容祎却从小舞棒弄枪、酷爱兵法，年纪轻轻就是钦点的军议校尉，攻城略地，有不少独到的想法，刚一到任，就一路南下，所向披靡”
洵梁瞧着叱云南，他眼里映着远处的山石和树木，浮起赞赏和兴奋的神色，好像一瞬间回到万马奔腾的边疆战场。
她认识他这么多天，头一次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英雄懂英雄，惺惺相惜。
洵梁想起了江子清，心里忽然一暖，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这天下本就有一类天才，无师自通，其实我认识一个人，他父母大字不识，但他却聪明绝顶、才高八斗，什么难题到了他手里，就变得比吃饭睡觉还简单，而且最可贵的是，这人又谦虚又善良还特别温柔，从来不会看不起比他笨的人，周围的人都很喜欢他”
一说到子清，洵梁就觉得有说不完的话题，道不尽的赞辞，洵梁说着说着，眼里焕发起明亮的神采，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潮，好像回到了在北凉时和江子清玩乐的日子。
叱云南看着她，忽然皱眉，生硬道：“这人，是你的朋友？”
洵梁摇摇头：“他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兄长”
在她心里，子清才是真正的高贵，他配得上一切王族子弟应该得到的东西。
叱云南不发话，内心却忽然松了口气。
最近怎么了，经常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苋齿草，究竟是什么破药！
叱云南不说话，洵梁却在等着听后面的故事，她不自禁的稍微前倾，催促道：“再然后呢，这个慕容祎为什么又吃了败仗”
叱云南一瞬间回了神，探究的眼光盯着她：“你，认识慕容祎？”
洵梁摇头：“不认识啊，等着听你讲故事呐”
他冷冷道：“那怎么知道他败了”
洵梁道：“这，，”
她竟不知如何回答，为什么潜意识会觉得他败了呢，只好道：
“这个，，再厉害的人也要吃败仗啊”
叱云南：。。。。
她强词夺理道：“我父。。爹说，坦途在前，往往不利的突变接踵而至，何况，沙场变数万千，怎么可能不吃败仗呢，墨子。。他老人家。。或许还有守不住的城呢”
叱云南盯着她，很久没说话。
洵梁瞧了一眼他的样子，心里一阵发毛：“你，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一定要听哈，这、这个点，本来也该睡觉了”
叱云南并不作声，只继续道：“慕容祎领命攻打北凉城池，一路都很顺利，直到在梁城，狠狠吃了个败仗，栽在了梁城守门的张石烩手里”
北凉？？
洵梁全身忽然抽紧，手心全是冷汗，浑身忍不住想颤抖，
想到慕容祎输了，心里又莫名腾起几分奇异的自豪感。她竟忍不住大声道：
“看来北凉也有许多足智多谋的将领！”
叱云南忽然皱了下眉，黑着脸道：
“足智多谋个屁，蠢得要命，还坏我大事！”
洵梁一听，竟然不服气的顶嘴道：“胜仗就是胜仗，就算耍小聪明，那也是本领”
叱云南声音更大：
“聪明个屁！，他要有这么机灵，骡子都能上天了！”
洵梁：“。。。”
他好像很憋屈还很火大：
“慕容祎栽的那会，本将军正在柔然揍那帮兔崽子，这帮人滑头的很，围了他们一个月，眼看水尽粮断马上就可攻城，圣上一纸急招下来，让我去顶替那个倒霉催的慕容祎，柔然的事就这么泡汤了，五百里的路，快马奔了一天一夜，本将军还以为这张石烩是个如何了不得的人物！”
洵梁惊讶睁大眼：“怎么还有这样的调令？”
北魏有这么缺人吗，，哪有从军情十万火急的地方把大将调走，去填另一个口子的。
