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你出身于某个静谧小村庄中的一个和睦家庭,有着慈爱的父母,一个虽然有些孤僻但你仍然爱她的妹妹。成年后,你在众人的祝福下与一个可靠并且爱你的男人喜结连理,你的婚姻生活生活美满幸福并产下一对可爱的双胞胎。你虽然称不上出人头地,但却过上了令无数人幸福的美好生活。
但在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你失去了这一切。
想象你看到碧绿的火球从天而降,无数畸形的怪物自传送门之中蜂拥而出,你最敬爱的女王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你从哨岗赶回家,却看到恶魔大军早已心满意足的离去,只留下村子在散发着硫磺臭气的魔火中燃烧,街道上尸横遍野。你不断的向艾露恩祈祷,但当你推开家门时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你一切可笑的希望。
你的丈夫被长矛钉死在墙上,手里的断剑与恶魔的尸体证明他曾英勇奋战,你的父母被抽干了生命能量,但他们尸体仍怀抱着你的两个孩子,徒劳的希望用身体保护他们。你颤抖着掰开父母僵硬的尸体,打开襁褓,看到了同样干枯的孩子,显然恶魔并不会因为他们只是婴儿就放过他们。
你仰天长啸,直到声带充血都没有停下,直到那个远远住在树林里,几乎不怎么和人接触却因此逃过一劫的孤僻妹妹回到村子把你拉走。
这就是你失去一切的瞬间。
想象从这一天起,复仇成了你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从这一天起,你每日所做的事情只有磨练自己的技艺,训练,战斗,猎杀恶魔成了你生命中仅存的一切,你甚至抛弃自己的姓氏改名“仇刃”,象征仅存的意义。你不再有生活,不再有留恋,添补你内心空洞的只有满溢的愤怒,悔恨以及刺目的自我厌恶。
这就是伊瑞娜自那之后的人生,或者说她的人生在那一瞬间早已结束,剩下的都只不过是那一天的余韵。
可就算如此,就算伊瑞娜人生的每一天都只是为了复仇,眼前的画面仍然不是她希望的。
她知道同胞中流传的消息,背叛者伊利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毁灭恶魔,所以她从确定将开赴外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可伊瑞娜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害死什么人。
阿瑞纳斯·博德,这个热心肠又有些老好人的人类圣骑士在看到自己留给他的信之后带人追了出来试图劝回她却遭遇邪兽人,他独自留下掩护寡不敌众的战友撤退。而现在他倒在地上,胸口被长矛刺穿的窟窿往外渗出鲜血。虽然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但每一次搏动都只是把鲜血挤出体外,用以维持生命的律动现在只是把他更快的推向死亡。
伊瑞娜跪在地上点燃求救烟火,周围布满了邪兽人的尸体,有些是阿瑞纳斯所杀,但更多的则出自她手。她慌乱的试图堵住那个洞挽救这个人类的生命,同时试图压抑住自己内心涌上的恐惧。也许是一万年实在太久让她的记忆变得模糊,但伊瑞娜觉得这个洞的位置就和当年她被钉在墙上的丈夫一模一样,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们的命运想必不会相差太多。
阿瑞纳斯盯着伊瑞娜,勉强的张口吐出与呻吟近似的话语,“没……关系,我不……怪你。”
“闭嘴。”伊瑞娜不敢回应他的眼神,如果那眼神中包含着愤怒或者是怨恨还不会让她感觉如此畏惧,偏偏那目光中仅有祈求与谅解,“你再多说两句就真死了。”
“我知道自己会死。”男人猛地伸出手抓住伊瑞娜的手,就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他的手仍然出奇的有力,“回去吧,算我……求你。”
伊瑞娜低着头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急救方法全都用出来而不敢回应这人类的请求。
“欧佐薇她不能……同时失去我们两个。”
“可我不能……”伊瑞娜知道所做一切都没有意义,干脆猛地把手里染血的绷带甩到了一边。“我的一生,一万年的每一天,终于看到了机会。我不能……我怎么可以……”
“你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请不要……这样。她不会……怪你。”
伊瑞娜疯狂的摇着头,死死咬住嘴唇决定一言不发,她害怕自己开口就会答应男人的请求,可她不能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也没勇气回去面对被自己害死了爱人的朋友。
她没想到会这么难,本以为一万年阴燃的仇恨早已吞噬了其他所有情感,但伊瑞娜终究发现自己还没丢掉那些被她认为是累赘的东西。
“快走吧,他们就快回来了。”阿瑞纳斯看着她缓缓叹了口气,知道她去意已决,轻轻摇了摇头并松开了手。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伊瑞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不停地道着歉,不断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请……活下去,如果可以请在未来……回来。”
她猛地抬起头,呆呆的盯着这个垂死的男人,没想到圣骑士最后的话语竟然是对间接害死他的自己的祝福。
在阿瑞纳斯猛地推了自己一下之后,伊瑞娜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看到远处即将赶到的自己曾经的战友,起身向远方飞奔而去,将其余一切抛到脑后。
伊瑞娜离开自己倚靠一整晚的石头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四肢,用恶魔猎手特有的视界四处观望了一下,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受限于世界的表象,并且在其他方面也与过去相去甚远。
她缓慢的抚摸了一下头上具有恶魔特征的犄角,又用手指划过身上的纹身,这些东西无不提醒着她经历了什么。可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就如同刚才梦中的回忆。
随后,视线中一个颜色诡异的明亮人型生物靠近了自己,“醒了?准备战斗,恶魔又冲上来了。”
她拿起手边的战刃,熟练的挥舞了一下这对略显畸形的武器,享受着从内心涌出的杀戮欲望与难以抑制的嗜血渴求。
伊瑞娜舔了舔被这军团世界充斥着邪能的腐臭之风吹得干裂的双唇,似乎在品味着往昔回忆的味道,但她此时此刻更期待的是用恶魔之血滋润它们的感觉。
“来,继续复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