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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间情组诗》(《那些年》五改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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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就像人们至今在思考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把自己丢到一个循环往复的疑问里,人们嘲笑追着自己的尾巴一圈圈跑动的狗,可自己保不准也是那样。我认为因和果是可以倒置的,可以先有果再有因。比如我和李荃一疏远了,而我才意识到我喜欢她。
高考,高考。在后来一次次的同学聚会中我知道了李荃一的去向是央美,虽远却常常有耳闻的学校。我去了遥远的美国,大洋彼岸的美国,陌生的美国。
再四年,我出校园时已是二十二岁。我推辞了亲朋的好意,和来了美国的蘑菇一起开公司。我大学里学的是金融,开公司时我的这一特长也被利用起来,一叠叠报表堆在办公桌上摇摇欲坠。
我去了十来个国家,和那里的不同人打交道,渐渐地掌握了许多外语。生意渐渐有声有色,我和蘑菇最开心的是每个月的十五号,那是结算收支的日子。我看见收入那一栏的绿色条形图越来越高。这是父母和亲朋所期许的成功,不是么?弟弟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总是有赞扬和羡慕的成分,常常说等他大学毕业就来和我一起经营。我含笑听他雄心壮志的话语,鼓励他,一次次支持他。我二十七了。已经有沉稳如深井的样子了。
李荃一的请帖于我,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她也二十七了呀,不小了,已经不是当初撸串刷题起哄嬉笑的时候了,已经该谈婚论嫁了。
我定了机票,临行前一天晚上还在桌前处理事务。蘑菇凑过来端详那文件,须臾就放弃了。他咬着棒棒糖,说:“你还真去呀?”
“肯定得去。”我头也不抬,“毕竟那么多年的老同学了,而且人家肯给我这个面子,总不能拂她的好意。”
“别在中国流连忘返不肯回来了就好,这里没了你还真不行。”蘑菇栽到床上躺下,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
“滚。”我字正腔圆,丢给他一个MP3,“帮我下点歌,飞机上听。”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1-31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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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上了飞机,向纽约做一个短暂的告别。我插上耳机,传来的是当年同学人人都会的,亲切得有几分俗气的《那些年》。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
    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最后回首才发现,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
    蘑菇的手机铃声一直是这个,被我嫌弃过好几次恶俗。但他只是嘿嘿笑。
    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乘务员推开了餐车。我撑开眼皮,迎接我的却不是难吃的飞机餐,而是刺耳的警报与飞机的失重。我觉得我是看见了那只飞鸟的,它向飞机笔直地飞来,我是看见它了的。人们开始尖叫,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跟着人流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走去。如果我死在这里了怎么办呢?我突然惊惶起来,我想起来了,我的遗书上漏了一条,我希望在我死后,亲朋好友会用雏菊来祭奠我。可是怎么办呢?我该嘱咐谁呢?我拉过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在她耳边含混地说:“雏菊……”
    机长的声音响起,压抑着绝望——机舱破了。我们连迫降的机会都不会有,飞机笔直地下坠,钢铁在嘎嘎作响,飞机即将解体。
    我听见风猛地从那个缝隙里灌入,似是冬将军率着千军万马横冲直撞。乘客在尖叫和痛哭。我前所未有地平静,似乎这是我的理所当然。
    飞机被气流撕扯成碎片。据说人临死前,记忆会如走马灯般一幕幕浮现。我看见我父母我弟弟,看见蘑菇和姜瀚,看见了好多好多人。他们笑着向我打招呼。
    最后我看见了李荃一。她在我记忆里还是那么多年前的模样,短短的马尾,带着英勇的剑眉,眉眼弯弯,笑意盎然。
    我还看见了漫天星辰。这是个极美的夜晚。
    MP3已经坏了,我在心底将它唱了下去。
    那天晚上满天星星,平行时空下的约定。再一次相遇,我会紧紧抱着你。
    紧紧抱着你。
    我抱住了那个走马灯的幻影。她是温暖的,和常人一样。渐渐地她变得灼人,我知道那是我下坠时与气流的摩擦。
    但我再也不会松手了。
