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澈**[转载]081024【文章】若以爱之名[庆生第三坑](ALL澈 古生

第一章 

米澈/澈海篇 
总是在漆黑的夜晚梦见那一日。 
阳光明媚，碧草如丝，年轻的秀才带着妻儿到郊外踏青。微风拂过，吹动少妇乌黑的发丝，衬着不似凡人的美艳容颜，竟是无比美好。 
七岁大的孩儿跑着，闹着，缠着爹爹陪他放风筝。待到风筝飞上晴空，小小的孩子又觉无聊，跑到一旁的矮丛中采来一束漂亮的野花送给娘亲。娘亲把花儿变成漂亮的花冠，带在孩子头上。孩子咯咯笑，眼底映出双亲慈爱的笑容。 
暖风徐徐，仿佛连空气中都蕴着甜蜜的香气。 
晴朗的天空转瞬间乌云蔽日，花儿染了血，爹娘无影无踪。 
孩子怕了，只能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茫然的摸索着，抽泣着。 
突然剧痛袭来，转眼间已经包围了全身，他挣扎，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束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只剩一片，骇人的鲜红，以及，攥住心脾的恐惧... 

“啊...”毫无意外的再次惊醒，希澈猛然弹坐起来，胸口起伏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冷汗浸湿了凌乱的衣衫，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微乱的乌黑长发散落肩头，恰巧挡住了锁骨以及肩膀上的些许昨夜放纵的痕迹。 
目光飘向窗外，仅是蒙蒙亮而已。 
又是宿醉作祟，头好疼。希澈抬手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费力的下了床。腿落地的一瞬间有些用不上力，希澈撑着床缘缓了一会儿，觉得好些的时候才迈开步子，拿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向房间一侧的小门。门的那一侧是一个装饰的极为奢华的小浴室，大理石堆砌的浴池中蓄满热水，缕缕白雾缓缓升起，水面上有大片红色的玫瑰花瓣。 
希澈除了衣物，滑进浴池，靠一侧坐下，借着水汽的温暖驱散身体的疲惫与寒冷。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瓷器碰撞的清脆响声。声音停在门口，片刻后，门开了，解酒茶的清香混着男子身上的香气。 
“很累么？”男子温柔的微笑，走到他身边将茶杯放心，双手按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捏着，为他舒缓疲劳。 
“还好，就是有些头疼。”端起解酒茶浅酌一口，希澈享受着身后人的照顾，舒服的闭起眼睛。 
男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你这个时间起来，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恩。”希澈点点头，应了一声，没说别的。 
“以前的事...”男子见他经常被噩梦困扰，有些担心的试图劝解。 
“有天，别说了。”希澈提高了音量，打断他的话。语气乍听时平静之极，但有天能感觉到话中已隐藏了点点的怒气。 
有天一愣，转而浅浅一笑：“好，我不说。你再歇一会儿，反正还早。” 
“你昨晚又住在我隔壁了？”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已醒，更不可能给他泡解酒茶。希澈想到此，心下不禁有些动容，转而又轻轻皱起了眉头。 
有天只是淡淡的笑笑，双手放上他的头，有力的十指在几处穴位不轻不重的按压着，“你昨晚喝的有些多，头又疼了吧。” 
“明明你是老板家的少爷，为什么现在反倒要你伺候我呢？”希澈闭起眼微扬着头，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你是我家的摇钱树呗。”有天笑了，很温柔，很好看。只可惜，背对他的希澈不曾看到，“昨晚李员外额外给了你五百两，我替你收了。” 
 
“哦？”希澈闻言轻轻笑了，“那你替我收着吧。十年后一起给我。” 
十年，人一生中会有多少个十年？再说，在风月场所，每日被无度的所求，他能否活到十年后都是未知。可他没办法，当年被卖到这里的时候签了十二年的卖身契，如今，才刚过两年而已。 
“恩，我帮你存着。到你嫁给我的时候，做嫁妆。” 
希澈闭着眼，不语。 
察觉到他的沉默，有天停下手中动作，弯下身子环住了他被水汽弄湿的肩膀，脸颊与他靠在一起，无比认真的说：“希澈，你等我三年，最多三年。三年内，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相信我，恩？” 
希澈沉默，良久良久，久到有天已有些沉不住气，他才缓缓抬起手，摸摸有天的脸颊，轻轻的应了一声。 
有天喜形于色，在希澈的脸颊亲了一下。 
“你的衣服都湿了，”希澈抓住他的袖子，不悦的皱起眉，“一起洗吧，然后陪我睡一会。你大概也是一夜没睡。”

第三章 

清晨，普通而宁静。 
半夜时有天梦见了希澈通红的眼睛，以及某些刻意尘封的回忆，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睁眼到天明，有天早早的便洗漱更衣。 
穿过弯折的回廊，有天一路若有所思的到达前厅。那时父亲和兄长已经在等他了。 
问过安，有天坐下，婢女递上银筷以及燕窝粥。父子三人开始用餐。 
“天儿...你不要总是跑到醉梦雅阁去，男宠，偶尔玩玩无妨，但不能沉迷。你是我倾尽心力培养的继承人，怎么能为那种人尽可夫的贱人着迷。”饭桌上，有天低头吃饭，耳边充斥着父亲的教诲。自上次从醉梦雅阁回来，他就被禁了足，关在家里哪都不能去。 
有天尽管胸口发堵，却也不想和他争辩，只好低头不语，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偷偷溜出去看看希澈才好。 
忽然灵机一动，他放下碗筷，对父亲微笑：“爹，我吃饱了，先回房看书去了。” 
朴老爷见他渐渐走远，立刻敛起了温和慈爱的态度，严肃的对朴正洙吩咐：“你到醉梦雅阁去。若是有天去找金希澈，就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贱人。” 
正洙沉吟一下，面露难色，试图拒绝：“爹，其实您也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是有天一厢情愿，何必为难希澈呢？再说，如果事情越闹越僵，最终影响的还是有天。” 
“你懂什么？”朴老爷半眯的眼睛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金希澈那贱人是想拖延时间，等到有天翅膀硬了，若他真要带他走，我们也未必能阻止的了。 
“希澈不是那种人。”正洙辩驳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朴老爷蹙眉，看向朴正洙，不语。威严的气势却已昭示了他的不满。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正洙便支支吾吾的想要补救：“我是说...希澈本性纯良，对我也很恭敬，他不会是爹说的那种人。” 
“本性？”朴老爷语气森冷的又问：“你何时能看出他的本性了？难不成你和有天一样被那贱人迷惑了去？” 
“不是...”自知敌不过父亲的强硬，正洙只得叹口气：“我派人去盯着他们就是了。请您放心。” 
这一餐，食不知味。 

