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时光荏苒，一转眼之间，五年而过。
一处僻静的山谷中，立着一座小茅屋，屋内的床前立着一个面容白皙俊美的年轻男子，一袭紫衣，邪肆冷冽，只有那双墨黑的眼里是水一般快要溢出的柔情。
他望着床上一袭水绿色衣衫，逐渐恢复生机与灵气的女子，更是毫不犹豫的将自身修为渡与她体内。额上渗出细腻的冷汗，他无暇去擦，浑身如同灵魂撕裂的痛苦，他一声不吭，只差一点了，就差一点！
终于，他一声闷哼，踉跄跪地，血从他苍白的嘴角流淌出。他匆匆擦去，向床上的女子望去。有几点灵光从遥远的虚空中飘来，没入她的眉心。
一瞬间，她手中的合欢铃发出金色的光芒，清脆的铃声更是回响在整个屋子里。
秦无炎握紧了双手，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十年苦修，于古书中寻找复生之法。五年筹备，逆天改命。“碧瑶……醒来吧！”他轻声唤道。
终于，床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纤长的睫毛眨动，如同蝴蝶的羽翼。那双眼睛更是如同黑夜里的璀璨的星辰，灵动如水。
秦无炎激动的看着她，终于……终于醒了。
她的视线转向她，墨黑的眼眸里划过讶异，而他也在她的视线落到他脸上时，收敛了所有的表情。
“你醒了？”他淡淡的问道。
“秦无炎？”碧瑶坐起身子，“怎么是你？”
他挑了一下眉头，“为什么不能是我？”这话虽然带着讽刺，可是他垂在身侧的手却忍不住紧握成拳。她是不希望看到他的吧？又或者她希望看到的还是张小凡吧？
“这是什么地方？”碧瑶皱了皱眉头，不知是什么情绪，“小凡呢？”
果然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张小凡。他垂了垂视线，掩盖住眸间的失落，淡淡道:“他在青云。”但又怕她担心，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平安快乐。”
碧瑶抬了一下眼睛，盯着他，“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爹呢？”
秦无炎沉默片刻，“你真的想知道？”
“快告诉我！”她有些急切的看着他，因为她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十五年前你舍命抵挡诛仙剑，救了张小凡，也阻止了正魔大战，张小凡因痛失你，一念成魔，化身魔教血公子，鬼厉，十年间跋涉千山万水只为寻找让你复生之法。五年前，鬼王布四灵血阵再攻青云，狐岐山崩塌，我带你离开了。而鬼王他……”话到这里，他仔细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一向轻而易举洞察人心的他，此刻竟看不懂她脸上的表情，他继续说了下去，“被重回正道的张小凡以诛仙剑杀之，鬼王宗覆灭！”
直到他说完，碧瑶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是她的手却紧紧的抓住了衣服，“秦无炎，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秦无炎笑了，笑的邪肆冷血，“骗你？在张小凡杀了你爹的那一刻我就没有骗你的必要了了，因为那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若你不信，待你身体恢复，我带你去找青龙和幽姬，他们都会告诉你真相。”
碧瑶脸上的淡定终于崩塌了，眼里浮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听到他说张小凡为她所做的一切时，她心里是极为开心的，可是到底还是明白的，张小凡是永远放不下他心中的正道的。他真的杀了她爹吗？那个这世上最最疼爱她的人？
秦无炎看着她眼里的痛苦之色，心中如同万箭穿心，他是真的舍不得她再受任何的一点伤害了，可是这样的痛苦终有一天还是会来临的。

碧瑶站在狐岐山上，看着昔日的鬼王宗派，如今已是断壁残垣，落叶成堆。
“爹，幽姨，青龙大哥……”她忍不住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推开了大门，可是那破败的木门大概是时间太长了，一个不稳就向她砸来。碧瑶反应迟了一下，急忙用伤心花去挡。眼看那木门在眼前被轰的粉碎，心里又是一阵凄凉。原来天大地大，她已没了家。
“小凡，你在哪？”她悲伤的唤道。
暗处的身影听闻此声，视线垂下，掩盖了眸间的失落，都到了此时，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杀父仇人！
