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读于东都理工大学,虽然之前说过在理工大学里算是比较好录取的,但并不是因为这所学校的知名度低,也不是由于我所学的这个专业的门槛低,对专业人才的素养要求低;实在是因为这个专业每年的就业率都不理想——在人工智能尚未商业化的今天,要从事此类行业的工作就意味着需要不断攀向目前人工智能领域科技的巅峰,才能崭露头角,有所作为。因此大部分同学来到此专业都是从其他人员饱和的专业分配过来,所以大部分同学在前两年努力学习只是为了到大三学校又一次重新分班的机会,可以借此机会跳到其他专业去;也有一部分就像十八那样干脆半路出家,另谋出路;大部分没能跳出去的毕业生在毕业之后也往往没能从事与本专业相关的工作。
只有少部分是抱着兴趣去学,我大概也可以算作此类人群,但是显然没有爱科那样有着坚定的理想,如果不是有和Miku的那一段经历的话,我毕业之后也很可能跟着十八一起去“鬼混”了吧,当然我可没有那种中途辍学的魄力,相比之下我更崇尚随遇而安。
而爱科同学呢,尽管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是个爽快型美女,内心却是一个追求完美极致的女孩,不管是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对将来的人生规划,这可能与她高中时的遭遇有关。关于读研的目的我和她不止一次交流过,要知道,在这样一个以东方文化积淀作背景的国家,尽管到了现代社会,对女性追求事业巅峰的价值观总还是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固有成见,我曾试探性地问过爱科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或者怎样建立家庭之类的,那时的她总是很巧妙地回避了我的问题,并且告诉了我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答案。她说她跟着Andrew教授正参与一个前所未有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科研项目——创造一个新世界。一开始我觉得爱科很可能是被忽悠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宏伟蓝图”怎么能信。不过有了像森巢教授和初音未来这样的先例,爱科的话也不能就这样完全否定。以爱科这样高的智商,以及逆天的脑补能力,她总是能够把一些毫不相干的或者说是小概率事件经过主观臆断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并得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结论,能够从事“创世纪”这样的壮举,也算是没有枉费她的天赋才华。用十八的话说,爱科是个一旦认定一件事情的价值值得去做就会一直蛮干下去的类型,对于自身的事业则更是执着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担心爱科同学如果一直在科研道路上走下去的话有可能会发展成为森巢教授第二,这样的预感时常让我感到不太舒服,但是又难以启齿。
相应的,当我被问到为什么选择读研时,只好以一些诸如“觉得自己的知识储量还有所欠缺啦”“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步入社会”之类的借口来搪塞。到了十八那里,他更倾向于或者说更愿意相信我是为了爱科同学才一起读研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我互选导师选择了森巢而不是Andrew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对此我实在不想解释,也没有办法解释。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记得初音未来的消失这件事,我认为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她有意为之,虽然夺走别人记忆这件事听上去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合理的解释。Miku活着的时候曾多次被实验人员进行删除记忆、人格这样的事,但如果说夺取记忆仅仅是报复行为的话,我绝对不会相信。至于她这么做的理由,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去亲自问她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这段过往被人遗忘,对我而言也未见得是件坏事,如果森巢教授某一天突然恢复记忆,又想起此事,那么我极有可能直接被扫地出门。这也是我无法把读研的想法目的和盘托出的缘由,如果我真的实话实说我是因为初音未来才读研的话,那么一定会被大家嘲笑,说我有精神妄想症或者是人格分裂之类的话,甚至还极有可能被当做精神障碍患者继而被学校开除。
她是一颗流星,曾感觉触手可及,现在却越发遥远,消失在虚空的彼岸,璀璨过后,黑夜依旧。当胸前环抱着的那团光粒散失殆尽,我似乎就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夜行人,沿着光消失的方向默默前行。从那时起,我人生的道路上矗立起三座高山,山峦的缝隙间似有微光闪烁,那是Miku留下的三个谜团:
一是关于那个巨大少女之谜。那是个苦涩又柔软的傍晚,已经濒临绝望的Miku突然开始吞噬吸收周围的物质,在物理学上应该是基本粒子重组与同化现象。根据概率统计学上讲,Miku身体各部位的同化速率应该是同步的,这样吸收变大一直持续下去,Miku的身体各个部位的维度同等增加,外形应该逐渐趋向于一个球体,而不是巨大少女的模样。
二是VOCALOID软件的研发时间是在Miku消失一个月后,那么她本不应该与这个软件相关才对,但是遗留给我的那张SD卡里的文件确实是“.vsq”格式,也就是V软件使用的档案模式。莫非初音未来有着预测未来的能力?
第三个谜团则是那张寄托着温暖回忆与哀思的记忆卡,虽然里面只存有一首歌,但是却占据50G的内存,使得整张卡再也无法存装其它任何内容。仅仅一首音频歌曲怎么可能占有如此大的存储空间,多么违反常识的事。
前两个谜团实在无法诉说,第三个谜团我曾请教过十八爱科以及其他对编程有所研究的同学,然而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除了歌曲以外的文件似乎都隐藏了,而且用任何方式都无法找到。
也许正是基于以上的种种理由,我选择了森巢教授作我的研究生阶段的导师。我的运气也确实不错,森巢教授是那种几乎投入全部精力致力于科学研究的狂人,所以除了他亲自交代的各项工作外,对自己的学生也大多漠不关心,使得跟着他的学生毕业都成问题,这也就是选他做导师的名额年年都富余的原因。于是我几乎没有参与任何选拔淘汰的过程就被录取了,同我一起拜师的还有一个中国的留学生。
我时常想,当我有一天到了一定的的学术高度和在学术界的地位,那三个谜团也有可能迎韧而解了吧。现在的我也只好这么想,这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这三座山峰的背后究竟是平坦的康庄大道,还是悬崖绝壁,或许根本无法攀爬到另一侧一睹究竟。即使有一天能够的将隐藏的文件全部解读出来,就可以重新启动Miku的人格函式库吗?最为可能的办法是根据SD卡里的数据残留,还原出一个初音未来的人格范本,用这个范本也许能够编写出一个虚拟的人工智能程序,这也意味着Miku将永远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二次元世界。十几英寸的屏幕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窗口,可望而不可即的状况又会是多么无奈的现实?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会想尽办法把自己的人格也以数据形式导入到Miku的世界,在那里,那个虚拟的我便可以永远和Miku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至于现实中的我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像哈姆雷特亲自手刃了自己的叔父,之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现在也都无从考虑了。
尽管不能确定我所坚持的事,走到最后会有怎样的结局,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什么都没做,我一定会后悔!
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那个淘气的Miku也不再看我,而是安静的睡去了。不管怎样,明天的天还会亮,太阳也会照常升起。确切的讲,已经不能算作是明天——现在早已过了第二天的零点。