有天回房间，换了一套华丽的白色丝质长衫，银线绣花，袖口盘龙。深紫色腰带系在腰间，素雅又不失贵气。微长黑发以素色发带束起，飘逸散落，衬着男子柔和的面容英气逼人。折扇一挥，带起微风些许，青丝微荡，随意潇洒。 
“二少爷...您，要出去？”守在门口的仆役一见他出来，忙不迭的问。 
“是啊。”有天眯起眼睛，温和的笑，“好久没见过我的启蒙恩师了，今天天气不错，我去找他老人家对弈谈天。” 
“可是...老爷吩咐...” 
有天只是笑，也不说话，径自走向父亲的书房。爹自小便教育他和兄长要尊师重道，有天的第一任恩师又对他影响颇大。直到现在，每逢年节有天都必定备一份厚礼，亲自登门拜访。用这个借口出去，有天相信爹一定不会阻拦。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朴老爷确实没有阻拦，只吩咐了随从要小心的照顾好二少爷之类，然后便叫下人去准备马车了。 
这话名义上是照顾，实则为监视，有天明白。他笑，坐上马车，在颠簸中出了城。 
恩师隐居于城外一处山清水秀的田园，有天每次去都必定逗留大半天时间，或评诗赏画，或促膝长谈。 
而这次，他照例带了些人参补品之类，进门后便一派热络的与恩师聊天。这一聊，便到了正午。这时他才一拍额头，悔恨万分的说起前些日子某户富贵人家送了他一坛自番邦带来的葡萄酒，却被他一时粗心放在家中没有带来。 
有天这位恩师为人正直学识渊博，对功名利禄都没有太多追求，唯独对酒，有着奇异的执着。见老人家两眼放光，有天忙吩咐随从驾马车回家去取。知道师傅喜好清净，所以每次前来拜访有天总不愿带太多下人，一两人足矣，这次亦不例外。一名随从，一名车夫。朴家规定，除随身侍从以及必要下人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内院，更何况是地位更低的车夫？而有天的侍从不会赶车，徒步又耗费时间。于是，这两名下人自然而然的在有天的算计下回了朴家大宅。 
 
有天在他们走后不久便起身告辞了。恩师虽对他的行为不解，却也没有多问。他只说自己结识了一位知己，但由于对方家境贫困而被父亲反复，甚至为此被禁足，今日借此机会正好去探望他一下。恩师只当他是看上了哪家贫家女子，只好笑笑，便放他走人。

第四章 

再回身去浴室，一开门就看见有天全身湿淋淋的站在浴池中，素色的衣服上沾着红色的玫瑰花瓣，连头发和白净的脸上都不能幸免。那副狼狈的模样惹得希澈掩嘴轻笑。 
「还好没被他发现...」有天撇撇嘴，胡乱的将脸上黏着的花瓣抹下。 
「你当大少爷真没发现？」希澈笑，伸手替他将头发上的花瓣摘下，将他从浴池中拉出来，「你以为你没收起来的那两个茶杯能逃过大少爷的眼睛么？他不过是不想拆穿而已。」 
「早知如此就不躲了，等着被他抓。」有天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很是懊恼。 
「我去拿干净的衣服给你。你换了吧，当心受凉。」希澈转身回卧室，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叠干净的贴身衣物和一件水蓝色长袍。 
有天用干净的白巾擦干了身体，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好。希澈的房间有两个衣柜，其中一个放着的是他的衣服，另外一个是给在此过夜的客人准备的，各种尺寸颜色的外衫以及上等丝绸制成的全新亵衣亵裤。但是醉梦雅阁内所有的衣服都有专人制作，醉梦雅阁内的人一眼便可看出。有天无法穿着这样的衣服回家，他的衣服又无法交给下人清洗，那无异于不打自招。于是希澈叫人送来一盆清水，亲自将有天的衣服洗净，却碍于无法晾在户外而只好放在通风的房间里，等衣服完全干了再让他穿回家。 
有天坐在贵妃榻上看他忙，东海那小子居然还在床上没心没肺的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好了...」希澈款款走来，随意的甩甩手上的水迹，关切的问：「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叫人送食物进来？」 
「希澈...」有天拉着希澈，双手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腹间。 
「恩？怎么了？」希澈不明所以，不知他忽然悲伤的语气从何而来。 
「我爹已经开始不准我和你来往了...怎么办...没有我保护希澈，希澈怎么办呢？」有天泄气的声音闷闷的，呼出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服落在微冷的肌肤，暖暖的，让希澈有些恍惚。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需要你保护。放心吧，我没事...」他笑，有些酸楚。 
「那个孩子出现的那天，我知道你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我就好想用力抱紧你，可是...对不起，留你一个人面对那些回忆...」这些话从那天离开时就想对希澈说，本来，今日费尽心机的跑出来也不过是为了亲口对他说一句对不起而已。可真当抱着他的时候，才觉得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傻瓜...」希澈一声低叹，算是默认了他的话，「有天...那些事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可是，在希澈笑言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有天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心中的酸楚。希澈说他不需要他保护，可这叫有天如何才能放心？ 
「好了，不要说那些事情了...饿了吧，我去叫人备饭菜。」希澈将他与自己推开一些距离，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印上一吻。 
「别走...让我抱抱...」见他欲走，有天抓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希澈乖乖坐在他怀里没动，任他发狠一样用力将自己抱紧。 
「希澈...希澈...」他低声唤他，喃喃的，声音中透着满满的心疼。 
希澈反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拨弄着他湿漉漉的发，沉默不语。 

东海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幅画面。身着蓝衣的有天坐在贵妃榻上，希澈一袭红衣，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落在有天的背上以及希澈的侧脸，看不清表情，却奇异的和谐温馨。 
心，好像被什么刺痛了。 
东海仰面躺在床上，愣愣的出神良久。 

有天终究还是在那日傍晚换衣服回了家，此后便一直安安分分的在家不再出门一步。因为他知道，那日在浴室哥哥的话是说给他听，也知道哥哥在那日那时出现在希澈的寝室，又那样说必定是受到了父亲的差遣。再贸然招惹希澈，亦不过是给父亲一个理由光明正大的刁难希澈而已。他不希望如此，只好一人独食思念的苦果。 

有天走时吻了希澈，希澈低头，看他从窗口跃下，英挺的身姿渐渐隐没在街巷中。回身，东海就在身后，通红的双眼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希澈感激的笑，起身叫俊秀带着三个孩子打点行装。而他，则回隔壁烧上一锅水，请俊秀的奶奶帮李大婶擦净身子，待天明时才好换寿衣下葬。 
将一切安排妥当，这夜已经过了大半。希澈心知天明前决不可能赶回醉梦雅阁，却无法就此将这件事放下不管。只好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情继续忙碌。眼见东方微明，东海总算赶了回来，希澈站在门口看少年满是汗水的额头，轻轻笑了。 
由于仓促，丧事一切从简，但也并不十分寒酸。棺木运载着妇人的尸身出了城，在一处僻静地方下了葬。立了坟冢，孩子们跪拜，香烛纸钱焚起的火焰明亮的刺眼。 
希澈始终站在东海身后，给予默默的关注与支持。这些，东海知道，一直都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希澈在身边，才让他有了更多更大的力量和勇气去面对悲痛。就像是风雨中挣扎一叶孤舟，终于找到停靠的渡头，再不用独自漂泊，饱受沉重的打击。这样安心的感觉只有希澈能给，东海知道。 
经过一番折腾，总算将婶婶的身后事料理好。东海松口气之余又不禁担心起几个孩子的命运来。希澈告诉他不必担心，他说他另有安排。 

