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楼图签by：莱莱我是一个萝卜
贴授权图~

全员ooc预警
准备好了嘛
那就开始咯
自带避雷针哟
01
汤姆里德尔第一次进入那个梦境的时候应当是十一岁，他刚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的时候。火车穿山越岭，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没人与他攀谈，他也不想和那些激动的小孩一道。
窗外的风景从他深蓝的瞳孔上渐次流过，明明是第一次看到的景象，他却只觉得乏味，睡意逐渐袭来，幼小的身躯不自觉地倒向了车壁，火车不断摇摇晃晃之中，他做了一个纯白色的梦。
梦里他站在那片白色之中，世界寂静无声，前方是几株花树，树下依稀有个纤瘦的人影。
他看得并不真切，却莫名地笃信，那是个哭泣的女孩。
男孩尚处于上前还是离开的踌躇之中，梦境便被一下粗鲁的撞击打破。
当他再次睁开那双不讨喜的蓝色眼眸时，身旁站着的大个子正拿着他那不小心砸到汤姆的包。两人目光相对的那刻，他明显感到了大个子身上的肥肉微微抖了抖，然后那人嘴唇翕动，半响才吐出一句“抱……抱歉”
他闭上眼睛，低声回了一句“没关系。”
那个白色的梦境因为这次意外的打搅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大个子看到他的反应让他本不高昂的情绪更加低沉。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似乎在低声告诉他，无论是在孤儿院还是即将到达的学校，他终将和人群格格不入。
因为他不合时宜的沉默。
更因为他生着一双蛇一样冰冷的眼睛。
汤姆十二岁那年，他再次进入那个梦境。
一年来的学习没有改变他冰冷的眼神，大多数学生在和他对上视线时还是会如面对捕食者的猎物一般不受控制地浑身一颤。
但是汤姆已经学会礼貌地移开目光，嘴角弯起客气到无可挑剔的幅度。
离开孤儿院的第二年，他依旧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能让他感到和这个世界有所联系的事物。
弱小的人害怕他，强壮的人憎恨他，骄傲的人挑战他，卑怯的人臣服他。
手臂上青紫交叠的痕迹提醒他一切都没有改变。
即使是在魔法的世界，那些所谓的同学们的眼神依然让他厌恶，让他憎恨，想要尖叫，想要毁灭。
他看见他们的眼神，和孤儿院中哪些麻瓜小孩的眼神如出一辙。
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依旧是一个异类。
这让他兴奋，也让他觉得分外讽刺。他已经决定从此作为一个异类活下去。
宽大的校服在快速行走时带起簌簌的风声，作为一个刚上二年级的学生，他的日程表认真严谨到让那些高年级学生都感到可怕，他简直把自己完全当成一台精密的仪器，除了极少必要的休息时间，他完全把自己投入到学习之中。
一路领先的成绩和独来独往的作风在给他赢来教授青眼的同时也给他带来大大小小的麻烦，有时是无伤大雅的嘲弄，有时是不受控制乱飞的整人魔法。
开始他还会看向始作俑者几眼，后来他已经懒得再在那些人身上花上哪怕一眼的时间。
再过一些时候，他知道，他们都会为之付出代价。
他看着斯莱特林的蛇徽，如此想到。
也许他原本便是一条蛇。
只不过错生成了人类的模样。
瞌睡来得猝不及防，坐在床上拿着魔杖点灯夜读的汤姆在反应过来不寻常之前便倒了下去，魔杖仍握在手心，反抗的咒语却留在了喉头。
这似乎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但是汤姆已经不记得上次梦见这里是什么时候，只是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抓着魔杖，感觉不到一点魔力的流动，这让他入学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烦躁和恐惧。
上一次感到恐惧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邓布利多让他对着燃烧的柜子忏悔的时候。
他忏悔，没有悔意，他不在意他杀死的是兔子还是其他的什么，也不为那个被他拐进山洞的孩子发出的难听哭声而高兴。
他是猎食者，也是被捕食者。
他只是在那些目光中太早地明白了弱肉强食的绝对法则。
若是无路可退，他也不介意自己成为另一只消失的兔子。
那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似乎更擅长成为一个天生的捕食者而已。
思绪转回当下，即使没有感觉到魔力，他仍然紧握着魔杖，一步步向前方朦胧的花树走去。
和其他的幻境不同，当他向前走时，那些花树没有如海市一般忙不迭地躲开，而是如现实一样静静地立在固定的场所，似乎在等待着他。
汤姆当然没有立刻走近那片花林，他在距离花林三米外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忘记霍格沃兹给他带来的经验，即使是最不起眼的植物，也可能发出致命的攻击。
他以防御性的姿势往前移动，那树木却对他不理不睬，除了那轻轻飘落的花瓣。
他伸出手，花朵落在他的掌心，他仔细研究了一下，想起来这花在一本麻瓜出版的百科图鉴上有所提及。
蔷薇科、桃属、落叶小乔木。
桃花。
这个认识让他有些错愕。
他扔下手中的落花，大踏步走进花林之中，随后映入眼帘的形态各异的怪石更让他迷惑，这次他大胆伸手去碰了一下，触感坚硬冰冷。
确实是无生命的石头。
他抬起头望向四周，前方还立着一个造型奇怪的亭子。
汤姆皱了下眉，正准备向那里移步之时，却被几声被压抑得极低的啜泣声吸引了注意。
他轻轻绕过两块山石，却愣在了当场。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个身穿着淡色衣裙的东方女孩在对着身前的落花轻声哭泣，黑色的长发被绾成纤巧的发式，及地的长裙似乎是古老的样式，却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纤弱修长，如同六月间湖边袅娜的垂柳。泪水从她脸上不断滚落，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因这泪水更加明亮，透出一股超尘的灵气来。
汤姆·里德尔十二岁，仿佛如同明亮的天光冲破记忆中的层层阴霾照进了他的世界里，那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来自东方的维纳斯。

03
这已经是汤姆·里德尔第三次因为迟到而给斯莱特林学院扣分了。
魔法史教授阴测测的眼神从眼镜后面渗过来，教室里的气温仿佛都降低了几度。
而汤姆甚是无所谓地，毕竟在场人士根本看不出来他和第一名到教室的有何区别，深蓝色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给教授行了礼，然后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
“教授，请继续。”
这个一向成绩第一的优等生微笑道：
“迟到的扣分我会在学业上赚回来，您可以随时提问。”
当然他的这番话换来了教室里更多的白眼。
教授在内心做了几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决定要先上课再解决他这个优等生的问题，他清清嗓子继续道：“汤姆·里德尔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现在我们继续讲十八世纪的魔法师们。”
汤姆翻开课本，心思却全不在这上头。
自从他发现了只要入睡时手里面抓着东西就可以带进梦里这个规律之后，这学期的课程他早在梦里看完了。
休息看书两不误，那个白色的梦意外地满足了他想把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扔进学习之中的想法。
一只纸折的老鼠跳到了他桌上，他把老鼠开膛破肚，熟悉的嘲弄和轻蔑，配着难看的图画。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换点词汇？
汤姆毫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黄纸，下一秒，不知从哪而来的火焰迅速地吞噬了那些文字和图画，连灰烬也不留。
汤姆转头看向被窗格肢解的灰色天空，若是黛的话，他想，如果黛能再和自己说话的话，即使她把刚刚的语句重复一百遍他也不会在意的吧？
不过终究是假设而已，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也不知道那个东方姑娘还会不会和他再说话。
“汤姆，我记得你是有室友的对吗？”
斯坦教授沏了一杯茶，清澈透亮的茶水中倒映着汤姆·里德尔镇静的面容。
“曾经有，教授。”
汤姆抿了一口茶水，又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茶杯和茶托撞出一声极细微的脆响。
“那现在……？”
“我一个人住。”汤姆坦然地正视着教授疑惑的灰色眼睛，补充道：“一个因为违反校规退学了，一个因病休学，剩下那个觉得这个屋子有诅咒已经搬走了，教授您知道，我们去年和学校提过的。”
“那你为什么不搬？”
“我试过，但是之前斯莱特林只有一个空床位，您看，我和室友猜拳来决定谁搬，我运气不太好，所以我留下了。”汤姆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少有老师会怀疑自己学生的话，尤其是这个学生一向表现得优秀得体的前提下。
斯坦教授尴尬地动了下嘴唇，如完成一个无聊而又必不可少的仪式一般干巴巴接道：
“学生退学休学也是正常的事，你们也想太多了。”
汤姆微微挑了嘴角，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那你怎么连学校上课的钟声也听不见？学校里是有按时作息规定的，汤姆，这是为了你们的身体考虑。”
“我知道，教授，我很抱歉。”汤姆微笑地低了头，道：“您知道我睡前总是喜欢看下书，但是您选定的读本实在是太有趣了，不知不觉就看过了时间。”
“哦？你把读本读了？那些我还想给你们留做暑假作业的来着。”
学生好学又夸赞自己，汤姆这话无疑让年过百半的老教授再一次尝到了受人尊重的喜悦，至于汤姆为什么会接连在他的早课迟到，这似乎已经不再是个问题。
汤姆满意地看着这个外强中干的老教授像只小白鼠一般乖乖地走进了自己圈好的笼子里，他微笑地答道：“是的，还希望您能给我多推荐一些，不过我接下来还有魔物课，请原谅我得先行离开了，期待您新的书单。”
被一路送出办公室的感觉并不是那样好，汤姆嘴角上虚伪的笑容在转身之时便凝结成了一片冰霜。
那么愚蠢，难怪只能做个学生最不喜欢的魔法史学教授。
如果这个学校的教授都和斯坦那家伙一样愚蠢的话他现在就能把这个学校拆了，不过现在的汤姆·里德尔只是撇了撇嘴，如果这个学校的教授都那么愚蠢的话，他也就没必要待在这了。
意外对于旁人而言是意料之外的事，而发生在汤姆身上的意料之外不过是让旁人意料之外的故事。
就像汤姆并不是因为看书而睡过早课，以及他那几个室友并不是真的因为各种难以预料的厄运而搬出宿舍一样。
人人都是意外的信奉者和追随者。
除了汤姆。
这两天汤姆可以说彻底改掉了熬夜的恶习，一回宿舍就直接爬上床大睡，为了不被早晨的铃声和学生的喧哗干扰到梦境他还特意在睡前布下了隔音的魔法阵。
他想多留在梦里一段时间。
他的东方姑娘似乎是恼了他，原因他也搞不清楚，不知道是因为他给她施的昏睡咒还是他贸然给她披上的外袍。
他只知道黛醒来时双颊通红，将衣服还了他之后就匆匆跑开了。
似乎眼中又带了泪。
他实在是不明白。
是东方的姑娘都像黛这样，还是只有她。
之后她一直没在梦中出现，偶尔远远看见他便匆匆跑开。
他觉得自己有些烦躁，大脑里乱哄哄都是黛的影子，他想，如果黛再不理他，他可能就此疯了也说不定。
可是大脑的另一半却无比清醒，至少可以让他预知到前方几个看似在闲谈的斯莱特林其实是等着在汤姆经过的时候给他来一个偷袭。
汤姆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期待地加快了脚步。
偷袭和破解的术法都分外简单，汤姆抬头看了下被自己弄上房梁正在嗷嗷大叫的几个孩子，又补上了几个缄默咒。
这么弱还出来丢人现眼，汤姆其实很想狠狠嘲弄他们一下，但是他张了张嘴，只来得及说出“可笑”这个词，就连忙转身挡住又一波突如其来的袭击。
