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詹姆斯篇】
01.
我第一次看见格雷特的时候,魁北克下着点小雪。我坐在咖啡厅临街的位置上,街上车辆都把速度放慢,要是雪再大一点,所有带着轮子的交通工具都得向铲雪车俯首称臣。
咖啡馆的玻璃门连着风铃,风铃一响我就抬头去看。莫伊拉给我发了搭档的资料,所以她刚走进咖啡馆我就认出她了,我看着她径直走了过来,问我:“请问你是詹姆斯·詹森先生吗?”
我说是,我们互相确认了身份。她是个中国人,名字太奇怪了我记不住,我就叫她的英文名字算了。格雷特是格林童话里偷吃烤鸡的女仆。
呃,其实我想说我有点失望,我以为中国女人都是超级大美女,但是搭档小姐并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她只是勉强清秀干净,而且在我看来她太古板了。她浑身上下的衣着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还戴着黑框眼镜,不化妆,穿很男性化的高筒靴子。她还没吃午饭,于是就在咖啡馆里解决,吃掉提拉米苏和摩卡的动作干脆利落,只是在尝到好吃的食物之后面部神态柔和了一点。
我在桌子底下给莫伊拉发短信抱怨,她直接一个电话call过来骂我:“要什么大美女?你整天除了跟女孩子调情还干点什么?别抱怨了,格雷特可能比你还厉害呢。”
怎么可能。我想,然后挂掉电话。
02.
我把格雷特带到我家别墅的时候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老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闻声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说:“哦,詹姆斯的朋友对吗?欢迎到来,你的房间在厨房对面。”
我拉住正准备道谢的格雷特:“不不不,是二楼第二间,我帮你把行李搬过去。”
好吧其实她没什么行李,就一个登山包而已。
把格雷特安顿好我就跑去跟老爸算账:“我说了她是同事,同事!!”
老爸淡定地拿起遥控器转台:“哦,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她住在你的房间里。”
“不要以偏概全,兄弟。”我在沙发上坐好,抢来遥控器看荒野求生,顺口问了一句:“妈妈在哪里?”
“她去夏威夷旅游了,外卖单放在桌上。”
于是我去问格雷特她想吃什么,她坐在床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移过来的时候眼镜反射了一片白光:“我可以做饭的,如果你不介意。”
“当然不!”我精神一振,“跑一趟超市吧。”
于是我们去了超市,最后我们吃到了正宗的中国菜。老爸这家伙吃得高兴还跟格雷特说我小时候的糗事,她原本是一副认真吃饭的样子,过了一阵子就绷不住笑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说话。”我说。
“中国人吃饭的时候通常都不说话。”格雷特说。
“但我见到的很多中国人都不是。”
格雷特耸耸肩:“那是他们的事。 ”
03.
格雷特被分做我的搭档,是因为我们研究的课题比较相似,我们合计着一起写报告。我看了她的草稿:“写得不错。”
她回一句:“多谢夸奖,你的也很好。”
“高材生?”我问道。
她摇摇头:“高中毕业。”
我不太相信:“你在开玩笑吗?毕业之后呢?”
她的答案吓了我一跳:“参军,然后驻军阿富汗,再加入BSAA。”
很快就有个要和BSAA一起做的研讨会,怪不得把她分过来。
“Cool。”我说。
“No。”她摇摇头,“Not at all。”
“那也很厉害。”
“后勤人员而已。”
后来我们一起去了研讨会,会场上她遇见两个中国人,一男一女,然后她跑过去抱了他们。
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讨论我不知道的过去,说着说着突然沉默下来。那个女人把手伸进格雷特的领口,手指勾出两根银色项链,一根系着两块狗牌,一根系着一把史密斯威森熊爪。
格雷特很怕冷,她总是穿高领的衣服,我从来都不知道她还带着项链,很显然这不是普通女孩子会戴的项链,而且绝对不是首饰。
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04.
说到格雷特,我真的不得不提她的衣着,我已经放弃教导她了。
她的衣服总是黑白灰,总是黑白灰,我让她去弄些漂亮的衣服,她不去。研讨会快要开始,我给自己选了黑色西装,而她穿的是Terra Save的制服,没什么问题但是……太不搭配了。
“你该穿裙子,然后化妆,然后穿高跟鞋。”
“不。”她说。
“你是女孩子!”我朝她喊。
“难道我现在不是?”她挑起眉毛看我。
“你得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难道我现在没有?”
我点头:“没有。”
“你说了不算。”她耸肩,抱着电脑看生活大爆炸,笑得像个疯子一样。
由于着装实在是让我看不过眼,所以研讨会里的报告是我来做,资料课件最后并排两个名字,我的是英文名字,她的是两个方块字,汉语,我记不住读音的那两个字,她的名字。
研讨会结束之后我去找她,她站在门外接电话,那时她笑得确实像个女人了:“搜查屋子?那不是警察该做的事情吗?你重操旧业了?”