一行人上了昨日雇用的马车，驶向城东一处僻静的庭院。 
马车在一扇朱红色大门前停下，希澈下了车，叩响门环。 
前来应门的是一位妇人，衣着简朴却干净，容貌虽染上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依稀可见年轻时出尘的容颜。 
「您就是静姨吧。」希澈那时的笑不似在醉梦雅阁中装扮出的刻意讨好，而是发自真心的，温和的纯净的笑容：「我是有天的朋友，也是...在中的旧识。」 
一听在中的名字，妇人的眼底便立刻染上了深深痛苦。尽管那份痛却是稍纵即逝的，希澈却捕捉到了。 
「有什么事么？」妇人看着希澈，看起来并没有请他们进门的打算。 
希澈大致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见妇人沉默不语，他又说：「我知道这样冒昧拜访很失礼，但是时间仓促，我们无法多做安排。若是再让孩子们住在旧宅，难保他们那个禽兽不如的爹将他们一一卖掉。静姨，他们都是些无辜的孩子，您于心何忍？再说，他们并不会在府上打扰太久，等我回去就通知有天，让有天为他们安排住处。在那之前，请您让他们住在这里好不好？我本来也可以让他们去住客栈，但是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住在客栈实在不方便。」 
「你，是希澈吧...」妇人突然问。 
希澈一愣，随即点点头。 
妇人低下头，目光空洞的盯着地上的小石子，说：「在儿生前和我说过，你是好人。他说在那个地方，只有一个人对他好，那人就是你。有天也说过，安置我和婆婆是你叫有天这么做的。我们谢谢你，所以这事，我应了，进来吧...」 
希澈感激的看向她，道了声谢。 
这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却只住着那妇人还有一位满头银发双目失明的老人。幸好房间都很干净，将这一行人安排好也没费太大力气。 
待一切妥当，将要离去时，希澈将最后一张银票塞给了名为静的妇人，「劳烦静姨多多照顾他们。日后生活的开支变大，这银子您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奶奶年纪大了，买些补品吧，就当是我替在中孝敬她老人家。」 
妇人摇摇头，将银票推回：「有天送来的银子我们都用不完，这银子你拿回去吧，你也不容易。」 
「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平日出不得那大门一步，更无处去花银子。您还是快收下吧，我们可要赶快回去了，不然要挨打的。」希澈将银子又塞回妇人手里，笑了笑，转身便走。 
庭院里，三个小孩子正哭哭啼啼的拉着东海的手，说什么都不让他离开。 
「东海，真的必须回去么？」俊秀无不担忧的问。 
东海叹口气，点点头：「这次我们偷跑出来却迟迟未归，回去后很可能会被罚。若我不回去，便要希澈一力承担。希澈冒险带我出来，我不能不管他。」 
「那就不能让希澈哥和你一起逃？」俊秀又问。 
「希澈他以前逃跑，每次都会被捉回去。之后所面对的惩罚，希澈从来不说，可是每次二少爷都会谈之色变。我不怕，只是不想触动希澈的伤心事，也不想害他和我一起受罚。」东海忽然低下头，双颊浮现出些许红晕，透着少年的娇羞，他说：「他已经认命的留下，只要我也留下，不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了么？」见希澈朝自己走来，他又笑了。 
「走吧，再不回去就要过正午了。」希澈站在东海身后，说。 
「东海哥哥，不要走嘛...」小男孩拉扯东海的衣服，说什么也不放手。 
东海没办法，只好蹲下，摸摸孩子的头发，安抚道：「乖，不要哭了。下次东海哥哥再来陪你们玩，给你们买衣服买糖吃好不好？哥哥现在必须要走了，以后乖乖听俊秀哥的话，不准调皮，知不知道？」东海理了理孩子破旧的衣服，语气中宠溺几乎淹没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与不被允许的无奈。 
「不要，不要...东海哥哥，不要走...」孩子依旧不放，一张小脸脏的不像话。孩子或许不懂东海这一次离开意味这什么，他们只知道一日之内母亲离去，就连平日里疼爱自己的东海哥哥也要走。就算有俊秀哥在，但那毕竟不能代替血缘亲情。 
正在东海左右为难时，倒是希澈蹲下，用袖子擦擦孩子脏兮兮的小脸，含笑问：「呐，如果今天东海哥哥带你们出去玩，你们以后会不会乖乖听话？」 
「希澈？！」这样的纵容是东海没有想到的，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希澈。目光中有不解，有感激，还有太多复杂的感情无法一一说明。 
希澈打发了孩子们去洗脸，回身就见东海还维持着一副傻傻的样子看自己。他伸手抱抱他，摸着他的头发宠溺的笑了：「好了好了，这次回去说不定就要等十几年后才能再出来。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趁这次机会将你想做的都做了，回去受罚也值得了不是么？」 
东海第一次那么渴望拥抱希澈。他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希澈，谢谢...」 
「傻瓜...」希澈微笑，回抱他的肩，揉揉他的发。

第八章 

强澈 
集市上很热闹，小贩的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希澈将钱袋里最后的一些银两交给东海，任他做主。希澈买了一条白纱掩面，遮去大半容颜，这才安安心心的陪着他们四处逛。东海先带他们去吃了些东西，又给孩子们买了些糖果点心，玩具衣服。陪他们出来的俊秀自然少不了，一行六人虽算不上兴高采烈，却也多少也冲淡了一些痛失亲人的悲伤。 
时过正午，连东海也觉再无理由迟迟不归。希澈却还是一派淡然的跟在他们身后，毫无危机意识。 
最后，东海终于和孩子们商量好，给他们每人一串冰糖葫芦，就让东海和希澈走。 
东海带着孩子到街对面买冰糖葫芦，希澈站在原地随手拭去额上的汗。真的太久，没有以如此轻松的心情沐浴阳光，久到已经忘记，作为一个人也能拥有这样真实的感觉，活着的感觉。醉梦雅阁的衣食无忧已经消磨了大半做人的真实感，每日麻木的吃睡，木讷的张开双腿等待陌生男子的进入。每天醒来后总不禁想要问，到底，自己是否还活着。 
那种低迷的麻木感直到东海出现才渐渐消失。因为东海像极了当年无助的希澈，也因为东海身上还保有着希澈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的，那份纯净。 
就是因为如此，希澈才想尽办法护着东海，或许也是为弥补自己的一些遗憾。 
希澈心下也区分的不甚分明。他只知道，看见东海孩子气的小脸时，他也莫名的心情愉快，反之亦然。 

「好了，拿好你们的冰糖葫芦，然后和俊秀哥哥回家去。要乖乖听话知不知道？」东海给过铜钱，蹲下身子对孩子们说。 
「那，东海哥哥以后要常回来看我们。」小男孩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鼓着小脸含糊不清的说。 
东海酸涩一笑，摸摸孩子的头发，说：「只要你们听话，我就回来看你们。走吧，去找俊秀哥，和哥哥一起回家吧。」 
希澈随手拿起小摊上摆着的风车，微风吹过，彩色的风车轻快的转起来。 
「哥哥...」东海家最小的女孩跑过来拽拽希澈的衣袖，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手里的风车。 
「送给你。」希澈笑，将风车递到小姑娘面前，将铜钱交给小贩。忽闻杂乱的马蹄由远而近，希澈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果真见到一队马队在街道上策马奔驰，带起滚滚尘埃。 
「希澈，我们回去吧。」东海看看碧蓝的天空，说。 
「好。」希澈揉揉他的头发，莞尔一笑。 
「风车！！」忽闻稚嫩童声一声惊叫，小丫头的身影已经追着风车跑了向街道中央。 
东海眼见马匹越来越近，便急忙的追了上去：「小妹快回来！」 
「东海，小心。」与关切的惊呼同时，希澈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向他们奔去。 
俊秀在原地搂住了欲追上去的另外两个孩子，以防他们再添麻烦。 
枣红色宝马被突然冲出的人影惊吓，眼见就要将他们踩伤。安坐于马上的黑衣男子用力拉紧缰绳，马儿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响彻云霄。 
希澈在此时将东海扑倒，躲避马儿可能给他们带来的伤害。银色发带不知为何断开，长长的头发松散下来，就连面纱也不听话的掉在地上，再也无法遮挡绝美的容颜。 
马儿片刻之后便停了下来，男子身后士兵打扮的众人见此状纷纷下马。希澈和东海扶起吓坏了的小姑娘，希澈为她掸去身上的尘土，东海温柔的低声安慰。默契的模样更像一对爱护孩子的夫妻。 
此时便有爱拍马屁的士兵冲上来的指着他们便骂：「哪里来的大胆刁民，竟敢惊了将军的马，你们知不知道这该当何罪？若将军因此受了伤，你们这些贱民有几条命能陪？！」 
「你们混账！明明是你们...」东海终究还是年少气盛，一听别人无理取闹的肆意谩骂便立刻火冒三丈的反驳。只是他忽略了，他和希澈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又如何能与一位将军争吵理论？ 
「东海！」希澈沉声制止希澈不敬的话，转而对刚下马的黑衣男子微微欠身，低首恭敬道：「将军于城中策马疾行必定是有要事在身，我们惊了将军大驾确是不对，还望将军您大人有大量，请勿与我们这些无知百姓一般见识。」 
男子笑，带着武将特有的豪爽：「不管怎么说，在城中骑马总是不对，你们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派人去请郎中？」

