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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陈寅恪“恪”字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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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陈寅恪“恪”字读音
一、“陈寅恪”名字及“恪”字辈的由来
陈寅恪(1890—1969),江西修水县人。清雍正末年,陈寅恪的六世祖陈鲲池从福建上杭县来苏乡中都村迁南昌府义宁州(1913年分为修水、铜鼓两县)泰乡七都竹塅村。
一百多年后,迁入义宁州的怀远人(修水、铜鼓客家人的特殊称谓)开始联宗建祠修谱。咸丰元年(1851)恩科乡试,陈文凤和陈宝箴(陈寅恪祖父)中举。怀远陈姓欢欣鼓舞,借此喜庆,敦促陈文凤、陈宝箴编纂“合修宗谱”(通谱)。因受太平军战事影响,延宕至同治二年秋季将通谱修成。
同治通谱在义宁州怀远陈姓族史上具有重大意义,它理清了过去一百多年来各支自定的混乱世次。在此基础上,陈文凤、陈宝箴制定了
“三恪封虞后,良家重海邦。凤飞占远耀,振彩复西江”的行辈派号。规定从开基祖下延到二十一世,一律按通谱派号取名,废止以前各支自定的私派。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为了使“三恪封虞后”的新派号顺利推行,陈宝箴家族将二十一世已成年子弟的原名都改成“三”字。如陈宝箴从侄“陈成塾”时已三十岁,仍按新谱派改名“三略”,陈宝箴长子陈三立时已十一岁,已按私派取名“成牧”,亦改名“三立”,可见陈宝箴作为宗族核心人物推行通谱派号决心之大。
“三恪封虞后”典出我国古代的一项礼制。古代新王朝为巩固统治,对前朝贵胄后裔赐予封地,以示尊礼。周武王得天下后,封舜帝之后媯满于河南东部、安徽西部一带,建立陈国,其子孙遂以国为姓。因此,“三恪封虞后”概括了陈姓受姓的尊荣和陈姓的史源,也蕴含着“恪”字的音、形、义。明焦竑《焦氏笔乘·古字有通用假借》条:“„以备三恪‟,恪当读如客,恪、客古通用”。清吴大澂(愙斋)《古籀汇编》卷十据周朝的愙鼎考证:“愙(恪)”为“客”字的异文,三恪即三客,即以客礼相待夏、商、周三代子孙之意。
光绪十六年庚寅(1890)五月十七日寅时,陈宝箴的六孙在长沙降生。因生在寅年寅时,故名寅恪。“寅”字有恭敬之义,长辈按名与字对文互义的习俗,取字彦恭(未用)。陈宝箴有八个孙子:老大衡恪(师曾)、老二殇、老三同亮殇、老四覃恪(陟夫)、老五隆恪(彦和)、老六寅恪(彦恭)、老七方恪(彦通)、老八登恪(彦上)。(据修水怀远怀远陈姓民国九年五修谱)。
在老家修水县,怀远陈姓自通谱派号颁行后,著录在宗谱上的恪字辈有960余人(如果加上铜鼓县,还不止此数),其中陈宝箴家族的恪字辈有60人。在这近千人的恪字辈中,曾有六个“陈寅恪”。今恪字辈用“恪”字取名者尚有百余人。(据修水怀远怀远陈姓民国三十二年六修谱)。
“文革”以后,民间已不时兴按谱派取名。陈文凤、陈宝箴制定的二十辈派号到“良”字辈后基本歇绝。因此,“三恪封虞后”五辈派号的通行,就成为这个客家宗族从几十个分散家族构建凝聚为一个大族、望族的历史记忆。陈寅恪兄弟作为“恪”字辈的翘楚,他们的名字已成为这个宗族重要的文化遗产,其名字的读音也与这个宗族所在地有着地域文化上的渊源关系。
二、北京话“恪”字两读现象
“恪”字的正字为“愙”,从宋《广韵》到清《康熙字典》都只有一个反切,宕摄开口一等字,折合成现代语音即kè音。但民国初年以后的字典“恪”字却增加了一个què的又读音: 商务1912版《新字典》:恪,苦各切。读如却;
商务1915版《辞源》:恪,可赫切。亦读如却;
商务1937版《国语辞典》:恪(愙),ㄎㄜ科。又读ㄑㄩㄝ却;
商务1949版《国音字典》:恪,ㄎㄜ。(又)ㄑㄩㄝ;
人民教育1953版《新华字典》:恪ㄑㄩㄝ
ㄎㄜ(又);
商务1957版《新华字典》:恪ㄑㄩㄝquè
ㄎㄜkè(又)。可见北京话“恪”字两读现象由来已久,1953版《新华字典》甚至把“ㄎㄜ”标为又读音。1965年第2期《中国语文》发表周定一《对〈审音表〉的体会》一文,说“„恪守‟的„恪‟有què、kè两读,北京比较通行的是què,合乎北京语音一般演变规律……”。
“恪”字在北京话里有两读,与“腭化”有关。约从明末开始,北方语系中舌根音g、k、h 的细音(韵母为i、ü的音节)向舌面音j、q、x转变。也就是说古音本没有舌面音j、q、x,今音中一部分读j、q、x声母的字是从古音g、k、h声母中分化出来的。语言学界称这种发声部位的改变为“腭化”。如“卡”字既读kǎ,又读qiǎ。北京话“客”字有kè