除非。。北魏真的是卯足了劲要灭了北凉，不惜一切代价，包括舍得柔然一两百里的肥土。

叱云南用目光打量着她：“你很惊讶？”
洵梁看着火，：“没、没有。梁城本来就是北凉山城隘口，易守难攻，兵家必争之地”
她忽然像清醒了一样，抬起头，连忙道：“这也是我、我爹说的”
叱云南：“。。。。”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她赶紧岔开话题：“然后呢”
叱云南停了一会，才狠狠道：“我到了以后，没急着去找姓张的算账，先把慕容祎叫来狠狠骂个狗血淋头，让他好好讲讲这仗怎么打的，七万大军，让梁城破破烂烂的九千骑军打的就剩不足两万了，他要脑子不清醒，本将军有办法先帮他醒醒脑！”
洵梁看着叱云南咬牙切齿的表情和闪着火光的眼神，背脊一凉，虽然很好奇，还是没追问这个醒脑法具体怎么操作。。。
洵梁道：“像慕容祎这么聪明的人，即使失误，也不会栽这么大跟头”
她内心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北凉的将领就是很厉害的。
叱云南看了看她：“的确，慕容祎详细讲了这一个月的排兵布阵和攻城方案，并没有什么毛病，慕容祎神志清醒，言语冷静极有条理。他也实在想不通输在哪里，还以为撞邪冲撞鬼怪了！”
“鬼怪？？”洵梁狐疑的叫出声
叱云南讥讽的笑了笑：“输赢只有用兵能力的上下，还鬼怪，果然生在文人家里，一有毛病就一惊一乍，那都是闲的没事儿干的文官，一天到晚唧唧歪歪胡思乱想的”
洵梁心里其实很同意中间某句话，但忍不住又很想反驳——
文官也干活啊。。怎么会闲的没事儿干。。
考虑到叱云南的情绪，她还是什么也没说
洵梁也暗暗奇怪，如果这个张石烩厉害到这个地步，怎么皇叔不好好提拔他呢？她诧异道：“那。。你最后找到原因了吗”
叱云南慢慢摇了摇头，皱了皱眉。
洵梁更诧异了：“可是。。你最后却还是攻下了梁城”
这种问题不用确认，不然张石烩也不会成为他嘴里的蠢人。
叱云南刹住了话头，拿眼光看了看她
奇了怪，这傻子，，怎么忽然又不那么傻了？
叱云南道：“我找不出原因，只能去会会这个姓张的，”
“攻城不比两营交战，很难洞悉对方排兵布阵的习惯，我只有先试探，每日在城下远处架投石台，一到对方开饭时间，就向城内投石，佯装攻城。”
洵梁惊讶的看着他，想不到这人性子火爆急躁，用兵时竟这样心细如发。她心里一沉，便道：
“两军交战本就很辛苦，守城也很紧张，一端起饭碗，又吃不到嘴里。长期这样，城上的士兵很容易变得暴躁，人一暴躁，就会冲动犯错。”
叱云南竟然罕见的点了点头：“这本来只是攻城惯用的小伎俩，我并不指望能靠这个把姓张的引出城。”
他说着，眼里忽然闪过奇怪的神情：
“但没想到他这样沉不住气，不过才隔了半个月，就亲自带着五千骑兵来夜袭我的营寨”
洵梁背脊一凉，忙着问：“结果呢”
她发现自己声音似乎都在发着抖。
她发现国仇真的是种奇异而顽固的情绪，即使对方是以命相救的恩人，她竟然内心还在隐隐的希冀，赢得是张石烩。
叱云南停了一下，笑了笑：“本将军可是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姓张的出龟壳，他还敢亲自带兵来，本将军当然再也没有给他机会回去”
洵梁：。。。。
洵梁的目光顺着火移到他手上，这双手骨节分明，手指长而有力，她心里腾起一种难以克制的情绪：他，是不是亲手手刃了北凉的张石烩，这手是不是沾着北凉军官的鲜血。
她赶紧将目光移开看着别处，尽可能压抑着这种情感。
两军交峰、毕竟各自为阵，全凭能力断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