第十章 

希澈瞪着大眼睛看天，也不管东海的回答，便径自轻轻的讲述起过去的种种。 
在那段最灰暗的日子，有个和他一般的少年，叫金在中。在中有着娃娃一样漂亮的面容，看起来温和无害，可他的性格确实倔强到了极致。在中是为了什么被卖进来的？希澈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被人贩子卖进来时已经有几个孩子在房间里，在中就抱膝坐在正中间，清亮的干净里透着倔强不屈的神情。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他们两个孩子相依为命，题诗作画，对弈弹琴。几年后他们长大了，渐渐明白这金碧辉煌的建筑中居住的是一群以出卖身体换生活的娼妓。他们开始反抗，开始想尽办法逃走，再一次次的被抓，然后一同经历那些惨无人道的虐待。在没有棉被的寒冬，两个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粗重的活两个人分担。后来偶然认识了有天，有了二少爷的照顾，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或许，也不能说那段时间完全的灰暗吧，至少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希澈还觉得这个如地狱一般的地方还有一丝温暖。 
最后一次逃跑，他们很幸运的逃出了城。在中牵着希澈没命的奔跑，跑进山林。希澈被地上的藤蔓绊倒，扭伤了脚。在中便背着自己躲到一处草丛里，对他说：希澈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我去把追兵引开，然后再回来接你。 
谁都想不到，那一别后，竟就天人永隔了。希澈最终还是被捉了回来，却迟迟不见在中的影子，希澈以为他已经顺利逃走，心里暗暗为他高兴，也失落于失去那个好朋友。谁知两天后他竟然听到几个护卫说起在中，说他逃到江边，说他倔强的宁可毁了自己的容貌再投江自杀也不要再回到醉梦雅阁。因为被尖利的石头划破了脸，毁了容貌的在中便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也正因此，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打捞他的尸体。从那以后，希澈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那家伙漂亮的脸蛋。 
或许，他早已化作一对枯骨，长眠于水底冰冷的泥藻之下。 
希澈记得，那一年他十三岁。 
从那次之后，希澈不再逃走，安安分分的留在了醉梦雅阁，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他拜托有天找到了在中的母亲和奶奶，请他代为照顾。有天为她们买了个四合院，定时送银子给她们，直到现在。 
东海静静的听，流着泪，尽量轻的将那些扎在关节缝隙的针逐个拔除。那些针几乎全部没入身体，而且每一针都不偏不倚的扎在骨头的缝隙间，那种痛，东海无法想象。而且，针尖呈不正常的黑色，东海知道，八成这些针是被药物浸泡过的。为的，也不外乎是加重希澈的痛苦而已。 
待一切刑具除尽，希澈已经疼得神志不清，却仍喃喃的说起在中。 
东海刚想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希澈穿上，却有一件黑色披风落在了希澈赤裸的身上。东海眯起红肿的眼睛，看见朴正洙蹲下，扶希澈起来，用披风将他裹紧。 
正洙架起希澈一侧的身体，手扶着他的腰，让他的大部分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希澈，我爹命人将你的牌子挂了起来。所以，你只有一个时辰可以休息。」 
希澈只觉得身上的每个关节都是酸胀的痛，使他想要将身上骨头全部拆下的难受。头脑里昏昏沉沉，半昏半醒之时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于是他虚弱的问朴正洙：「有天呢？他如何了？」 
正洙平淡的回答：「他被我爹捉了回去，软禁是逃不掉的。短期之内，是休想再出门了。」 
「这都是我害的...」希澈痛苦的闭起眼睛，在两人的搀扶下艰难的走向楼梯。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爹在他一出门时就派人跟在他身后。他彻夜不归，我爹怒极，今早亲自来查，结果却发现你不在房内...」朴正洙撒了个谎，其实，从下午金俊秀来时就已经有人盯着他们，他们一出醉梦雅阁时就已经被发现。只是他爹故意叫人按兵不动，等天亮后再亲自揭穿，为的，是日后光明正大的将有天软禁在家，也为了借此机会给希澈一些教训。 
希澈将头靠在朴正洙肩上，闭着眼：「能不能替我向他道歉。还有，告诉他我没事，叫他不要担心...」话说完，他身子一软便没了知觉，他身体的重量差点将朴正洙和东海一起拉下楼梯。

正洙让东海将他放上自己的背，背着他走上楼，将他放在床上。 
「东海，叫人准备洗澡水。」正洙说着掀了希澈身上的遮拦，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子，从里面到处一些绿色药液，涂抹在那些针孔上，着力轻柔的揉开。 
东海也顾不得脸上的肿痛，顾不得发昏的头脑，迷迷糊糊的听到朴正洙吩咐，便立刻去忙活了。待他张罗好洗澡水，正洙那边刚好给希澈上过药。本就不甚明显的针孔在药物的作用下快速愈合，若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只是他的脸色，依然难看的很。 
东海实在又累又难受，于是靠在贵妃榻上睡了。 
放任希澈昏睡约莫半个多时辰，正洙见浴池中的水温已经刚好，这才叫醒了希澈，要他起身沐浴更衣。 
希澈身上难受，但知道现在自己毫无选择的权利，于是只好强撑着身子滑进浴池。而且，从手腕到手肘再到肩膀，没有一个地方不痛，连抬一抬手都十分吃力。正洙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难堪，于是挽起袖子，亲自为他沐浴。 
手指轻柔的按压头皮，希澈靠闭起眼睛，安心的享受着。并不像有天一样有力中透着温柔的十指，希澈却分明的感受到了透过这双手表现出的呵护与疼惜。他笑，说：「呵，我的命真好，朴家两位少爷轮流替我沐浴。」 
「希澈，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正洙拿起白巾擦拭希澈的脊背，语气认真的说。 
希澈却摇摇头，轻道：「算了，这次连累二少爷我已经很过意不去。我不想再害你被老爷责骂。」 
「爹还要我帮他打理生意，总不会连我也关起来。我知道你疼东海，但也不能这样罔顾你自己。你受了伤，总有人会心疼的。」 
「恩，我记住了。」希澈微笑，语气是正洙太过熟悉的恭顺。 
正洙闻言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每次都是这样，把自己对他的关切都当作命令一般，丝毫不懂拒绝的接受。却也只是接受而已，从没有真的按自己说的去做过。正洙知道，希澈表面温顺，但他的骨子里却藏着一股倔强，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个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角落。或许这也是为何希澈做小倌这么久却没有沾染到一丝风尘气，依然那么纯洁美好的原因。 
只是，这样的希澈看起来叫人心疼，不止有天疼，正洙也疼。 
有天对希澈的好，好的光明正大，而正洙，则将那份关切放进了心底，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护着他。 
可惜，希澈对他似乎从不信任。莫说像对有天那样谈天说地，就连平日里说几句话都必然引起希澈恭敬的近乎虚伪的态度。 
于是，正洙只好将自己的心意隐藏得更甚。 
即便只是在有天不在时代替他为希澈疗伤止痛，正洙亦感到心满意足。 
细细的为他清洁过身体，正洙扶希澈起身，为他拭去身上的水汽，助他穿上干净的贴身衣服。希澈一直淡淡的笑着，看他照顾自己时专注的神情。 
待一切整理妥当，希澈抬手，轻轻拭去正洙额上的汗，轻轻一笑，道了声：「辛苦了。」 
正洙因他这动作僵直在原地，头脑空白的看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缓缓走回卧室。 