来人是高年级的，汤姆并不认识，也可能因为他从没认真记过别人的脸。
“Expelliarmus！”
汤姆的魔杖飞了出去，他急忙转头，是那个老是在列队还有集合时各种来回晃悠的级长。老实说，汤姆厌恶这个人，毫无来由地。
“嘿，汤姆，听说你最近可是给我们学院扣了不少分啊。”来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男孩显而易见的反感，颇为自在地挑眉笑道。
“我相信用我之前赚的加分相抵，现在应当还有盈余。”
“说得倒也不错”级长捡起汤姆的魔杖，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递还给汤姆：“但我似乎是记得现在你应该在平台上打扫卫生，对吗？”
“我正要过去。”汤姆接过魔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我觉得你不用着急”级长笑了下，又上前逼近了一步，低声道：“事实上，我刚刚从平台下来，那里似乎已经有一个里德尔了。”
“那又如何？”汤姆抬眼道，他可不认为这个级长会在意自己让他人替身受过这种小事。
“为了斯莱特林的荣誉，我当然不会告发你。”
对方的灰色眼睛里满是戏谑，来人转了个身，将那些被他困在屋檐上的孩子都放了下来，然后才淡然道：“今天魁地奇训练，我们缺一个守门员，我相信我们的里德尔现在就是来向我们主动报名替补的，对么？”
“……说得很对。”
汤姆的嘴角弯成更加上扬的弧度，袖子下的双手却紧紧捏成了拳头。

04
汤姆对魁地奇比赛并没有兴趣，这不代表他的飞行技术很差，相反，汤姆有自信打败斯莱特林最好的球员。
但是遗憾的是没有人知道汤姆的能力，汤姆唯一一次在使用扫帚上出风头还是在第一次飞行课，在别的孩子还在尝试适应双脚离地的感觉时，汤姆已经能够毫无困难地使用扫帚完成好几个高难度动作了。
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那次课后，汤姆和几个同学留下来帮助老师回收学校的飞天扫帚。瘦小的汤姆夹在几个高大的学生之中，吃力地抱紧那几把扫帚，还得提防它们把自己绊倒。
身旁的人嘻嘻哈哈地笑着，一边谈论着自己打算让父母给自己买的扫帚型号，一面状似无意地碰撞着身边的那个瘦小少年。
“我爸说，只要我能在小测里拿到b，他就给我买光轮1500！”金发男孩无不骄傲地说。
“这么棒！到时候你可一定得借我骑骑！”棕发男孩连忙向金发男生凑了过去，手上的扫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撞到了汤姆的腿。
汤姆闷哼了一声，往后面退了退，没有说话。
“要是我妈也给我买就好了，这学校的破扫帚骑起来真难受。”
“得了吧，自己骑得差还怪扫帚，你怎么不看看里德尔今天可是用着破扫帚也能骑得飞快呢。”旁边一个身体壮实的卷发汉子不屑道。
棕发男孩涨红了脸，转眼狠狠瞪了里德尔一眼。
汤姆看着这个似乎已经是第二次重修飞行课的废物，迎着他的目光冷笑了一声，从他身边淡然走了过去。
挑衅者却突然打了个冷战，小男孩的目光明明应当不具备任何威慑力，他却仿佛真实感受到一条冰冷的毒蛇正缓缓爬过他的背脊。
幻象并没有持续多久，男生恢复意识的时候，身旁的人都在大笑，而原本走上前去的汤姆却已经摔倒在楼梯上，手上抱着的扫帚也被压坏了几根。
“看来我们的里德尔光记得怎么飞而不记得怎么走路了”金发男孩肆意地笑起来，还用手安慰似地拍了拍棕发男生的肩膀，然后大摇大摆从汤姆身边走了过去。
那时的汤姆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心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眼睛被垂下的细碎刘海挡住，神色莫名。
那几把扫帚的赔偿花光了汤姆打算用来买扫帚的钱。
从此汤姆的飞行课总是会莫名出现各种岔子，最常见的是飞着飞着便突然连人带扫帚落了下来，而这种情况的出现频率过高导致同一堂课的学生甚至开了个小赌局押汤姆会在课程的哪段时间落下来。
他的飞行课结业测试也吸引了不少无聊的观众，但是这个明明在众人眼里一定会挂科的演员却终于在险象环生之中平安通过考试，稳稳当当地湮没在了人群之中。
然而汤姆不擅长飞行这件事已然被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传为笑谈，加深了他们对于“最开始笑的总不会一直笑到最后”这句话的推崇。
“不会飞的里德尔”一度成为了汤姆人尽皆知的新绰号。
只是现在，“不会飞的里德尔”骑着学校上课用的破扫帚，稳稳当当地飞在了魁地奇的球门前，这一点无疑让台下熟知汤姆·里德尔黑历史的观众大吃一惊。
汤姆斜眼瞥了一眼场外，围观的学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而飞在空中的级长则大声拉回汤姆的注意力：“开始！汤姆，小心了！”
话音未落，球员们已经开始飞速地行动起来，红色的鬼飞球和黑色的游走球很快变成了几道残影。
守门员的位置相对轻松，这也是汤姆答应级长威胁的原因之一，只是直觉告诉他事情才刚刚开始。
不容他多想，鬼飞球已经飞到了他身前，汤姆抬脚一踢，球又干脆地弹了回去。
对方的攻势似乎很猛，不容他稍有喘息，鬼飞球带着更猛烈的力道又飞了回来，汤姆在空中转了个身，大力把它踢了回去。
一名队员突然俯冲至汤姆身前，又急速拐了个弯飞向一边，汤姆猛然向下一冲，才堪堪避开那球员身后的游走球。
“汤姆！”
不知道是谁大声叫了一声，汤姆迅速皱眉往上飞起，堪堪用手臂挡住了红色的鬼飞球。
球上附加的力道越来越大了。
汤姆甩了甩被砸得生疼的手，冷脸往旁边一避，又一个游走球擦着他身侧飞过。
场上的形势悄然发生了变化，明明处于对抗中的球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中达成了一致的默契，游走球和鬼飞球都接连不断地往汤姆这边飞来。
场上的欢呼声越来越高，汤姆的脸色却越来越冷，踢回去的鬼飞球也恼怒地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汗水从额角不断滚落，有一些甚至滚进了眼睛里，带来灼热的刺痛感，汤姆索性闭了眼睛，在一片黑暗和观众嘈杂的喧哗声中判断飞球的轨迹。
还没完，直觉在空气的轰鸣声中告诉他，还没结束。
他的目的是什么？汤姆猛然睁开眼，两个向观众席相伴走来的高大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邓布利多教授和斯莱特林院长。
“汤姆！小心！”
级长惊诈的呼声领着黑色的游走球飞快向汤姆冲过来。
双眼因为汗水和泪水还有点模糊不清，汤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表情得意的级长，嘴角扯起一个冷笑，转身主动用手臂迎上了黑色的铁球。
球场上的惊呼到达了巅峰。
而汤姆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其实手臂断掉的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汤姆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被不出所料地缠成了一个大粽子。女医说汤姆因为先被铁球打中，从空中落地的时候又恰好摔到了同一处地方，手臂里的骨头已经碎了，所以汤姆得安心在医务室躺上一晚等待骨头重新长起来。
这种治疗有点浪费时间，要是能有一次愈合的咒语便好了。可是现在汤姆确实需要这种相对缓慢的治疗方式。
如果不摔得狠一点引开注意，估计教授们就会马上发现他强迫别人帮自己值日的事情了。
级长的想法其实很不错，他如果真的不擅长飞行，在球场上就会直接被球员收拾一顿，如果他勉强招架住他们的攻势，被吸引来的人们就会发现本该在接受惩罚做值日的他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想得真不错。
汤姆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门外。
不过他这一摔，原本汤姆的事情都变成了小事，不是正规队员而且“不擅飞行”的汤姆怎么会出现在球场上这个问题反而更加引人注意起来。
正在禁闭的级长大概没想到汤姆会以这样两败俱伤的方式拖他下水吧。
想到又能如何？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是自己赢了。
只是游走球的力道比他想象的要小，所以汤姆不得不在摔下地面时转身再撞了一次手臂，而一个伤者总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护住伤口的。希望邓布利多没有发现他在搞鬼。
汤姆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也许，这个伤还能再帮他一次也说不定。
白色的背景，桃树却似乎比之前要更加茂盛欣荣。
汤姆走进那个亭子里，靠着亭柱开始看他带来的药物书籍，睡在医务室的坏处大概就是这个了，只有医药学的书籍，汤姆真是发自内心地对这些治疗魔法感到不屑。
如果一个人足够强大，他是不会需要这些治疗魔法的，相对的，即使精通治疗魔法的人，在强者面前也无法使自己免于受伤乃至死亡。
治疗不过是修补而已，如果有起死回生的魔法，那他应该会对这一类更有兴趣。
“你怎的伤成这样？”
清脆的嗓音在亭外轻轻地响起，汤姆连忙转身，不想动作太大，放在膝上的书本重重一声敲在了地面上。
汤姆却无暇去理这书本，他的少女此刻静静地站在亭外，纤白的双手绞着粉色的丝帕，黑白分明的双眼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的手臂。
“黛……你愿意和我说话了？”
少女白净的脸颊上又飞起一抹恼怒的红云，汤姆连忙冲到黛玉身前，手伸出了又放下，见黛玉没有转身就走的意思，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
“黛，对不起，虽然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惹你生气的，但是我保证那真的是无心的，你别再生气了好吗？”
汤姆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声音会那样温和唯诺。
“……”黛玉抬眼瞥了一眼汤姆，无声地绕过他走进亭子，捡起地上的书低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气自己罢了。”
她轻轻拂了下书本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其递还给对方：“你却还没和我说，你一个神仙是如何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
“没什么，不小心而已，明天就会好了”汤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不是神，只是一个巫师而已。”
黛玉看了他半响，叹了口气道：“我虽不知你说的巫师和神仙有什么区别，但是在我看来你和书上所说的花神也没有多大两样，只是你说的不小心却是在哄我。”
汤姆却笑了，半开玩笑地回道：“难道要我说是故意的吗？”
不想黛玉的眼泪突然便落了下来。
“……何苦来。”

05
金色的夕照终于在冷峻的夜幕前败退下来，不远处的山峦上传来几点归鸦的长鸣。汤姆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台阶上，手中的书本恰好翻到了最后一页。
“你怎么不去图书馆？”
一条小蛇从石阶下盘旋而出，绕着汤姆的腿蹭了两下。
“这些不是禁书。”
汤姆把手中的书本合拢，放在旁边的书堆上，他揉了揉眼睛，这么长时间看下来，他还真有点吃不消。
“我是看不懂……”小蛇抬起头道：“不过你居然会对非禁书感兴趣……是你之前说过的奇怪的梦？你知道那个梦怎么来的了？”
“没有”汤姆摇了摇头：“大部分是一些无用的信息。”
他再次把那几本古旧发黄的书本拿起来：《东方魔法体系》、《远东的魔法世界》、《西东魔法交流史》、《卜筮——东方的神秘占卜术》、《小松妖怪史》……
里面都没有关于黛的记载。