qiě两读。“客”为“愙”的本字,“客”有两读,由它孳乳出来的“愙”自然也会有两读。 也有专家从文读、白读的角度来分析北京话“恪”字两读现象,认为“恪”字文读为
kè,白读增加了介音,从而腭化成què。
陈寅恪曾在清华大学工作多年。北平的文人和清华、北大的师生称呼他的名字有念kè的,有念què的,以后念què者逐渐增多。但陈寅恪对别人念què成风并不认同,曾对同事毕树棠和学生石泉说过“我的名字念kè”。
三、纠正两种错误的说法
1、老家方言念què说
1996年12月25日《团结报》发表《“恪”字读音》一文,说“客家人习惯将„恪‟读
què。义宁陈氏一直保持客家传统,故陈氏昆仲名中的„恪‟字均读què。友人及学生即约定俗成随之,将„恪‟读
què。因„恪‟读
què系客家习惯,故诸工具书不载què音。”1997年第4期《文史知识》转载了这段文字。此说一出,影响极大。
按此说从方言旧读的角度来解决《新华词典》《现代汉语词典》“恪”字不载què音,而陈寅恪家人、部分弟子念què的困惑,大方向没有错,只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北京方言旧读和1959年后字典不载què音的原因上,而转从陈寅恪老家方言去寻找解释。后来传播此说的学者更没有用考据的精神方法,带着问题深入到陈寅恪故里作一次田野调查。
客家话没有què这样的音节(无撮口呼韵母),且比较完整地保留了古入声,修水客家话也不例外。“恪”字古音为入声铎韵,故修水客家话读“恪”字为入声ko,类似于普通话“贺”“貉”字的发音。笔者十余年来在修水、铜鼓乡间搜集陈宝箴家族史料,遇到的恪字辈,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七八岁小孩,无一例念què。他们背诵谱派诗“三恪封虞后……”时也从不将“恪”念成què。
2、陈寅恪本人念què说
2001年新世界出版社所出《思想的魅力——在北大听讲座》第3辑《百年中国史学回顾》有这么一句:“„恪‟为什么念què呢?陈先生自己讲我这个字念què,所以就念què了(笑声)”。如果作者能举出陈寅恪讲这句话的原始出处,当增加可信度,然而至今没有发现可以证明陈寅恪何时何地讲过这种话的文献材料。
而可以证明陈寅恪自己不会念què的文献材料和理由却非常多。
首先, 陈寅恪在书面上,从青年到老年,从未将自己的名字写成què。
①、1921年,陈寅恪在柏林大学新生登记册上署名为TSChen
Yin
Koh。(刘桂生《陈寅恪、傅斯年留德学籍材料之劫余残件》,《北大史学》1997年8月第4辑)
②、1924年,赵元任亲见陈寅恪将自己名字标音为Yin ko Tschen。(赵元任、杨步伟《忆寅恪》,《谈陈寅恪》,台湾传记文学出版社,1970)。
③、1925年,陈寅恪在柏林大学肄业证上署名为TSChenYin
Koh。
④、1936年,陈寅恪在哈佛《亚洲学报》发表两篇英文论文,署名为Tschen Yinkoh和 Ch,enYink,o。(杨君实《陈寅恪先生的两篇英文论文》,《追忆陈寅恪》,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359页)。
⑤、1940年5月,陈寅恪在写给牛津大学的英文信中,署名为Tschen Yin
Koh。(《陈寅恪集·书信集》,三联书店,2001年,222页)。
⑥、1946年3 月,陈寅恪在写给傅斯年的信中署名为Chen Yin Ke 。(《陈寅恪集·书信集》,三联书店,2001年,119页)。
⑦、1956年,中山大学《本校专家调查表》上陈寅恪署名为Yin
KohTschen(德文)及Chen Yin
Koh(英文)。(王川《历史学者陈寅恪姓名“恪”之读音》,《东方文化》2003年第6期)。 旁证资料:
①、1938 年10月4日,中国中英文化协会主席杭立武在为陈寅恪申请剑桥中文教授事 致英国“大学中国委员会”秘书的信中,指出“陈寅恪先生比较喜欢他名字的罗马拼音作Tchen YinKoh”。(程美宝《陈寅恪与牛津大学》,《历史研究》2000年第2期)。
②、1946年,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给清华驻港的邵循正写了一封英文信,请他就地敦促在港的陈寅恪返校复课,信中提醒邵“注意„恪‟字的拼法”,标音为“Yin ko Chen”。(黄延复《陈寅恪先生怎样念自己的名字》,《中华读书报》2006年11月22日)。
