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欧阳克吧 关注：3,834贴子：134,506
（一）
我已经忘记了在这白驼山蹉跎了多少岁月．花开花落，来去匆匆．
信鸽带回了克儿的死讯，蛇奴带回了克儿的骨灰．
我没有哭，捧着装有克儿骨灰的盅，我跌跌撞撞地回屋子．
克儿，你终究比我先解脱了……
自克儿出生，我未尽过做母亲的职责．
我讨厌克儿，所以从不抱他，也不叫他的名字．被的孩子还在要娘抱的时候，克儿已经学会了跌倒就一个人站起来．
记得他四岁的时候，常哭着要我抱．我拂开他的手，对他说，在这个家里，眼泪只会让人瞧不起你，而无法为你换取半点同情．自此，他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也没有再开口要我抱他．
然而，我狠，克儿他爹更狠．克儿练功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变是一顿怒骂，一场责罚．甚至有一次，他把克儿扔进了蛇窟，克儿吓得高烧不止，嘴里喃喃道，叔父，不要把克儿扔在这里，克儿，克儿回认真练功的．
那一天，是克儿的八岁生日．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他说，练不好武功的窝囊废，白驼山不需要这样的传人．
难道，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你的…… 我泣声道．为了我，为了克儿，我要告诉他真相．
不．嫂子．一切都不会改变．他阻止我说下去，转身离开．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把我当笑话看．
嫂子？我恨透了这个称谓，恨透了这个世界．好，既然他不怜惜儿子，我又何必自寻苦恼？
克儿越来越大，而我越来越怕见到他，就如同我害怕照镜子一般．
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嘴，甚至他眼里眉间的神态都与我年轻时一般无二．
可我现在这个模样……
每见到克儿一次，我就愈加厌恶他，厌恶他那副酷似我的皮囊．
终于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让他以后少来见我．克儿听话得很．对，他向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他果真不来见我了．直到有一天，服侍我的嬷嬷告诉我，克儿每天都在我屋子外面站上一个时辰，呆呆地站着．
儿子终究是我生的，又怎么会没有感觉？可是他爹那样无情……最后，我还是没有理会克儿．
待到克儿冠礼过后，他也变啦．收了许多女子作姬人，还教她们武功．我不管．他爹更是不管，只要克儿练功．
也不知道克儿像谁，处处留情，却不留真心．我知道，终有一天，他要在女人的手上吃亏．
再后来，克儿也像他爹一样，到中原去闯荡．只有偶尔才会回白驼山．他不来找我，我也不去见他．我想，这样也好，只有无情才不会受到伤害．
我想，克儿是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世，所以他才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呆下去的吧．
有一天，克儿从中原万里迢迢赶回来．他向我求证他的身世．我告诉了他，通通告诉了他．压抑了我那么多年的痛苦，终于有人要和我分担．
我想要看看，克儿究竟会怎么做，会怎么面对他敬佩的叔父．
看见他难过，我终究还是不忍．于是，我告诉他要有自知之明．我宁愿我伤害他，也不愿意他以后被他爹所伤害，就像我三十年前，想用温情打动他爹那样愚蠢，那样受伤．
克儿太痴了，不过是他怕伤害，才用多情把他的痴藏起来．
所以他永远也学不会无情，他永远都是受到伤害的一方．
那天晚上，他爹来找我，告诉我：克儿请他出山，去中原求亲．
克儿还是忍了下来．
求亲？这孩子，终于想要安定下来了吗？
我以为，克儿从此可以得到幸福，得到家庭的温暖了．
只是，幸福哪有那么容易得到？
不久，克儿的那些姬人从中原回来，告诉我：克儿的腿断了，这辈子再也好不了了．
报应，报应，都是三十年前那场孽缘的报应．欧阳锋，是你，是你害了克儿，害了我的克儿．
如今，克儿死了．
他在我的怀里，这是我第一次抱他，也是最后一次抱他．
原以为，我是讨厌克儿的．只有捧着克儿骨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不是讨厌克儿，我只是讨厌自己，无法面对克儿．
我爱他爹，可他爹一生只爱武功，只爱天下第一．欧阳克，是他为孩儿改的名，战胜，制伏的意思．瞧，他连为孩儿改名字也念念不忘武功，不忘天下第一．
只有克儿，他才真心爱我．只是我一直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说出口．
听说，杀克儿的人是个女的；
听说，是个男的杀了克儿；
听说，他爹练功练疯了；
听说，他爹杀了那个男的．
我知道克儿要的不是这些．克儿从来只想要爹和娘．
克儿，你在那边还好吗？
克儿，你不要怕．娘马上来陪你了．
娘让山庄里的人都下去陪你，那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克儿，娘来了……
天黑了又白，惟有离人再不归来．
－－后记：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