难道她是个麻瓜？汤姆看了下自己的指尖，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她的眼泪落到上面时，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魔力波动。
微弱的，坚定的，在瞬间穿透层层阻隔直达心底的力量。
也许是这些书的作者见识太少了也不一定，毕竟西方和东方的交流太少了，这些书最早也不过是一百年前的著作，而那个东方，书中说她是一个极为广袤而神秘的国度。
汤姆闭上眼，方才书中所写的那五彩斑斓的凤凰，身体瘦长的巨龙，还有形似狮子的灰白貔貅仿佛都一下拥到眼前来。
有着分明的四季，阳光总是温暖和煦，鸟兽虫鱼皆自在歌舞……
多么适合她。
汤姆睁开眼睛，远处依旧是铁青的山峦，猛烈的晚风穿过回廊带来阵阵半是哭泣半是嚎叫的怪响。
和自己的世界多不一样。
“我得走了”汤姆站起身来：“学校应该有通向外面的密道，它们在哪？”
“你这个字错了，初这个字是‘衣’部的。”
黛玉拿起汤姆刚刚抄完的一页纸，认真检查了一遍，笑道：
“我平日总以为自己算是机灵的，没想到真是一叶障目，不知泰山，这才几天你便把蒙学一年的内容学完了，若是我们那的先生见了，免不了会拉着不让你走哩。”
汤姆翻着手中的《三字经》笑了笑：“你也不赖，我都没找到合适的书给你，你自己便记住拼写规则了。”
“那想来……还是你这个先生的不是了。”黛玉语带促狭，一方帕子遮了半边脸，一双翦水双瞳笑盈盈地，盛满了少女的娇俏。
汤姆微微弯了眉眼：“所以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在哪呢？若是你的旧衣服那还是算了。”黛玉说罢，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汤姆挑了挑眉，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旧皮夹子。
“呀，这又是你从哪里弄来的”黛玉惊讶地低呼一声，嗔道：“你们神仙怎么用的东西都破破烂烂的，这东西若是别人用过的，那我可不要。”
“谁说我要给你这个夹子了？”汤姆轻哼一声，把整只手臂都伸进皮夹里。
奇怪的是，皮夹并没有如黛玉所想般被撑裂，反倒是汤姆的一只手都被夹子吞掉了一样。
汤姆稍微摸索了一下，就把想要的东西掏了出来，是几本封面烫金的旧书，书页的边缘还印着精致华丽的插画。
黛玉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本看起来颇为厚重的书本，似乎被这个皮夹子的容纳能力惊到了。
“怎样？”汤姆晃了晃手中的皮夹：“我没说这是给你的吧。”
“我还当是什么稀罕劳什子，你们神仙的玩意，不过是多装了点东西，又有什么奇怪的”黛玉侧身蹙眉道：“我才不要呢。”
“也就你这样想”汤姆耸耸肩：“可这书也不是新的，你要是不要，我可真没什么东西给你了。”
“我倒想问你”黛玉指了下那几本旧书道：“前些儿你刚和我说你的书都是从学堂借的，如今这又是怎么来的？”
“买的。学校外面的小镇书店。”
黛玉将那几本书略翻了翻，纸张已经变黄，封面上却没有什么落灰，想来是有人小心照料过的。
“这本是字典”汤姆抽出其中一本道：“抱歉我没找到有中文解释的，这本是英语的，你先用着。”
“你们的书也是奇特，都这般花里胡哨的……”黛玉的手指小心地抚过扉页上烫金的文字，低声道：“不过书这东西却是越古老越珍贵的，定是让你破费了罢。”
说罢，她摘下手上的玉镯子，放到汤姆手上道：“你还在学堂上学呢……我这镯子虽然也不值几个钱，但是也不能让你白白送我这些书，你把它拿着吧。”
汤姆摇摇头，把镯子推了回去：“我不要你这些。”他抬眼看着黛玉懊恼的神色，正色道：“如果你真的觉得想谢我，你可以把你的笔送我一只，我那里只有羽毛笔。”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墨绿色的窗帘静静地垂着，窗外的鱼群在阴暗的水底时隐时现，精致的雕花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焰。
汤姆坐在写字台前，台子上凌乱地摆着几本翻开的书，几本合上的书籍被整齐地码放在写字台边缘，写字台的中心铺了几张中式风格的花笺纸，还有一只被肢解得七零八碎的毛笔。
他的眉头皱得很深，他已经维持了这个表情很久，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没有羽芯，不是魔杖，连使用的木头也是普通的竹管，没有任何魔法的痕迹，怎么看都只是一只普通的笔，只是样式奇特了些。
难道他之前的判断错了？
汤姆仰头叹了口气，抽出魔杖对着桌上的毛笔残骸道：“Reparo”
原本四分五裂的碎片立即聚合在了一起，纤细的笔管上看不出丝毫被拆分过的痕迹。
汤姆转头看看写字台边缘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书本，那是他之前从麻瓜书店买来打算送给黛的诗集和字典，只是当他醒来之后，那些书本都整齐地放在自己的床头，好像自己从来不曾把它们放在收纳夹中一般。
而这支笔却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自己手中……
汤姆举起手中的笔，上面似乎还带了一丝清香，不知道是属于竹子的，墨水的，还是那个女孩的。
他想了想，最后将花笺铺好，用女孩教给自己的握笔方式写下了那个名字。
横平竖直，笔锋有力而满是锋芒，这是他能写得最好的中国字。
壁炉中的炭火爆出一声噼啪的轻响，窗外的银色游鱼如星光般闪过。
仿佛是从梦境中惊醒一般，汤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刚刚写完的字眼，向来苍白的脸上骤然升起一团可疑的红云。
黑发男孩猛然站起身来，匆匆奔向壁炉，把那张只写了三个字的花笺用力扔了进去。
花笺在空中打了个转，燃成一朵橙黄色的火花，又转瞬掉进了火苗中，连灰烬都不见了。
不知是不是靠近火焰的缘故，男孩的脸更红了。

06
还有两天便是圣诞，学校已经放了假，学生们大半已经回了家，霍格莫德小镇上早就洋溢着一种独属于节日的喜悦，就在今天学校礼堂的圣诞装饰也会布置完毕。汤姆·里德尔独自走过雪中的回廊，选择留校的学生带着满是欢喜的神情陆陆续续同他擦肩而过，汤姆颇有礼貌地和他们问好、回礼，眼中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汤姆厌恶圣诞节，厌恶那些可笑卑贱的人们在这样一个所谓的节日里所赞颂的那种名为亲情的情感，他厌恶所有人类，无论是麻瓜还是纯血的巫师，在汤姆看来都不过是在地面上苦苦挣扎艰难生存的丑陋爬虫。
他和黛相处得越久，就越觉得斯莱特林学院里那些纯血的“贵族”们排斥泥巴种的是行为何等可笑。
他们都一样，纯血和泥巴种都一样，令人反胃，令人作呕，都不过是注定会被他踩在脚下的东西，汤姆轻蔑地想，只不过他可以暂时利用这些纯血的愚蠢而已。
至于圣诞，它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那个图书馆的管理员会整日沉浸在对圣诞礼物的幻想中而更加放松对禁书区的查看吧。
打开图书馆的大门，管理员正趴在管理台上昏昏欲睡：“马上……就要闭馆……都……快回去吧……”
汤姆没有说话，他轻轻走过几乎没人的书桌，从两侧的书架上迅速抽了几本书，然后躲到了图书馆最里面的书架和墙壁的夹角处，这里是一个专门向斯莱特林学生提供隐蔽的秘密角落。再加上管理员一向对斯莱特林的学生大量看禁书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过五分钟，他就可以安然享受一个人的图书馆时间。
不过汤姆也知道，管理员之所以对斯莱特林学生分外照顾的原因在于这里摆出来的禁书其实并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禁书，上面没有魔咒，只有几个简单的咒语把这一片区域和普通图书区分隔开来，而真正的宝物，是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摆在潜在的盗贼面前的。
偏偏还有些蠢货，只是在这个区域看了几本浅显的杂书，就以为自己已经学习到了最高深的魔法。
愚蠢不堪。
汤姆低下头，继续打量手中的这两本关于东方的历史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境的影响，黛说不上来属于自己国家的相关信息，虽然现在已经可以断定黛就是中国人，但是她到底生在具体哪个年代，哪个地方，是活着还是死了，自己又为什么能进入她的梦境……这些东西就像一个巨大的蛛网将汤姆紧紧缠绕起来，有如迷药一般，让他眩晕的同时又感到窒息。
他不相信意外，却衷心地希望遇见黛玉真的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意外。
汤姆觉得自己变得越发矛盾起来，他想要知道一切真相，却在同时对那个影影绰绰不甚分明的真相的到来感到真切的恐惧，这不像他。
那个每天早睡晚起的孩子不像他。
那个开始疯狂学中文的孩子不像他。
那个对未来开始感到希望又感到困惑的孩子不像他。
他不是这样的，他要成为最伟大的魔法师，他要找到那个密室，他要清除掉这个世界的渣滓，他要让那些愚蠢的人类臣服在自己脚下，让自己的名字变成一个令人恐惧的传说。
如果梅林能听到他的心声，就让他的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可是时间如果真的停住，他又会感到不甘。
汤姆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飞快地翻动手中的书页。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这是黛玉唯一能告诉他的线索。
他还是要查下去。
男孩的步伐轻轻地在黑暗的书架之间游走，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汤姆的心情显然不像他的脚步那般轻快。
这里是霍格沃茨真正的禁书区，汤姆在去年终于发现了这个藏书地的入口，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梅林指引一般，他在禁书区里翻到的第一本书，里面记载了斯莱特林的历史，以及那个关于密室的传说。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摆在外面图书馆的那些“禁书”之中，有一本便提到了如何解除魔法部的踪丝，虽然只有一点不甚详细的描述，但是汤姆经过几天的思索之后便成功研究出了升级版的魔咒。
紧接着，他发现了真正禁书区的入口。
第一次进入这里时，汤姆的心情很难用单纯的激动来形容。似乎是喜悦，但是又觉得这种喜悦是他等待已久的，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仍在计划之中，不需要太多表情，也无需庆祝，他好像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也感觉到这里在等待着他。
如果他相信命运的话，那么汤姆一定会说，这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在轨道之中。
不偏不倚，驶向他还不能看见却已经感知到的黑暗深海中去。
……《魔法：梦境的创造和破灭》
男孩在书脊上游走的修长手指停了下来。
“你今儿好像不是那么高兴？”黛玉一面翻着汤姆送的故事书，一面问道：“是学堂的课业太紧了吗？”
“倒也不是……”汤姆轻轻摇了下头，复又问道：“你怎么看出我不高兴？”
“说得我便该看不出来似的”黛玉皱起她好看的眉头，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了？是嫌我看得慢了，一直得带着这本书过来，你就乏了？”
“当然不”汤姆笑了起来，他看着黛玉正在翻动书页的嫩白指尖道：“我只是在想……黛，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做这个梦的？”
“若说是什么时候起，还真是记不清了……”黛玉叹了口气道：“倒不如说从记事起，就经常梦到来这里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开始时还和爹娘说过，吃了药，还看了一些和尚道士，却总不见好。后来习惯了，倒也觉得没多大的害处，除了……”
女孩突然就沉默了。