前方水绿色的身影，转身离开，看那方向，是青云山。叹了口气，忍下心头的痛，他悄悄跟上了她。
碧瑶走了好久才来到青云山下的草庙村，她记得张小凡和她说过，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她其实一直都很想来看一眼，因为这里是她们命运发生交集的地方。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如狐岐山一般的断壁残垣，却不想这里不知为何炊烟袅袅，隐隐约约还有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夹杂着清脆的铃声传来。
碧瑶走了进去，四处望着，这里很热闹，还有一种家的感觉。忽然间，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她身上。
“哎呦……”小男孩揉着屁股看着她，“哪里来的漂亮姐姐？”
碧瑶急忙扶起小男孩，“有没有摔疼？”
小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模样，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充满灵气，仿佛天上的童子一般。他眨着眼睛笑眯眯的拉着碧瑶的手，“姐姐，你和我娘亲一样好看！”
“小鬼！”碧瑶捏了捏他的脸，“这么小就知道贫嘴！”
“嘻嘻！”小男孩蹦蹦跳跳，“姐姐，你从哪里来？”
“从……狐岐山。”她道。
小男孩挠挠脑袋，“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来找人。”碧瑶笑了一下。
“我帮姐姐吧。”小男孩拍着胸脯道。“这里的人我都认识。”
“你这小鬼有这么厉害吗？”
“当然！”小男孩一掐腰，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瑶愣了一下，忽然觉得他的眉宇似乎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而心中突然划过一抹奇怪的感觉。“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嘟嘟嘴，“我不叫小鬼，我叫张小鼎！”
“你姓张？”碧瑶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的看着他，“那你认识……张小凡吗？”
“当然！”小男孩一笑，“他是我爹！”
碧瑶愣愣的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真的和小凡很像。可是，小凡怎么会有儿子呢？
“你认识我爹，那是不是也认识我娘啊？”
碧瑶的脸色已经失了血色，她怔怔的问道:“你娘……是谁？”
“陆雪琪。”他道。
陆雪琪？竟然是陆雪琪！张小凡，你为何要负我？
“姐姐？”小男孩见她神色不对，摇了摇她的手，“你怎么了？”
碧瑶忍下心里的痛，勉强的笑着，“你带我去见你爹好不好？”
小男孩眨眨眼睛，“好啊！”

看起来不是怎么华贵的小小庭院在烟火的渲染下，泛着家的温暖。门前的小红灯笼，仿佛天河尽头的指明灯，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小男孩带着她走进那扇木门，高高兴兴的冲着屋里喊道:“爹！”
碧瑶停住了脚步，她的视线落到屋檐下被一条水绿色的丝带系起的铃铛，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却又有些欣慰，他还是记得她的。
“爹，你快出来，有个姐姐要见你！”
“小鼎，是谁要见你爹？”温柔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碧瑶顺着声音望去，正是陆雪琪那张绝美的容颜。十五年的时光里，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是已经嫁作人妇的她，身上又多了一分成熟的韵味。素白衣衫，遮不住她的绝世芳华。清冷孤高如她，终是为了他洗手做羹汤吗？
陆雪琪也看到了她，下一刻，她的眼里是浓浓的震惊。“你……”
“雪琪”，温和的声音响起，“是谁要见我？”
碧瑶身形一僵，怔然看着那个从陆雪琪身后走出来的男子，粗布罗衣，身姿挺拔，依旧是记忆里和善的面容，可是眉宇间的那股傻气再也不见了。小凡，她的小凡。
“小凡……”她颤抖着唤道。
张小凡身形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门口的身影，水绿色的衣衫，姣美的脸颜，他心中尘封了多年的眷恋。她……回来了？
合欢铃依旧挂在她的腰间，可是为何噬血珠没了反应。
