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別，別用你的笛聲惑我。
別用那根紅瓔珞的飄帶惑我。
別對我說三月之後還有另一番人間氣象。
我要的就是現在，
等你到來的這個三月，
你從冬天裡走來的這個三月。
我不要蝕骨銘心的痛，
也不要疼在你能揉搓的地方；
不要傷口繡著枯萎的玫瑰，
不要眼淚裡長出帶刺的鑽石。
不要生無所戀的蒼白流光，
也不要長成不開花的，
沒有芳魂豔魄的樹。
我要年輪裡沒有滄桑，
我要沒有痛覺的成長；
我要一陣風來，你就來。
我要你來，就有蝴蝶掀起的翅膀飛來，
就有芬芳的誓言飄來。
如果愛，會怎麼樣？
如果不愛，又如何？
都不是三月該想的事。
三月不問人間事，
三月不問春水流。
只問你，結成灼灼的花朵了嗎？
花朵之後會有殷殷的果實嗎？
果實之後還有光禿禿的枝幹嗎？
枝幹會做成相思的梳子嗎？
手握梳子的人還會流淚嗎？
流淚的人澆灌過冰冷的青春嗎？
青春之後會有夜夜歡尋的乾渴嗎？
還有很多必須是在三月，
必須在世事茫茫之前才能明白。
更有一些必須借助白色大地的昭雪，
化成一滴水，許多甘霖，
無數愛意，綿綿相思。
從眼底的離愁中滾落出鑲嵌在皇冠上的珠子，
讓所有明亮的日子凝為千年琥珀——
琥珀不是樹脂，樹脂不是眼淚，
眼淚不是疼痛，疼痛不是傷心。
傷心不是三月天。
其實我們什麼都沒有說過。
沒有交流，沒有交流。
迎風吹奏的長笛聲聲，喚醒了我。
住在三月的人，藏在早春二月的背後，
藏在最後一場倒春寒的背後，
藏在剛剛長出柳絮的春水灣灣的背後，
藏在剛剛醒來的古槐樹的夢魘背後，
看天，看三月的風箏飛滿天；
看水，看三月的落花逐流水。
看一身白衣的你，
披著虹霓，
雲中漫步，
漫天飄著你的笛音。
住在三月的人，只知道三月。
除了高山下的花環，
不知道什麼顏色最美麗。
可我分明，最能讀懂你啊，
最能理解你的笛音。
我是你少年滄桑中最柔順最易傷，
最美最好的那一部分。
如果你不能給我，
如果你不願給我，
如果你終究無法把握可不可全部給我，
更為柔順更易動心更美更好的那些日子，
那麼，
那麼就把我留在三月吧！
　　讓我守著戀著。
永遠地，
住在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