其次,从陈氏兄弟的口音构成、家族背景来分析,陈寅恪也不会将自己的名字念成北方口音的què。
①、陈氏兄弟在长沙生长,自会讲长沙话(长沙话“恪”字不念què),但客家话也与生俱来地融入他们的记忆中。客家人素重木本水源,恪守“宁可抛荒,不可抛腔”的祖训,无论迁到何处,必以母语传家。陈氏兄弟姊妹幼年与祖父母和宗亲、姻亲朝夕相处,在乡情浓烈的语言环境中,自会濡染熟悉客家话。1989年冬,隆恪女儿陈小从回乡祭祖,将修水之行情况写信告诉姑父俞大维(陈寅恪妹夫)。时俞大维已年逾九十,回信犹问“老家的族人还讲客家话吗?”可见老家话在他们那一辈印象之深。
②、1919年,日人田源天南编的《清末民初官绅人名录》陈衡恪条“恪”字标音为
k,o。1955年,方恪在户口登记时用注音字母标音“恪 ㄎㄜ”(潘益民《陈方恪先生编年辑事》书前所附陈方恪户口照片,中国工人出版社,2005)。1956年,寅恪在《本校专家调查表》上用外文标音“恪Koh”。寅恪曾对同事和学生说过“我的名字念kè”,方恪亦曾对弟子说过自己的名字应念ko。这不可能是巧合,说明陈氏兄弟对自己名字读音的态度是一致的。 ③、与陈寅恪有血缘关系的从兄弟有60人之多,其中儒恪、储恪、伊恪、荣恪、齐恪亦走出山外发展,与衡恪兄弟多有接触。他们在修水老家长大,自会讲客家话,不会将自己的名字念成què。寅恪不会标新立异,脱离兄弟们自幼形成的读音习惯。
④、更大的背景是陈宝箴参与制定的“三恪封虞后……”派号对凝聚宗族起到了巨大作用。寅恪对祖父素所敬重,不会在自己名字的读音上违逆先祖的意愿,从全族宗亲整齐划一的读音中剥离出来,把自己名字的读音弄得形只影单。
四、余论
综上所述,“恪”字之所以有两读,根子乃在北京方音旧读上。所谓“陈寅恪老家方言念qu蔓陈寅恪本人念què”的说法,既严重背离事实真相,也不符合“凭材料说话”的学术规范。至于民国时期北京流行念què是否就能成为今天人们仍可以念què的理由,则受到来自现代汉语规范的挑战。谈现代汉语规范问题,首先要分清普通话与北京话的概念。普通话以北京话的语音系统为标准,并不是把北京话一切读音全部照搬,北京话并不等于普通话。从1956年开始,中科院普通话审音委员会对北京话的方音进行了多次审订,分三批公布了《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初稿》,“恪”字的又读音què在第一批中就被废除了(1959年12月,商务再版《新华字典》,“恪”字不再保留què音)。1985年12月,国家语委、国家教委、广电部联合公布《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正式确定“恪”字 “统读” 为kè,即“此字不论用于任何词语中只读一音。人名如近代学者陈寅恪。”(徐世荣《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释例》,语文出版社,1997)。
陈寅恪的名字究竟怎么念,不能不考虑“恪”是陈氏家族一个辈份用字,众多的恪字辈成员都不将自己名字念成què这个客观事实。既然近千个恪字辈都不念què,另外五个陈寅恪也不念què,那么,根据逻辑常识推理,这个同根共源的陈寅恪也不应念què。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化学术界对“义宁陈氏文化世家”还没有太多的认识,陈寅恪名字的读音与他的家族一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今陈寅恪的家族史业已明朗,其名字的读音不再神秘。他是陈氏故里众多恪字辈的一员,他们根据祖辈传下来的语音念自己的名字“恪”为入声ko而不是què。北方语系已无入声,古入声ko已转变为去声kè。人们理应尊重姓名拥有者的意愿,在正式场合使用规范读音kè称呼陈寅恪及其兄弟的名讳。 (作者:刘经富 单位:南昌大学哲学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3-21 15:55回复