“碧瑶……”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她身边，想要伸手去触碰梦里熟悉的容颜，可是她却退了一步。
“小凡，是你……杀了我爹吗？”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她只要他亲口告诉她。
张小凡愣了，这一天还是来了。闭上眼，泪水滑落大地。他曾相信她死了，可是却把她埋在了心底，期盼她有一天会回来。可是到底是他杀了她爹，回来的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正魔殊途。”碧瑶凄凉一笑，“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对不起，碧瑶。”他深深看着她，“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
身后，陆雪琪一惊，“小凡？！”
小男孩则是一脸迷茫，他不知道为什么爹娘的表情那么奇怪，还有那个漂亮姐姐，她为什么哭了？
“呵呵……”碧瑶笑的满眼伤悲，她怔然退后，“要你的命？或许我就不该醒过来……呃！”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心仿佛刀刻一般，痛不欲生。他是她以命换命之人，亲手杀了他，如何能做到？
“碧瑶！”张小凡看着她嘴角刺眼的红色大吃一惊，想要走过去看看她怎么了。可是未及走到她面前，一个紫色的身影就已经把她揽在了怀里。“秦无炎？！你还活着？！”
“你很意外？”话虽是对着他说，可是他却看都没看他，而是仔细的打量着怀里几近昏厥的人，垂下的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张小凡皱眉看着他。
“找她。”他淡淡道。
“是你救了她？”张小凡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早就知道秦无炎在乎碧瑶，只是偏偏他总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怀有目的小人，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他是为了什么了。有那么一刻，他是感激过他的。因为在他的好兄弟们全都站在他面前误解他阻拦他时，只有他是站在他身边的。感激一个自己曾经的所讨厌的人，多么可笑，可是在感受到了他对碧瑶的真心时，在看到他为了帮他几次受伤时，他无法怨他了。甚至他现在也是感激的，因为他活救了她。
“张小凡”，他还是没看他，“如果她允许，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话落，他身形一闪，带着碧瑶离开。
张小凡想要去追，可是身后的声音让他顿住了脚步。
“小凡，你要去找她吗？”陆雪琪神色有些哀伤。
“爹。”小男孩跑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那个姐姐是谁啊？”
“我出去走走。”张小凡轻声道。话落，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陆雪琪握住了小男孩的手，看着那个悲怆的背影，她知道他需要时间，她也知道他会回来的。

碧瑶醒来的时候，秦无炎正靠在床头睡的深沉，她愣了一下，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不忍吵醒他。想要逆天改命破解痴情咒的代价，岂是那么简单？她从来没有想过，世人眼中阴险毒辣的毒公子会这样不惜一切来救她。
下山这几日，她听到了很多的消息，长生堂覆灭，合欢派退隐，万毒门销声匿迹，想不到鬼王宗一倒，圣教已不复存在。
她的幽姨和青龙大哥呢？是否得偿所愿，一世安然？
她轻轻下床，视线落到屋中时，颇有些诧异，这好像是她曾经的房间。推开门走出去，眼前的一切亦如记忆里的模样。小池木桥，风帘翠幕，还有大片火红的蝴蝶花。
小池对面的那颗桃花树，又开满了雪白的花。她缓缓走过去，伸手抚过那粗糙的树干，雪白的花落了她一身。
悠扬的笛声在她身后响起，依旧是记忆里苍凉哀怨的样子。她记得那时她忘记了他是谁，还很友好的与他谈笑风生。
落花飞扬，她言笑晏晏，“想不到天资过人，心高气傲的毒公子竟然也会伤春悲秋！”
一晃十五年流逝而去，这一幕再次重现，莫非天意弄人？可是景色回的去，曾经的一切却再也回不去了。
“你身体尚且虚弱，切不可过度悲伤。”秦无炎收起笛子淡淡道。
碧瑶即使没有回头，却也感受到了他温柔的目光。想想，这世上第一个说要护她一世周全的人，是他。
当年的她不肯承认他的真心，用他心怀目的欺骗自己，可是如今她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他的心境已经变了。不再心高气傲，不再处处算计，一曲笛声，淡漠如水，却有着更深的哀伤和执着。
