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你以前说你的鼻子很灵,我本不信的,但这次我却不得不信了。”花满楼呼吸着冷冽的空气,神态清爽。
陆小凤一来就闻到了酒香味,只是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赶上什么好酒了?”
花满楼笑道:“想来陆兄是忘记了,江南第三场雪落时,第一坛梨花春便酿好了。”
陆小凤这才想起仲秋时两人的岁寒之约,心间倏地冒出些涩感,似是愧疚,似是怜惜,却说不清由来,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当日他应下花满楼每年江南第三场雪时到他小楼饮梨花春,本该只是个客套应酬般的约定。如同他答应李燕北会常去京城与他好好喝个痛快,如同他答应古松居士会常去黄山看他的珍奇字画,如同他答应金九龄要去跟他学相马之道。
但他与花满楼却是与李燕北、古松居士和金九龄那些人不同的朋友,他们二人是可以交托性命,全然信任的至交之友。
所以一个本是随意的约定,花满楼却记住了,也真的在等他赴约。
陆小凤想,要是自己没有在薛冰那突然发觉花满楼会有危险,没有急匆匆连夜赶过来,那花满楼岂不是会等一场空?幸好,幸好。
花满楼不觉有异,问道:“陆小凤,难道你不想喝几杯?”
陆小凤答非所问:“以后每年江南第三场雪落之时,我一定会来。”这次不再是随口客套之语,而是个承诺。
花满楼察觉到陆小凤话里的重量,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不知从何处溢出的心悦,不觉间面上便添了和煦笑意。
陆小凤瞧见花满楼的裘袍披在肩上,带子却是松的,不加思索便上前替他将领口拉紧了些,再系紧了带子。做完这些,陆小凤才反应过来,他们靠得是太近了些,似乎比讨薛冰欢心时都要近些,就像……就像他在桥上遇见的那对情人。
陆小凤的心猛然一悸,似是一颗心被人握在了手里为人刀俎。他有些无措,甚至是畏怯。然而畏怯什么,他说不出,只能避开这感觉。
他们的姿态的确是过于暧昧了。
花满楼觉察出来,往后退了半步,面色如常地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正好这一番雪景不可辜负,我去把火炉和酒桌搬出来,咱们伴雪小酌如何?”
陆小凤回过神来,心稳稳地落回怀中。他抬手在胸口摸了下,却没摸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去想,笑着追了过去,道:“好,当然好。”
昔有香山居士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如今,陆小凤与花满楼醅的虽不是米酒,却是比米酒更好的佳酿,现在天色初晴,雪意渐收,更是比天晚欲雪要惬意得多。两人临栏赏雪,对酌笑语,只觉人生欢愉皆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