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次,阿威想起我来了,就把我喊了出来,我们在一家小餐馆里吃了一顿饭。看见阿威时,他穿着一身的名牌,喷着昂贵的香水,脖子戴着一条粗大的金链。他跟我不停地提着他最近经历着的威风事情,说着他怎么样把他的仇人一拳打晕,而那人一声都不敢吭;说着管辖某个街区的老大的女人如何妖艳;说着那一次帮派火拼死了多少人,说着他怎么样大难不死,逃出生天……
在我津津有味听到最高潮的时候,阿威突然不再往下说了,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餐厅门口带着一帮同事走进来的建明,把筷子一扔,撇下一句:
“走,不吃了。”
然后,阿威径直走向了门口,把那几个警察连带建明统统撞开,走了出去。
建明想说些什么,却又停住了微微张开的双唇。
我跟着阿威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嘴唇微抿着的建明,欲语未语,然后被阿威硬是拉了出去,我没来得及跟建明说出任何一句话。
这个时候,我突然很想问一句:我们三个,这是怎么了?
再后来,阿威竭力地争取他最为重要的那一次机会,跟一个大毒枭合作,他为此日思夜想,甚至肯为此低下他那倔强的头,受尽侮辱,之后毒枭才终于觉得他是个精明的合伙人,有意要跟他合作。
阿威对毒枭说:“只要你跟我合作,就有取之不竭,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毒枭把一个黑色的大箱子摆到了他的桌前,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沓捆好了的红色钞票,但在这红色海洋上面躺着的,是一支沉默而又冷森的黑色手枪。
毒枭把一张照片重重拍在桌面上,阿威拿起来一看,照片上的那个人再熟悉不过了。
阿威拿过照片,与毒枭相视一眼,犹豫了良久,然后会意一笑,一下把黑箱子合上。
几天后,阿威主动地给建明拨了一通电话。
“明天有时间么,我想跟你叙叙旧,一起谈一谈。”电话这头的阿威一片赤诚。
“……嗯!好啊!老地方见。”电话那头的建明顿了顿,然后满是欣然。
翌日,建明提着一袋子啤酒,快步地走上了那个未曾变动过的楼顶天台上。但他没有见到半个阿威的影子,所见的都是在天台等候已久的打手们,一个个都人高马大,身强力实。
在建明的思绪尚未反映过来之时,从门后走出来的又一帮人,把他一棒子打倒在地上,紧接着是那不讲理的乱棍和无情的乱刀,如狂风骤雨般打在他无力抵抗的身躯上。
我如约赶来天台的时候,那一帮似曾相识的打手们在下楼时恰巧撞见了上楼的我,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呆愣在原地。
有个伙计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兄弟,用不着上去了,人已经死了。”
我方才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似的往楼顶冲去,我几乎把门踹翻。
建明那样就坐在墙边,双腿绷直着,像个正在冥想的思考者,而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拖着一大条骇人的红色血迹,直至身下。
我艰难地迈动我的步伐,走过去蹲在他的旁边,我抱起他的头,看着他那张被人打得溃烂不成样子的脸,对着天空嘶哑痛哭,像个丛林里的发疯野兽。
生不如死的悲痛用几千把刀子刮着我支离破碎的心,所剩下的就只有地狱般的愤怒。
到此为止,我才知道,我们三个,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我的手上拿着建明身上的手枪,双眼空洞,没有灵魂,我迈开双腿带泪狂奔,离开了建明。
找到阿威时,他正跟那个大毒枭在酒吧包厢里互举酒杯,以庆祝他们合作的成功。
阿威,你身穿一套风华正茂的黑色西装,看是起来多么的成功,一表人才。可是在我的眼里,你已然变成了一只阿鼻地狱下的恶魔,为了你的欲望,为了那几个肮脏不堪的臭钱,只手蒙蔽了自己,也摧毁了我们三个人,所有的感情。
阿威没想到我会突然闯进来,也没想过我会毫不犹豫地一枪打在那举杯欲饮的毒枭那脑门正中央,然后我慢慢地把黑压的枪口拐了个弧度,对准了这个我以前认为最不可能用枪口对着的那个人。
阿威慌张不堪地举起手来对我比比划划,他匆匆忙忙跟我解释着:其实这些他也不想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他说建明是非死不可的,只有杀了建明,他们合作的前景才会一帆风顺,他跟我才能拥有一切,坐拥天下,他还说他做了这样的事他也很后悔,他让我饶了他这一次……在我漠然的眼睛里,他不停地张合着他那有千万种理由狡辩的嘴巴,而我最后所能听到的,就只有让我头痛欲裂的耳鸣声。
“兄弟到底是什么!兄弟到底是什么!”我头冒青筋,飙着眼眶中的热泪,歇斯底里地大吼。
他悄无声息地把手放回身后,猛地抽出了他藏在后腰上的手枪,对准了我的头,我握枪的那只手在不住的颤抖。
两支黑色手枪互相对峙着。
那一刻,我们凌然对视,四目露出的都是杀人般的凶光。
“碰!”
在最后的那个枪声响完了之后,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