黛玉不说汤姆也能知道，除了汤姆的到来。他是这个梦境的闯入者，而闯入的原因，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汤姆不会这样说，黛玉也不会，他们都保持着这合乎时宜的默契，像是共同筑起了一堵墙，他们都静静地在高墙的一端呆着，说着话，笑着，哭着，沉默着，却不会挪动彼此的脚步。
如果墙破了会怎样呢？
汤姆忍不住这样想到。
“黛，如果我再也不出现，你会不会高兴一些？”
话语突兀地从他的嘴里蹦出，直到汤姆看到了黛玉骤然变化的表情，才意识到他刚刚说出的话没有停留在他的想象之中。
他说出来了。
他没办法形容黛玉的神情，说实话，他看不懂，直到黛的眼泪再度落下时，他才手忙脚乱地想找些什么来帮她擦掉。
这是第几次惹她哭了？
不过她是为了他哭的。
似乎在慌乱中又多了一份心安感。
手上的动作就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你若是走，也得先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黛玉自己擦了下眼泪道：“今个儿你走，明个他来……那我算什么？难不成你只当我是玩物，凭你戏弄不成？这样一来，倒不如死了干净。”
“恩，我答应你”男孩低声道：“我若是要走，一定把这梦先给你毁掉。”

07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可是有些人并不相信这个永远，所以他们只能竭尽全力把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握在自己的手心，让所有人和物都成为手上的傀儡，让这个庞大的天体，无限的空间和时间都随着自己的心意所运行和停止，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稍稍心安。
他们也将终身被这样的野心拖累。
汤姆·里德尔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否则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奇怪的命题。
走道上的风冰寒刺骨，汤姆纤瘦的身体在有些宽大的黑袍之中抖了一抖，他摇了摇昏沉的头脑，月光下依稀可见少年的眼下有两抹疲惫的青黑。
他已经两天没睡了。
霍格沃兹的同学都以为他是为了圣诞晚会的筹备尽心竭力，又或者是这个高材生觉得不应该在圣诞这个轻松愉悦的节日上浪费精力所以更加夜以继日地苦读，不管怎样，他们都不会知道汤姆现在的心情。
或者说，读完了那几本梦境构造的禁书之后，汤姆的心情。
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汤姆和黛玉的灵魂在某个节点发生了共鸣，所以汤姆会闯入黛玉的梦境。这种可能就和它如何莫名其妙的开始一般，随时都可以莫名其妙的结束。
万分之一的可能，汤姆的灵魂或者黛玉的灵魂发生了分裂，分裂的灵魂通过某种介质相互影响。这种可能会随着时间增长，被分裂的灵魂会被永远困居在梦境之中，或者在某一天随着梦境而突然崩裂。
千分之八的可能，黛玉是个寄居在某种和汤姆有关的器物上的幽灵，这个器物在影响着汤姆。这种影响之所以存在，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便是黛玉有强烈的执念需要汤姆替她完成。
百分之二十的可能，两人中的一人魔力强大，他或她以梦境的形式在修改过去。
百分之二十五的可能，一股强大的外来魔力强行使两个灵魂产生联结。这种魔法极其耗费魔力，没有被具体记录下来。这种联结在施法目的达到之后会自行解除，或者可以通过摧毁魔力所依附的器物而强行解除。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汤姆想看到的结果。
苍白的手指在粗糙的墙面上猛然握紧，刚刚被灌下的辛辣威士忌在喉头翻涌，夜色中汤姆深蓝色的眼睛几乎变成了吞噬一切光芒的深海。
黛……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为了躲着我，几天不睡都能做得？”
黛玉的眼中泪光盈盈，看得出来是又恼了。
汤姆靠着亭柱坐下，微笑道：“没有，学校这两天有些忙……”
可是黛玉却不理他，背对着他坐在另一面，汤姆知道黛玉不信他给的理由。她太聪明了，有时候在读取他的心思上确实有点聪明过了头。
“好吧，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些事情”他无奈地拖长了声音道。
这倒是真话。
黛玉微微偏了头，还是没有理他。
“没有结果，没有头绪，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汤姆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见你，我不讨厌你，黛，你绝不会知道……”
他却突然闭了口，转而从那个皮夹子中抽出一本厚厚的书本道：“按我们的风俗，今天不是吵架生气的日子，今天是要开心的，所以，黛，merry Christmas”
他把书轻轻放到女孩身边，又坐了回去。
黛玉沉默了很久，终究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却已经一动不动地靠着亭柱，似乎是睡着了。
她将身旁的书本轻轻拿起，似乎又是一本童话书。她知道男孩并不喜欢这些，但是他却给自己买各种诗集和故事，她又抬眼看了一下那个男孩，心下却有些莫名感叹。
似乎自己一直在受人恩惠。
他又是因为什么而这么照顾自己呢？
黛玉翻开扉页，却又猛然合上，她抬头观察了一眼男孩，确定他没有被自己惊醒，她定了下心神，才重复了一回先前的动作。
这本书和他之前找的不一样，书页上没有文字，而是随着封面的打开便浮现出几个半透明小人，在重复表演着什么，文字从他们口中冒出来，似乎浮在了空气中。
黛玉把书本放到眼前仔细瞧了一下，那些小人没有受到她任何影响，她微微安下心来，试着翻下一页。果不其然，下一页又冒出几个活动的小人，继续表演着第二页的剧情。
这算不算天书呢？黛玉暗暗想了下，便开始认真看起来。
故事很短，讲的是一条巨龙掳走了一位公主，后来王子打败了巨龙，救出了公主，皆大欢喜的结局。
黛玉却有些难过。
汤姆给她的故事里，龙永远会被屠戮，无论是安静守着自己宝藏的龙，还是肆意打搅居民生活的龙，结局都是一样的。
似乎生而为龙就已经是一种罪恶。
她虽然知道汤姆那个世界的龙和自己那里的龙是不一样的，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那个男孩依然在睡。
黛玉悄悄走近男孩身侧，若不是因为他累得睡着，也许黛玉绝不会这样大胆地主动靠近他。
随着黛玉对那个世界的了解越多，她也逐渐知道自己之前弄错的一些事情，比如汤公子不信汤，他姓riddle，叫做Tom，他还有个中间名叫Marvolo，汤姆没有告诉她，是黛玉自己看到了书页写上的名字，他似乎不在意黛玉叫错他的名字，不过他也不叫她的全名，两人便只是这样将错就错。
比如他那边用的是另一套历法，今天他送自己礼物应当是圣诞的风俗，应该和家人团圆的日子，但是汤姆没有家人。
和她一样，却更残酷，他从来就没有家人。她至少还有一个遮风挡雨的所在，有疼爱自己的外婆和哥哥，有和家人一起的回忆，他却一无所有。
汤姆没有说，黛玉却总觉得他没有朋友。谈到他那个世界时，他的眼角眉梢都是淡漠，似乎没有一点东西是能让他高兴的。
这样寂寞的一个人，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黛玉不敢去想，所以她宁愿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有很多朋友，有爱他的老师，他很好学，他喜欢学校，喜欢那些法术……是了，至少他是喜欢法术的，她看得出来，在他能施展术法的时候，他的眉头是真心诚意舒展开了的。
若是一直那么喜欢下去，那也是不错的。
其实黛玉也没有那么生气，对汤姆其实她是没什么地方可以生气的，他对她几乎是无条件的好，黛玉有时候都觉得他们的关系不过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人，他的好却过分得不真实。
她隐约能感觉到，虽然汤姆一直表现得想要离开这个梦，他的潜意识却一直死死抓着自己不放，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到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这般安宁。
似乎他马上就要溺亡一样。
不知为何，黛玉在万千思绪中偏偏抓住了这一根，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真实的心情，她却被这种想法所震慑，她不敢轻易放手。
她怕自己一松手，这个男孩就会沉进无底的深海之中，他深蓝色的眼瞳中将再也反射不出哪怕是萤火一样的微光。
她同样被这种恐惧所牵引，浑然忘了这个男孩只是来自异世的陌生人。
可是怎么就是个陌生人呢？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他陪在自己身边，在她高兴和难过的时候，也一直有他，他为了安慰自己故意睡过早课，又拿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给她买书，甚至弄断自己的胳膊来惹她说话……即使这种好只是来源于一种自私，那也足够沉重了。
她不能让他就这样沉没下去。
黛玉认真打量这个男孩，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动那么近地看着他。
她觉得他长得很好看，虽然他的长相和自己那边的人分外不同，高鼻深目，可是她就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他若是装成一个小姑娘，别人应当也是轻易不会认出来的，可是他就要逐渐长开了，原本柔和的轮廓会被硬朗的线条取代，温和的眉头也会更加英气凌厉，只是不知道到那时候，眉间那一条因为经常皱眉而形成的纹路还会不会保留呢？
男孩的头发是黑玉一般的颜色，平时他都一丝不苟地把它们梳好，可是这两天大约是太累了，一些发丝微微散落下来，黛玉也因此能看清原来他的头发并不是直发，有一些蜷曲的发丝似乎在努力摆脱大部队的束缚，想要张扬自己的个性，不过他都会梳得很好，所以黛玉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汤姆看起来像是喝了酒，他的耳朵和脖颈都有些泛红，在愈发红润的嘴唇陪衬下，他的脸颊似乎更加苍白，眼下的青色也越发浓重憔悴起来。
黛玉记得一种说法，是乡下的一个老嬷嬷偶尔谈及的故事，说她们那边的父亲在挑选女婿之前都会要求和求亲者大喝一场，如果喝醉了脸红，那么表明这个人是个老实人，是可以嫁的，如果脸泛白呢，那这个人心机很深，千万不能嫁。
汤姆的嘴唇偏薄，总是紧紧地抿着，似乎有很多心事。
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
汤姆一下子把这两条都占了，不知道他那个世界，还有没有姑娘愿意嫁他呢？
这个想法毫无预兆地闯入黛玉的脑中，她凝视着身前呼吸均匀的男孩，蓦然愣住了。

08
汤姆没有在学校里找到任何能与黛玉发生关联的物品，然而意外地，他发现了那个他一直寻找的密室位置，不过他暂时还不能打开它，他知道里面有一条大蛇，他还不能控制那条蛇，所以他必须保持足够耐心。
他的蛇似乎已经冬眠，这意味着整个漫长的冬天他将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可以说话的对象。
黛也不行。
那个女孩有着一颗宝石一般的心脏，干净纯粹，汤姆知道自己的计划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否则他们俩的关系就算完了。
不过他为什么不愿意毁掉这点奇怪的联系呢？明明他已经在上面浪费了太多心思。
汤姆没有细想下去。他总是刻意去回避这个问题。因此他在翻遍图书馆里的中国史而对黛玉口中的四大家族一无所获之后，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黛玉不是活生生的人，至少在他这个世界不是。
她大约是在某一个平行时空中安静生活的姑娘，那个空间有着强烈的排外性，所以汤姆送给她的东西都不能被带出梦里，而她的东西却可以轻易带进汤姆的世界。
这是个好兆头。