    我最终也没有流连忘返在中国。我坠入了浩瀚的太平洋,隔着我和她的太平洋。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1-31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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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存】
      我挂了李荃一的电话钻进车里,发动机的嗡鸣给寂静的车库增加了一点声响。我出医院时看了表,十点半了,李荃一居然还没有休息。我驶出车库,转角处有一个圆形的凸镜子,我抬头望去,看见自己汽车的尾灯被拖得很长。
      这样的日子数不胜数。起床,坐办公室,剖尸体,吃饭,开会,回家。我百无聊赖时最大的消遣就是写写东西。曾经给自己起一堆笔名的日子已经不再,寥寥几本书脊上只有王君遥三字,简单得寂寞。我却是不甘寂寞的,于是我又在闲暇时写了篇小说,题目叫那些年,跟那首人人都能哼上两句的歌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在写这个故事的开头的时候它们忽然窜入脑海。
      除了徐莜和我,没人知道这个故事的原型是李荃一和徐子筠——因为他们都没看过。很少见,这故事我起不到一丝发表的念头,文艺点说,它像是一篇悼文,对象是曾经。它与宝玉给晴雯的又不同,像是一个旁观者的笔调,悼念他人的曾经。然而这似乎依旧有些不合理的,因为我不仅是一个旁观者,更是一个推动者,是文章里的环境描写,虽然不甚夺目,但一点点变动都可能将正件事情推向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我悼的只是他们么?我迟疑片刻,而后又坚决地回答。不只是。许是早慧又孤僻的缘故,我离感情这个东西从来都很遥远,不敢回应也不敢追寻。但他们是真真实实发生在身边的故事,给我前面那么多年的感情方面暗色绽开了一朵昙花——纵然转瞬即逝,纵然非我所栽,但也是第一次让我瞧见它的美好,栽培的欢欣,与辞别的流着泪的笑。我不会忘记,我也必须纪念。
      所以我这样写下了它,唯一纠结的就是结尾。给一个真实的结尾太绝望,给一个虚假的结尾又压根不必要。所以我把它放到一边,继续该干啥干啥,像等待救小猪的方法的夏洛一样,我也静静坐在自己的网上,等待灵感像小飞虫似的粘在上面让我摘取。
      我把目光从厚厚的书本上移开,又打开电脑修改前面的内容。有一个情节我记得很深刻,因为我并未做任何改动,那是真实的一幕。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7-01-31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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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午后,夏天的午后,六月一日的午后。我和李荃一从食堂走出来,她忽然跟我说起了miss这个词的全部中文意思。她笑:“诶你知道不,它有个意思是‘发觉某人不在身边’诶,你说虐不虐!”
        那时的我沉默两秒:“你是在解读那个笔记本上的字么?”
        她也沉默两秒,点了点头。
        “算了吧。”我拍拍她,“不值得。这样一个让你费尽心思又思前想后的人,不值得。”
        李荃一不说话。
        就像长城义不容辞地阻挡着蒙古骑兵一样,我达达的马蹄和大红色的战旗就这样被她随手一挡。
        还有什么是比吃一天更好的促进感情的方法呢?我们去了美食街。深圳没有什么出名的食物,但那条街上的店是天南海北的人开的。我们从鸭血米线吃到锅盔和煎饺,从披萨鸡翅到意大利冰淇淋,烧烤串儿与果汁奶茶白开水齐飞。
        心里和胃里,总有一个是要满的。
        我们对某些事绝口不提,仿佛那就是年少的一次小小别扭,闹完了什么都好了,还有好多衣服要买好多东西要吃好多照片要拍好多路要走。
        她以前就是孩子心性极浓的,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我打电话个徐子筠汇报,在他接通的瞬间改变了主意。“你给我打过来,国际电话贵。”我掐了电话,他真的打了过来,我就一五一十地说,带着戏谑。我盼望他失落期待他后悔——为着补偿曾经。他只是沉默了一下,说,嘿老王同志,你啥时候来美国玩呀,我请你看《乱世佳人》。我说你有毛病吧,我在哪不能看,还不如你来中国,我们去成都吃麻辣火锅,比这些实用得多。
        他没说话。我沉默半晌忽然想起来,说,这不是污荃当初推荐的么?我和她还在各种网站上找资源看呢。
        徐子筠幽幽地说是啊,现在美国有一个很厉害的剧团要演话剧来着。
        我一怔,“你原先不会是想约污荃吧?”我犹疑。他给了一个含混的回答:“或许吧。”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7-01-31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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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没有去美国。那个出国交流的机会我选择了日本,和美国隔着一个太平洋,看似宽广,但任何东西都能轻易将它跨过。但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当事人强装漫不经心,搞得我和徐莜像是兢兢业业搜寻证据的律师或者刑警或者法医,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把这个案子卸下伪装让它真真实实地袒露,就差高声发誓“我们永不眠”。我在飞机上又看了一遍费雯·丽演的《乱世佳人》,不长,在落地前就看完了。我向空姐要了一杯咖啡,难喝得不行,于是我把它放到一边,扭头看窗外的蓬松的云。旁边的是个英音浓重的英国人,在读一本厚厚的书——《飘》。