    老师您来看一下@挚爱梦着玉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3-21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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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6-20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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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寅恪先生名字中的“恪”字的读音,多年以来一直存在着分歧:相当一部分人读作“què”;但查古今词书,诸如《说文解字》、《康熙字典》、《现代汉语词典》……等等,大都只注“kè”音,有的还特别注明它的原形字是“愙”。但也有些晚近出版的辞书(海峡两岸都有)注以“旧读què却”的,但“旧”何所指,大都语焉不详。那为什么有人偏偏要读作què呢?据笔者所知,持这种读法的多是一些年龄较大而且多“出身”于清华、北大的高层知识分子以及他们的传人(子女、学生等等)。在20-40年代的清华,全校上下几乎一致如此读法,可是极少有人能够说出什么根据,人云亦云而已。就连泰斗级的语言学家也不例外。如赵元任先生在一篇短文里记述说:
        ……1924年8月7日毛子水请茶会,在座的有罗志希、傅孟真、陈寅恪,跟张幼仪,……我那时是用英文写的日记,记了“Y.C.Chen”,括弧里注“陈寅恪”。8月15日又写“Devid Yule & Y. C. Chen Here”.……到了8月20日才发现寅恪自己用的拼法,那天的日记上就写了去访“Yinko Tschen”。“陈”字的拼法当然就是按德文的习惯,但是“恪”字的确有很多人误读若“却”或“怯”。前者(按指“恪”字)全国都是读洪音ㄎ母,没有读细音ㄑ母的。而“却、怯”在北方是读ㄑㄩㄝ。所以我当初也跟着人叫他陈寅ㄑㄩㄝ,所以日记上也先写了Y.C.Chen”了。……
        前些年笔者曾请教过在北京大学任教的王力先生,他说:
        “这字本来应该读“kè”,但在陈先生的名字中,大家都读què,所以我也跟着这么读了”。……
        多年以来,出于好奇,笔者曾对这件“细事”作了一些调查分析。得到的结论是,把恪读作què,其实是一种方音北移后的变异,就是说,在南方一些省份(如四川、湖南……),“恪”字是读quó音的,因普通话(当年叫“国语”)里无此音,所以到了北方,便有人想当然地把陈先生称为“寅què”了。于是就因袭相承,成为习惯。因属“细事”,包括陈先生本人在内,无人去作深究。但这其实是不符合现代汉语规范的。笔者曾就此事请教过一些当年接近陈先生的人士,我的所谓“结论”就是根据他们的答复得出的。如人民大学教授李光谟先生(前清华国学院李济先生的哲嗣)在一封给笔者的信中是这样说的:
        ……“恪”字的正音,按规范汉语自应读作kè,这一点大概是没有疑义的。但陈寅恪先生的尊讳,就我记忆所及,包括他的一些老友至亲(如俞大维、曾昭抡、傅斯年、和家父等),都称“寅què”或“寅quó”(湖南一带的读音),这是事实。连语言大师赵元任先生也是叫他“寅què”,我相信我的记忆没有错。我们也是自幼听惯了,因此至今也很自然地念成què音。……较为可能的是,读què系方音(的演化)。我不清楚江西方音如何,但据我了解,湖南中、西部是把“恪”读为quó的(如“quó守成规”),陈先生同湖南曾家、俞家关系密切,可能人们把这个地方音读法普遍化了,从而也就在普通话中念成què了!一旦称呼习惯了,“约定俗成”,就没有人再去深究了。这个看法我曾同陈先生的朋友辛树帜先生(湖南人)的儿子、我的朋友辛仲勤同志商议了一番,他倾向于我的这个假定。……
        记得前些时似乎有人在报刊(似为《读书》杂志)上提起过这段“公案”,并举出了赵元任先生自我纠正的例子,但很快就遭到了“反驳”,问题又不了了之。当然,如无特殊必要,是不必无缘无故地再提出来讨论的。但眼下的问题是:1、最近正在“热演”的电视系列片《联大启示录》的解说员也堂而皇之地把陈先生的名字读为“陈寅què”;2、最近又出现了一种说法:说陈寅恪先生自己就是把“恪”字读为què音的。而这两点,显然又会产生很大的误导作用的。
        陈先生究竟是怎样读自己的名字的呢?事实倒是恰恰相反。除上述赵元任先生的忆述外,我手头还有一些材料,有口头的,也有书面的。在口头方面,笔者前些年曾因事往访清华图书馆元老毕树棠先生(已故),谈话间提到了陈先生的名字,他用浓浓的胶东口音说出“陈寅ker”三字。当时我很诧异,因为他当年同包括陈先生在内的一批清华老前辈都“过从甚密”。我问他为什么不跟着大家读“què”或“quó”?他说他曾经问过陈先生,陈先生告诉他“恪”应读“ke”音;他又问“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寅què你不予以纠正呢?”陈先生笑着反问:“有这个必要吗?”。在书面方面,上面引述的赵元任先生讲的那个故事是许多人都知道的。此外,笔者手头还有大量的文字资料证明,陈先生本人生前凡是需要用外文署名时,一直把“恪”字拼成“ko”、“koh”或 “ke”的。为了节省篇幅,我仅举前不久出版的《陈寅恪集•书信集》中收录的一封陈先生写于1940年致牛津大学的亲笔英文信为例,以作参正:
        Dear Sir
        I beg to inform you that I intend to sail for England from Hong Kong at the beginning of August. I hope that I may reach Oxford in September. Please make the necessary arrangement for my lodging in the college.
        with kind regards
        Yours sincerely Tschen Yin koh
        如果上述种种分析可以成立的话,那么我认为应该得出如下几个结论:
        1、 作为现代人,在口头上或日常生活中,你尽可以用方音或习惯音读字。但在正式场合,在要求用规范语言进行交际、交流时,就应该按规范汉语(普通话)行事。特别不应该用自己的习惯以至错误去“纠正”他人。事实上,我接触过许多青年人曾告诉我,他(她)们原本是根据辞书读陈先生的名字的。但受到了老师或长辈的“纠正”而改变了读法。
        2、 学校的启蒙老师,特别是新闻媒体的解说员、广播员,应是正确使用普通话的模范,万不可根据别人的偏颇之见对自己的听众作错误引导。而事实上,北京、香港等地的一些大新闻媒体,以及我上面提到的电视片的讲解员,都有意无意地误导了自己的观众或听众。我相信,他们也是受了某些“名人指点”才这样做的,但是他们应该根据规范汉语办事,而不应盲目听信他人,因为这是对读者不负责任的做法。
        3、 据说我国传统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名(字的读音)从主人”。意思是说,如果在一个人的名字上出现了多音字,应该随着主人读法读音。“恪”字既非多音字,陈先生本人的读法又同规范汉语一致,自然就应该尊重陈先生本人的读法。至于上面提到的一些老年人,也应该尊重其多年的习惯。但他们万不可去干涉或“纠正”别人,以免有意无意的制造混乱。……
        附记:前二年我见到一本书,书名叫《仰望陈寅恪》,其中有一小节是专谈“‘寅恪’音义及其他”的,里面用显然是在教训那些忝为“后世相知”但却“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的口吻说:
        名满天下的陈寅恪先生,谢世还不足四十年,其名字的读音,已出现某些争议,可见后世相知并不是那么多的。有人甚至扬言,寅恪之“恪”,“读成què是误读”,这未免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了。其实,寅恪先生的夫人、女儿、助手和学生,无一不是念“恪”为“却”的。既然所谓误读出自陈家和陈门,则其所以然之故,外人似乎不妨一问。但却不宜自下断语。
        《辞海》早有解释:“恪(kè课,旧读què)……
        如前所述,这“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外人”,首当其冲者应是赵元任先生,因为他是“误读”说的“始作俑”者。我似乎也算其中一个,但又不完全像,因为我虽然也一直认为把“恪”读为què是一种南方方音北移后的变异,但我却不是凭空瞎说,而是颇问了一些人,其中也包括“陈家和陈门”的人和寅恪先生的及门弟子。例子之一是:1、我手头还保存一封寅恪先生的族侄陈封雄先生于20年前写给我的亲笔信,全文如下:
        ……大札由《人物》杂志转来。关于先叔父寅恪之恪字读音,一向有两种读法,即kè与què,前者较正确。吾家为赣籍,然先辈曾久居湘省,南音皆读恪为kè,谷县属署名为Y.K.,凡南音kè之字,北音往往读què(如“的确”、“确实”之确)。有“恪”与“格”在字形上易混淆,昔日清华(也包括其他方面)学生为使“恪”与“格”有别,乃依“确”字之北音读“恪”字。此为我之臆断,并无学术依据。如赵元任先生尚无法解释,则我之解释请作为道听途说为宜。专此奉复……。陈封雄 (1985年)3月16日。
        例子之二是陈先生最亲密的学生蒋天枢教授的亲笔信:
        ……来信悉。恪字的本字,原作“愙,从心,客声。”现在一班人都写作“恪”。读音也随着各地方音不同而有所差异。……但无论如何,“愙”是正体。恪是一般写法。它的读音,从古以来就读轲音……。
        最后,我想简单谈谈所谓“旧读què”和“《辞海》早有解释”问题。我在前面说过,所谓“旧读”,应该指明是何时何地如此读过。如果指的就是所谓“《辞海》早就……”,就应该指明这个《辞海》是何时何处出版的。据我的查考,1947年中华书局印行过一种《辞海》,那上面给“恪”字的注音是:“可郝切,药韵,本作愙……”; 1981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再版的《辞海•词语分册》的注音更其简单:“kè客”。全无半点“què”音的影子;直到1989年,同一个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的《辞海•缩印本》,才有了孤零零的“旧读què却”之说,但既无来源,又无出处,显然这种东西是不能作“法理”上的根据的。我猜想,所谓“旧读”者,全是我上面提到的20-30年代以来以清华、北大为“根据地”的那部分高层知识界所“派生”出来的名堂。甚至可能是海峡那岸的“舶来品”。
        还是那句话,作为现代人,特别是电台的播音员们,应该按照国家的法令倡导说规范汉语——普通话。至于上面提到的一些老年人,可以尊重他们多年的习惯,不苛求他们。但他们万不可摆出“通家”的姿态去干涉或“纠正”别人,以免有意无意的制造混乱。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在家里或俚间,尽可以作这样那样的称呼,其中包括以方言或俚语呼叫,但在正式或“公交”场合,则就应该按照国家法令或公事程序办事。在这些“细事”上,老校长梅贻琦先生也给后人作出了榜样:1946年,他给清华驻港的邵循正教授用英文写了一封信,请他就地促请在港的陈寅恪先生返校复课,其中有言(请注意“恪”字的拼法):
        Professor Hsuncheng Shao:
        ……Please transnit invitation for Professor Yinko Chen rejoin Tsinghua faculty next year.……


        IP属地:北京4楼2017-06-28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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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陈寅恪(ke)是对着的,不念做que,因为新华字典只有一个音。


          IP属地:河北5楼2018-12-31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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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ke吧


            IP属地:安徽来自手机贴吧11楼2019-12-28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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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恪″好像是用客家话读qiαo(四声)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01-26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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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恪”字平时读ke,单对上陈寅恪时读que即可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2-12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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