似乎是在和朋友说话,她还提到我:“工作和搭档都不错,一个男孩子,挺帅的。”
我沾沾自喜了一阵子,她突然不说话了,再过了一阵子,她说:“我不想只是填饱你们的肚子,我想成为你们的眼睛。”
看来是在BSAA的朋友。
我问过格雷特她为什么要加入TerraSave,她毫不避讳:“我太弱,BSAA太多顾忌。”
我加入Terra Save,是为了找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又有点意义的生活。而格雷特,我想她已经找到了。
05.
研讨会开在芝加哥,五大湖岸的风雪冷的刺骨,格雷特把大半张脸都用骷髅图案的黑色面罩裹住,围着围巾,冷得连眼珠子都懒得动,只在我找路边美女要电话号码的时候翻个白眼。
“你这么无聊的人是没有男人喜欢的。”我说。
“拜托,詹姆斯,只有这样我才能避开那些像你一样的罗密欧。”她又冲我翻白眼。
“哦,多谢你的夸奖,亲爱的朱丽叶。”我说,“你还是没有人喜欢,说不定你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你呢,是这样吗?你有男朋友吗格雷特?”
“多谢你的关心,我不需要。”
鹰风吹得有点厉害了,我们登上开往加拿大的船。我们住的房间是双人房,其实我有点尴尬,我有提出和她分开来,但格雷特并不介意。
寒冷的夜晚总让人半梦半醒,我伸手去摸床头柜放着的手机,结果在黑暗中手背碰到旁边的玻璃杯,玻璃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我正想着完了要把格雷特吵醒了,只是我没想到不只是吵醒而已。
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她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突然睁开,然后她整个人都坐了起来,然后张皇而凶狠地环视四周。我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眼里是空的,耳根处沾着被汗湿透了的头发。她的手伸进了枕头底下,她并不漂亮的手指搭在在某个黑色的东西上面,是手枪。
06.
“啊,吓到你了吗?对不起。”
第二天我跟格雷特说起的时候她尴尬地笑了一下。
“PTSD,有点复发了。”她说。
后来她不在的时候我给莫伊拉打电话:“格雷特有精神病?”
“去你的精神病,她已经康复了,别用那种口气说话。”莫伊拉听起来有点生气。
“喂,你可没告诉过我。虽然我并不介意但是你是打算瞒着我吧?如果不是晚上她发病我还不知道。”
电话那头莫伊拉低声骂了句什么:“有什么奇怪的,参加过战争的人很多都有战后创伤后遗症,如果你和她滚到床上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几块疤。”
我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后勤人员吗?”
“去年她作为向导和炊事员跟着BSAA远东分部一个特种小队一起行动,结果你也知道了,那是史上最惨烈的生化战争。”
我有点发愣,我还以为她的PTSD是在阿富汗服役的时候留下的。不过想想也对,美军的后勤人员又能留下多大的精神创伤?
07.
最后我还是没把好奇心忍住,幸好格雷特并不介意。
“就是,嗯——听到汽车鸣笛和特别大的声音就觉得有人在开枪,看到强光就觉得是炸弹爆炸,听到人群喧哗就觉得有丧尸来了,看到血和肉就想吐。”格雷特说话的时候正一边看生活大爆炸一边吃薯片,播放美剧的笔记本放在她腿上,她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治好了呗,昨晚是意外。我做噩梦了。”她咔嚓咔嚓地咀嚼薯片,屏幕上谢尔顿把车子开上了大厦二楼。
我点点头,正想说话,突然门发出沉重的撞击声。我愣住了,格雷特已经扔了电脑和薯片,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小巧的手枪。
我从猫眼里往外看,然后对她说:“两个男人在打架。”
她皱了皱眉头,一把拧开门把手:“可以请你们安静一点,并且文明一点吗?”
打架的两个人被她突然出现的呵斥搞得愣住了,格雷特趁机扭过头去:“我的美剧还没按暂停呢。”
我无奈地反手去关门,不料门一下子被人推开,然后我的后脑就狠狠地挨了一下。
失去意识之前我忍不住说了个粗话。
格雷特那个蠢货的手枪没有上膛——
08.
醒来的时候我还是迷迷糊糊的后脑一阵疼。
鼻尖萦绕着腐败木头的气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我睁开眼睛。
老式电视,起了毛边的沙发,旧钢琴,墙上贴着老旧剥落的碎花墙纸,还有积了厚厚灰尘的桌子。
一间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