这个世界的变化不会影响到她，这个世界的动荡和她无关，包括他打算放出的大蛇和他所有的计划都和她无关。
她只要安安静静地做个好姑娘，和她的姐妹们打打闹闹，和她的那个哥哥欢欢喜喜的，偶尔闹个小别扭就好了，虽然他对她口中那个“宝玉”一点也不喜欢。
他没有理由要喜欢那个男孩，如果他们会见面的话，汤姆不杀死他便算得上是最大的仁慈。
那黛呢？
新年的钟声透过湖水隐约传来，男孩摇了摇头，窗外的水妖和人鱼们开始兴奋地狂舞，他总是很不能理解这些愚蠢的庆祝是为了什么。
那钟声不过是在告诉你们，死亡向你们又逼近了一步。
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呢？
汤姆讨厌这个日子，一年中最讨厌的莫过于刚刚过去的这天，不过他今年忙于各种杂事，一旦忙起来也就忘记了时间，倒使得这一天不是那么难捱。
他发现随着自己魔力的长进，他能在梦境中使用的魔法越发增多，即使那魔力还是处于被抑制状态，但是这点至少给了他希望。如果他能强大到超越那个抑制他的魔力点，也许他就能搞清楚那个梦境的构造，永远维持它的存在，或者，毁灭它。
手中的书本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汤姆挥了下魔杖，室内的灯火顿时熄灭。男孩在炉火的微光中爬上了自己的床，扯下了墨绿色的帷幔。
那个女孩似乎来得很早，她没有如以往一般坐在亭子里，而是在桃树下用桃枝在地面上画着什么。
汤姆悄悄地走过去，想看看女孩写了些什么，可是女孩此刻的警觉性似乎超出以往，她迅速地回过头，一面不露声色地把自己手上的桃枝扔了出去。
“你今个怎么又睡那么晚？”
汤姆耸耸肩，地上一片纯白，根本没有一点痕迹，要是用瞬移就好了，他暗暗后悔了一下：“看书晚了点。”
“那你睡时是几时了？”
“刚过零点？”汤姆皱了下眉，他倒真没在意过自己几点睡下的，但是他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女孩昨晚似乎交代过自己要早睡。
有点不妙。
果然黛玉蹙了眉头，嗔道：“我昨个儿刚说的，你今天便忘了，横竖都是你自己的身子，你便可劲作践它不成？”
“抱歉，我……”汤姆急忙追上黛玉，却突然转念道：“你刚刚在画些什么？”
“与你何干。”黛玉在亭子里坐下，没再理他。
汤姆突然笑了一下，继续道：“那你现在是在关心我，还是在生我的气？”
黛玉好看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争辩道：“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是我自己胡乱操心，本来你几时睡下与我又有何干？我自己识人不清，我白白浪费了一番好心，没想到那人一点也不领情，我便连自己的气都生不得了？倒是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既然不听我的劝，横竖也就不理我便是，现在又来装什么好心？你又是在关心我？还是把我当成了什么，觉得我也是必须得看你的脾气过活不成？”
说真的，汤姆第一次被这种连珠炮一般的语言攻击，或者说第一次被女孩这样数落，他觉得自己有些懵，但是懵之中还有一丝恍然，因为他突然理解了那些愚蠢的男生为什么在谈到自己女友时总一副欲哭不得的表情，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黛玉的语速原来可以这么快，他以为她一直柔柔弱弱的，却不想还有这样一副模样。
总而言之，汤姆完全沉浸在了黛玉的语言艺术之中，完全没有听进他的小女孩到底说了些什么，等到黛玉终于把他数落完毕之后，他呆呆望着黛玉因生气而撅起的嘴唇，无意识地问了一句：
“……然后？”
这大概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黛玉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用力地扔到汤姆脸上，带着哭腔道：“然后十五岁生日快乐！”说罢便想绕过汤姆跑出去。
可是这次汤姆的反应比她快，几乎是瞬间，汤姆便拽住了黛玉的手腕，然后才接住砸到他脸上的东西，轻飘飘的，即使被女孩用了这么大力道扔过来，也一点也不会使人感到疼痛。
汤姆看了下自己手中的物什，一个白色的娟包，上面绣了一株桃花，还有……他的名字。
这下他的大脑彻底罢工了。
“……放手。”
黛玉冰冷的声线终于把汤姆从一片空白中拯救出来，他转头看了下眼中泪水已经被愤怒蒸发殆尽的姑娘，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对不起！”他急忙松开手中握着的纤细手腕，又转手抓住了她的袖口。
“对不起，但是黛，请听我说完。”他紧张地看了一眼黛玉，对方的神色依旧冰冷，让他觉得自己今天简直蠢到了一定境界。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紧张得连语言都有些结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黛。”
该死，这个解释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我没处理过类似的情况……”
这个和他要说的有什么关系？
“该死。”汤姆闭了下眼，然后仿佛已然决定要破罐子破摔一般，凝视着黛玉的双眸正色道：“谢谢，真的谢谢，从来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没想到你……我不会再熬夜了，我发誓……总之，我很高兴，黛，对不起，我真的很高兴。”
说罢，他将女孩的袖口放开，忽然又在女孩毫无防备的时刻拽住女孩的手臂。女孩的惊呼还在喉头，已经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黛，对不起，我真的很高兴。”
趁着女孩还在发愣的时刻，汤姆迅速放开了怀中娇弱的躯体，然后掏出魔杖轻声说了句：
“Obliviate”
09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晚睡的，看书入了迷，再也没有下次了。”
这下汤姆算是学了乖，抢先一步在黛玉反应过来前主动道歉。
黛玉微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汤姆说了什么，女孩轻轻撇了嘴，嗔道：“这会子倒是会用这些好话哄人，可是这些话都是回头就忘，你说你哪次记得早睡了？”
“那得先戒掉读书”汤姆耸耸肩，又轻声笑起来：“不过我会努力早睡的，我保证。”
黛玉不以为然地转身到亭子边上坐下，又转头说道：“我知道你固然是戒不掉的，横竖是你自己的身子，我也不多劝你，不过你今个既然说了保证，我们那有句话叫做‘一诺千金’，按照你们那的习俗，你也应该信守诺言的对不？”
原来她今天如果不生气会是这幅样子，汤姆的笑意越发浓重起来：“是的，为了以防万一，你要和我立下牢不可破咒吗？”
“那又是什么？”黛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一种咒语，如果我和你立下这种誓言，而我又违背了的话，我会死，真的死亡。”汤姆语气轻快，似乎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黛玉皱了下眉，低声道：“不过是这种小事，也值得你用命去赌的？”
“并不。”汤姆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了一句，看见黛玉向自己投来的不解目光，他忙摇头道：“没什么。”
“我倒是觉着，真正不可破的东西不是用你说的那些咒去维护的。”半晌，黛玉才轻声道。
“哦？”
女孩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缓缓道：“只有用心立下的誓才是真正牢不可破的。”
汤姆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不过话说回来，我今天一直记得有件重要的事儿来着，为什么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似乎是注意到了汤姆的异样情绪，黛玉语气轻快地转了话题。
汤姆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真是转了好话题，他默默感叹了一下，觉得手中攥着的荷包更烫手了。
“你在想些什么？”许是太久没听到汤姆的回音，黛玉忍不住疑惑道。
他的女孩心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敏锐？汤姆仰天叹了一声，无奈地举起右手道：“是这个？”
“咦？”黛玉忙不迭去查探自己的袖袋，果然已经空空如也，她笑起来：“我可还打算亲手交给你的，怎么就被你先拿去了？莫不是你给我施了什么术法？”
哪壶不开提哪壶……汤姆内心斗争了许久，还是没能憋出合适的回答。
“算了，”许是汤姆的神情太过纠结，黛玉轻笑了一声，倒是表现得意外的大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好日子，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可绝没有下次了，不告而拿是为偷，那可不是什么好词。”
“恩，我保证。”汤姆低声应道。
“对了，还差点忘了说了，不过想来也是过了时辰，”黛玉笑了笑，柔声道：“happy birthday, Tom。”
女孩说的英文不快，似乎这种语言到了她的口中便婉转悠扬得如同江南三月的啼莺。这不是黛玉第一次说英文，但是她之前说的英文都是按着汤姆给的书本念出来的，除了为了纠正发音，她没有对汤姆真正地说过英文，更没有尝试过用英文表述什么意思和感情。
当然这些都不是汤姆所关注的，即使刚刚已经预料到了她要说什么，但是现在的汤姆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叫我什么，黛？”
女孩用手绢捂住了嘴，两抹红云悄然飞上她白嫩的双颊，她忸怩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你的名字，我叫错了？”
“不不，没有……”汤姆有些结巴：“我只是……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叫我名字。”
女孩的手指在手绢上绕了两绕，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我很喜欢。”汤姆看着身前的女孩柔声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喜欢你叫我这个名字。”
女孩偏了脸不去看他，汤姆的角度却轻而易举地看见女孩羞红的耳根，伴着她白皙纤细的后颈。
似乎是过了许久，女孩才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10
斯莱特林学院曾经有一项全院学生共同参与且乐在其中的活动，名为“捉弄里德尔”。
这个活动起源于汤姆·里德尔作为一个新生在学校表现得过于优异而缺乏真实感，因而激起了一小部分人物的抗拒心理。然而它之所以能够发扬光大大约还是在于同学们逐渐发现里德尔简直是一个发泄情绪以及试验魔法的极好对象。并不是因为他不会反抗，而是在于他只会在当场反抗，并且从不哭鼻子，也不用担心他会在事后向谁告状，甚至他们在攻击他被老师逮到的时候里德尔甚至还会不计前嫌地帮他们圆谎。并且随着里德尔能力的不断提升，能攻击到他的人无疑是被人间接肯定了自己的实力，因此学院中拿里德尔作为魔法试验对象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逐渐有蔓延到全学校的趋势。
于是这个活动也在不知不觉中改了名字，从“捉弄里德尔”，变成了“挑战里德尔”。
只是既然被叫做曾经，就表明它已然成为了一个过去时。“挑战里德尔”在新学期开始的前几天达到了高潮之后，这个活动就突然消失了。
没有老师的干预，没有旁人的斥责，甚至没有听到当事人的一点声音，就像午夜的蜡烛骤然熄灭一般，没给人预留一点准备的余地，黑暗和寂静就这样悄然登上了王座。
同样没人察觉到的，那个一贯优秀沉默的学生，已经悄然转变成了一个神秘小团体的主人。
当然汤姆·里德尔是不打算给那些被迫吞下疑问的蠢货解惑的，他手上的一堆琐事就够他忙碌的了。
