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和你说件事
曾沛慈看着他弧度美好的眼形,开口道:“很多事情。比如不知道妈妈的反应,不知道夏五熊反应……”
她不由自主地讲出自己本不想说出口的话,很多时候陈德修就是有一种神奇之处,只要他看着你,你就会觉得这个人值得托付。
“明白了,”他伸手将她的头发一揉,收了回去,“你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东西,只需要和你妈说明,剩下的我来处理。夏五熊那边……我想她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曾沛慈坐直了身体。
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夏五熊。
“我刚才拍完照接了一个电话,是我一个律师朋友,他和夏五熊好像关系不错。”陈德修的笑意又缓缓在眼睛里升起。
曾沛慈突然想了起来。当初相亲的时候,夏五熊对于陈德修的介绍确实是“朋友的朋友”……她看着陈德修眼里的笑意,闭了闭眼,耳边又想起陈德修低沉磁性的声音。
“他问我在哪,我说民政局,”他顿了顿,“但是我觉得第一次来民政局不是为了办理别人的家事,有必要炫耀一下,是吧?”
曾沛慈咬牙,无力道:“开车吧,送我回家……”
优雅清冷高贵什么的都是假象,这位的段数处于她必须仰望的高度,腹黑指数已经到达了顶峰。她预感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平平淡淡。
“不去学校了?”陈德修问道。
“嗯。”夏五熊的电话已经响了三次,如果她继续保持不接的状态,那这个电话就会响上十三次、二十三次……电话里说不清楚,她得回去找夏五熊。
陈德修将车子驶进了小区的大门,这回曾沛慈没有开口阻拦,保安也不多问,一副了然的神情,直接将他们放了进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夏五熊找不到她,那就一定会在她家楼下守着。果然,曾沛慈在远处便发现了夏五熊咬牙切齿到处蹦哒的身影。
“就到这里,”曾沛慈道:“你先回去吧。”
“嗯,电话联系。”陈德修笑着,帮她解了安全带。
曾沛慈走下车,往夏五熊的方向迈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夏五熊眼尖地发现了曾沛慈,大声呼喊着扑了过来:“这种事情也不要告诉我!居然让我从别人的口里知道,你丫个呸!”
“息怒,我可以解释。”曾沛慈抬手,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我看你能解释出什么花来!”夏五熊插着手,冷哼了一声。
“事发突然,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真的。”曾沛慈走近了一点,表情尽量诚恳。
她昨天有想过给夏五熊打电话的,但是她决定的事情不论怎样都会做到底,她怕夏五熊会影响她的决定,所以干脆不给自己留后路。
夏五熊的表情有点松动,“你那脑子能想到什么?等等!”她突然止住,接着怀疑地看着曾沛慈,“你不会是因为想忘记傅白,就和陈德修结婚吧?”
“不是。”曾沛慈脱口而出,自己也愣住了。
为什么不是?她也不知道,但是第一感觉就是这样。傅白是存在她生命里的毒瘤,拔不掉也愈合不了,一开始的相亲确确实实是因为想彻底把这颗毒瘤清理干净,但是……
曾沛慈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停在拐角的车,驾驶座上的人搭着方向盘,眼神朝这边望着,大概是要等她安全回去了才会离开。
“难道你真的想通了?我就说嘛!比傅白好的男人多得是,随便拉一个出来就能渡你脱离苦海!”
曾沛慈笑了笑,没有回答,被夏五熊拉上楼,消失在楼道里。
陈德修的眼神落在曾沛慈消失的地方,过了一会,发动了车子。
房间内,光线明亮。
“看什么呢?”夏五熊挥了挥手。
曾沛慈收回往窗外望的目光,楼下的老槐树葱葱郁郁,树边只有在地上扑打着的落叶,陈德修已经走了。
“没什么,”她道:“陈德修让我搬过去。”
夏五熊诧异道:“他家吗?我听张子善说,他是一个人住的……好像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和谐。张子善就是他朋友,一个律师事务所的。”
“搬到他的公寓,”曾沛慈皱了皱眉,“不是他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家长,我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那你怎么回答他?你都没和你妈说呢!怎么搬?”夏五熊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还就这样领证了……”
“我说一个星期以后搬……我妈那边,我打算今天晚上说。”
“那傅白那边呢?”夏五熊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曾沛慈听见这个名字时本能地一愣,左手的拇指立刻抵上了中指指尖的老茧,干涩的触感立刻让她清醒了不少。
“他订婚的消息也没有告诉我,我没必要自讨没趣。”曾沛慈道,起身倒了一杯水,慢慢抿着喝。
“你傻啊?”夏五熊再次翻了一个白眼,“他告诉别人就等于告诉我,告诉我就等于告诉了你啊!都是一个圈子里玩的,当谁是瞎子看不见么?不过你这招真挺狠的,他那边拖了一年才犹犹豫豫地订了个婚,你直接领了证……不过这个陈德修,不比傅白差,好像也是留美回来的,具体哪个学校不太清楚。”
“我不是和谁置气,犯不着满世界宣扬,”曾沛慈又喝了一口水,担忧地看着杯沿挂着的水珠道:“我关心的是晚上,怎么和我妈说。”
“烂摊子你自己惹的,自己收拾!”夏五熊冷哼了一声,还记着曾沛慈领证不告诉她的仇,站起身来收拾包包。
“要走了?”
“对啊,对了,你学校的大提琴协会不是第三次发来邀请了吗?协会里一个学长知道我认识你,一直拜托我帮忙请你,你去吗?”夏五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仔细观察着曾沛慈的表情。
曾沛慈倒是没有多意外和异样的情绪,只是始终一口一口地喝着水。没有合紧的窗户里透出了一丝亮光,风从缝隙里细碎地灌了进来,吹得她脖颈生疼。
半晌,夏五熊听见她说:“推了吧。”
风吹开了窗户,在曾沛慈的书本上肆虐着,画稿一页一页地翻动,一直被风吹到了最后一页,每一张稿纸的左下角都会有一个别致的图案,图案中间一笔一画地写着一个小小的“慈”字,十分精致。
夏五熊耸了耸肩,无奈地继续收拾东西的动作,拿包走人。走到房间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回身道:“你是不是不准备再拉大提琴了?”
“暂时不拉。”曾沛慈答,放下水杯,跟着一起走出了房门。
“不觉得浪费?我都好久没听了。”
“浪费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都因为觉得可惜而强撑着,那才是不值。”她认真地道,随手撇了撇夏五熊凌乱的刘海,帮她整理好衣服的连帽。
夏五熊叹了口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大哲学家,以后不劝你了……我走了啊—曾阿姨!我走了!”
曾美琳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一盘菜色极好的可乐鸡翅道:“不在这里吃完饭再走啊?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给我妈放音乐,她要做那个养生操!”夏五熊恨恨地看着那盘可乐鸡翅,咬了咬牙道:“我的天,我们家什么时候能脱离清水煮白菜的日子啊……”
曾沛慈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夏五熊的父亲是名中医,最注重养生,所以夏五熊的童年里充斥着中药苦涩难闻的味道,而她也因为两家人极为熟络的关系,被灌进了不少黑乎乎的汤汁。夏五熊的母亲则是偏爱健身操的素食主义者,她们家的菜色的确惨不忍睹,至少自己从小到大,在夏五熊家里留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走了啊,拜拜!”夏五熊挥着手,跳下了楼梯。
曾美琳将剩下的几样小菜都端了出来摆放在桌上,曾沛慈则顺手将碗筷拿了出来。
“妈,我和你说件事。”她思考着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