希澈一进卧室便笑了，东海那孩子正蜷在贵妃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通红的小脸看起来很是可怜。他艰难的取了些消肿止痛的药膏回来，坐在他身边，手指沾了药轻轻涂抹在他惨兮兮的小脸上。 
药膏清凉的感觉惊醒了本没睡熟的东海，他尽可能的睁大了肿的不成样子的眼睛看希澈，委屈的样子像极了可怜的小动物。 
希澈仍只是微笑，两手都颤抖的厉害。 
「希澈...」这样的哀伤却强装坚强的希澈让东海忍不住眼泪，他让自己靠在希澈怀里，用力的蹭了蹭。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洗了个澡之后，希澈恢复了几分力气，虽然身上还有些难受，但已经比刚刚好了些。他把药膏交给了东海，吃力的抬手摸摸东海的发，温柔的给予安慰。 
「希澈..对不起...」东海离开希澈的怀抱，低着头，边抽泣边含糊不清的说。 
希澈将药膏塞进东海手里，依旧用自己的袖子为他拭泪，笑容也还是那般温暖如春：「回房间去，洗澡上药，然后好好睡一觉。这一夜你累了，什么都不要想。明天我去看你，恩？」 
「恩。」东海乖乖的点头，胡乱抹去泪迹，站起身依依不舍的看着希澈。 
希澈仰头对他笑，看他渐渐走远才敛去了笑容。 

正洙站在浴室门口看受伤的希澈安慰东海，直到东海出了门才走出来。拿着白巾，替希澈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希澈不说话，正洙也无言。 
到希澈头发干了，正洙便拿起梳子梳理那漂亮的长头发。希澈本想说不麻烦他，可现下自己这状况怕不是逞能的时候，于是只好安静的接受了他的好意。挽起的发髻用有天送的玉钗固定好，正洙看见他太过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 
取来胭脂水粉在那张小脸上略施粉黛，就算仍显疲态，起码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些。 
「好了。」正洙又为他理了理衣领，温和的笑了，「你先休息一下，有人翻牌子的话会有人来请你。」 
希澈咬咬唇，试探的问：「能不能叫人准备些清粥小菜给东海？这两天他太累，我怕他的身子受不住。」 
「恩，放心吧，我去安排。」正洙只平淡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希澈看正洙出门，叹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心底涌出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惫。

「你...」英云为此气结，低叹一声拉过被子盖住希澈的身体，「算了，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说什么。今晚你先忍忍，一切待明天再做打算。」 
「将军...」希澈目光投降英云下身高挺的部位，那里的衣料已经被撑起了鼓鼓的一块。 
「闭眼，睡觉。」英云用手挡住他的眼睛，坐在床边顺手拭去他的汗。 
眼睛被宽厚的手掌挡住，希澈弯起嘴角轻轻笑了，心下有些动容。 
金英云，他是第一个在知道他受伤后愿意停下的客人，也是第一个以那么霸道的语气对他说出体贴的话的人。 
他对自己的好，并不像有天那样温柔中透着无奈，也没有那些许不敢违背父命的懦弱，更不似东海那样带着几分任性的孩子气。 
这个男人稳重，强势的让希澈觉得安心，透着一种能够放任自己去相信，去依靠的力量。这是第一次，希澈想要依靠什么人，或许是积蓄了太久的疲惫，又或许只是为卑微的自己寻找一个仰望阳光的理由。希澈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那个发着高烧的夜里，那个男人的存在，让他觉得格外安心。半梦半醒之间，他仍不忘告诉自己，这样懦弱的想要依靠的心情只可以在这一夜存在。 
待天明时，他便又是那个虚伪的，永远笑着的金希澈。 
希澈安稳的睡，英云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直到天明。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也说不出是心酸还是心疼。 

第二日一大早，他吩咐自己的随身侍卫去请大夫来，并让大夫乔装成侍卫模样才可进房间。 
大夫为希澈把脉的时候觉得他身体里有多处血液郁积，却找不到伤处，最后才发现了他关节处微小的几乎看不到的针孔。 
年过中年的大夫皱皱眉，叹气，「这些伤加在身上还要接客，真难为了希澈公子。」 
「他情况如何？」英云将希澈的手臂放回被子里，起身问大夫。 
大夫执起桌上的毛笔，洋洋洒洒的在宣纸上写下药方：「他这是纵欲过度造成的体虚。受了些凉，加之身上的伤又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而感染，这才病得这么重。老夫开些药，每日三次服下，不出三次便可退热。金疮药每隔两个时辰涂在伤处，过几日也自然会好。关节处的淤血不易散开，便要以一种药酒揉搓至发红，每日两次。不然每逢阴雨天气，他会全身疼痛难耐。过些时候江南雨季一到，他可要受罪了。」 
英云拿了些银两交给大夫，叮嘱道：「今日你来这里的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他的药你按时煎好，我自会安排人去取，一会我叫人送你随你回去，你将药酒交给他。」 
「老夫明白，先行告退。」 
连英云自己都不明白，不过是给希澈看病而已，为何要弄得好像做贼一样。想当年他带着先锋部队深入敌军阵营杀人放火时都没有这般小心翼翼。 
心中暗笑希澈的那些小心思，其实有他在，希澈又何须顾及朴家那个老家伙呢？ 
不过，英云不想看见那张笑脸上出现难受的神情，更不想听他说些自轻自贱的话来让自己莫名的心疼。 
所以英云只好这样迁就着他了，只要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好温柔的手掌抚着滚烫的额头，安心的感觉让自己置于冰火炼狱的身体都不再那么难受。 
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希澈醒来时已经日暮西垂。东海来过却早已被英云打发走，只剩一人坐在床边含笑看他。 
「醒了？起来喝药吧。」英云端来乌黑的药汁。希澈撑着身子想做起来，却触及了下身的伤口，疼的直皱眉。 
英云笑，一手按着他躺好，另一手把药碗送到嘴边喝下一口含在嘴里，俯身印上他的唇，将口中苦药度进去。 
希澈皱着眉咽下，似乎对这种苦涩的味道相当反感，又像是对金英云突然的体贴一时间无法反应。 
一口药才刚咽下，第二口便接踵而至。直到将整碗药液都以口喂希澈咽下，英云把碗放下，拿起一粒糖果放进希澈嘴里。 
「东海说你怕苦。先吃点甜的，一会就有人送吃的来。」英云摸摸他的额头，笑容好不温柔。 
「谢金将军...」希澈轻咳，道了声谢。 
「不必这么客套，若是昨晚我早些察觉你情况有异，也不会让你伤势加重更不会让你病成这样。」英云温和的笑着，从桌上拿了一瓶药酒，坐在希澈身旁。

英云叹口气，猛然将希澈横抱起，靠着身后大树席地而坐，让希澈坐在他的腿上。侧头看向奔跑的少年和天真孩童，希澈目光幽远的看叫英云看不懂，猜不透。他不再说话，英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东海小心翼翼的在间隙朝他们这边偷看，却几次都被英云狠狠的瞪了回去。希澈只有在他慌忙的转回目光时才淡淡笑笑，东海用眼角余光看到他如此宠溺的神情，不自觉的红了双颊。 