首先，几乎就在他的小团体对他宣誓效忠的同时，学院里传起了纯血派支持者里德尔自己就是个泥巴种的流言，即使里德尔自己并不在意他那估计早就滚去见了梅林的父母到底是麻瓜还是纯血巫师，但这流言如星火燎原一般来势迅猛，这很影响他在那群纯血傻瓜心目中的地位。其次，他仍然没有找到开启密室的方法，更糟的是，他在密室入口发现了其他人来过的痕迹，不属于那群叽叽喳喳的女巫师，而是一个属于男人的脚印，汤姆可不相信会有哪个男人想来这里做个单纯游客，所以很明显，那个男人也发现了密室，不管他是谁，对自己都是一种威胁。最后，他的召唤魔法实验已经成功，这意味着他已经具备了将他的姑娘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条件，所以他有责任在她到来之前把所有肮脏污秽的东西都清除干净，至少在她来的时候，他得保证一切都按照他设定的轨道分毫不差地运行，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可笑，他又想起了前两天被他授意教训的那个拉文克劳的姑娘，明明也有姣好的容貌，以及最符合拉文克劳的脾气，但是他就这样淡漠地站在城堡顶层的阴影中注视着她被推下了山谷，摔得头破血流，一头金发黏着泥和血，脏得就像孤儿院前阴沟里的死耗子。
起因不过是一点口角，甚至无关于他本人，那个女孩不过是表示了一下自己支持那些泥巴种巫师的立场，然后几个纯血激进派和她吵了一架，不过很巧，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汤姆看到了。
汤姆并没觉得她的观点如何冲撞了自己，也许他只是单纯需要找几个小白鼠来验证自己的权威以及检验那个团体的行动能力，于是这个他甚至没有记住名姓的姑娘便成了一个无辜牺牲品，代价是几根断骨，还有头部的重创。
令人意外的是，汤姆发现自己很享受这个过程，即使他知道自己一向欣赏暴力和血腥所带来的美学，但是汤姆知道这个女孩其实有那么一点不同，她的眉眼和黛有那么一点相似，特别是在转头的瞬间。因此汤姆本可以待在休息室里等待那些下属来向他汇报所有的经过和结果，他还是自己跑来了钟楼，就是想验证一下这一点相似会不会激起他心中一丝别样的情绪。
很遗憾，也很值得庆贺，一点都没有。
事实上，汤姆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全过程，他尤其享受那个女孩最后看向天空的眼神，刻入骨髓的恐惧，还有深沉如海的无助和绝望。
这使得汤姆更加确定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的捕猎者。
也更加加深了他的疑惑。
黛究竟是什么？她甚至不会一点魔法，即使有着好看的容貌，也终究是个天生的弱者。
可是对他而言，她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他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他发现，如果有人想伤害黛的话，他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对那人使用不可饶恕咒，即使下场是阿兹卡班。
他真的有爱人的能力吗？
也许等那个女孩真的走出梦境时，他便可以验证这一点了。
夜色深沉，虽然已经是春天，壁炉里的火焰还是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人们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动：湖水永远幽深黑暗，墨绿色的窗帘和床幔终年低垂，厚重的墙壁隔离了涛声，窗外的游鱼们不记得七秒之前的故事……每一处都似乎在昭示着这个地方对时光和平庸的拒绝与疏离。
但是今天晚上并不一样，黑发男孩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甚至还小心地布下了隔音的魔法，他站在房间正中，身前摆着一支发簪。
那是一支很素雅的发簪，上面只嵌了一颗光洁的珍珠，在灯火的映照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很明显这朵珠花绝对不会是男孩的所有物，它属于一个东方的女孩，是她最喜欢也最常用的一支发簪，她把它暂时交给了里德尔，为了保证他的魔法能够顺利实施。
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有些紧张，虽然他已经拿着其他生物和幽灵实验过很多次：借助一些媒介，反复召唤出异世的灵魂，并且保证它们不受影响地回去，这等于是在两个并行的时空中构建了一架能够让特定灵魂来去自如的桥梁。
这是他独家改进的召唤术，十分耗费魔力，但是汤姆成功了。
只是现在毕竟是要真正对着黛做召唤术，他难得地在使用魔法时感到了紧张。
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一点，早就过了熄灯的时刻，汤姆定下心神，拿起魔杖开始念他的咒语。
绿光闪烁，屋子中央很快出现了一个时空的漩涡，随着风波的逐渐平息，光芒中显现出一个纤瘦的人形来。
是黛玉。
汤姆却在同时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她似的，深蓝色的双瞳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个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东方姑娘。
女孩闭着眼在空中转了两圈，终于轻飘飘地落到了地毯上。
她睁开双眼，暗自打量了一下周身的环境，才轻声对着身前的男孩笑起来：
“Tom，你这可是成功了？”
男孩这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他也忍不住笑了：“还得等一等，等到十二点你能回去才算成功。”
黛玉没有应声，汤姆忙补充道：“没事的，我一定会送你回去。”
女孩将地上的珠花捡起来仔细地擦了一遍，才偏头看了他一眼，柔声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汤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回确实是他关心则乱了，她若是不信他，便不会把自己贴身的东西交给他，也不会仔细装扮过自己，真的等着他打开这扇门。
女孩的惊呼声却打断了汤姆的思绪，他把目光转向那个女孩，只见她的手轻易地穿透了桌上的书本，满眼讶异地低声道：“为何我碰不到你这儿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本人并没有来到这里，”汤姆想了一下，解释道：“在你的世界，你现在应该是睡着的状态，来到这里的只有你的灵魂，这样一来你的家人不会认为你突然消失了，而且灵魂状态更容易通过魔法在异世来回。”
黛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那我现在便只是一个幽灵了？虽说戏文里倒是提到一些离魂的故事，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还是觉着怪渗人的。”
汤姆低声笑道：“幽灵在这里可是很常见的，而且你也不算一个完全的幽灵。”说罢，他走到女孩的身边，引诱似地说道：“黛，伸出手。”
女孩狐疑地伸出她的右手，汤姆也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纤长有力的指节平展在黛玉白皙的手腕下面。
“试着碰一下我的手。”
女孩的指尖试探性地点了一下汤姆的手掌，没有任何接触到实物的感觉。这下她却大胆了起来，整只手直接按了下去，仍然是不出意料地穿透了汤姆的手掌。
黛玉蹙起眉头，望着汤姆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汤姆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不是这样，黛，闭上眼，集中精神，再来一次。”
女孩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放弃般地闭上了双眼，指尖轻轻地再次向男孩的手探去。
意外地，指尖传来温凉的触感，那是属于他人的温度，女孩受惊般缩回了手，一双剪水双瞳也瞬间睁开，不解地看着汤姆。
“现在要不要睁着眼睛，集中精神再试一次？”
女孩有些气恼，想要用手拂开汤姆，却发现自己的手又穿过了对方的手臂。男孩无辜地收了笑脸，表示这绝对不是他在捣鬼。
黛玉却似乎突然发现了法门，她暗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用力往男生肩头一推，果然男孩没有防备到自己，被她猛然推得后退一步。
黛玉看着身前面露诧异的男孩，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汤姆无辜地偏了偏头，无奈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碰到这里的东西了。”
“知道是知道了……”黛玉的指尖轻轻在桌上散乱的纸张上划过，低声道：“……就是颇有些费神了。”
“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汤姆兀自扯了一把椅子坐下，趴在桌子边上低声道：“如果真的把你带过来……”
“谢谢”黛玉低声道：“是我自个任性想来看看的，你为我做的够多了，Tom，谢谢。”
男孩把脸埋进了臂弯中，只听见他沉闷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黛玉也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她知道虽然汤姆不会在意，但是她也不会乱跑，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到别的男孩子的房间里，虽然汤姆已经和她说过他没有其他合适的地点来施行魔法，但当自己真的身处他的房间时，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了。
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罢？
她也没想到为什么自己能如此大胆，但是她现在除了紧张却没有其他的感受，她居然不后悔。这一点真的超出黛玉的想象，事到如今她居然不会后悔走出了这一步，而且她依稀能看到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未来也许还有更多出格的事情在等着她。
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从她向汤姆提出自己想要看看他们的世界开始，或者从汤姆教会自己他们的语言，给她带了那么多他们的书本开始，抑或者更早一点，从他闯入自己的梦里开始，也许一切都开始变了。
她没有回头路走了。
还好这里已经过了汤姆说过的熄灯时间，还好现在只有炉火的光芒，还好汤姆似乎因为疲惫而趴在了桌子上，让他看不见她烧红的面庞，她自己都能感受到双颊上传来难耐高温。
还好他没有看见。
她静静地坐在汤姆平时坐的椅子上，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桌子上摆了一堆书本，桌角一堆码放得整整齐齐，似乎是他买给自己的那些，剩下一堆散乱地堆在桌子上，还压着几张写了一半的稿纸，她看不懂汤姆写了什么，似乎是他的课程笔记，但是她能看到汤姆的字，有力而饱满，稳重中带着一点俊逸，她觉得写得很好看。
相比书桌，房间的其他部分异常整洁，没有一点多余的物品，也没有任何个人的装饰，墨绿色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讯息，只有墙上的挂钟固执地发出古板的轻响。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只听见二人轻微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孩才偏了头，黑暗中他那深色的瞳仁反射出奇异的神采，额发被他压得有些蓬乱，声音却异常清醒：“黛，十二点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墙上的挂钟走完了最后一格，时针和分针完成了几何上的完美重叠，黛玉的身子突然变成了透明，还未等她展开一个完全的笑颜，女孩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那支珠花也没有留下。
