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丝绢换得旧情忆
落花片片动情谊,点点粉红摄人心,随风摇曳,飘然而落,笼罩着一方天地。树下的人身如玉树,修长清冷,黑发及地,光鲜亮丽,像极了银河里眨巴着的星光点点,美的如梦似幻,一段雪白的绸子随意将它们扎在腰际,不过还是有些许不太听话的发丝从束缚里钻了出来,随着风舞动着。虽有点不修边幅,却又那么让人赏心悦目。他并未转身,却不难想象转身后的那张脸,是多么的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时光仿佛静止了般,幽若和笙萧默见他在那四处搜索着什么,他们早就知道。只是,一别三十年,这么静静的看看他也是极好的,以至于他们忘记了说些什么,只是杵着,身子和灵魂似乎都扎根入了地。
而白子画呢,他找不见东西,也无意见谁,若不是太着急,他也不至于忘记了驱动结界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相见。
笙萧默惊觉白子画欲离去,急忙开口道:
“师兄留步,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除了说这, 还有啥能留住他。
本要离去的人,听到这话,毫不迟疑的转身飞了过去。白子画内心也是混乱的,再怎么说,有些情谊早就千丝万缕融入魂灵中去了,不是说放下就那么容易放得下的。
“给我吧!”
白子画眉头微紧,低沉却悠扬的声音,还是当年的那样清冷,独独多了一种叫做落寞的东西。似是许久不言语,那嗓音还夹带着一点模糊不清,这种错综复杂的味道却让人迷醉的很。
看着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那朵黑莲,笙萧默和幽若也是不忍的很,曾几何时,那儿绽放的是一个朱红色,代表天地正气的长留掌门象征的印记。
“尊上!我知道您拿了东西便要离去,幽若斗胆,恳请尊上听儒尊几句话,听完了若您执意离开 ,我们绝不阻拦。”
幽若顾不得擦掉眼泪,只是跪在白子画身前,双手高抬,十分敬重。
“不用跪我,起来吧。你身为掌门,于礼不和。”
听及此处,笙萧默那张狐狸脸又冒了出来,师兄什么都知道嘛!看来,有机会啊,只是他不知,此番拉开的不仅是这世间的大机缘,更是一场从上古便注定的大战序幕。
“我说师兄啊,咱进去说话。这绝情殿好歹是你的家。难得回来,你也去看看嘛!东西幽若收在千骨房内。”
刚一说完,笙萧默就后悔了,他瞥了一眼师兄眉心不自觉掀起的褶皱。额,干嘛提那个名字,笨。可转念一想,师兄本来就是来取回那东西的,自己总不可能,不说千骨吧,哎,前不是,后不是,作何都不是。
白子画也不做声,迈开了步子,一路走来,这绝情殿一点儿都没变,他熟络的走到了小骨的房门口。门开着,他站在那儿,却是丝毫不敢再挪动半分。
“拜见尊上!”
“该改口叫师父了!”
“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啊!”
“我在书房。”
“罚你今晚不准吃饭!”
“师父……师父……,小骨不是故意的 嘛!”
“师父,吃饭啦!”
“师父,你都有我这个徒弟了,以后就不要麻烦李蒙师兄了,小骨给你束发”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就慢慢撬开了他的心房,悄悄的走了进去,住了下来,用她的可爱,善良,温柔,体贴,一点一点的融化了千万年未曾动摇过的冰霜。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向自持的高傲孤清就丝丝缕缕的被充斥了她带来的凡尘气息,曾经的九天仙人,体味上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人世沧桑,甘之如饴。
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上慈下孝的师徒感情,如雪球般滚动出了不一样的情愫,越来越大。她不知,他也不知,直到后来那份爱潜滋暗长到再无法压抑、克制,所以爆发的不可收拾,至情至性,甚至天崩地裂。
爱,却不能爱,爱,却不敢爱,爱,却不能说。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红尘有爱,灵道无情。
你不知道我爱你不要紧,我爱你就行了;
你不准说我爱你不要紧,我爱你就行了;
你不能说我爱你不要紧,我爱你就行了;
三十年了,他从来不敢踏入这里,哪怕每年回来的时候,也只是在桃花树下呆一呆便走了。他害怕,害怕这里的一切。因为太熟悉了,太深刻了,反而愈加害怕了起来。这里充斥有太多的美好,也萦绕过太多的痛苦。极爱极苦都在这,怎能不让人为之战栗呢。
见他如此,笙萧默和幽若也不忍去打扰,只是随着他想怎样便怎样。白子画最终还是走了进去,他四下看了看,用手摸了摸,一尘不染,一如当年,什么都没变,就连空气里,依旧留有小骨的一抹幽香,还有暗影流光潜藏的余味,只是少了他的小骨。偌大的绝情殿,有她,便是温暖的家;无她,不过是个世人向往的冰冷宫殿罢了。
“小骨。”
深吸一口气,不自觉间,白子画轻声唤着,想着你是流光我是暗影的话语,这也是你从来不敢说的吗?
