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沙海前后」
吴邪站在镜子前。黑夜褪去，镜子上的水汽被擦的很干净。
他轻轻地翻动着盒子里的面具，提起又放下。
他今天有些莫名的不愿意戴上它。
他要去见一个人——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吴邪自己告诉自己：对计划来说，重要的人。
他最后还是抽出一副口罩，雾霾并没有那么严重，心里默默给自己定了一个新的人设，沉重而嘶哑地咳嗽两声。
翻开手机短信，屏幕上弹出一个地址。
吴邪走进漆黑的巷子，穿过重重叠叠的排烟管。墙根下有一些烧焦的流浪猫狗的尸体和腐败的血迹。
恐惧究竟是什么呢？
他漠然地走着，想道。
或许这场景也曾让他害怕过。或许他再也不会。
恐惧只是一种偏执。
吴邪四处瞥了瞥，拎起旁边沾满油污的桌子上的一个酒瓶。那还是崭新的。
手没有停顿地砸了下去。破碎的声音之后，酒溅了一地。他又跌跌撞撞地扶住边上的电线杆呕吐起来。
巷子里传来高声的叫骂。
他犹豫了一下，整整衣领，拐进旁边的楼道里。
再上面一层就是天台了。这样的烂尾楼并不很高，但足以让他止不住地咳嗽。
他靠在墙角喘息，旁边的门响了几声，另一个人走出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邪近乎窒息地回头，直直地看着那人的眼睛。
解雨臣的手松了力气，把他拉进门。
“姓汪的竟然也学会了喝酒。”吴邪缓了缓，把口罩拉下来，“可能被盯上了。”
屋子很小，也没有什么生活用品，吴邪本想说“你这样的资产阶级也乐意住这样的屋子”，还是堵在嗓子里没说出口。
解雨臣笑道：“族规不严啊。”
他的脸色很差，弯起眼睛的样子却还是和从前一样。
吴邪在外套口袋里摸索几下，抬眼看见解雨臣瞪起眼睛，又把手缩回去。
“汪家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里了，不过这也是好事。你最好换个地方跟我见面。”吴邪四处望了几下，“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连网都没有吧。”
“是，我知道。小三爷说得都对。”他眨眨眼睛。
吴邪突然意识到，这几个月以来小花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明天要去主持一个家族拍卖。姓霍的有可能会下手，你要当心。”
“别这么说，秀秀不也姓霍。”
“况且，后天我就死了。”解雨臣朝他晃晃手机。
吴邪把手机抢过来，那上面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是解家当家被暗杀的消息。
“这么快？”
“或许更早吧，只要我遇到阻碍，这条短信就会发到所有的盘口。”
“那时候，你说不定就得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
吴邪沉默了一会，解雨臣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你的性子比较急，容易使对方产生你很好对付的错觉。但是那些人的手段是我们想不到的，我也不知道我会遇到什么。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我有机会就帮你办。”
“我本以为可以我们这一代人里你会是最幸福的。”
吴邪看着窗外窄窄的，灰蓝色的天和纵横的电线，突然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保重。”
他在解雨臣的肩膀上拍一拍。
木板门吱呀一声又合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脚步声从楼梯上渐渐远去，又消失了。
两个人隔着木门仿佛有过短暂的停留和对视。
解雨臣又坐回椅子上，他隐约听见起风了。他脑海里有一个小人冲出门去，给那个背影围上围巾，叫他一定要活着来见自己。
但他不能，他默然地闭上眼睛，想要小睡一会。
解雨臣在眼帘后的黑暗之中回想着短暂的见面，想着吴邪脑海里那个背影危险的计划。忽然他意识到，今天那个人没有带来任何的口信。
他又睁开眼睛，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昏昏沉沉地躺在椅子上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