英云显然没有注意到希澈的异样，他只是低着头，思索着该如何向希澈道出自己的想法。 
沉默许久，英云才说：「希澈，我这才出来耽搁的太久，是时候回京了。」 
「恩。」希澈回答的很快，表面上态度淡漠的仿佛事不关己，然而，心中的激荡只有他一人知道。果然，平淡的日子持续不到天长地久，奢望的幸福也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英云要走了，自己无忧无虑的专宠生活也该到了尽头。希澈心下默默的松了口气，更有些许言不明道不清的落寞。 
对他如此的态度微微愠怒，英云沉了脸，沉默一会又觉他大概是为自己刚刚粗暴而生气，于是英云放缓了语气，尽量温柔的问他：「我想为你赎身，带你离开这里，可好？」 
「不好。」希澈身子一僵，转而立刻摇头，回答的异常坚决。 
「为什么？」英云愠怒的提高了音量，不悦的紧紧皱眉。 
「因为希澈在这地方生活惯了，哪也不想去。」希澈语气淡然，低眉顺眼的样子让英云生气的想打人。 
英云怒由心生，不禁质问：「即便是那个姓朴的以后还会像这才一样欺负你？你也要留下？」 
希澈乖乖的点头，温顺无害的表象下隐隐藏着一股宁死不屈的倔强。 
「金希澈！！」英云忽然的高声怒吼，惊得远处的东海停下脚步，担忧的看向希澈。 
希澈叹了口气，腰腹上强有力的手臂勒得他生疼。他心知英云为他的话而生气了，只得无奈的笑着，道：「将军...希澈真的不愿离开，别逼我好不好？将军回京之后若还记得希澈，我们可以书信联络，若是将军不忙了，可以到这儿来看看希澈。我们依旧可以谈天说地夜夜笙歌，这样不好么？」 
「不好。希澈，我不愿把你留下，想到别人欺负你，我心里便会难受。」 
「没有人欺负希澈。这次受罚是因为我坏了规矩，与人无怨。」 
「我不想让别人碰你。希澈，我想我喜欢上你了。你随我走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金将军的喜欢，希澈无福消受。将军的好意希澈心领了，这赎身之事，还是作罢吧。」 
「除非你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否则休想让我轻易放手。」 
希澈望着在阳光下跑跳的东海，久久移不开目光。思索良久，他叹口气，语气悲戚：「将军的喜欢，能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待到某日希澈容颜不再，将军身边依旧会有年轻貌美的男子女子出现，而希澈，必然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希澈不求荣华富贵，只愿平淡一生，纵是孤独终老。与将军走了，或许能得一时半日的锦衣玉食，以后呢？对不起，辜负了将军的好意，但希澈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不信我？」英云发狠一样紧紧搂着希澈，沉声，不满的问。 
「不是不想，是不敢。请将军放过希澈吧。」希澈说完，挣扎着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迈步走向嬉闹的孩子们，接过东海手上的细线，仰头看雄鹰状风筝翱翔天空。 
只剩下英云坐在原地看他们，眼中布满阴霾。 

时至傍晚，英云将孩子们送回了小院，带着希澈和东海回了醉梦雅阁。 
这段时间英云一直阴沉着脸，好像谁都欠他几万两银子。他不再时时搂着希澈，目光也不再追随着他。希澈低着头，安分跟在英云后面，也一直不曾开口。 
过于阴郁的气氛让东海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情更加难受，他怕，怕希澈惹恼了英云，怕再次见到希澈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偷偷上前握着希澈的手，有些凉，心却暖了。东海抬头，看见希澈安慰的浅笑。

第十四章 

就在东海暗自庆幸英云终于离开，而自己也将要和希澈重归两人安稳的生活时。 
他的梦想，彻底被英云打碎了。 
英云将要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朴老板的耳朵里，饯行宴，必不可少。 
时间，便定在了第二日晚上。 
江南一带各地官员齐聚于此，朴老板将醉梦雅阁停业一日，专程招待这些达官显贵。所有小倌尽出，厨房忙活的热火朝天。各式精致的菜肴端进厢房，窖中美酒亦无所剩余的分别送上酒桌。酒香，菜香，在吵杂的院落理飘飘荡荡。 
就连东海也换了衣服，梳妆打扮一番前去陪酒。 
不同的是，这次出席的不止有朴老板、朴正洙，更有在家禁足已久的朴有天。 
有天今日身穿一袭银白色长衫，柔顺的黑色长发以同色发带束着，不俗的衣衫衬着出众的相貌，使有天看起来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一进门便看见一身红装的希澈，他笑，异常温柔。 
从那日被父亲捉回家，每日几个护卫守着，不分黑白，连逃都逃不出去。这段日子，有天担忧的度日如年。 
哥哥对那日的描述轻描淡写，但有天知道，爹不会轻易放过希澈的。今日再见希澈，与上次分别时隔将近一月，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变化。还是那样耀眼的红衣，还是那般沉静如水的目光，还是往昔令人痴迷的绝美脸庞。看似与以往无异，而有天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希澈身上有些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不同，有天也说不清。 
希澈看着有天的神情，温柔的笑了，用目光告诉他不必担心。 
英云明显感受到二人之间不寻常的目光交流，他扯扯希澈的衣袖，希澈低头，看见他面无表情的俊脸。 
有天神色自若的走到自己座位前，落了座。丝毫不在意英云敌意的目光。 
环形的圆桌，英云的左边是希澈，右边是东海。有天坐在希澈正对面，倒也方便了他肆无忌惮的注视希澈，一解连日来磨人的相思之苦。 
主客均已到其，寒暄之后便开宴。 
在场人大多官职在身，饭桌上阿谀奉承之声此起彼伏，谁也不愿得罪了金英云这样的大人物。席间朴老板要希澈抚琴助兴，希澈自是不能拒绝，便跪坐在不远处矮桌旁，燃起淡雅檀香。深吸一口气，纤细白皙的手指跃然弦上，悠扬轻快的乐音便从指尖倾泻而出。 
有天看着希澈专注的神情，眼底尽是激赏与骄傲。英云恰巧看见有天这样的目光，一时间心中风起云涌闪过无数念头。有天与英云的目光相撞鱼空中，他谦和的浅浅一笑，对英云微微颔首，风度翩翩的同时竟显得霸气十足。 
东海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显得有些紧张。他想看希澈，却被英云挡住了视线，于是只好照着希澈以前教的，小心翼翼伺候，生怕出了丝毫纰漏。 
希澈低头暗笑。今日东海穿着水蓝色的袍子，少年纤瘦的身体被衣物遮挡的严严实实。没有可以裸露的娇媚，却羞涩的另有一番风情。希澈已经看到在场的一些官员或明目张胆或暗暗偷看东海清秀的容貌。或许等金英云走了之后就该开始带着东海接客了吧，应该介绍几位人好性子又温柔的客人给东海，这样可以让他慢慢适应醉梦雅阁的生活吧，希澈弹着琴仍不忘胡思乱想。 

一曲终了，希澈微微欠身行礼，在掌声中款款走回自己座位。 
才一落座便觉得有人捏了捏他的手，抬眼，他看见金英云笑得异常奸诈。甚至来不及深想他笑容中包含的意义，希澈便看到英云眯起眼睛笑着，说：「朴老板，我还有一事相求。」 
朴老板手握酒杯，眼角堆起的纹路夹杂着商人势利的谄媚：「金将军尽管吩咐就是。」 
「我要为希澈赎身，明日带他一起离开。」英云喝了口酒，轻轻吐出的一句话让很多人变了脸色。例如金希澈，例如朴有天，例如李东海，还有朴正洙。 
「将军...?」希澈万没想到英云有此一招，他诧异的看英云，不可置信的惊呼。 
英云眯着眼睛笑，凑到希澈耳边低声道：「我话已出口，此时再难收回。有什么事，等我们单独时再说。」 
这一句话，表明了这个男人志在必得的决心，希澈明显感觉到话中包含的霸道，心顿时冷了一大半。英云选在此时说这件事，不是和任何人商量，而是通知。事已至此，绝无转圜之地。希澈当然不会傻傻的期盼朴老板为了他而拒绝金英云，这是绝不可能的。