男孩熄灭了桌上最后一只烛火，有些烦躁地将外套扯下来随手扔到一旁，随后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应该已经检验完毕了，即使是在现实里，他对那个女孩的感觉还是没有改变。
不，或许有一点变了。
汤姆将手覆上自己的双眼，似乎是为了遮挡那点炉火的光芒。
他能感觉到的，在女孩到来的短暂一小时中，他突然想要把那个女孩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11
在梦里再度相见的汤姆和黛玉很快达成了一致，如果黛玉想要过来，她便提前一天把珠花交给汤姆。汤姆也修改了召唤的时间线，这样一来黛玉即使在霍格沃兹待上一整天，于她的世界而言，她不过只是睡了一个时辰。
一开始黛玉只是安静地待在汤姆的宿舍里等汤姆下课回来，渐渐地她也会出门陪汤姆去上课，汤姆没忘记给她施隐身咒，除了汤姆之外没有谁还能再看见她。
但是汤姆还是会谨慎地带着黛玉坐在靠后的位置，远离那些老师们。
黛玉开始颇有些过意不去，她提出让汤姆去坐在前面，自己一个人在后面等他便好，没想到汤姆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低头写了一大段文字之后推到了黛玉面前。
黛玉仔细看时，前方的教授正好在讲解这一段魔咒，和汤姆所写的不过只有几个语气词的差别。
黛玉偏了头看身边的男孩，汤姆又在低头写着什么，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抖动，表情认真而专注。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掉的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他一直在写的确实是笔记，但是这些笔记从来就和他在上的课程无关。这个男孩早就把他这个年纪该学的课程自学完毕了，他来上课，有时也会被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他几乎都能做到完美，但是这并不是认真听课的结果。
他不过是在伪装而已。
黛玉转头凝视着前排几个正在悄悄传纸条的女学生，不禁出了神。
明明已经是这么自由的世界，汤姆却选择了伪装自己。
他在害怕什么？
她却不敢再想下去了。
再到后来黛玉也不再跟着汤姆去上课，她喜欢一个人在走廊里静静地看那些墙上会动的图片，听那些逝去的灵魂吵吵嚷嚷，叽叽喳喳，一看就是一整天。
汤姆能理解黛玉在图书馆门外徘徊，他知道这个女孩对书本的热爱和渴望，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墙上那些逝去的灵魂会吸引她。
黛玉也说不上来，但是她还是会忍不住一幅幅地看过去，即使她不认识那里面的灵魂，那些幽灵也看不见她。
汤姆会在黛玉到来之前暂时停止他的小团体活动，但是随着黛玉过来的时间越来越频繁，而校园里关于汤姆的流言只增不减，他也只得小心地避开黛玉去做他的事情。
好在黛玉从来不问他去做了什么，她只是静静地等他来找她，之后两个人或是在校园里走走，或是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随意坐坐，然后回到宿舍里等待零点的到来。
汤姆也因此知道，黛玉其实很喜欢那些壮丽宏大的风景，不止是那些温婉明艳的鲜花。
他带着黛玉走上霍格沃茨边上的山崖，山崖下便是茫茫的湖水，对面是绵延无尽的山峦，他带她到这里来看日落，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景色。
汤姆还担心山顶的狂风会不会对女孩有什么损害，转头却望见他的姑娘被金色的夕照温柔地包裹住，常含泪水的双瞳迸发出滟涟的光彩，那是他至今都不会忘记的神情。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就要激动地冲上去拉住她了，他觉得她那样子，似乎马上就会变成书中那些轻盈的仙子，穿上她的羽衣，从他的身边飞走，从这个肮脏龌龊的尘世中飞走一般。
可是他没有动，因为黛玉回过神来冲他笑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他便安了心。
她似乎是在安慰汤姆，自己不会抛下他。

12
夜色深沉，一个纤瘦的身影在黑暗的走廊间小心地穿行。
少年的眉头皱得很深，今晚他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黑暗中仿佛藏了一只来自地狱的巨兽，无声地在向他嘶吼，等待着他的靠近，然后将他迅猛地撕成碎片。
躲过巡察的老师和学生对他来说可谓轻而易举，转过这个拐角就是女生盥洗室，汤姆小心地放轻了脚步。
有声音。
男人的声音。
汤姆悄悄贴在了墙上，仔细地听起来。
……是蛇语。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其他人说蛇语，汤姆暗自攥紧了手中的魔杖，他没有弄错，还有一个男人在尝试着打开密室，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但显然他比自己有方法。
他竟然忘记了尝试用蛇语开门。
汤姆悄悄探出头去，那是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黑暗里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衣服有些破烂，一头浓密的头发就像蓬乱的稻草一样盘卧在圆形的脑袋上。
他不能让那个男人就这样打开密室。
“PetrificusTotalus！”
手上的行动总是比大脑更快，偷袭成功了。那个男人只来得及转了头，甚至还没拔出他的魔杖。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汤姆在门外站了片刻，那盥洗台毫无动静，他这才轻轻地走了进来。
他不敢点灯，因为那样很可能会招来巡夜人，男人的脸在黑暗里有些狰狞，粗糙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深的纹路，两只冰冷的小眼睛瞪着两个相反的方向。汤姆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是他却从那男人的冷酷眼神中找到了一丝意外的熟悉。
那是蛇一样的眼神。
男人的小眼睛因为愤怒而突然暴起，可是身体却被魔咒禁锢得动弹不得。汤姆皱了下眉，现在他可不能让这个男人张口说话。
当面进入男人的思想有些冒险，但是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了最快地获取汤姆想要的信息，也许现在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Legilimens”
小汉格顿城边一座树林密布的山坡上孤孤单单地耸立着一座快要塌了的破旧房子，墙上布满苔藓，房顶上瓦片零落，这里或那里露出了里面的椽木，房子周围长着茂密的荨麻，高高的荨麻一直齐到窗口，那些窗户非常小，积满了厚厚的陈年污垢，一条呈S形的死蛇被牢牢钉死在门上。
十八岁的梅洛普·冈特头发毫无光泽，脸色苍白，相貌平平，两只眼睛也瞪着相反的方向。她的父亲，马沃罗·冈特的声音总是像金属在玻璃表面来回刮擦一般尖刻逼人，他厌恶自己的女儿，因为她魔力低微得就像一个哑炮，事实上那也是在“没用的傻大个儿”之外的他对这个“女儿”的最常用称谓。即使梅洛普一直被要求带着那个沉甸甸的金挂坠盒，女人在这个家庭里毫无地位，厨房和拖把是唯二被划为梅洛普所有的物品。
不同于梅洛普，莫芬·冈特在年少时即展现出来他的魔法才华，最重要的是，这个两眼总是瞪着两边的男孩天生便能说一口流利的蛇佬腔，这使得他的老父欣喜异常，总是盛赞这个脾气粗鲁、待人傲慢的男孩为“斯莱特林的纯种继承人”、“冈特家族的骄傲”。
除去没有存在感的梅洛普，莫芬·冈特的唯一“玩伴”是蛇。也许无论对于蛇还是这个男孩而言，彼此都称不上是玩伴的关系。莫芬·冈特总是用对它们唱着低声的引诱歌谣，然后一条条地把它们先后钉死在门上。而毫无用处的梅洛普只是瑟缩地躲在一边，无声地扮演一个这场残酷闹剧的唯一观众，如果莫芬心情不错，他也许会放过他这个可怜的姐姐，不会把那些蛇，无论死活地扔到她身上。
几个世纪以来的浮华和矜傲蛀空了这个家族，世世代代的近亲结婚更使得他们的性格越来越暴躁阴郁，父亲禁止这对儿女同其他的麻瓜家庭来往，而麻瓜们也在同时恐惧和厌恶这个沾满尘泥和血腥的家庭，乡绅里德尔家便是其中的一户。
莫芬一向对低贱麻瓜们的态度漠不关心，甚至那些评价自己为“疯子”的议论格外欣喜，因为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欣赏到那些渣滓眼中明确的恐惧，他异常享受和他们对视的时刻。
但是这样的日子在梅洛普十八岁那年悄然发生了改变，莫芬极其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哑炮姐姐不小心流露出对那个叫汤姆·里德尔的低贱麻瓜的特别态度。只要那串丁丁的铃铛声和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时，梅洛普的面色总会变得异常苍白，平时本就不灵活的她那时更加笨重得像个难看的木桩子。
这个女人甚至会愚蠢到整晚守在窗户外面等候那个麻瓜的路过，莫芬觉得她所剩无几的脑子大概也是被蛇吃了。
汤姆·里德尔英俊帅气，为人傲慢多情，是小汉格顿出名的俊俏公子，不少麻瓜女孩子对他痴心一片，可是以上几点都不能改变莫芬对他的厌恶态度，特别是在梅洛普明确表现出对那个麻瓜的痴迷时。
于是莫芬教训了他，在梅洛普的面前，他让那个好看的里德尔生出了满头满脸的荨麻疹，难看得还不如一只煮熟的猪头。
可是他也因此受到了魔法部的审讯，他和抵抗魔法部传讯的父亲一起被关进了阿兹卡班。
等他服刑结束时，家里只剩下了一堆苍白的尸骨，蛇的，还有老冈特的。
那个一直面色苍白的梅洛普不见了踪影。
找出梅洛普做了什么并不需要费多大心思，她和那个麻瓜私奔的丑闻在小汉格顿几乎人尽皆知，而故事的关键在于，里德尔早就回到了自己家里继续过着他那花天酒地的交际生活，而梅洛普似乎是彻底消失了。
莫芬·冈特读取了里德尔的记忆，那个低贱的麻瓜果然在他们私奔几个月后抛弃了他那愚蠢的姐姐，即使她已经有了身孕。
他跑到二人分手的地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追查到一个破旧的孤儿院，那个哑炮姐姐在旧年的最后一天死在那个孤儿院的门口，留下一个刚出世一个小时的孩子。
她给孩子取名叫做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13
汤姆，或许现在应该叫他Voldemort，又独自跑了一趟禁林，这次他没有再轻易漏掉那些疯狂逃窜的毒蛇。于是他终于从毒蛇的口中串起了所有的故事，关于那个密室，那些流言，以及冈特打算放出蛇怪杀死自己和其他麻瓜巫师的计划。
冈特虐杀的毒蛇尸体被他凌乱地丢弃在蛇窝附近，腐肉和枯骨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
面色苍白的少年端详了那堆腐肉很久，他想，如果被冈特抢先一步打开密室，也许他的下场也会是这样，毫无知觉地躺在哪个布满尘土和垃圾的污秽角落，老鼠和秃鹫跑来哄抢自己的尸体，血肉变得灰败僵硬，接着迅速地从内部开始完全腐烂掉，最后化成一滩恶心的脓血。
甚至没人会记得他的存在。
他算什么呢？一颗棋子，一个弃子，一种还未出现就已经被否定的存在。
少年黑色的剑眉又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不要死，他不想死，凭什么便是他要被那个该下地狱的丑陋男人踩在身下，凭什么他的存在要被这些不相干的人否定，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对生死的界线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已经变了。