“你一直跟着我？”她问道。
“是。”他淡淡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没有为什么。”他掩饰掉眉间划过的伤痛，她本是那样肆意洒脱，天真烂漫的一个人，真的不该承担那么多的痛楚。
“幽姨和青龙大哥呢？”
“我已经联系不上他们了。”他道。
碧瑶神色一紧，转身看着他，“他们出事了吗？”
秦无炎摇头，“鬼王宗覆灭后，他们都走了。当时我带着你离开，对于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直到后来，才打听到一些消息。”秦无炎说到这里，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哀伤，不忍再说下去。
碧瑶垂了视线，低声道:“你的师门呢？”
“弃了。”他的语气淡的不能再淡。
碧瑶愣了一下，她知道他对于毒神的感情如同她对于她爹的感情，可是为了她，连他最尊敬的师父都可以弃之不顾吗？为什么小凡不能这样对她？为了他的师门，不肯和她走。直到她死，他才肯明白？
看着她神色悲切起来，秦无炎上前一步，递给一颗药丸，“你身体虚弱，别再想了，把药吃了。待你身体恢复后，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碧瑶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药，听话的吃了下去。
秦无炎笑了一下，“这个院子是你曾经住的地方，我已经收拾好了，等过几天，我会把外面也收拾好。好了，你回去休息吧。”他转身向外走去，这个院子是他的命运发生改变的地方，有着他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所以再苦再累，也会收拾干净，还她一个家。
“秦无炎。”碧瑶唤道。“谢谢你。”
他没有回头，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只要她可以平安快乐的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这日，秦无炎正在炼药，忽然听得门外响起了清脆的铃声。他愣了一下，合欢铃响了，难道是张小凡来了吗？
思至此处，他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愤恨，羡慕，失落，却又害怕。恨他张小凡数次伤她，羡慕他们之间超越生死的爱情，对于碧瑶不属于他的失落，对于她最终离去的害怕。
他想，若是张小凡能够抛弃一切一心一意对待碧瑶，他会选择祝福，可是张小凡的秉性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怎么会抛妻弃子与他人双宿双飞，纵使那个人是他曾经最爱的人？
那他来这里，岂不是又一次要伤了碧瑶的心？想到这里，他也无心炼什么药了，急忙向外走去，连打翻了的名贵药材都顾不上。
他只想着，若张小凡让她伤心，他定要一剑劈了他。可是他推门而去看到的却是碧瑶坐在桥头一脸无聊的模样，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有些疑惑，“你怎么了？”他的脸上还挂着少见的惊慌，这令她十分好奇，什么事能让他惊慌？
见此，秦无炎松了一口气，恢复自然，缓步走过来，一袭紫衣风中飘扬，白皙俊美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没什么？”
碧瑶自是不信的，歪头看着他，“你刚才为什么慌慌张张的？”
秦无炎笑而不语，他若说他是担心她，她会相信吗？
碧瑶笑了一下，“你是听见了合欢铃的声音吧？”
秦无炎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他来了？”
碧瑶摇头，神色如常，“在挡诛仙剑的那一刻，合欢铃和嗜血珠就已经断了感应。”否则，为何她上次出现在草庙村时，张小凡什么也没感应到？
秦无炎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去找青龙大哥和幽姨。”
“我陪你吧。”他道。“也不知青龙现在如何了？”
“我青龙大哥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眉宇间的自豪之色，秦无炎心情轻松了许多，既然她不提张小凡，那他何必讨她烦恼？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他从怀里拿出之前炼好的丹药递给她，“再吃几次药，你的身体就会完全恢复了。”