窗边铜镜还在,一把朴素的梳子放在旁边,几根青丝缠绕于上,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几根青丝,那是小骨的。他想起了那次小骨给他束发的样子。生涩的手法,颤抖着的双手在他完美的发丝上游走,还不时地偷偷的抚摸着三千墨发,还有她嘴边都快留下来的口水,思及此处,嘴角不自觉的扯开了一丝微笑。
幽若见他陷入沉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个大气都不敢出,无奈,只能摇了摇同样一脸不知咋办的笙萧默。笙萧默传音道:
“你把东西取出来吧。”
笙萧默知道,那盒子不可能在显眼的地方,毕竟,那代表着罔顾伦常。千骨当年肯定藏的很深,就好像那份爱一样,深埋于心,苦乐自知。
幽若一听立刻走到床边,趴了下去,从床底暗格子中翻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黑色木盒子,一朵金色的牡丹雕花活灵活现的。幽若把盒子交给了笙萧默,她实在不敢去和尊上再说什么,只好把这丢给他去办了。
接过盒子,笙萧默也没说啥,径自落座于屋子正中的座垫上,随手将盒子放在木桌。木头于木头贴合便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声,引得白子画的注意,他回头看到桌子上那个盒子,便走了过去坐下,都无暇顾及长袖遮挡,便是伸手抚摸上去,微颤着,关于小骨的一切,他从来都是那么在乎的。
“说吧!”白子画简单两字。
“师兄,此事兹事体大,你可否设置结界,想必,你十重天的功力,普天之下,无人可破,我也放心些。”
笙萧默严肃了起来。白子画从未见他如此认真,便也照做了。
“师兄,你可还记得师父将掌门传与你的那个晚上。”
白子画不语,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从未离开过那个黑盒子,笙萧默继续道:
“师父遣你去历练,将我和大师兄留了下来。。。。。。”
于是,笙萧默将那晚的事儿点点滴滴巨细无遗的说与白子画听。说完了以后,笙萧默端详着白子画的神色,他知道,师兄的智慧肯定可以明白一二,果然,那张脸上有了涟漪波动。
“师兄,你作何计量?”
此时的白子画的心里可不似脸上展现的那么平静了。他希望,这一切会跟小骨有关,又害怕无关。而且又是什么灾劫什么的,他跟小骨的灾劫还不够吗?总之,怎一个愁字了得。
“尊上!您快说啊!”
幽若见他一言不发,急性子上来,也顾不得什么。
“幽若!”
笙萧默出声制止她,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干扰师兄。可幽若哪肯啊。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
“尊上,幽若求求您了,您明知道这可能与师父有关,您就下令开了那密令吧!哪怕一丝的希望,只要师父能回来,我们都要去做不是吗?幽若,幽若真的好想师父!难道,您就不想师父吗?”止不住的哭喊,声声入耳。
“幽若,谢谢你!”
白子画突然明朗了起来,幽若的话无疑是醍醐灌顶,自己怎么这么傻,还不如这孩子看的通透,莫说希望渺茫,就算是毫无希望,也要去努力的不是么?
小骨,幽若想你,师父也想你,你知道吗?
“师兄,何在?”白子画转头对笙萧默又说道。
有些事虽然过去了,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怎能当做没有发生过。有的人他怎么也无法去原谅,若不是必要,恐怕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只是,一切为了小骨便什么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