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
您好!
也许首先我应该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的确,没有你的陪伴和关爱,我不可能有今天,甚至连能不能活到今天,也都是个未知数。所以我要谢谢你,哪怕我们以后不能再在一起了。
对于其他的,我也不想再了解。也许了解了,比不了解要好得多,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我。对于以后,我想我再也没有资格希望什么,憧憬什么,因为那曾经的一切,已经变得苍白,那么的无力。所以,只有我离开,才是对我们最好的解脱,才是解决所有问题最好的方式。
无论如何,既然您选择了和那个人重修旧好,所以哪怕是站在陌生人的角度,我也应该祝福你们,希望你们能一路走好。
霞姐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只是对她讲是出去出差,所以希望你也能统一口径,以免他们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另外你也要多注意身体,保重自己。蜂蜜要坚持吃,你的肝脏不好,平时在饮食方面更要注意保养,尽量少吃油腻刺激的东西。
千言万语也还是有结束的时候,何况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再次谢谢你,祝你一切都好。
此致
小虎字
整理好行装,再一次,没有经过他同意,把戒指脱了下来,连同那张信纸,放在堂屋里的桌子上。
知道自己这一去,再也不可能回过头来,趁着还没有踏出这住了五年的屋子,住了五年的小院,再一次,我回过头,细细的环视着屋子里的一切,院子里的一切,似要把那五年的记忆连同这屋子这院子,还有院子里那棵曾经满树嫣红的海棠,一齐全烙印在我的脑海里,用一生来怀念。
1995年12月16日,天空仍然下着小雨。我独自一个人,带着满腔的悲凉,踏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十四、迷失的风筝
【我独语,没有了线的牵扯,我沉沦于异乡】
一直以为南国是个气候怡人的地方,不会有武汉那般寒冷,不会有武汉那干涸得发裂的土地,更不会有武汉那好似永远也下不完的雨。不过直到我下了火车才知道,广州也冷得很,天空阴沉沉的飘着武汉那样的冷雨,吹着微微的的北风。据闻,那年冬天是近几年以来广州最冷的一个冬天。
不过也怪不得广州,或许是我从武汉携带来的寒冷也让这个原本应该温暖如春的城市也在瞬间变得如同武汉般的令人怨叹不已。我甚至相信,不论我那时去到任何地方,就算去到炎热干旱的非洲,也许那里也会下起一场寒冷的冬雨吧。
拖着行李,淋着雨,缓缓行在偌大的广州火车站广场,对着满广场来来往往的人潮,我辨不着方向,甚至找不着广场的出口,那一刻,我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我知道,从此我将迷失,迷失在这个距离武汉一千多公里的城市,迷失在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为了省钱,只能住得远些,住得偏些。经过好心人指点,我来到位于广州市北面的城乡结合部,在黄石路陈田村租到一间单房。那是一间只有二十几个平方的小房间,房间阴冷,潮湿,没有光线,不通风。打开那紧有的窗户,对面半米都不到的地方紧挨着一堵墙,下面的小巷子里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那臭气随着冷风一阵阵的直往房间里灌。
相比刚到武汉时租的那间房子,这里的窗户对面,再没有了那个院子,也没有了院里的那棵海棠……不知道那海棠,现在怎么样了。风这么冷,雨这么凉,它扛得住吗……不过转念又一想,或许因为我的离开,武汉已经天晴转暖了呢。那海棠,此刻也许正在温暖的阳光里,孕育着来年的发芽开花吧。
改革开放后的广州,相比起武汉,多了许多高楼,满大街都是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广告牌。广告牌下面,是忙忙碌碌的人们在人行道上穿行着,如此擦肩而过,互不多看一眼。
拿着一张高中文凭,象刚到武汉时那样,在广州市越秀区人才市场,我找到一份销售员的工作。八百块一个月,相比我离开武汉时三千多的月薪,那仅仅只是一份能添饱肚子的工作。并非我没有能力应得一份更高待遇更好的工作,只是那时的我,太需要一份能占用我所有体力和时间的工作来减轻我心里所有的苦闷。如果身体允许,我甚至希望去扛大包,提水泥桶。
那是一家专门销售日用化妆品的公司,代理好几个品牌的产品,主要分销广州和东莞两个市场。销售员的工作很简单,但却不轻松。每天早上八点钟到公司报道,然后到各自管辖的片区对大街上,小巷里的各类超市,小卖部,士多推介我们的产品,跟踪他们的销售情况,产品陈列情况,并维护客情,最后是每天下午五点钟回公司开例会。
我把几乎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空闲的时间去回忆,去悲伤。每天早上我总是第一个到公司,每天晚上也是等到公司锁门了我才离开公司,就算是星期天休息,我也照常上班,象往常一样对我片区里的客户进行走访。很快,刚进公司的第一个月,我的销售额就打破了以往公司的单片区月销售记录。
那一个月,老板为了奖励我,把我的工资从八百提到了一千五,几乎涨了一倍。面对着同事的祝贺,老板的夸奖,我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隐隐中,似乎仍有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心里,让我不能释怀。
有了工作,就可以不去想以前了吗,不去想他了吗?如果说不想,那是假的。
习惯了每天睡前和他一起躲在被窝里象女人一样叽叽喳喳的聊天,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他递上来的一杯牛奶和两根油条,更习惯了每天他翘首站在站台上期盼着我回家,习惯了那一切的我,感怀着从武汉离开时的痛楚,面对着一个人孤苦的异乡生活,我只能一遍遍的把所有的念想都狠狠往心底里藏。
只可惜,再怎么藏,也还是会有疏漏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四周一片寂静时候,那所有的伤痛,所有的思念,就会随着那死一样的静默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挡都挡不住,就象那泻地的水银,无孔不入,晶莹如泪。我所能做的,只能是倒上一大桶冷水,从头冲到脚,借着那冰冷,似要把自己冰封,永不再醒来。只是身上散发出的腾腾热气却偏偏不让我如意,唯一让我觉得欣慰的,就是不用再费煞苦心去确认那残留在脸上的水珠是自己流下的泪。或许,那泪水早已和那冲在身上的冷水一样冷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