碧瑶看着那黑乎乎的药丸，皱了皱眉头，不情愿的接过吞了下去，“你不仅做东西难吃，炼的药也那么难吃。”
秦无炎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药哪有好吃的？”
碧瑶不说话，摆弄着手里的铃铛。秦无炎垂眸看着她，满眼温柔。风带着落花洒在他们身畔，但见得公子如玉，举世无双，美人如花，倾国倾城。

秦无炎以为张小凡不会来，可是他到底还是来了。粗布罗衣，手里却握着噬魂。
“怎么？你是来替你的青云铲除我们的吗？”他冷笑道。
张小凡平静的看着他，“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秦无炎神色一冷，“你觉得你伤她伤的还不够深吗？”
张小凡眼中划过一丝失落，“请你让我见她一面。”
见她？秦无炎回头望去，她想不想见张小凡他并不知道，所以他没有资格拦着他。可是他又心有不甘，若张小凡再次让她伤心，她到底还能不能承受住？
回过头，他淡漠的看着他，“跟我来吧。”他在赌，赌他可以守护好她。
秦无炎带着张小凡进去，可是他却是不需要他的带领，轻车熟路的仿佛这里是他的家一样。所以到最后反而像是张小凡带领他进去一样，不过他也没在意，云淡风轻的跟着他走了进去。
碧瑶正那颗桃花树下逗着兔子玩，那是他前日下山归来之时带回来的。之所以是说是他带回来的，是因为那雪白的小兔子一点都不怕他，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边，还咬着他的衣角玩耍。
见它可爱，秦无炎只好把它带了回来。谁知它见了碧瑶跟就跟见了胡萝卜似的，围着她蹦蹦跳跳。碧瑶也是十分欢喜，睡觉都抱着它。
他没再向前走，而是倚在一根柱子上，安安静静的看着碧瑶。
“秦无炎。”她的开口让他一愣，“你看它还是喜欢我多一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张小凡，张小凡神色有些失落。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碧瑶道。
“碧瑶……”张小凡唤道。
熟悉的声音让她心神一颤，她站起身，回头看着身后的人，默然看了他许久，才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我……”
“你什么？”碧瑶挑眉，“想不到曾是鬼王宗副宗主的血公子鬼厉重回正道后还是这般呆头呆脑的模样。”
张小凡愣了一下，“碧瑶，你还怪我吗？”
“怪你？”碧瑶淡淡道，“你连普智和道玄都能原谅，我又如何去执着？”
张小凡神色黯然，“你还是怪了我。”
“张小凡，看到你平安幸福就已是我心中最大的满足，你不必再介怀了。而我也知道，你不会抛弃你家，所以我不会再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走了，我对你的感情已经随着诛仙剑落下的那一刻，在阎罗地狱里一起尘封了。你回去吧。”碧瑶淡淡的说道。
“碧瑶，你……真的放下了吗？”张小凡心中有些闷闷的，可是那又怎样？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在那个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或许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碧瑶浅笑，拿下腰间的合欢铃，“金铃清脆噬血误，一生只为痴情诉。你看”，她晃了晃，“它们之间已经没了感应，我们的缘分已经终止了。你的妻儿还在等你，回去吧。”
张小凡的心痛了一下，“那你以后要去哪？”
“我要去找青龙大哥和幽姨，然后云游四海。”
张小凡回头看了一眼秦无炎，“和他一起吗？”
碧瑶也看了一眼，小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那里，两人玩的正欢。面对张小凡别有深意的问题，她淡然道:“青龙大哥也是他的亲人。”
所以就是和他一起了？听到这句话的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即使心中所想不同，但是终是一个失落，一个高兴。
“碧瑶”，张小凡笑了，很真诚的笑了，“只要你能够开心快乐，平平安安，我祝福你。”这也是他曾经最大的心愿，既然她已经放下，既然他不能够给她想要的一切，那便成全彼此吧。
“好啊！”碧瑶笑颜如花，一如他记忆里古灵精怪的模样。
岁月静好，此间少年两相安，从此天各一方，带着彼此的祝福畅活一世。

眼看着张小凡的背影消失不见，秦无炎才抱着兔子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把兔子放到地上。但是小兔子大概是不满意他就这样把它扔在地上，咬着他的衣摆使劲扯。于是他那一袭干净飘逸的紫衣，华丽丽的多了几个窟窿。