          我好像明白了徐子筠的心情。你是斯嘉丽,你真的是斯嘉丽,可我不是白瑞德。
          人生最可怕的就是忘记。曾经感动过的事情会变淡,深刻的记忆会消失,刻骨铭心肝肠寸断的离别也会被抛到脑后。我在一个有些冷的初冬忽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我的那只猫了。
          那是我在街边捡的猫,堪堪养了半年。它有奶黄色的毛,是只温和的小公猫,听话,乖巧,那些为自家猫的性格的烦恼我从来也没有经历过。
          但生命总是脆弱的,更何况是一只猫的生命。从发病到离开只用了十几个小时。我曾经想过要不要把它做成标本,但这个念头马上又被我否决:我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去让它永恒。它永远地活在我心里不是吗?
          但是一年后它就变淡了。然后我猛然和它一起变淡的还有很多东西。外公的离去造成的伤疤已经愈合了,面对当年仿佛有深仇大恨的同事也能微笑问好。我曾经视若珍宝的由前男友送的项链现在随随便便地躺在抽屉里,某个已经恢复健康的病人给我寄的明信片,我曾经那么感动,在那么多个辛苦的夜里给过我动力,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被我拿起来阅读过了。
          现在我坐在地上,面前摊开的是我自己的一本毕业纪念册。徐子筠写下来的东西,历历在目。
          徐子筠死了。空难。他的遗体回了他的老家深圳——他是少有的深圳本地人。明天,也就是周六,是他的葬礼。
          我要想起婚礼上的一幕。我看着李荃一从教堂另一端走向新郎,越走越快,每一步都是一个响亮的吻。
          我想起李荃一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三号。徐子筠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号。他们以几乎重合的轨道在时空中旅行。
          李荃一七岁时,徐子筠也是七岁。
          李荃一十七岁时,徐子筠也是十七岁。
          李荃一二十七岁时,徐子筠也是二十七岁。
          但李荃一二十八岁时,徐子筠还是二十七岁。再往后,李荃一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时,徐子筠还是二十七岁,永远都是二十七岁。徐子筠的时间停止了,李荃一还要走下去。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7-01-31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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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们在李荃一家里翻阅徐子筠的日记直到深夜。晚上我和徐莜留宿在李荃一家,我们仨一起睡一张大床。
            李荃一拿出安眠药,在手心倒了三片。我记得李荃一以前因为家庭问题有过一段时间的神经衰弱,可能是那时留下的药。我按住她的手:“两片,只能吃两片。”
            “两片我睡不着,两片早就没用了。”李荃一疲倦地摇摇头。
            “睡不着就数羊啊,”我放柔了声音,拉着李荃一躺倒床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李荃一在被子底下蜷缩起来,被子微微地抖动着,我分明听见了一声啜泣。徐莜在李荃一右边,她小心地坐了起来,担心地看着我。我故意避开她的目光,手轻轻地拍在被子上,像抚慰痛苦的小猫,“……五十一只羊,五十二只羊,五十三只羊……”被子上出现了水渍,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沿我的眼眶滑落。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7-01-31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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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继续。李荃一不会忘记的,徐莜也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
              后来我和徐弋洋约着去成都玩,两个二十七八的人在宽窄巷子撸串喝啤酒。一间间酒吧里不同的歌手唱着不同的歌,这厢含情脉脉那厢撕心裂肺,歌声此起彼伏地诠释着热闹。一个妇人来我们桌旁兜售东西,我抬头一看,是一串串的玉兰花,清香四溢。我和徐弋洋一人两块钱买了一大串挂在包上。
              我想,我们大概就是花吧,但李荃一是竹,坚定执著,坦然自若。
              不过所有这些,都是漫长岁月里的,闲暇絮语罢了。
              也许铜镜终有一日会绿成翡翠,铁罐也会锈出桃花。这就是时间的美好了。然后人就长大了,然后潇洒地挥手和过去告别。