当然，或许留下希澈可以在近几年里换来不少银两，但他的利用价值总有一天会用尽。再说，朴老板一直视有天对希澈的感情为眼中钉肉中刺，若到日后有天真的娶了希澈，他未必能阻止。与其到时烦恼，倒不如现下送英云一个顺水人情，攀上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靠山，对日后有天的仕途也必定有百利而无一害。孰轻孰重，不问便知。 
转瞬间，各种利害关系便在脑中闪过一遍，只见朴老爷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既然将军喜欢，希澈这人将军带走就是了。」 
「爹！！」有天忍无可忍，这一声包含滔滔怒气。 
「二少爷...」希澈怕有天控制不住情绪将事情闹大，于是唤了一声。这一声音量不大，却奇异的强压下有天满腔怒气。他将头转向一边，不愿再看父亲难掩丑恶的谄媚嘴脸。 
有天伤痛的神情希澈看在眼中，忽觉得心痛。或许，他离开对于有天来说是有好处的吧。起码免除了有天日后为了自己与父亲反目成仇的必要。若是英云暗中相助，有天日后必定一帆风顺，若是如此，希澈的离去也是有些价值的吧。 
只是，希澈不甘。不甘自己的反对被英云当作耳旁风，不甘于自己终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生，难逃被当作玩物送人的命运。心里觉得委屈，希澈眼里染上一片水汽迷蒙。 
有天抬头看希澈，正见他如此自怨自艾的凄然神情。心中痛，有天此刻只想狠狠将他拥进怀中好好保护，再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心念一转，有天想到了此时唯一的对策，他冷然开口，对英云道：「金将军，我有些事想与希澈单独说，不知将军可否给个方便？」 
英云看看有天，再看看身旁的希澈，笑了。摸着希澈的头，表现出极致的宠爱：「去吧。希澈去和二公子道个别，明日一别，日后想再见怕是难了。」 
希澈低着头，站起身，对英云施了一礼。走向门口的步伐已有些虚浮，大不如初时稳健。 
路过东海身边，少年死死攥住他的衣袖，红着眼睛仰头看他，失神的大眼睛里溢满水光。他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怎么办？怎么办...东海慌乱了，满心满脑中想的都是希澈将要离开的事实。 
对视一瞬，希澈已经感觉到了东海的难过，东海的痛，他感同身受，可是现在似乎安抚有天的情绪更为重要。东海和他一样，不论如何不甘都只能藏在心里。而有天不同，他的身份地位允许他明明白白的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就算最终结果不会因此而改变，但至少他有闹得天翻地覆的资本。希澈咬咬牙低声一叹，捏捏东海的肩膀，抽出被他攥着的袖子，移步随有天出了门。 
有天用力将雕花木门甩上。抓着希澈的手腕大步走进他的房间，一进门便走向衣柜，从中拿出几件衣服放在方布上裹成包袱。 
希澈看着有天面无表情的忙，轻轻走上前，从后抱住有天的腰，他说：「有天，你别这样。」 
翻身抱住希澈纤瘦的身子，有天低叹一声，抚着他柔顺的黑发，轻声道：「希澈你听着，天涯海角，只要有你，不论到哪里，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认了。可能暂时要委屈你，不过，很快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摇头，希澈的话，有些哀怨更有些气恼有天不顾后果的愠怒：「你说的倒是简单。金英云是何等人？想抓我们易如反掌。我们，能逃到何处？而且，他对我的占有欲正盛，我们一走必定会激怒他，到时你爹、你哥都会受到无端的牵连，这些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或许有些卑鄙，但希澈心里并不排斥有天带他离开。毕竟已经熟识这么多年，纵然没有爱意，哪怕平凡一生也总好过日后下场凄凉。只是，英云已经当中向朴老板要了他，现在话收不回，若出了差池，他必定颜面受损，以英云的性情，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有天和希澈若真逃了，势必会牵连到很多人，希澈不想有人因自己而受苦，所以只好忍下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冲动。 
有天此刻根本无暇顾及那些，或者是他也不愿再去想以后，现在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不想让希澈就这样从自己身边离开。听见希澈自暴自弃的质问，有天觉得胸口压着块大石头，让他疼的难受：「那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若要我为朴家放弃你，我做不到，你叫我怎么办？你为会朴家着想，为什么不替我想想？不为你自己打算？金英云真爱你吗？他能宠你到什么时候？以后你怎么办？你不该以一时富贵换终生痛苦！」 
听到有天这样说，希澈心里本有的委屈霎时爆发出来，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你以为我没想过？你以为我愿意和他走？这一走，我一生便再无安宁之日，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有选择的权利么？纵然我千万不甘，又如何？会是什么结果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是不是？」 
很久，没见过希澈的泪了，从在中死后不管多苦都不见流泪的希澈，竟然在自己怀里痛哭失声。心疼，胸口似被重锤击中，疼到近乎麻木。有天难过的放柔了语气，红着眼睛轻声哄他：「别哭...希澈，对不起我语气太重。听我的，跟我走，不管到哪，我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希澈却只还是抽泣着摇头：「不能走，有天，你放手好不好？我不想断你前程，更不想你全家因我受累。我不想那样，有天，接受这样的安排吧。我们此生无缘，来世再见。」 
有天恼怒的堵住希澈的唇，发狠一样用力亲吻，希澈身子微微发颤，苍白的脸色因呼吸困难而通红一片。一吻终了，有天温柔的为他拭泪，心疼的薄责：「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接受也不准你接受，跟我走，什么都不要担心，就算天塌下来有我保护你，别怕。」 
希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折腾的没有一点招架之力。他的彷徨无奈全都藏在心里，此刻不止要面对有天和英云两方的压力，还要顾虑着东海的感受，他忽觉得心力交瘁了。希澈疲惫之极时再无力量强装笑言，在有天怀里痛哭失声。 
有天抱着希澈，不时亲吻他的发，等到他的情绪渐渐稳定。开窗看向楼下，似乎有些士兵模样的人在巷中巡逻，有天皱眉，背起包袱牵着希澈的手，走向大门，欲从醉梦雅阁的后门离去。希澈依然沉浸在疲惫中，被逆来顺受的思想指引着，低着头木偶样麻木的被有天牵着，迈开沉重的脚步。 
雕花镂空木门打开，希澈无端的感受到一阵寒意，抬起头，他红肿的眼睛看到一张刚毅的，面无表情的脸。