秦无炎抽了一下眼角，伸出手揪住兔子的耳朵，把它拎了起来，“你再淘气，我把你烤了吃！”
小兔子大概听懂了他的话，蹬蹬腿，可怜巴巴的看向碧瑶。
碧瑶笑笑，摆弄着兔子的小短腿，“没关系，你使劲咬，他不敢的。”
秦无炎无奈的笑笑，“这兔子和你一样淘气。”
“这叫活泼！”碧瑶抱过兔子，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你决定就好！”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宠溺。
“我不会，还是你来吧。”
“那就叫‘淘气’吧。”秦无炎笑道。
“它哪里淘气了？”碧瑶嘀咕了一句，可是心里还是认同他的说法的，这只兔子确实比她还淘。“听见了吗？”她把兔子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喂它吃胡萝卜，“你叫‘淘气’。”
小兔子耸耸耳朵，乖乖的啃着胡萝卜。
秦无炎从怀里拿出一颗药，递给她，“把它吃了吧。”
碧瑶苦着脸接过，“还要吃啊？”
“嗯。”秦无炎不容置疑的点头。
碧瑶只好扔到嘴里，本已经做好了要苦出眼泪的准备，结果那药竟然一点都不苦，还带着桂花的香气，像糖一般。碧瑶眨眨眼睛，仔细回味了一番，疑惑的看着他，“我吃的是药？”
秦无炎点头，“是药。不过我用一种草抵消了它的苦味，然后加了桂花。”
碧瑶笑道:“还有没有了？”
“明天给你。”秦无炎笑了一下，她这模样就像是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
“好吧。”碧瑶点头。
“我的灵鸟传来信息，青龙出现过蛮荒神殿，过几日我们去找他吧？”
“真的？”碧瑶一喜，“那有没有幽姨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怕她难过，他急忙安慰道。
“嗯。”碧瑶点头。
“那你在这玩，我去给你做吃的。”秦无炎笑道。
“好。”她回答。
秦无炎转身向厨房走去，碧瑶望着他的背影，转头对小兔子说道:“淘气，我觉得这个讨厌的家伙没那么讨厌了。”
小兔子看看她，把胡萝卜嚼的“嘎嘣”响。

等我一分钟！

碧瑶没有去过总坛，所以对于圣教的感情是复杂的，她既尊崇它的神圣，又悲哀它的残忍。
神圣之处在于它的宗旨给予了无数教众存活的信仰，悲哀之处在于那里只有一种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她记得秦无炎说过，总坛荒无人烟，可吃的寥寥，大家为了活下去，总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如今，圣教不复，总坛应该更是荒无人烟了吧？不知有着圣母明王神像的蛮荒神殿，是否如往昔般神圣不可侵犯？
秦无炎担心她长时间御术行走身体会吃不消，所以行一段距离就要让她停下来休息一下，但是她很执拗，一点都不肯示弱。直到行到晌午，肚子饿了，才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是琅琊山的山脚，要去蛮荒总坛需翻过这座山，再行上两日。
二人停在山脚下休息，除却琅琊山，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峰如同一副水墨画，近处的溪流淙淙流淌出欢乐的乐章，林中时不时传来鸟儿空灵悠远的叫声。
秦无炎在溪流里抓了两条鱼，升起火堆，认真的烤着。白皙如玉的脸庞，认真的神色，仿佛在雕琢着世间的珍品。
碧瑶坐在旁边，拖着下巴看着他的侧脸，人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好像就是为他写的。由于要去蛮荒神殿，她并没有把淘气带上，而是将它留在了狐岐山。她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把它烤了吃。所以，没了淘气在她身边，她倒是颇有些无聊，只是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秦无炎把烤好的鱼递给她时，见她望自己望得出神，颇有些不解，“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碧瑶一愣，尴尬的收回视线，伸手接过他烤好的鱼，闻了一下，道:“想不到你做东西难吃，鱼烤的倒是挺香的！”
秦无炎笑笑，没有说话，手里拿着树枝，摆弄着眼前的火堆。橘红色的火光映着他漂亮的眼睛，折射出凡尘烟火的温暖，他的眼神异常柔和。
“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总坛啊？”碧瑶问道。