他要站到顶端去，他要把生死的权利从神的手中夺过来，他要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无论用什么方法，他要走过时间的终点，然后再回过头来尽情嘲弄这群被命运所操控愚弄的蝼蚁。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刻，少年终于离开了幽暗的森林。
他不知道冈特下一次到来是什么时候，虽然冈特打开密室的尝试显然是失败了，但是他必须抓紧时间，毕竟冈特可没放弃随时宰了他。感谢这个无聊的期末季，让他看起来有个正当理由拒绝黛玉过来，这至少给他争取了不少灵活的时间。
汤姆用了一个星期查到了算是能让自己“不死”的一种办法，制作魂器，通过谋杀的途径。
但是在真正实施这个计划前，他却犹豫了，他并不惧怕分裂灵魂会带来的苦痛，也不在意这个世界所宣扬的律法和平等，他只是知道，与之前那些恶性事件不同，谋杀会给他的命运带来本质上的变化。
他还没决定好怎么处理他和黛之间的关系。
说到底他们到底是什么呢？
是陌生人，是朋友，是恋人，还是亲人？
每一点都很像，然而哪一点又都差了那么一丝。
他只知道那个东方女孩大概是他和这个世界仅存的联系，他能感受到女孩用自己那纤瘦的胳膊拼尽全力地想拽住已然悬在半空中的他，他看着她那样认真努力的样子，已经冷如坚冰的心脏突然就软了那么一分。
他舍不得放手。
于是他先打开了密室，水龙头开始旋转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狂喜还是恐惧，但无论如何他成功了，那条蛇怪听从了他的指示，这表示他可以不用担心冈特会利用这条蛇杀死他。
为了训练这条已经被关得太久的蛇怪，汤姆指挥它攻击了好几个传播流言的学生，通过镜面的方式，他满足地看到那些人瞬间石化的模样，并不致命，但是却颇有成效。
学校被恐惧所笼罩，他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冈特很快就会闻风而来，无论怎样，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不会死，他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那个下午他踏入盥洗室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学生们都在上课，暂时没有人会到这里来，被这段时间神出鬼没的蛇怪所惊扰，学校充斥着恐慌的情绪，巡逻了一整晚的老师们反而会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不自觉地放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
于是汤姆又打开了密室，打算继续他的训练。
但是就在石室开启的瞬间，他猛然意识到盥洗室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一些听不真切的模糊声响正从里面的隔间里传出来。
莫芬·冈特。
他来了。
汤姆几乎是立刻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大蛇从通道里缓慢地爬了出来，他低声用蛇佬腔对着那隔间说道：
“非常抱歉这条蛇已经归我了，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冈特好像没有出来的打算，或者他正盘算着怎么直接给自己最致命的一击，汤姆绕到大蛇的身后轻声继续道：“我想在不愿意被人发现这一点上我们还是一致的，你若是想杀了我，大可以堂堂正正走出来和我决斗，为了……斯莱特林的尊严。”
门板上的锁猛然响了一下，大蛇已然蓄势待发，汤姆握紧了魔杖，可是他没有等到那个人的攻击。
门开了，倒下了一个年轻的女巫师。
“Crucio！”
“Protegos！”
攻击从身后传来，得益于几年来“挑战里德尔”的学院活动，汤姆的身体早已养成了随时随地防卫反击的习惯，那个男人的偷袭没有成功。
汤姆连忙转过头，那个想要他命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立在窗台上，一脸嘲弄的表情。
汤姆没等他开口。
“Expelliarmus！”
他没有成功，那个男人逃了，带着那一脸戏谑的表情，嘴巴歪着，露出几颗残破的黄牙。
汤姆知道他在嘲笑什么。
他走到蛇怪身前，那个年轻女巫仰面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心跳。
女巫的意外死亡将事情弄得一团糟，为了不被扔回那个恶心的孤儿院里，汤姆嫁祸海格，封闭密室。随后他分裂了自己的灵魂，制作了第一个魂器。
他说不上来哪一个环节更令人痛苦，他只是觉得很累。
分裂灵魂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却没办法向担忧的黛玉泄露一言半语，他的女孩不会容忍谋杀的存在。
她给了这条蛇一颗心，也许不过是为了让他感知疼痛。
他却甘之如饴。
等到黛玉再度来到这个世界，霍格沃兹的学生已然进入了漫长的夏季假期。
整个夏天他几乎都寸步不离地陪着这个女孩，他们在旷野上漫步，在对角巷里嬉闹，在伦敦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游走，更多的时候他们就静静地坐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偶尔悄悄地偷看一眼对方，随后又很快地把自己这点小小心事默不作声地藏回去。
他们还一同参加了一场麻瓜的婚礼。
事实上他们都不认识婚礼上的新人，他们只是很偶然地路过那群欢喜的人群，黛玉有些好奇，汤姆便拉上她混了进去。
那是一场很普通的婚礼，新娘不算漂亮，穿着传统的白色婚纱，捧着花束的双手有点微微的颤抖，新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甚至念错了誓词，把“我愿意迎娶”念成了“我愿意嫁给”，这个不大不小的口误将原本严肃的气氛驱赶得一干二净，好事的宾客甚至笑着拍起了手，新郎的脸顿时羞得堪比现场布置的红色玫瑰，面纱遮盖下的新娘笑得眼眶红透。
黛玉也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最后新人还是顺利地把誓词念了下来，新郎颤抖着给他的新娘套上戒指，随后闭上眼亲吻了他的合法妻子。
现场的人们都起立鼓掌，汤姆和黛玉也站了起来，只是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神思恍惚。
后来汤姆也买了一个戒指，银质的，款式很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但是它花光了汤姆几年积攒下来的奖学金。
汤姆偷偷在戒指内侧刻了一个V，用魔法，除了他之外没人能看见。
再后来汤姆就弄丢了黛玉的一枚戒指。他借过来给黛玉实行召唤术，召唤结束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找到那枚戒指。
汤姆甚至用了Accio，可是什么东西也没有飞过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于是那枚银戒指顺理成章地被当做赔礼交到了黛玉手中。汤姆万分诚恳地表示虽然这枚戒指并不值钱，甚至也不能带到黛玉的世界里去，但是不赔的话他实在于心不安，所以希望黛玉至少他能看见的时候戴着他，算是给他一个安慰和警告。
黛玉狐疑地打量了他很久，久得汤姆都要以为她马上就要和自己撕破脸的那一刻，她还是戴上了。
为此少年至少持续兴奋了一个多星期，连走路都是飘的。
莫芬·冈特一直没有再出现，汤姆的小团体也停止了活动，时光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了每天定时降临的晨昏日暮。
这一年的圣诞夜没有下雪，汤姆穿上了笔挺的礼服，严肃认真地邀请他的姑娘跳了一支舞。
在幽暗的走廊上，在大家都聚齐在灯火辉煌的礼堂中的时刻，汤姆和一个来自东方的灵魂悄悄跳了一支舞，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这算不算跳舞。汤姆没握住女孩的腰，他只是隔着女孩的手绢牵起了她的手，尝试着一起去踩那大厅传来的不甚分明的歌曲节拍。
临到午夜的时候学校放起了礼花，各色的焰火在天际炸开，还有不少喝醉的学生们在焰火中骑着扫帚发疯似地乱飞，少年和少女躲在回廊的阴影里悄悄捂住嘴笑得前仰后合。
午夜降临的前一秒少年凝视着少女手上那枚泛着银色光芒的戒指，轻轻地说了一句：Je t'aime。
少女诧异的神色还未能完全转为疑惑，午夜的钟声便已然敲响。
那枚银色的戒指骤然落到冰凉的地面上，敲出一声清脆的回响。

14
旧年的最后一天汤姆带着黛玉溜到了山下的小镇，圣诞已经过去，节日的气氛还是只增不减，马戏团的到来更是给这个跨年增添了不少喧闹和笑声。火球和糖果擦着人群飞过，惹得黛玉不自觉地向汤姆身侧躲了好几下，汤姆瞟了眼三米开外的火团，又打量了一下尚处灵魂状态的黛玉，眼神里盛满了无奈。
将近十点的时候汤姆走进酒吧要了一扎黄啤，他挑了一个僻静的座位，几个打扮各异的女人或温顺或蛮横地先后过来询问他身旁的空座，都被汤姆礼貌地回绝了。
在注视着汤姆用魔法赶走第五个凑上来的女人后，一直安静坐着的黛玉终于忍不住幽幽开了口：“你这杯酒是打算喝到几时？”
汤姆举起那杯和他的脸差不多大的啤酒杯晃了晃，黄色的酒液被再度摇起一层乳白的细沫，修长的指节丈量了一下剩余的液体，明明白白地还剩一半。
于是少年清俊的眉眼带着笑意审视了一下他身旁的少女，嘴角上弯荡漾出一个温柔的幅度。
少女却先败下阵来，她慌忙别了脸道：“你再不快点可就赶不回学校了。”
可真是个蹩脚的理由，毕竟汤姆已经将幻影移形用得得心应手，今天为了能赶上马戏团的第一波表演汤姆也是直接拉上黛玉用了Apparate。但是少年只是无声地笑了笑，随后干脆地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少年的双唇被润泽得通红，眸中也似乎荡漾着星光，只是那脸色却显得更加苍白了。
“走吧。”
汤姆站起身来，很自然地向黛玉伸出了手。
黛玉集中精神搭上手去，没想到四周的景色却毫无变化，少年修长的手指将黛玉的纤手看似随性地包裹住，接着牵着她走出了酒吧。
直到在冰冷的雪地里走出了十几米，少女才恍然如梦中惊醒一般抽出了自己的手。
明明应该感觉不到四周的温度，从少年的手中挣开之时，黛玉却忽然觉得手背有些微凉，像是突然失去了挡风的屏障。
少年转头看了下黛玉，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他微微歪了头，似乎有些不解。
“不过只是一扎啤酒，就醉成这般模样……”黛玉有些心虚地抓着自己的手，低声道：“你这酒鬼日后还是别乱喝了好……”
少年似乎没有理解黛玉到底说了什么，他慢慢地走到少女身前，低下头认真地打量着对方。女孩低了头不敢看他，双颊却烧成了一片，好像她才是正经喝醉了的那个。
两人第一次挨得这样近，汤姆只要再弯一点身子就可以亲吻到少女细碎的额发。夜幕四合，白雪在黑暗中泛着黯淡的微光，四周静得像是掉进了时空的黑洞之中。
少女攥着丝帕的手指却突然一紧，她猛然用力将汤姆往旁边一推，自己却扑在了汤姆身上。
少年瞬间抽出的魔杖也因为女孩突如其来的一挡而失了准头，他瞪大了双眼，少女甚至没来得及把那句“小心”说完，就昏倒在了汤姆怀里。
“Crucio！”
这次是少年的声音，嘶哑尖利而饱含怒意，那个偷袭的男人应声倒在了雪地里。
“Crucio！Crucio！”
愤怒让汤姆几乎失去了理智，被击中的冈特在雪地里拼命抽搐，发出呕哑难闻的挣扎声。
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孩阻碍了汤姆想要继续上前的步伐，他用力搂着他的姑娘，在被恶咒击中的瞬间黛玉的身体悄然发生了变化，女孩的温度和重量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真实地从他的怀抱中传来，可是汤姆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他愤恨地瞪了已经停止挣扎的冈特一眼，抱住黛玉幻影移形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