第十五章 

「你们，想去哪？」英云双手环胸，嘴角的弧度似在嘲讽他们的不自量力。 
有天将希澈护在身后，毫不畏惧的迎上英云冷硬的目光，握着希澈的手更紧一些。 
跟在英云身后的朴老爷一见有天如此，顿时怒火高涨。倒是跟在后面的正洙，在无人注意时温温柔柔的笑了，深深的梨涡看起来甜美可人。 
英云犀利的目光越过有天直视到自己身上，希澈低着头，英云看不见他的表情。 
「将军，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苦把不爱你的希澈绑在身边？」 
「你又不是希澈，你怎么知道希澈不爱我？」英云嗤笑，伸手抓着希澈的手臂将他扯到自己和有天之间，看似温柔的笑：「希澈，如果你想和朴少爷走的话，我不拦你。我要你自己选择。」 
「我...」希澈看看英云再看有天，低头不语。 
英云勾起希澈的下巴，威胁的表情被希澈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他说：「希澈...你好好想清楚，想要和家道中落的朴家二少爷在一起，还是随我回京，衣食无忧的过日子？」 
希澈听见英云这么说，心头一紧。「家道中落」这四个字已说明了，只要希澈随有天走，那么下一刻他必定会对付朴家。 
他这一句话惹得朴老爷胆战心惊，再看有天异常坚决，希澈沉默不语，英云胜券在握。朴老爷沉便再也不住气，张口便骂：「金希澈你这贱人！你究竟要耽误有天到何时候？」 
「闭嘴。」英云恶狠狠一吼，一切又归于平静。 
希澈低着头，有天担忧的捏捏他柔若无骨的手，生怕他在英云的威胁下说出让自己难过的决定。 
察觉到被自己紧握的手有挣脱的意图，有天猛地将希澈拉进怀里，以单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抽出自己靴子里防身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英云脖子上。 
英云面色未变的朝有天笑，仿佛不信他会伤自己分毫。 
「朴有天你这逆子！快把匕首放下！」这一下几乎让朴老爷吓破了胆，此时再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能战战兢兢的看着。幸好在场的只有五个人，还可能把事情压下去，但如果伤了金英云，他们全家所有人的命都不够让金英云消气的。 
似乎是察觉了父亲的窘迫，有天微微笑了，看着自己的父亲说：「今日踏出醉梦雅阁的门，我便再也不是朴家人，日后你要怎么对付朴家都与我无关。」 
「你考虑清楚了？离开后就再也没有退路。」英云一扬眉，嘲讽的问。 
有天点头，无比坚定：「是，所以劳烦将军送我们出门。」 
「希澈我们走。」话说完，有天拦着希澈的腰便要挟持着英云往外走。 
希澈如梦初醒，猛力挣开，悲痛的低吼：「朴有天，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 
「希澈！！我们先离开，其他事我们以后再说。」有天心下一凉，想再抱住希澈，却被他躲开了。 
「我对你并无爱意，本想以后再对你说明，可是现在...对不起，你没有必要为了我放弃一切。你我相识十年，如今缘分已尽，也该各奔东西了。」希澈低着头，无助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希澈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知道你怕朴家受人为难，可是这些与你无关。你不要说这些谎话来让我伤心，不要用这种方法赶走我。」 
「我，没有骗你，今日之言，句句肺腑。」 
英云得意的笑，趁有天出神之机夺过匕首，反手将其打昏。有天只觉得脖子一疼，眼前一黑，之后便没了知觉。 
希澈张开双臂稳稳接住有天倒下的身体，含泪的求助目光投向正洙。正洙会意，上前扶着有天毫无知觉的身体。 
「将军，犬儿无知，多有得罪，请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朴老爷立刻趁机代有天道歉，希望朴家可以逃过这一劫。 
「都下去吧。」英云挥挥手，拉着希澈回房间，关了门。 

希澈低头抹去眼角泪痕，不敢直视英云的目光。 
倒是英云抚着希澈的头发，笑着问：「和我长相思守，让你如此不甘？若我刚刚不来，你就打算和朴有天私奔了？」 
「能不能带着东海一起离开？」纵然知道结果，希澈还是不死心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现在最让希澈放不下的就是那个倔强而单纯的少年，前几天还说喜欢自己，不知道没有自己该怎么活下去的东海，想不到这么快就面对分离。

第十六章 

回京的路走得异常慢，每到一个城镇,英云都会带希澈到处走走看看，体会当地风土人情，权当替韩庚体察民情。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被大批大批送到希澈面前，他知道，英云想要给他全部最好的东西。希澈通常只是微笑，行礼道谢然后叫人把东西收了，便再也不动其分毫。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也不愿把钱财放在心上。对于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来说，纵然禁锢他的是金鸟笼，也改变不了它被囚禁的事实。 
希澈喜欢坐在马车里看窗外倒退的风景，微微清风吹在脸上，没有冬日的清冷也没有盛夏的燥热，温暖却清新。 
偶然在某个客栈的木床上翻云覆雨之后，英云昏然而睡，希澈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在中，想起有天，想起东海。 
想他们是否过的安好，想他们曾对自己的温柔，包容或依赖。 
然后抬头看英云，透过安睡的容颜，希澈仿佛看到他温柔的微笑。 
指尖偶尔轻轻划过英云的额头，眉角，含笑的唇边，硬朗的线条总是透出一种孩子气的光彩。 
希澈看着，会不经意的微笑起来。 
有一次英云闭着眼，捉住希澈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啄啃咬，然后告诉他：“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而后英云霸道的拥抱，紧紧得嘞得希澈几乎不能呼吸，将自己用力塞进心底的力道。 
会心一笑，希澈乖巧的任英云紧紧抱着，缓缓睡去。 

其实，英云有很多事情是希澈不知道的，这点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希澈没有追问，英云也无意严明。 
一场瓢泼大雨迫使英云提前结束了缓慢的行程，因为那天太过潮湿的空气使得希澈难受异常。被朴家伤害过的身体，就算有英云为他上药按摩化开淤血，却还是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痊愈。阴天时希澈已经很难受，当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时他只觉得身上酸楚的不像是自己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胀。 
面无血色紧咬下唇的希澈吓坏了英云，英云上前抱他，发觉他全身都剧烈颤抖，额头上不断向下淌着冷汗。英云立刻下令叫人以最快速度赶回了京城。因为京中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有最好的药材。 

京城将军府，高门大院，门口一对石狮生动威猛，门上金匾光彩耀目，使得整座庄园看起来肃穆庄严。 
希澈站在门前，竟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英云依旧霸道的拦着他的腰，毫不迟疑的将他往高大木门中带去。 
希澈温顺的随着他的脚步走近深深庭院，不久后便见到了英云的结发妻，杜凌薇。 
女人身姿娇小，唇红齿白，容貌可人，与英云站在一起倒是如天造地设一般十分般配。杜凌薇的爷爷乃是当朝宰相，辅佐君王有功，这杜凌薇又深得爷爷欢心，她仰慕金英云征战沙场相貌英俊身手不凡，便缠着爷爷要嫁英云为妻。那杜家宰相自是乐意之极，经过几番游说终于使英云大张旗鼓的迎娶了这位美娇娘。 
但杜凌薇性情娇纵，为人又不够温和体贴。战时英云常年在外，夫妻二人聚少离多，也并无冲突。但闲时英云常住将军府，夫妻二人的摩擦便是接连不断。英云碍着杜家的势力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四处游山玩水，只剩下杜凌薇一人独守空闺，已是满腹委屈，英云这次出门更带回了比她更加美貌的希澈，这叫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更何况金希澈还是个男子。 
许是她太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又或是刻意的下马威。穿金戴银的少妇人似乎并没有将希澈放在眼里，对他颔首行礼全然视而不见。 
英云才不管她，简单吩咐了两句之后便带着希澈到一早叫下人整理好的厢房去。 
将军府的厢房，并不比醉梦雅阁华美，室内所有摆设都显得普通而实用。英云揽着希澈，小心翼翼的像生怕弄伤了他一样。 
希澈笑，告诉他不必这样，他身上早已不难受了。 
英云撇撇嘴，只道了三个字：我害怕。 
这一声包含多少情愫希澈无从知晓，但他知道自己面前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在面对生死时都毫无畏惧，却在此时那么平淡的道出害怕二字。说希澈没有动容是假的，那种淡淡的温暖已经在希澈心里如水波一般荡开，化出层层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