“翻过这座山，还需两日。”秦无炎道。“我们今夜要在这山中过夜了，琅琊山猛兽众多，我们需得小心。”
“你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毒公子，还怕一些猛兽？”碧瑶打趣道。她手中有伤心花和合欢铃两样法宝，秦无炎手中有控妖笛和斩相思，区区猛兽岂在话下？她不知道的是，秦无炎为了救她，一身修为到现在只恢复了一半，若是只有他自己，这条命没了也就没了，可是有她，他担心自己保护不好她。人的心底一旦有了牵挂的人，便是分毫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不过秦无炎也不打算告诉她，只不过是让她徒增困扰罢了。微笑着回了一句，“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碧瑶点点头，继续啃着手里的鱼。半晌，她看着秦无炎，“你怎么不吃啊？”
秦无炎笑道:“怕你吃不饱。”
他这是在说她太能吃了？碧瑶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闷声继续啃鱼。秦无炎看着她可爱无比的模样，伸出手蹭了一下她的嘴角，“小心鱼刺。”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两人皆是一愣，随后各自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秦无炎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手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了一下唇角。

再等我一分钟！

是夜，秦无炎和碧瑶行至琅琊山涧之间，前不见尽头，后不见来路，却偏偏遇到了麻烦。一群衣着打扮粗犷却又单一的老少男子，一个个手持大刀拦下了他们。
秦无炎有些头疼，打劫也好，要命也罢，为什么偏偏赶在黑夜里？碧瑶可是需要好好休息的，被他们一搅和，她还怎么休息？
心里不满，不过他面上倒没有表现出来，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有事？”
“废话！”为首的络腮胡大汉没好气的看着他，“不知道这琅琊山是爷爷的地盘吗？”
“不知道。”秦无炎面无表情。
那络腮胡大汉一怒，“看你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架子倒挺大。”
“我问你有事吗？”秦无炎淡淡的看着他。
“想过这琅琊山就得按爷爷的规矩来。”络腮胡大汉道。
秦无炎勾了勾嘴角，“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过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走了。”
碧瑶在一旁没有说话，秦无炎这话说的够狂，但是丝毫不见杀气，原来时光真的能把一个人改变。
“你这小白脸儿的命，爷爷今天要定了。不过你身旁的那个小姑娘……嘿嘿”，络腮胡笑的一脸猥琐，“倒是可以考虑放过。”
秦无炎面色一冷，转头看了一眼碧瑶，见她脸色也不好看，低声道:“这些人占山为王，手上怕是沾了不少鲜血，怎么处置，你来决定？”
闻言，碧瑶颇有些意外，他以为他就算不杀他们，也会狠狠教训他们一番，谁知他竟然问她怎么做？
想了想，这些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若放了他们必定会残害更多的人。但她从来都不是嗜杀之人，终究是不忍心结果了他们。犹豫了一番，对秦无炎道:“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任他们自生自灭吧。”
秦无炎没说什么，亮出控妖笛，一曲摄魂曲吹出，召来大量的毒物猛兽，渐渐向他们靠近。那些人本来趾高气昂的，见如此多的猛兽靠近，不由得慌了。
那络腮胡大汉见到秦无炎手中的笛子，神色有些异常，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一变，“毒……”可是他还没说出口，一只长着大喙的鸟就向他冲了过去，他只好把话咽了下去，慌张抵挡那鸟。
秦无炎没理会那络腮胡大汉奇怪的眼神，转头对碧瑶道:“看来是休息不成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碧瑶点点头，“嗯。”
于是二人未再理会那些人，继续向前走去。可是这一刻的心软，会让宿命的齿轮发生怎样的改变？

两个人连夜赶路，终于在天亮时分，出了琅琊山。早晨薄雾弥漫，空气中水汽比较重，有些微凉的感觉。