              人长大了就是要和这个世界和解的。然后去深沉又热烈地爱这个世界。
              爱与时间是世间最伟大的东西。时间给予人去爱的能力,时间令人可以去感受和思考爱的美好,时间亦给予人从爱中找到自己所有的勇气,微笑着直面所有的悲伤、困惑、惊愕、委屈以及恐惧。最终,这些令人沉痛的情绪被伟大的爱与时间混合,逐渐地演变成生在这世间的原因和真相,以及自己看开了所有的安宁与爱所能给予的勇气。在世人眼中这是最悲壮的诀别,不由分说。
              爱来过了,时间仍要继续。奈良街头的冰淇淋贩售车贴着大幅的海报,上面印着的五彩缤纷的冰淇淋口味会随着时间改变,而那个老头儿会渐渐老去,然后有一天再也无法工作。广州的大街上仍然灯火通明,人们在春夏秋冬里走过那一盏盏灯下,或许会有和我一样的人对着它们身上一圈圈缠绕的细细的绿色藤蔓而驻足凝望。在湖南常德,我的家乡,该开的夜宵店还是要开,该骂的街永远要骂,大减价的衣服没有人有理由不去挑选,过年时满街的红灯笼和大声说笑的人好像从来未改变过。上海的港口日复一日地忙碌,汽笛和渡轮切开海波的声音即使在深夜也会有规律地响起,像是这繁华都市里的最后一点安稳和亲切。而深圳呢,彩色的霓虹灯夜复一夜地勾勒着这座新城市,男人们都步履匆匆地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不困惑不迷茫,姑娘们都化着精致的妆,穿着多元化风格的衣服,鞋跟的高度和她们的心理压力成正比例。一切就这样前行,荒诞飘渺又顺理成章。
              明知道世界就是那么坚硬,仍要小心翼翼地斟酌许久跟朋友道歉,仍要点着彻夜的灯火学着枯燥的课本,仍要挂着和煦的笑容对某些傻逼说“操您妈”,仍要大声欢笑大声哭泣,因为不想自己毫无痕迹地从世界上离开,像一只蜗牛爬过玻璃平面一样。
              “人生就是这样,一松手,萍水相逢的人也许三辈子也碰不到面了,只留下依稀仿佛的一股感觉,如流水漂载落叶,有时借着倒影,好像又回到原来那棵大树上。我想,如果刚才意识的耐力再强一些,也许可以拨开门上垂悬的蒲葵叶,看到那位男孩垂眼演算的侧影。我很好奇,数十年后在雨天早晨追忆旧事,我会认为那抬眼逆着光冲那姑娘笑的人是他,还是我自己?”我用它做了那篇《那些年》的结尾。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7-01-31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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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别】
                徐子筠的葬礼包括追悼会和火化两个环节。王君遥来得很早,但李荃一更早,在王君遥刚刚踏进殡仪馆大门的时候就看见李荃一已经忙活开了。
                陈婉婉,徐子筠大学时的女朋友。王君遥坐在墙角,安全地打量着她。她染着深酒红色的长发,下颏尖尖,有温柔的媚气。
                赵晖,徐子筠的员工之一。蘑菇看见了徐莜,向她介绍着,末了悄悄地添上一句,她爱徐子筠,非常非常爱,甚至为此和家里闹翻。
                徐子筠的黑白色的照片俯视着来宾。三个美丽的、爱过他的姑娘或者少妇围着他,替他忙前忙后。
                他的灵前是一排雏菊。
                徐子筠居然有遗书,真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是怀着什么心情独自一人在美国工作。遗书上有一条说,他的日记,全部送给李荃一。“都给你,我的一生,都给你。”
                “徐子筠,”李荃一反反复复地看着遗书,低低地说,“以前那你可以说的,为什么不呢?”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7-01-31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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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7-01-31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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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什么的都可以沿用之前那版的啊……根本没啥大改动,就加了一点无关紧要的情节。我也不想再改了……这篇文看厌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7-01-31 14:56
                    收起回复
                      我写着写着就觉得自己的功力还是不够啊QAQ字里行间总有莫名其妙的影子。我对自己写作的方向是:重叙事而长刻画。
                      题外话,污宁应该是重描写而长修辞。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7-01-31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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