秦无炎怕她吃不消，拉她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捡了一些树枝，用内力烘干，点了个火堆给她取暖。
“饿了吧？”他问道。
碧瑶揉揉酸痛的腿，摇了摇头，刚才的一幕她都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心再麻烦他了。
秦无炎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递到她面前，“这是我之前给你炼的补药，吃了吧。”
碧瑶伸手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眼睛一亮，“桂花味儿的？”
秦无炎点点头，“等我们再向前走走，我去帮你找吃的。”
“你自己都不知道饿的吗？”碧瑶低声问道。
“习惯了。”他淡淡一笑。
碧瑶刚想说话，却皱了皱眉头站起身看向她们刚才走过的地方，隐约的好像有一股杀气袭来。
秦无炎也感受到了，迅速移到她身前，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模糊的前方。杀气并不强烈，只是他有些意外，这股杀气似乎很熟悉。
“阁下既然来了，就没有必要藏头露尾了吧？”秦无炎语气淡漠，迎风而立，墨黑的长发伴着一袭紫衣在空中飘拂，有种妖异的美。
“江湖上失踪了五年的毒公子想不到还是一如既往地运筹帷幄！”冰冷的声音自林中传来，似乎还带着一丝怨恨。
秦无炎的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这个声音像是……
“师弟，好久不见啊！”薄雾走出一个身影，一身暗红长袍，衣摆处是黑色的条纹，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股沉重的煞气。冰冷的眼神，嘶哑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阴柔，却是狠毒无比。
秦无炎勾了一下唇角，带着那么一点邪魅，“原来是师兄！”那人正是他的同门师兄，吸血老妖。整个万毒门里，最希望他死的人。
秦无炎此刻心中是有些意外的，五年前兽神大战之时，听闻他和那百毒子都死在了兽神的爪下，想不到竟然还活着！
“师弟五年前不知所踪，想必身上的蛊毒是解了，竟连师父逝世都不管？今日这一见面，又对同门狠下杀手，莫不是为了你身后的小丫头？”吸血老妖的语气里带着嘲讽，视线落到碧瑶身上时微微一顿，随后眯了眯眼睛，“原来是昔日鬼王宗大小姐，师弟，这鬼王宗都不复存在了，你还护着她有何用？莫不是将那婚约当了真？”
秦无炎神色一冷，他对碧瑶的感情岂是这冷血无情的怪物所能懂的？方才听得他的话，稍加思索，便知晓了刚才拦着他们的人是万毒门的弟子，难怪见他使用控妖笛会露出那般复杂之色。
秦无炎心中有些凄凉，想不到昔日令正魔两派皆忌惮的万毒门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不过这一切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被毒神折磨了那么多年，已经还清了，他现在只想守护在心爱的姑娘身边，再不管正魔的恩怨纠纷。
看了一眼吸血老妖，他淡淡道:“师兄还有事吗？”
“师弟这是要走？”
“要走。”他道。
“去哪？”吸血老妖的目光里闪出嗜血的杀气。
“与你无关。”秦无炎冷了语气，他才不认为这吸血老妖会那么轻易的放他们走，所以没有必要与他客气。
“师弟还是和以前一样目中无人，我这做师兄的应该替师父管教一番。”说着，手中亮出法宝，攻向秦无炎。
秦无炎勾了勾嘴角，拔出腰间的斩相思，身形一跃，与那吸血老妖斗在一起。
碧瑶看的胆战心惊，那吸血老妖招招狠毒，对准要害，分明就是想要秦无炎的命！而秦无炎的步伐虽然灵活，却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吸血老妖冷笑道:“师弟自小天资过人，修为精湛，怎么现在看来如此虚弱？难不成是为了救她？”
秦无炎笑了一下，“对付你，足够了！”手中斩相思凌厉的挥去，强大的剑气波及周遭的树木，倒塌的“嘎吱”声不断响起。
吸血老妖的那一番话也落在碧瑶耳中，她看着秦无炎明显硬撑的神色，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这人……为何对她这般好？
那吸血老妖显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要袖手旁观，伤心花对准吸血老妖打出，突如其来的强大灵力使他重创。分神间，面前的两人已不见了身影。
他眼中划过阴狠，“秦无炎，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